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一片寂静,烛火映着陈封愤怒又憋屈的脸色,半晌他咬牙道:你的意思是,我要一直装病,好苟且偷生?
元清杭笑了笑:保存实力,先活着。陈殿主,只要肯忍耐,相信事情总有转机的,不是吗?
从凌霄殿住处出来,元清杭背着依旧昏迷的厉轻鸿,向木家雅舍奔去。
霜降跟在他身后,咬住了红唇:小少主,您能不能别理他了?人家都说了,叫您别管他,干什么热脸去贴冷
元清杭慌忙叫:住嘴住嘴,谁贴那个啦?姑娘家的,说话这么粗鲁。
霜降噘着嘴:总之他如今有亲爹拼死护着,又有商公子那个傻瓜信他,过得可惬意啦,偏偏少主您总惦记他。
元清杭把背后往下坠去的厉轻鸿往上托了托,道:谷雨姐姐不是说过吗,小时候他听说我不告而别,哭得可伤心了。我那时候没管他,现在要是再不管,我会后悔的啦。
霜降冷笑:小少主可真会往身上揽事儿。
元清杭叹气道:没办法,我后来有时候就会想,要是那时候拼命求姬叔叔带上他,说不定他就不会变成这样。
霜降气得跺脚:他自己心胸狭隘,又狠心无情,变成什么样,也要怪在你头上吗?
元清杭好脾气地道:可他对别人再不好,也没对不起过我。
霜降一时语塞:小少主你总是这样,别人对你好一点儿,你就会记得牢牢的。
元清杭怅然道:鸿弟也一样的。我只是对他稍微照顾过一点儿,他就一直念着我的好。
霜降幽幽叹了口气:算了,看在他在千重山顶帮你一把的份上,也算有良心,我也不恨他了。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急忙道:对啦,刚刚我接到朱朱的传讯,有魔宗的人见到宁小仙君了!
元清杭脚下猛地一顿,差点把厉轻鸿从背上摔下来。
他慌忙托住厉轻鸿,急急叫:在哪里?他在做什么?现在好不好?有托魔宗的人给我带话吗?说了什么?
霜降无语地看看他:小少主,您一条条问,别咬着舌头。
元清杭脸上一红:快说呀!
霜降道:商老贼自从上次夜袭魔宗散修聚居地,杀人抓人后,虽然回了苍穹派,可一直有派遣仙宗的人,到处剿杀魔宗的人。
元清杭恨得牙根儿痒痒:我知道。
他们人数势多,其中还有不少修炼了沧龙诀,战力剧增,甚是可怕。霜降道,左右护法虽然厉害,总不能四处到处救人,就有点顾此失彼。
元清杭急切道:我不是吩咐下去了吗,叫大家尽量分散,先避开正面冲突?
霜降恨恨道:总有落单被围的呀。就在几天前,有一批魔宗的人被仙宗小队追杀,还带着幼童和老人,一路上伤亡不断,眼看着就被逼到了黑水河边。
元清杭大惊:黑水河不是连木头都飘不起来的死水吗?落下去还能活?
霜降道:是啊,所以被围堵到黑水河边后,十几名伤残的魔修都知道无法幸免,索性决定背水一战,死了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可是为首的仙宗是位小门派的宗主,举手之间就生擒了几位魔宗女修,当场杀了一个,逼着剩下的人束手就擒。说不从的话,就将余下几位女修剥去衣裳,曝尸荒野。
元清杭听得怒火中烧:这人是谁?我要杀了他!
霜降道:是谁不重要,已经死了。
元清杭一惊:啊?
死里逃生的魔修回来后,和我们的人说,当时大家不堪受辱,正要一起跳入黑水河,忽然之间,就看见一道金色霹雳从远处闪过,一个俊美少年仙君白衣飘飘,谪仙一样,从天而降。
霜降眉飞色舞,眼中光彩闪烁,充满崇拜和热烈:只见剑光闪动,电闪雷鸣,空中五彩云霞万道,黑水河的漆黑死水之上,金色剑意铺满半边,全是瑟瑟微光。
元清杭听得目瞪口呆,半晌喃喃道:倒也不至于此吧。
他的小七君的确是俊美无俦、修为逆天、神勇无敌啦,可霜降姐姐这说的,怕不是天上的神仙下凡。
霜降跺脚嗔道:我不管,又不是我说的,反正被救下来的小姑娘是这么说。
元清杭嘴角慢慢浮起笑意,欣然点头:好吧,然后呢?
霜降扬眉道:然后几招之下,宁小仙君就把为首的那个恶人斩于剑下了。
元清杭一怔。
他默默发了一会儿呆,低声道: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吧。
霜降道:是啊,回来的人说,宁小仙君杀了那人后,沉默了许久,才对着剩下的人平静说道:应悔剑认我为主后,并未真正见过血。斩邪除佞,自今日始吧。
第135章 夜探
元清杭默默不语。
从今天开始,那个一尘不染的人,也终于要手染鲜血,剑斩亡魂了吗?
霜降小心地看了看他:小少主,你是不是很不开心?
元清杭闷闷不乐:应悔剑当年杀过人吗?
霜降一怔:除了刺过元宗主一剑外,的确既没有伤害过魔宗的人,更没有杀过仙宗同袍。
元清杭怅然道:是啊,只救过人。
就连小时候客栈中偶遇的那个疤脸修士也说,元佐意妖刀斩虹肆虐杀戮时,是宁晚枫一剑西来,接下元佐意一刀,将他们救了出来。
所以宁夺终于决定用应悔剑斩杀那人时,心里又是怎样的感受?
霜降噘着嘴,小声道:只要该死,杀了就杀了,有什么好瞻前顾后?宁小仙君不是迂腐之人,小少主也不用这么心疼。
元清杭沉默半晌,终于微微一笑:你说的对。终究是他自己做的决定。
仙魔纷乱如此,又有谁还能置身事外,独善其身?
两人默默前行,元清杭来到木家雅舍前,熟练地绕开巡逻的守卫,熟门熟路地潜到木青晖的窗下。
按照约定好的暗号叩了叩窗棂,很快,窗户一开,木青晖的脸露出来。
一看见元清杭背上的厉轻鸿,他大吃一惊:怎么回事?
元清杭把厉轻鸿放在他床上,道:他去杀陈封,被我拦住了。
木青晖目瞪口呆,苦笑道:这倒像是他会做的事。
元清杭道:木谷主怎么样?
木青晖神色一暗:原本就伤势未愈,今天和陈封对战,又动了真力,情况不是很好。不过慢慢将养,倒也没有性命之忧。
元清杭点点头:你们木家的灵丹妙药多,我就不去看他了。
木青晖知道他的来意,转身道:跟我来。
两人很快到了后面的一间偏僻厢房中。
推门进去,里面堆放着大量的丹炉耀鼎,还有不少常用的草药。
角落里,赫然捆着几个人,正是被木青晖从商渊手中救下来的几个魔修,不知道被喂了什么,正昏昏沉沉睡着。
木青晖轻声道:你想现在放他们走?
元清杭沉思一下:不行。商渊疑心甚重,怕是会派人来查看。
要是说被他们跑了,那木家就该立刻上报,商渊派人追杀的话,东躲西藏,又逃不出这封山大阵,迟早会被再抓到。
木青晖皱眉:那你想怎样?
元清杭道:先留在这里,你装着拿他们试药,反倒安全。
他蹲下身,拂开几个人手腕上的血疤,轻轻舒了口气:多谢木仙长。
那些恐怖的伤口下,筋脉看似被挑断,其实全都巧妙留下了一半相连,除了医术精妙的大医修,没人能拿捏得如此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