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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谢幽篁热切却含蓄的目光,又一次投在庄悦来身上。
“嗯……大家听着:依据官方的说明,拆迁赔偿不是赔款的形式,而是镇上出资重建住房,把大家统一安置在靠近镇上公路的两侧。”庄悦来无疑迅速便接收到了那非同一般的目光,因而害怕那样的“注视”会一直持续,于是立即开口解释道,“但是有关部门只负责修一层楼,而且不包括装修有关的事宜。”
“那拆迁之后空出的土地,据说是拿来搞乡村旅游建设,对吧?”一名撑着锄头的农户问道。
“话虽这麽说,但从另一个方面说,我认为这个政策有一个明显的缺陷——它没有明确你们搬迁后,原来留有的耕地如何处置。”
庄悦来微微蹙眉,视线向四周平旷的田野延伸开去。
“十分珍惜、合理利用土地和切实保护耕地是我们的基本国策。既然要建居民点,目的就是将大家的住房集中在一起,才有整块整块的土地可用于搞建设,可是大家的耕地一般都是分布在自家院落周围的……”
“小庄同志的意思是,这个政策没有说明会不会占用耕地,从而与国家政策相左。”“原则上只做辅助工作”的谢幽篁,又兴致勃勃地做起了“解说员”。
“从本质上看,我的理解是这样,”庄悦来转头悄悄瞥了突然插话的谢幽篁一眼,“毕竟,我们没有收到上级关于这个政策的明确正规的文件通知。所以大家最好先等一等,不要轻易做决定。”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群衆往往容易受到迷惑,即便是管理部门提出的构想,有时也是不尽合理的,包括这个政策,其实也还并没有正式开始落实。
庄悦来的想法是,先安抚好群衆,最好是先“以不变应万变”,再伺机而动,这或许才是应对这个“新政策”的最佳选择。
“小庄同志,恕我冒昧,我可以说两句吗?”一脸烂漫的笑意,充分流露出谢幽篁的满心真诚——但不一定是对这件事的真诚。
“我也就讲到这里了,你但说无妨。”尽管心中此时正滋生着些许异样的情绪,但身为公共场合的“表情管理大师”,庄悦来暂时不会让某些人看出破绽。
稍稍顿了一顿,谢幽篁的目光重新转向农户们,余光一直绵延到远处的乡村公路:“我想再问大家几个问题:首先,假如其余所有人家都同意建居民点,并且搬走了,只有你们家不同意(忽略不同意的原因),你会觉得自己的选择是隐居避世、故步自封吗?”
如此这般,全体农户听到这个问题后,无不呆呆地愣在原地,没有任何人做出点头或摇头的动作。
“上面出台政策下来,初衷不是让我们过上更好的生活吗?
“但是,看似再完美的政策不都有弊端吗?它能保证所有适用这个政策的人都获得更大的好处吗?
“我看大家十一二个,大清早跑来,不光是为你们自己家,也是作为附近村民的临时代表来的吧?这样的话,你们认为自己都能够保证自己和他人的利益全部实现最大化吗?”
衆农户再次面面相觑,皆哑口无言。
“我们费尽周折来人间走一趟,无非就为了‘衣’‘食’‘住’‘行’四个字,既然了解了政策的根本,就不要亦步亦趋、人云亦云,为了谋求最大的利益,还是自个儿好好考虑清楚吧!”
哪怕是自己的出身是纨绔子弟,而要搞定的对象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住户,谢幽篁仍旧镇定自若,信心十足,当然,他也懂得如何抓住群衆心理的本质,做到“笼络人心”——他觉得,自己这次不会不让庄悦来心悦诚服。
“呃……这事儿我之后还要认真思考一下,现在我必须要下田了,先走一步了!”原本撑着锄头的农户,猛然远离“人堆”,扛起锄头便转身离开。
“还有我,村西头,一早出门就来了,我家那老爷子说不定刚刚醒了,还等着我煮早饭给他吃哩……我也先回去了!”最先同谢幽篁问话的那个老太太,也选择趁势离开。
“人堆”陆陆续续走散了。
大概是听了两人有理有据的分析和劝解后,也就突然“人间清醒”,认识到了必须经过深思熟虑的问题,或许还有些打算回家同再家人商量商量。
“怎麽样?对我的辅助还满意吗,诶,小庄同志?”眼看四周无人,谢家小少便又开啓了“哈巴狗模式”,奋力地摇晃着身后无形的尾巴,人几乎就要直接贴到庄悦来身上。
“没事了,你可以走开了。”庄悦来冷冷地拍开那即将伸过来的胳膊,甩开谢幽篁,径直跨入了小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