沈晏白接过薯片,一并塞入大口袋里。
作者有话说:
抱歉今天有点忙,来晚啦。
第44章 他的故事
沈晏白坐在摩托车的后座,开始时手不知道该放哪儿,浑身晃来晃去的危险极了,直到他试探性的将手放在了江中屿的腰上。
江中屿顿了一下,说:你抓紧。
沈晏白这才放心大胆的揪住了江中屿腰间的衣服,甚至都没敢太过用力。皮肤的温度隔着厚厚的一层衣料,好像也能彼此交替似的,沈晏白头一次觉得热,鼻尖都泅出汗来。
一路都是上山的路,摩托车的轰鸣声开始还大得不行,到了后面沈晏白的注意力被风景吸引,反而忘记了。
颠簸的山路之上,是厚厚的云层与蓝天,烈日藏了一半在云层之后,刺眼的光芒从缝隙里泄出来,照得本就枯黄的树叶金灿灿的一片,不时微风吹过,就有叶子簌簌落下,泥泞里将叶子掩埋了,又成了来年树叶参天的养料。
这大概是沈晏白进大西北之后天气最好的一天了,风轻、云重,不冷也不热,空气中有泥土的芬芳。
到了。江中屿停下了摩托车,这里还不是顶,只是上面的路车就上不去了,我们恐怕得爬一段。
江中屿已经做好了沈晏白拒绝的准备,却不想今天的他有些不太一样,答应得十分干脆:成啊。
不像你,江中屿顿了一下,说,你不是最讨厌走这种路了?
这样的路确实不太好走,沈晏白都能够想象到待会儿这双靴子底全是土的模样了。
但是如果能够去触碰一下云的话,好像也不错。
这世上本就没什么东西是不用付出就可以得到的。
沈晏白没搭理江中屿,自己领头走在了最前面。
江中屿把车停好后抬头一看,沈晏白已经走了有一段距离了,他甚至还回过头来朝自己的挥手:赶紧。
有些热,沈晏白的双颊发红,额头和鼻尖都冒了汗,但他在笑。
因为在笑,所以连拂过去的风声都变得温柔起来。
江中屿几乎是小跑过去的,一把揽住沈晏白的肩膀,亲昵的把他往自己的身体方向压。
沈晏白的脸蹭在江中屿的肩膀上,有些尴尬的推了推他:自己走自己的。
江中屿非但没有松手,反而还将他搂得更紧了,说:这不是担心你走滑吗,这截路挺不好走的。
沈晏白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不过他也不抗拒这样的肢体接触就是了。
两人大概花费了二十分钟,才走到了山顶。
往远处看去,云真的很近了,伸出手就能触碰到似的。
沈晏白摊开手掌伸出去,其实只能碰到雾,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感受到了一种柔软,空气里好像带着棉花糖的味道。
俯视山下,是大片金黄色的土地,蜿蜒的一条条小路连接着这个偏僻的一隅角落,同世界交汇。
看得更远了,甚至有动物聚集的地方如同一个小点,在缓慢的移动着。
耳边甚至可以听到鸟叫声。
沈晏白坐下去。
江中屿靠着他:小时候不像现在这样那时候路很少,更没有铁路。是无数的铁路人让可可西里与外界相连,将天路修上了世界屋脊,最后成为世界的可可西里。
沈晏白拨弄着身边的小草,出神的望着远处这苍茫的大地,不知承载了多少年岁的沧桑。
小时候更多的是黄沙,是戈壁江中屿的思想似乎被拨回很久以前,那时候,我几个月才能见一次我爸,和村里的那些小孩跑到山顶上来看,就是因为大人说,站得高了,就能看见他们。
但是青藏铁路离索加太远了,其实根本什么都看不到。江中屿闭上眼,躺下去,长长的叹了口气,小孩子就是容易被骗,以为这个世界是纯粹的,像童话。
沈晏白侧过头看向他。江中屿摊开手掌扶着自己的额头,又黑又长的睫毛被阳光照着,在眼下投出一片暗影,苍白的薄唇难得有了丝血色。
这一刻,他突然很想亲吻他。
但沈晏白没敢,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一起躺下去。
在沈晏白的脑袋即将挨着地面的时候,江中屿飞快的把一旁早脱下来的牛仔外套一抽,垫在了他的脑袋下面。
沈晏白:你动作还挺快。
江中屿笑了笑:家里洗澡不方便。
沈晏白闷声道:我也没你想象中的那么爱干净。
江中屿轻笑一声,摆明了不信他这句话。
江中屿头一回觉得有些自惭形秽明明洗澡爱干净是个好事儿,怎么在江中屿这儿,就让他觉得自己被嫌弃了呢?
而且江中屿也不是什么邋遢的大老粗,他也挺爱干净的啊。
只是说有时候说话做事,不像他那么精致好吧,说好听了是精致,说难听了其实就是要求高、作。
不像江中屿,糙起来时可以直接睡草地。
沈晏白可受不了,想到草地上可能会有虫咬,甚至被鼠类爬过,他就浑身不舒服。
笑什么。沈晏白伸出手轻掐他的下巴,咬牙切齿似的开口道,我也不是天天都要洗澡啊。这段时间你看我天天都在洗么?
这是因为条件不允许。江中屿一言戳穿他的真实面目。
沈晏白羞愧的想,之前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还真是天天洗。如果是夏天,说不定一天还要洗两次。
于是只好飞快的转移话题:跟我说说吧。
什么?
你父亲的事情,沈晏白说,你明明是汉族,为什么会生活在这儿呢?
江中屿这时睁开眼,看了看他,然后笑道:这么好奇?
有点。沈晏白说,只一点。
江中屿意味深长:只一点?
嗯。沈晏白用拇指掐着自己的食指尖说到,就这么一点。
我父亲是铁道兵,江中屿说,当年为了修筑青藏铁路三进青海,我父亲是第三批进来的。那时候高原、冻土之类的筑路技术问题还没有完全成熟,所以修铁路是一件很吃力的事情。那时候还有不少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来了可可西里就再也没出去过。
江中屿半眯着眼,望着天边的云层,像是看到了很久以前:一期工程结束后,二期工程迟迟没有开始,他们就一直留了下来,只等国家的一个命令,就继续完成自己的使命。
你应该也知道,一期工程里有不少为此牺牲和受伤的铁道兵,我父亲也在那时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所以没能等到二期工程的开建,就去世了。
06年时,青藏铁路全线正式通车,天路被正式铺进了西藏,而且在二期的修筑过程中,做到了真正的零伤亡,江中屿说,有时候我也会想,倘若父亲再晚生那么一些,赶上更好的时代该多好。只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
江中屿说起这些话的时候情绪很平静,甚至全程都平铺直述,仿佛讲的是别人的故事。
但沈晏白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从他这平铺直述的冷静言语之中,感受到了隐藏、掩埋了很久的沉痛。
于是没有心猿意马、也没有想入非非,有的只是心疼与呵护。
沈晏白的手掌盖住他的手背,郑重其事的说到:他看得到。
江中屿僵了一瞬。
沈晏白说:他的灵魂永存于这片他曾挥洒热血的可可西里,所以他一定能看到。
能看到风带来了更多外界的消息,能看到路连通了这片大地行进的步履,能看到巍巍高原之上经济的繁荣发展,也能看到几代人的夙愿终于化成了如今这宏伟的现实。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