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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巴掌看似是为了解气,但我知道,那不过是我难以面对这一切,作出的逃避罢了。
纵使只有我最得太子信任,知道他所有的谋划与布局,知道哪些人对他亦敌亦友,哪些人可堪大用,可我又何尝不知,他自幼便是那麽聪慧的一个人,真正想要了解这些又有何难事。
只是我一直便不想承认,从来都不是他需要我,而是我需要他罢了。
我自小便熟读各家经典,父母也纵着我读,那时的我尚且活在美好的幻想里,不知道这世道对女子和哥儿的限制那般大,只希望能成为像父亲那样真正为百姓操劳的大官,为了清明盛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后来做了太子伴读也未改初心,太子幼时顽劣,虽然聪慧,但并未放到正道上,我这个名义上的伴读和他截然相反,小小年纪就泡在书堆里,一张口便是忧国忧民。
我那时满怀雄心壮志,就算从娘胎里就定下了婚约,我也半分不待见太子,不愿与幼稚顽皮的他混在一起,他邀我玩乐时更是从来不应。直到某日,他突然改了性子认真读起书来,我才另看他几眼。于是,交流便越来越多了。
及至成人,我早已準备充分,只待考取功名大展拳脚,却被告知,哥儿和女子均不得入朝为官。
可以说,支撑了十余年的信念在那一刻轰然倒塌,我无法面对现实,终日浑浑噩噩,我开始埋怨,埋怨自己不早点发现,埋怨父母不早日告知,可我最恨的,还是这个世道。
我明明家世才学无一不比别人差,所谓栾京才子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可是,就因为我是哥儿,就因为我是哥儿。
我有治国良策又如何,我有鸿鹄之志又如何?
哥儿和女子不得入仕。
从一开始,我的命运便已经注定。
后来,是太子来相府找到了我,刚见面的时候,他看起来很是震惊,似乎难以相信面前这个不修边幅面容颓丧的人是我,但很快,他又在我的床边坐下,一反常态的沉默,良久,他握住了我的手,声音低沉,眼神又那麽坚定,他说,待他日后登基,定会废了这迂腐的教条,有才学的哥儿女子也可参加考试入朝为官。
为我?
不止。他摇摇头,很认真地回我,是你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他说,为你,也为苍生。
我含着泪笑起来,你看,这个人是这麽真诚,又是这麽狡猾,他说的明明是他的真心话,却又那麽恰恰好是我想听到的。这样的人,怎麽能让我不动心。
从这天起,太子变得每天都很忙。
我也正式成为了太子的幕后军师。
我当然知道太子并非没我不可。我堂堂大栾国,人才济济,哪怕我算得上是才华出衆,在衆多人才中也不过尔尔。
只是他明目张胆地偏爱我,毫无保留地任用我罢了。
可如今,那个懂我,敬我,爱我的人,终究是不在了。
挺好的,能被委以重任那麽一段时间,我已经十分知足了。
可现在,他有了其他的心上人,是时候放下他了,放他离开,放他自由。
......
是时候放下他了?
不,我做不到。
凭什麽,明明是他毫不讲理闯进我的世界,明明是他三天两头地说喜欢我,明明......凭什麽他现在遇到了所谓真爱,我就要识趣地离开?
我偏不,他若要退亲,尽可向皇上请示。
我要让天下人知道,是他皇甫劄负我林九歌。
是他负我。
退亲还是求娶(三)
(五)
林九歌径直回了屋,他现在太累,只想休息,没心情再去做其他的事情。
说是休息,他却半点睡不着,只睁着眼看着房顶发呆。
可没过多久,门外传来一阵跌跌撞撞的脚步声,林九歌蹙眉,起身正想问发生了什麽,就听到贴身丫鬟翠环气喘吁吁的声音:“公子,公子,太子爷来找您了!”
林九歌于是又躺下,把头埋进被褥里,闷声回道:“不见!让他自己去找皇上退亲,我不见。”
“公子,太子爷说他是来找您道歉的。”
林九歌把头擡起来,露出红通通的眼尾,“道歉?道什麽歉,我该向他道歉才对。”他自嘲一笑,“你若应付不了,就去找我娘,说我不见。”
打发走翠环,林九歌说不清自己是难过还是不难过,胡思乱想了不知道多久,门外又是一阵敲门声,随后翠环的声音响起:“公子,太子爷说他走了,如果您不见他,他明天还来。”
林九歌坐直了身子,疑惑道:“他才走?”
“是呀公子。”翠环音调带笑,“太子等了您好久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