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极不好听,旁边的宇文瀚脸色就是一僵。
木安阳神色尴尬,赶紧又道:你医术也是极好,不如帮宇文公子施针试试看?
宇文瀚勉强笑道:还是有劳木谷主亲手诊治吧,木公子善于用毒制毒,或许对救治不太擅长?
厉轻鸿脸色木然,唇角讥讽之色微微一闪。
木安阳无奈,只得亲自取出银针,屏息静气,扎入了床上宇文离的诸处灵穴之中。
半盏茶工夫,床上昏睡的宇文离明显脸色红润了点儿,额头也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木安阳收起手边的银针包,站起身来。
宇文公子性命无碍的,这十多天伤情已经稳定。小腹这一剑毕竟所刺不深,澹台小姐他踌躇一下,和声道,想必也未用全力。
床侧,宇文瀚强颜欢笑,对着他拱拱手:有劳仙师了,多谢留下施救至今。
木安阳道:医者本分,举手之劳。
他又从随身储物袋中掏出一个黑色小瓷瓶:宇文公子毕竟伤了脏腑,还是要小心调养的。前些日服用的那种停用,换这药一日一丸,灵泉水送服就好。
旁边一个侍从赶紧一瘸一拐地走上来,小心收好。
宇文瀚深知这药必然珍贵,向旁边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个贴身老仆上前,将一个精美的云纹储物袋奉上。
宇文瀚将储物袋送上:小小谢礼,还请仙师笑纳。
木安阳知道宇文家家大业大,也不客气,收了储物袋,带着厉轻鸿起身告辞。
宇文瀚亲自起身,将他送出了门,这才转身回了房间。
病床边,几名丫鬟忙前忙后,那个瘸子侍卫也静静守在一边。
宇文瀚挥了挥手,将丫鬟们都赶了出去,皱眉看向那侍卫:你留下。
他的目光落在这侍卫的腿上:你这样子,怎么会贴身伺候?
那侍卫慌忙跪下:回禀宗主,小的在上次术宗大比中被畜鱼咬断大腿,幸得少爷赐予珍贵药物,才得以保全性命。宇文少爷见我可怜,又想办法帮我做了这个。
他撩起裤管,露出乌黑锃亮的一条假肢,不知名兽骨做的腿骨,膝盖处镶嵌了机关和灵石,诡异又残酷。
宇文瀚盯了那机关一会儿,幽幽叹了口气:这种机关术用来做傀儡兽为佳,用在人身上,后果未知。
那侍卫慌忙磕头:若是真的断了腿,小的可就是废人一个。万一有什么恶果,也是我自愿的,和宇文少爷无关。小的对宇文少爷只有感激涕零的份!
宇文瀚疲倦地挥了挥手,那侍卫连忙一瘸一拐地退了出去。
他独自坐在了房中,怔怔望着床上的人出神。
病床上,宇文离面如金纸,依旧在昏迷。
浑身那金边红衣的新郎血衣已经被换下,只余一身月白色里衣,衬着枕上漆黑发丝,平日的倜傥潇洒全然消失无踪。
夜深人静,呜呜夜风犹如鬼泣,从大开的窗外灌入,吹动宇文瀚鬓边的几缕白发微微飘动。
宇文瀚目光暗淡,半晌站起身,将窗户关上,呜咽的夜风终于声音微弱了些。
他独自在窗边站了好一会,才缓缓转过身。
背后,昏迷多日的的宇文离终于醒转,正虚弱地抬起眼眸,看向他。
祖父他低低喊了一声。
宇文瀚走到床边,高大的身子投下一簇阴影。
他看着这天资卓越、一向懂事上进的唯一孙子,缓缓举起手来:我问你一句话,你要如实作答。
宇文离盯着他灵力隐约肆虐的手掌,脸色忽然变得灰白。
宇文瀚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忽然猛喝一声:你到底有没有杀澹台家的人?!魔宗那些妖人如此指证你,是不是陷害?
宇文离一双凤目中,隐约露出了恐惧。
他紧紧抿住了失血的薄唇,一言不发。
宇文瀚颤抖着手,失望无比:澹台小姐问你时,你也是这样,怎么,不敢正面回话吗?
宇文离沉默了好半晌,终于挣扎着坐起身,慢慢下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不敢看祖父那威严的眼神,他低着头,声音虚弱:是,是我杀了他。
宇文瀚身子颤了一颤,似乎就要摔倒。
他用尽全力,才稳住了身形,手掌按在了宇文离头顶,厉声道:你疯了吗?
宇文离脸色更加惨白:孙儿错了是我一时糊涂,事后想起,也后悔莫及,坐立难安。
第99章 缅怀
宇文瀚怒道:我宇文家和澹台家再有嫌隙,何尝行过这种卑劣凶残之事?那可是一条人命!
宇文离身子微微发抖,目光迷离:当时我忽然看到澹台超在眼前重伤昏迷,心里想起他素日辱我的种种,不知怎么,就、就
宇文瀚眼中血红:他辱你诽你,你当面反击回去,或者堂堂正正一战才对,干什么暗中杀人?
宇文离额上冷汗淋淋,不知道是伤口疼痛,还是心中怕极:一定是迷雾阵的毒气乱了我心神,又或许是是新收的兵魂带的戾气。我从没处心积虑杀他,祖父您信我!
宇文瀚越发失望:处心积虑,还是忽然失智,又有什么区别?
宇文离绝望地低语:孙儿不肖,已经犯下弥天大错,叫祖父失望了。
宇文瀚眼中痛恨大起,哑声道:我宇文家浩然家风,岂容你这样的子孙玷污。既然你认了就好,我杀了你,给枉死的人一个交代就是!
宇文离身子猛地一颤,强撑着在地上缓缓叩首,声音惨然:还请祖父给一个痛快,孙儿绝无怨言。
宇文瀚手掌青气大盛,猛然提起,可是看着宇文离那俊秀脸庞,苍白容颜,手掌挣扎半晌,却终究没能拍下。
宇文离感受着头顶那死亡的阴影,身体不断颤抖,可脊梁却始终挺直。
宇文瀚怔然望着他,颓然松了手:是我错了我以为我从小把你带在身边、严厉教导,你便不会像你爹。
他惨然一笑:可没想到,你终究还是和你爹一样心术不正,天性卑劣。
宇文离忽然抬起头,一双凤目中染上了血丝:祖父是孙儿自己不好,您又为何怪我父亲?
他声音嘶哑,带了些隐约的不甘:外人传言,您一直只偏爱我大伯,极不喜欢我父亲,所以连带着不喜欢孙儿,对不对?
宇文瀚怒道:他自己行不正坐不端,要怎么叫人喜欢?!
宇文离身子发抖:我父亲他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令得祖父对他如此厌恶?是人人都说他无情又滥情,和我娘也只是春风一度,可我娘也是自愿的。
他抬起头,痛苦无比:祖父您到底是厌恶我父亲,还是厌恶他不该和一个人间的青楼女子生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