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朗眉头皱得更紧,眼睛始终睁不开:不我那时不知道啊。
元清杭幽幽叹了口气:我当晚去墓园查看郑师叔的棺木是否完好。师兄,你那一晚,也在墓园里,对不对?
商朗的表情显出一丝挣扎:我我只是听我爹的话。我爹说、说有点担心,叫我推他去看看
元清杭心中一颤,赶紧道:所以是你爹在棺材里放了炸药,想要阻止有人开棺调查?
商朗急急喘着粗气:他他是怕人破坏郑师叔的遗体。
元清杭急促追问:所以,惊尸一出来,你爹就知道那是郑师叔的遗骸?他知道郑师叔的死,有什么外人不知道的冤屈和隐情?
商朗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痛苦和茫然,手指死死抠进身下的泥土: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他忽然吃力地握起拳头,闷闷地砸了一下地,手边的炽阳剑也颤动不休。
元清杭伸手,快速在他颈边跳动的青筋上一点。
商朗头一歪,终于再度沉沉睡去。
姬半夏看着他:你在干什么?
元清杭把商朗搬到一棵树下,摆在一片林荫下,才站起身。
几年前的疑问终于得到了解答,那天清晨偶遇商朗,果然他也曾去过墓园,头上的槐花果然出自于那棵阴槐树!
姬叔叔,我在想。他沉思道:多年前魔宗被诸仙宗联手围剿,就是商渊提议,当年的事,到底有没有别的蹊跷?
姬半夏冷冷道:能有什么?不过是宁晚枫那个奸贼和商渊这个老贼是狗咬狗。
元清杭哭丧着脸:姬叔叔,你不要这样说宁仙君。
姬半夏大怒:什么宁仙君?他是害死你舅舅的凶手,还是两边背叛的无耻小人!
他咬牙切齿:贪心掌门之位,暗害同门,转身投靠元宗主后,又背刺暗算他,导致元宗主重伤不愈,最终不敌仙宗众人,血战殒命这一桩桩、一件件,不都是他做的?
元清杭使劲摇头:他在师门做的那些事,既然是商渊那老东西说的,不仅不能信,大概就是假的嘛!
姬半夏更加生气:前面的事姑且不论,他加入魔宗后,亲手一剑重创元宗主,我们这么多人可是亲眼看着的!
眼见也未必是实呀。元清杭不以为然,万一宁仙君有什么苦衷,或者是被逼的呢?
姬半夏盯着他,半晌忽然冷笑:你这么帮宁晚枫找借口,只是因为觉得,既然有这么好的侄儿,叔叔应该也不会多坏,对吧?
元清杭跟在他身后,往山谷外走:哪里哪里,我对宁仙君的仰慕,也是来自于拼凑出来的点点滴滴嘛。
姬半夏随口呸了一声:仰慕谁不好,仰慕那个大奸大恶的人,我瞧你是被他侄儿迷昏头了!
元清杭脸一红,只当没听见最后一句,道:才不是呢。当年在那个小客栈里,我被宁程抓住,遇到的那个疤脸修士,不都也赞一声宁晚枫温润如玉、风姿俊雅吗?
姬半夏冷道:对啊,若不是有一副好皮囊,长着俊逸不凡的温柔模样,又怎么会骗得元宗主对他倾心以待?
元清杭扮了个鬼脸:姬叔叔,你这话可没道理。说得好像我舅舅交朋友只看脸一样。
姬半夏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半晌恨恨道:本来就是。我瞧你和那个宁夺交好,大概也是因为他模样周正,和他叔叔一样俊俏。
元清杭一梗脖子,理直气壮道:宁大仙君和宁小仙君一样得有如谪仙,喜欢他们的人犹如过江之鲫,我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姬半夏也没想到他如此厚脸皮,呆了一呆:你怎么这么没出息?自己是魔宗少主,挥挥手就能号令无数,抬抬眼也能血流漂橹,干什么对个仙宗中人这么神魂颠倒的?
元清杭继续胡搅蛮缠:长得丑呢,固然不应该被歧视,可好看的被人喜欢爱慕,岂非本就天经地义?
姬半夏被气到脸色发青:胡说八道。朋友之间但求脾气相投、心性相合,又不是找道侣,看脸做什么?
元清杭哼哼唧唧了几声,声音又软又轻,像小时候一样带着点耍赖撒娇:姬叔叔,我就是和他既相知相合,又觉得他的脸好看嘛
姬半夏盯着他的眼睛,看着其中不加掩饰的坦诚和热烈,忽然心中一动。
他微微皱起眉头:你出来行走这几年,见了不少仙宗的漂亮少女,魔宗里也有很多貌美顺从的属下,就没遇见一个喜欢的?
元清杭一呆:啊?
听说有个海青门的常姑娘,你对她一直颇为照顾,她也多次在公开场合回护过你?
元清杭眼睛蓦然瞪大了:姬叔叔,你怎么和鸿弟一样,天天疑心我喜欢常姑娘!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嘿嘿一乐:话说起来,应该有人喜欢常姑娘啦,也是个挺可爱的术宗年轻人。
姬半夏淡淡道:不管是谁,若是有喜欢的,不妨去试着表白一下,男人要主动些。
元清杭一双星眸中迷迷瞪瞪的,半晌忸怩道:主动就不用了吧?彼此假如都明白,心有灵犀就好了。若是不明白,贸贸然说了,才会吓坏人家
姬半夏冷眼看着他古怪神情,心里更是隐约不安,忽然冷不防道:人家是谁,是他?
元清杭猛地一呆,满脸涨红:哈?哈哈!
姬半夏瞪着他,一字字道:你、
元清杭猛地跳起来,白玉黑金扇摇得像是小风火轮,嘴里乱七八糟地叫:姬叔叔,你说,我替舅舅还了他们宁家人一剑,算不算命运轮回?他会不会觉得很伤心?
姬半夏淡淡道:任谁被忽然捅了一剑,都会伤心的。
元清杭怅然道:哎,姬叔叔你不懂的。
不是伤心他伤了他,而是伤心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自作决定。
明明信誓旦旦地说,以后再也不想着把他赶走,再也不绞尽脑汁、想叫他离开自己。
可到头来,还是一个人决定孤注一掷,主动引爆那个命中注定、一定会发生的情景可他又不知道这些呀!
两人默默行走在山脊之上,远处群山连绵,遥遥看去,除了那几个封山大阵阵眼处尚且生机浓郁,别处已经暗淡灰蒙蒙一片,不复旧日的灵山秀水的模样。
元清杭怔怔看着这宁夺从小长大的地方,低声道:姬叔叔,我好想他啊。
想到想动用魔宗千万眼线把他找出来,想到抛开这里的一切,不管什么仙门危机、魔宗血仇,就跑到他身边去。
姬半夏听着他落寞语声,感觉着其中隐约的缠绵和悲戚,半晌无声叹了口气。
他声音低沉:若是这么想就去找他,你俩走得远远的。这里的事,我和你红姨做主就足够了。
元清杭静静站立在山脊之上,发丝飘飞在风中。半晌却微微笑了笑。
不用啦。他道,更何况,他就算再生我的气,也一定会回到这里。
这里有重重的危机,有最大的暴风中心。
更有被胁卷在里面的、他重视的人。
无论是宁程,还是商朗,还有那些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
师徒二人正默默无言,忽然,远方山脊上飞速掠过一道人影,行走速度惊人。
奔到近处,才看得清那人身上一片鲜血,形容狼藉。
正是断了一只手臂的赵庭安。
他脸上也有道道血痕,向着元清杭和姬半夏翻身跪倒,声音悲愤:右护法,小少主,刚刚一处魔修散修的聚集地,被仙宗血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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