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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约摸一个时辰,日头已经十分毒辣,大部分灾民早就纷纷离去,街上除他们二人外只剩下陈落禛和几个士兵在收拾锅具。虽然头顶有一把油纸伞遮阳,但是陈听宋还是被热出一头汗。他看见老汉瘦弱的身躯被阳光烤得通红,直觉继续让他睡下去会出事,便倾身唤道:“阿公,阿公诶!莫睡了,天亮了,莫睡了!”
无人应答。
他慌了神,放声喊来几个士兵将老汉扛进土地庙后跟了上去。他等士兵将老汉放在地上后说:“快去附近的药铺请个大夫来!”士兵道:“阿公看着像是中暑了,要抓紧时间。殿下莫慌,我们知道一些土法子。”说罢,他朝手上吐了些唾沫,开始在老汉的颈间和手肘内侧揪痧。
片刻后,老汉睁开眼。士兵递过来一碗绿豆汤,“阿公,你刚刚中暑了,我们殿下发现的。”陈听宋问道:“阿公,你没事吧?”老汉接过绿豆汤喝下,“我老汉年轻时可是在山上挖矿的,现在虽然老了,但身子骨自认还是可以的。”陈落禛捧着碗药汁进来看着陈听宋喝下,问道:“老人家,你方才说的矿,可是安乐山上的荧矿?”陈听宋小脸皱成一团,“我在书上看到过,荧石颜色鲜豔、表面光滑。”
老汉点点头,“安乐山上有一处荧矿,开采出来的矿石在夜里比蜡烛还亮。这些东西要在地势险峻处开采,我们开矿队里常常有兄弟掉下去,你先前问我的那个人的爹就是其中一个。这事太危险了,早就没人干了。”陈听宋问道:“他是娶妻了吗?我见他留了粥带回家。”
老汉唏嘘道:“那小子命苦,没几岁老娘就难産没了,是我们兄弟几个和他爹一起把他们兄妹拉扯大的。后来囡囡长成大姑娘了,怎麽可以整天和我们这些粗糙的男人混在一起,说出去也不像话。我们便想张罗着给他爹续弦,好有人陪着小囡。但是还没下聘,他爹就摔下山,到现在都没找到骨头。一个没爹娘的小子,还带着个胎里病的妹妹,怎麽可能娶到妻子?现在还和囡囡一块住呢。你不是想知道他家住哪儿吗?安乐山脚靠近盅策江的那处茅草屋就是。”
陈听宋笑道:“您肯告诉我啦!谢谢您!”老汉略微有些不自然,“他们不是叫你什麽殿下吗?我不告诉你,你也会想办法知道的吧。”陈落禛说道:“阿隽想去吗?刚好我也要过去办些事,你和我一道去。”陈听宋点点头,“今天他们怕是要挨饿,我想送些吃的去。”
二人谢过老汉后向城外的安乐山赶去。两人出了城后,陈听宋按捺不住好奇,围上面纱后问道:“二哥去那里干嘛啊?盅策江可臭了。”陈落禛说道:“阿隽看了那麽多地方志,可知盅策江源头在哪儿?”陈听宋细细回想道:“盅策江是吴江下游的一支分流,分流点......分流点是娄息郡城旁安乐山的山脚!二哥,你是要去源头查盅策江为什麽臭。”
陈落禛赞同地点头,“你回来前,我和骆大人查了盅策江沿线,发现原因很可能与位于源头的安乐山和那个荧矿有关。好了,接下来就莫说话了,臭。”说罢,他推着陈听宋在小径上疾行。
他们在一处茅草屋门前停下。陈落禛上前叩门,“请问主人家在吗?”无人应答。片刻后,一道清脆的女声自身后响起,“你们找谁?”陈落禛转身行了一礼,“姑娘,我们找这家主人有些事情。”她想了想,上前开了门,“我哥过会儿就来,你们先进来吧。”两人道谢后随她进去。
房子内里空蕩蕩的,只简单的陈设着几张桌凳。陈落禛将粟米粥搁在桌上,“令兄忘了将他的粥带回来,我们刚好顺路,就给姑娘送来了。”女子将帷帽挂在墙上,转身看向他时面上带了些女儿家的羞涩,“哥哥好粗心,麻烦你们了。本来该招待二位茶水的,可是现下这境况,不得不免了。你们先坐,哥哥应该快回来了。”说罢,一阵脚步声传来。
一个黝黑精瘦的男人走进来,诧异道:“当官的?!你们怎麽进来的?滚!”女子嗔道:“他们是来给我们送粥的,哥你这是做什麽。”男人一把扯过她,将她护在身后,解释道:“我之前去领粥,听他们喊他‘殿下’,这种人怎麽可能会毫无图谋地到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家里来。爹是怎麽出的事,你忘了吗?”
大部分乡间小民这辈子见过的最大官员也才不过郡守,此时亲眼见到凤子龙孙站在眼前,还有些恍然。女子扯扯男子衣袖,“哥哥,我们还是客气点吧,他们官大着呢。”陈落禛拱手道:“此行确实有事相求,孤想去看看传说中的荧矿。”男子瞪着他,“你说去就去啊!”陈落禛丝毫不恼,耐着性子将自己的推测和盘托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