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不正经的调调, 一听就是来自他那没正形的师父。卓应闲循声望去, 果然见云虚子背着双手, 笑容可掬地向他走来。
汉哥正与指挥使秉烛夜谈,我在旁边凑什么热闹。他看着老道, 师父,你也睡不着吗?这几日不是也没休息好。
云虚子在旁边石凳上坐下,笑吟吟道:我若是说, 因我过往的身份,到了大曜都司衙门里紧张得睡不着,你信吗?
卓应闲嘁了一声,坐到他対面:你觉得呢?
云虚子但笑不语, 看着卓应闲拿汗巾擦汗,片刻后又道:小弦儿,之后什么打算?恐怕是不会跟我回文州了吧?
这这要听汉哥的。卓应闲从实道来, 我们至少要先去汀洲见萧儿。师父,往后你跟我一起住, 别再回清心观了。
云虚子听了这话,连连摇头:嫁出去的徒弟,泼出去的水啊!
卓应闲:
恐怕你那位汉哥, 暂时也去不了汀洲,等他养好伤, 指不定要折腾什么事,你肯定是到哪儿都跟他去, 我呢,就再考虑考虑。云虚子老神在在道,老道我年老体衰,跟你们可混不起。
卓应闲想了想,应道:那也成,等汉哥事情都办完,安生下来了,我再接你与我团聚。师父,你睡不着,要不我去帮你煮碗安神汤?
嗯,喝一碗倒也
未尝不可四个字云虚子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两人便听见聂云汉厢房那边传来开门声,卓应闲咻地扭过头去,便见韩方退出厢房,关好门离开。
师父你多躺会儿就能睡着了我先回去了!卓应闲拎起拂雪,一溜烟地跑了。
云虚子:
就这,还不承认自己是泼出去的水?!
卓应闲进来的时候,聂云汉的情绪已经平复很多,他靠着床柱,挂着一対又红又肿的眼,故作轻松地冲対方一笑:练完了?
卓应闲把拂雪挂起来,脱掉已经被汗水浸透的外袍:嗯,跟指挥使聊得如何?
他避出去,不但因为不想妨碍聂云汉和韩方谈心,更是不愿意看见聂云汉流泪。
平素流血不流泪的汉哥,若不是真的伤了心,定是不会哭的。
可是这一个月来,汉哥伤心太多次了。
卓应闲知道,聂云汉在自己面前,多少还是会压抑一些悲伤痛苦的情绪,他不想対方忍得太辛苦,心想汉哥若能借着与韩方秉烛夜谈的机会尽情宣泄,也是件好事。
聊得不错,捋顺了很多事。聂云汉笑嘻嘻地向他伸手,过来给我抱抱。
抱什么,我一身汗,还得擦洗。
不擦了,我阿闲汗味儿好闻。
卓应闲:
但他受不住対方殷切的目光,只得穿着中衣坐了过去,被自家相公搂了个结结实实。
其实说是搂,实际上是聂云汉整个人靠在了他半边身体上,卓应闲赶忙环住対方的腰,以免聂云汉失了力气。
有两件事,一件好,一件不那么好,先听哪个?聂云汉笑眯眯地说。
早晚都得听,你随便说吧。
聂云汉搭着他的肩膀,把户籍的事说了说:指挥使说会帮我们办妥收养萧儿的事情,挂在咱俩谁名下等我们自行决定。我呢,就听你的,你说什么是什么。等回头去了汀洲,也把师父一起登记上,咱们一家祖孙三代,共享天伦。
这确实是件好事,卓应闲听了心里高兴,笑道:萧儿口口声声喊你阿爹,跟你不就行了。可我俩同为男子,如何登记在一户?
按兄弟应该没问题。聂云汉想了想,又促狭笑道,要不咱俩其中一个登做女子?
好啊,卓夫人,此等大任,就由你来承担吧!卓应闲皮笑肉不笑。
聂云汉看他一本正经的小脸,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耳垂:这事儿倒也不急,细节咱们回头商量。另外一件
你是不是想去找哈沁报仇?卓应闲问道,我与你同去。
聂云汉偏头亲了他一口:我阿闲就是这么善解人意,不过除了哈沁这事儿,还得去宫里讨个说法。我心里已经有了计划,不会危险,这个你放心,大内侍卫的功夫我还看不上
卓应闲再度打断:为关前辈伸冤的事我没有异议。你是我相公,你去哪我去哪儿,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之内!
傻瓜,没想甩开你。聂云汉把人抱紧了些,以后我们两个都不会分开。
商量好之后,卓应闲还是去厨房里熬了安神汤,一碗送去云虚子那里,一碗灌给了聂云汉。
要想报仇,须得先养好身体,想养好身体,就得好好睡觉!
第二天聂云汉把计划跟赤蚺其他人讲明,大家全票赞成,孔昙和凌青壁也想参与,但被聂云汉一口回绝。
进宫的事太过危险,人越少越好,孔大哥、凌二哥,你们现在还被西蛮那帮人盯着,别跟我们冒险,免得惹事上身。聂云汉道。
成,这事儿听你的,但去干掉哈沁,必须带我一个。凌青壁提起这人就咬牙切齿,别说他是大曜的敌人,我好歹出身行伍,国敌就是家敌,况且他在五陵渡没少给我们找事,这个账我也得跟他算。不过大哥,我自己跟着老聂他们去就行了,你还是回去守着摊儿吧,咱出来这么久,不知道三弟那边被人坑没坑。咱辛苦这么多年的家业,可别让他给赔个底儿掉。
孔昙哭笑不得:他也没那么差。
不行。凌青壁嘬着牙花子摇头,有过锦岚那事儿,我信不过他。
所有人:
韩汀的信用,在锦岚一事发生后,确实已经土崩瓦解了。
老实人要是死脑筋犯了也是真够可怕。
事情大体就这么定下了,之后就是等大家把伤养好再出发。
此时已是七月初,没过几天,便到了中元节,聂云汉的生辰。
大仇未得报,又有长辈在前,再加上中元节不敢冲撞神灵,聂公子没打算铺张过生辰,早上吃了自家小阿闲亲手煮的长寿面,中午亲自下厨款待了同袍与亲友,晚上便和卓应闲借着夜色手牵手地到街上溜达了一圈,跑去河边放了河灯许了心愿,也就算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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