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青田大怒:箭头都是各县自铸的,只要仔细核查,必然能查出来源。你不是说所有人全都死透了吗?那偷箭的是谁?如果东窗事发,你我都得株连九族!魏为回忆起昨日与顾千帆交手的画面,他似乎并未发现那人的尸首:尸首里头好像少了一个人,我听过有人叫他指挥。
皇城司指挥?郑青田瘫坐下来,他没想到自己如此倒霉,竟动了活阎罗的人,为今之计就只有鱼死网破。想到这里,他面露狠色:去找人画他的像,发海捕文书!传我命令,昨晚有海盗闯入杨家放火劫财,凡县内各关各哨,都要严加盘查!凡有男子非本地口音者,都要全数扣押,一一审验!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魏为心中一凛,领命退下。
与此同时,相比正在紧锣密鼓地制作海捕文书的衙门,赵盼儿家中此时却安静的可怕。
孙三娘走到赵盼儿身前,她万万没想到盼儿就这么没福气,好不容易要熬出头来,却又遇人不淑:德叔已经走了,他说他回去再劝劝欧阳。
赵盼儿嘶声道:三娘,你也回家吧,我没事,待会儿我要雇条船,自己去东京。我和欧阳好了三年,他绝不是那种负心薄幸之人。就算他真的迫不得已要另娶他人,至少也该给我一封书信说清缘由。万一有人故意使坏,买通了德叔,硬要给他栽上一个薄情之名,坏了他的仕途呢?又或许那高家的确看中了欧阳,但欧阳一再拒绝,他们就背着欧阳,威逼利诱德叔,想先从我手里骗走那块同心佩,再骗欧阳说我已经变了心?
孙三娘心疼地摸了摸赵盼儿的额头:盼儿,你发烧了。
赵盼儿避开三娘的手:我说的不是糊涂话!我故意说还要五百两黄,为的就是稳住德叔。反正茶铺的生意现在也不做了,德叔以为我伤心欲绝闭门不出,多半也不会怀疑。对了,你还得帮我演个戏,每天都装成来看我的样子。等到德叔真的觉得不对,我早就到了东京。德叔不是说他们在谷雨之后才会成亲吗?只要在那之前见到欧阳,一切就能真相大白了!
孙三娘知道赵盼儿的倔劲儿又上来了,劝道:那要是真有这回事呢?钱塘离东京上千里,你现在病成这样子,连路都走不稳,能挺得过去吗?
就算病死在半路,我也不后悔。赵盼儿坚定地回答。她不相信自己看男人的眼光竟会错到如此地步,除非见到他本人,别人传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从钱塘县到东京至多花十二三天,她一定要在谷雨前赶到东京。
孙三娘知道自己拗不过赵盼儿,眼下赵盼儿发着烧,她不放心赵盼儿一个人走太远的路,便扶着赵盼儿去了码头。一路上,桃花开得比昨日还要娇艳,可昨日还英气勃勃的赵盼儿如今整个人都形销骨立。心事重重下,赵盼儿竟没有发现如今街头巷尾都贴满了绘有顾千帆画像的海捕文书。
到了码头,两个人问了一圈,还真的问到了一艘去东京的商船,可那船老大非得说商船有规矩,带女人不吉利,愣是不肯让赵盼儿上船。
赵盼儿把自己预备好的钱袋塞给船老大,哄劝道:这运河上跑船的女人也不少,规矩不规矩,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船老大掂量着钱袋,心头有些松动,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把钱袋推了回去:这回真不行。昨晚出了命案,听说死的是个大官,县太爷刚派人过来贴了告示,所有商队船只都不许夹带外人,被查出来,那是得坐牢的!
这时,正好有人在船上招呼船老大,船老大忙借着这个由头抽身走开了。
赵盼儿想去追,但一阵眩晕袭来,她险些站不稳,幸而被孙三娘扶住了。可这一扶,就牵扯到了赵盼儿肩上的伤口,她忍不住轻声呼痛。
孙三娘这才发现了赵盼儿衣下的绷带,惊讶地问:你这里怎么也受伤了?
赵盼儿担心被人听见,确定身边无人注意,才用极小的声音说:是在杨府出的事,刚才船老大说死了的大官,就是他。记住,我昨晚去杨府的事,你千万别跟任何一个人提,连子方也不可以。
孙三娘震惊之余,险些叫了出来,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郑重地点头道:那现在怎么办?你这又是伤又是病的,又找不到船,要不就先别去了吧?
赵盼儿咬了咬牙,倔强地说:不,我一定要去。让我想想,一定有法子的正在此时,她看到正要上船的船老大和一位打扮艳丽的女子在打招呼,突然眼前一亮。
不一时,船老大哼着小曲儿从船上走了下来,见赵盼儿还抱着双臂站在那里,有些尴尬地说:赵娘子?你怎么还没走啊?
赵盼儿看似纯良无害地笑了笑:陆爷在红香楼认识很多小姐吧?好巧,我也认识不少。我听说啊,两个月前,有人在那儿上赌输了两百贯钱。唉,也不知道他家娘子知不知道这件事。
见船老大刷地变了脸色,赵盼儿知道自己押对了宝,她语气坚决地说:陆爷,我有重要的事,一定要去东京。一定要。若是去不了,我连性命都不想要了,别的事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顾忌。
船老大脸色变幻,片刻间就堆起了笑:赵娘子想搭船,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你要不嫌时间紧,正好有艘船一个时辰过后就出发,我亲自押船。
第三章 同舟行
顾千帆背着一捆高高的柴火,借着一辆柴车的遮挡,低头前行。不远处,几名衙役正牵着猎犬拿着海捕文书到处查问。突然间,猎犬朝顾千帆所在的方向狂吠起来,显然是嗅到了他身上的血气。
站住!不许动!魏为带人将顾千帆包围。
顾千帆微微抬眸,衡量了一下对方的人数,认为硬碰硬不是最好的办法,佯做乖顺地原地站定。
魏为翻身下马,手持鞭子走向顾千帆:你是谁?在哪儿沾过血?
顾千帆一脸惊恐:啊?小的,小的只是刚帮张屠户扛过猪。对,他刚还给了我一串猪肝呢,不信你看!他作势放下柴火弯腰取东西,却突然一个闪身,眨眼间绕到魏为背后,并将匕首横在了他颈上。
都别动!顾千帆瞬间变脸,气场变得无比强势。
众衙役大惊,魏为回过神来,认出顾千帆后,他如见厉鬼。
所有人都解开裤腰带,把你旁边的人手绑上!见众人面面相觑,顾千帆将匕首往魏为颈中又一勒。
魏为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大叫起来:听他的,赶紧解!
众衙役只得听从,纷纷解起裤腰带,场面竟有几分滑稽。见众人已经绑好了手,顾千帆继续下令:全部蹲下!
哪个衙门的?你们在杨家大开杀戒,究竟为何?顾千帆眸光阴冷,问向魏为。
脖子上凉意袭来,魏为眼珠子一转,按照原定计划扯起谎来:小的是、是宁海军的都头。我们楚知军私下同北边的胡商做茶叶生意,被杨运判发现了,杨运判写了劄子要弹劾他,将军就逼小的烧了杨家,不让劄子送上去
顾千帆眯起双眼,刀尖收紧。
魏为头冒冷汗:小的所言句句是真,您要是不信,我这儿还有楚知军的亲笔令书!魏为作势从怀中取信,却突然撒出一把暗器,趁顾千帆吃痛松手,魏为顾不上那群蹲在地上的手下,匆忙纵马逃走。
顾千帆捂着腰侧的伤口,苦笑一声,这人竟用他才用过的伎俩将他摆了一道,倒是他轻敌了。不过他原本也只是想拖延时间、伺机找到脱身机会,倒并未指望真能从对方口中问出什么来,趁众衙役尚未反应过来,他便朝与魏为相反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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