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今晚的话题让他对陶希洪有所改观。
他给雕塑系四十多个学生看了这么多果体模具,从来没有一个人和自己讨论艺术与性的话题,或是对课堂内容表示质疑。
估计是怕顶撞老师,导致期末总评难看吧。
但学艺术的人,因为害怕自己的利益受损而不敢发声,以后又怎么能承担社会责任呢?
许江同拿起刻刀的第一天,启蒙老师就告诉自己,他们是社会的艺术家,雕刻的是整座城市的血脉。
这是他现在教的学生缺失的东西,却在陶希洪身上隐隐闪着光。
洗漱完打开邮箱,他收到了本月的第一个好消息科研经费的审批通过了,系主任说他的课题很新,希望早日做出成果。
许江同瘫坐在电脑前,长舒了一口气,连夜给体育学院的老师发了封邮件。
估计等体院教授看到这个项目,也会惊叹一声。
许江同读博时的研究方向是艺术动态解剖,简单来说就是通过仪器捕捉人运动时的数据,建立模型还原肌肉的运行模式,更好地创作存在运动趋势的雕塑。
这是一个艺术与生物、解剖和运动学交叉的跨学科课题,是传统艺术学中完全空白的领域,也是当时博导带他做的大胆尝试。
因此离开实验室后,他的研究陷入瓶颈。好在最后央理的美院扩招,收留了这个倒霉孩子。
央理有着全国最好的医学院,又有一支蝉联全国大学生排球联赛冠军的球队,简直是实验素材遍地抓。
就是可惜还没开始,就和排球队的活宝结下了梁子。
第二天,体院老师就给了答复,两人约了个时间见面,谈论具体事项。
许江同先把自己的项目详细讲了一遍,告诉他自己的计划和需求。老教授盛永康很欣赏他的才能,还说自己手下有几个做类似方向的博士,可以帮忙干点活。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许江同听完他的话,觉得之前拿着简历东奔西走的日子就要熬出头了。
对了小江,结束学术话题,老教授忍不住八卦了几句,你平时喜欢运动吗?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许江同尴尬地笑了笑:您为什么这么问?
一个学艺术的人,愿意选这么难的交叉课题研究,不会对体育没有感情吧?
您眼睛真尖。在老师面前,他没法再糊弄了,如实道,小时候确实练过排球,现在碰得少了。
哎,可惜啊。老师感慨道,咱们学校最强的就是排球。
许江同不明所以地点头:我知道。
你以前打的什么位置?
二传。
哎呦!那正好。老教授的语气突然拔高了几分,咱们队里正好缺二传。
什么队?许江同听得一头雾水,差点怀疑自己的汉语水平。
小江,你还不知道吧,咱们学校有个传统,每年大排赛开始前都会安排一场老师和校队学生的友谊赛,意为薪火相传。盛永康激动地介绍给他听,体院的排球教练都是国家队退下来的,有个老师腿伤很严重,没法上场,现在队里缺个二传。
老师讲得慷慨激昂、语速飞快,在许江同听来就是一道夺命的汉语六级水平测试题。
在脑中整理了许久信息,他才接上话:您要我代表老师打排球比赛?
对。
可我已经七年没参加正式比赛了。再说二传要组织进攻、控制队伍比赛节奏,这需要他了解场上的每一位队员许江同欲言又止,就差直接把不干写在脸上了。
所以才有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说法嘛。盛永康探身拍了拍他的肩,尽管隔着衣服,还是能捏到一点肌肉。
身材很不错啊,多年不打球还保持得这么好。盛永康继续说,反正你收集数据也要高教练帮助,不如早点认识他。走,带你去排球场,正好你今天也穿得很适合运动。
许江同不知如何接话。
他身高184,虽说没有大块肌肉,但浑身不带一丝赘肉,看起来精瘦有力。今天穿了件薄卫衣,外套也是运动衫,确实像个经常运动的人。
好吧。半晌,他终于挤出一点笑意,跟着盛永康走出办公室。
听说你还教全校任选课,有我们体院的人选吗?路上,盛永康还不忘和他聊天。
许江同没有特意关注这个,提起选修课,脑中只有一个人的名字:排球队的陶希洪,您应该认识。
诶,那何止认识,可太熟了。盛永康哈哈笑道,这孩子好强,做什么事都认真,是个好苗子。你和他相处得肯定不错!
嗯许江同无语地撇了撇嘴,还是打算给老教授留点面子,他是挺认真的,还坐第一排和我互动呢。
盛永康闻言满意地点头。
现在正是球队晚训的时间,大排赛的分赛区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每个高校都在加班加点地准备。
果然走进排球馆,远远就看在穿着清一色队服的人在训练。
盛永康走到场边,招呼了一声:小高,过来。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应声走来高勋,前国家队主攻手,现在是校队的主教练。
盛永康站在两人中间,替许江同说明来意。
高勋听完他的介绍,热情地伸出手:欢迎你和我们合作,也希望你的研究能给队员的训练带来更加科学的指导。
不敢当。许江同客气地同他握手。
有力的大手包裹住他,瞬间便能感受到两股力量的抗衡。
盛永康见两人交谈融洽,甚是欣慰:小江也会打排球,还是二传,你要不?
真的?高勋顿时提起精神,仿佛一见如故。
许江同被他们空穴来风的热情弄得很不好意思。
他摇了摇头:我已经很生疏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球场上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陶希洪不知何时抱着球站在了他们身后。
高勋闻言立刻变脸,转身训斥道:怎么我不在几分钟你就开小差!
这不是看见熟人了吗?他嬉皮笑脸地朝许江同抛了个wink,兴师问罪道,教练,这就是害我翘晚训的选修课老师。
许江同尴尬地站在原地。
老师就应该对学生要求严格。高勋帮许江同说话,用垫板敲了下他的头。
那以后周二晚上我就不和你请假,直接跑路了?陶希洪一脸坏笑,转身看向许江同,老师,你真的会打球?
话音刚落,一颗排球便向他飞来。
许江同条件反射地接住了球。
先来个发球?陶希洪自来熟,摆出教练的样子使唤道。
许江同本以为自己对排球没多少感情了,却在摸到那颗粗糙的小球时,听到了内心涌动的声音。
迟疑片刻,他把衣服下摆扎进裤子里,托着球走到了后边线外。
抛球、助跑、起跳刻在DNA里的肌肉记忆依旧清晰。
但在跳到最高点,俯瞰整个球场、脑中短暂空白的时刻
卡洛,别画了,我们一起去打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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