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有人能同时拥有这两种特质。
那个夏天,他在天台看到他,意气风发骄傲十足的少年,用陌生的眼神望着他,扭头看狐狸的时候,又那么柔软可爱。
一个人觉得另外那个人可爱,是极其危险的信号,代表对方足以对你产生致命吸引。
智性恋的弊端大抵如此,他们的疯狂终将隐匿在海平面下,疯狂却又无声。
顾堂意识到盛闻景可能会因此离开自己,或者他们会自然而然的远离对方时,他毫不犹豫地扣住盛闻景的下巴,近乎于猛兽般扑倒盛闻景。
他啃噬着他的唇,从下巴亲吻至脸颊,顺着骨骼逐渐向上。
眼角,鼻峰,眉心,前额。
没人告诉他,该怎么对自己的爱人。
他想挽留盛闻景,这样会吓到他吗?
身下传来嘶的吃痛声,同时,顾堂尝到了口腔中的血腥味。
他惊慌失措地起身,盛闻景唇角鲜红,粘稠的血液顺着唇角缓缓向外淌,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顾堂,哭得更快了。
小景,对不起,我
顾堂喉咙似被什么东西堵住,再也说不出一句。
第93章
情绪抵达巅峰,往往是说不出来什么有效的话的。
无语伦次,语言系统崩溃,就像原本正常运行的电脑突然失灵。即使重启,也一定有什么被格式化,或者隐藏在文件夹最深处。
盛闻景觉得自己太狼狈了,他的后脑勺被地面硌得生疼,但明显心脏传来的钝痛更令他难以忽略。
这是隐藏了多年而迸发的伤,如果那个时候,顾堂能够意识到他所在乎的,他们是否不会错过这么久。
一生能有多少十年可供挥霍。
这是他的第四个十年的开头,亦是第三个十年的结尾。
那些无法被添补的残章,终究要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走远。
盛闻景用指尖触碰顾堂的眼睛,声音发颤:顾堂,别哭。那些疼,我已经不记得了。
他付出比常人多百倍的艰辛换取成长,所以在得到什么的时候,总能理所当然地欣然接受。
就像是长辈的呵护,同事的友谊,以及他想要从顾堂这里得到的爱。
天生属于艺术的人,心思敏感细腻,也因此需要从更热烈的人身上,汲取足以浇灌创作的养料。
不可否认的是,每次创作都令盛闻景痛苦不堪,他将它们视之为锻炼。
然而感情似乎并不能像创作般保持机械麻木。
经营感情更像是双方分寸之间的侵略试探,他曾经试探过顾堂,而顾堂也对他表现出了兴趣。
盛闻景没见过顾堂在自己面前崩溃的样子,他始终保持那份上流社会人士的不屑一顾,从不愿意低头去仔细地看一个人。
而现在,他似乎像是战场上丢盔弃甲的战士,所向披靡的反义词。
奇异的,盛闻景此时才觉得顾堂像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这并不妨碍他仍旧站在遥不可及的神坛,只是那个神坛,似乎给地面的人类延展了可供攀登的阶梯。
小景,给我一个偿还你的机会好不好。顾堂小心翼翼道。
他俯身捞起盛闻景,将盛闻景紧紧揉进怀中。盛闻景被顾堂勒地喘不过气,用力扯了扯他的胳膊,仍纹丝不动。
他困难地说:我喘不过来气了。
顾堂,我们为什么总是这么坦诚,却永远都隔得那么远。
话音刚落,顾堂嘴唇动了动,北风卷起鹅毛般的雪,吹得他根本睁不开眼,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远处站在赛车维护馆,朝这边好奇张望的几个人影。
是啊,他呵了口气,也跟着说:为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我们都很骄傲,或许是我们都没办法放弃自己手中应得的东西,或许是
我们从未真正为对方思考过。
只顾着如何博弈,如何在感情中做胜利者,完全失去感情最本质的基础
爱。
但愿现在还来得及。
从赛车场回去的路上,顾堂就病倒了。
旧疾复发,腿部完全失去行走的能力,但他被推进急救车时,仍旧握着盛闻景的手,安慰盛闻景不必在意。
盛闻景睫毛挂着眼泪,趁没人发觉时连忙抹去,故作镇定地将吕纯推上救护车,叮嘱道:检查结果出来后立即通知我,钟秘书那边记得沟通,如果顾总想提前出院,务必拦住他。
小景,我没那么脆弱。顾堂哭笑不得,甚至还想伸手帮盛闻景拭泪。
盛闻景:我还得安置苏郁,明天一早带早餐来看你。
他下车往前走了几步,护士正欲关门时,盛闻景又叫住他们,快步上车俯身摸了摸顾堂的眼睛,正大光明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吻了吻顾堂的唇角,道:安心治疗,我不想十几年后跟一个腿脚不利索的老头共度余生。
顾总噗嗤笑出声,觉得盛闻景在陌生人面前嘲讽他,这也忒没面子了点。
他扬手拍了下盛闻景的屁股,知道了。
盛闻景没反应过来,愣了下,旋即意识到什么,红晕猛地从耳根蹿至整张脸,低头闷声匆匆说知道了,飞快下车消失。
吕纯哪见过自家老板害羞的样子,当即极其没眼色地哎呦了声。
苏郁还在,盛闻景得将她送回市区。
这个女人至少得平安回到家中,盛闻景才能放心。
她似乎是被吓得狠了,坐在后座一言不发。
赛车场有代驾,盛闻景坐在她右手边,司机自动将车内隔板升起,车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盛闻景率先打破沉默,道:我的感情,包括我的事业,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如果你觉得我和顾堂的感情令你不能接受,那也没什么。
我没有在意过你是怎么想的。
盛闻景在乎的人不多,本质仍是较冷漠的性格。苏郁没养过他,他自然不可能用对待周晴的感情,同样对待她。
他对眼前的女人近乎于陌生,那丁点的血缘关系维持着他们岌岌可危的交情。
苏郁机械地抬头,与盛闻景对视。
昏暗的灯光下,她只能看到盛闻景的身形,以及脸部轮廓。
当年抛弃这个孩子,是她的选择,如今盛闻景冷漠以待,是她活该。
苏郁:那你有想过,即使不在乎我的感受,那么你的养父母那边会接受吗?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家毫无关系。盛闻景冷漠道:即使他们觉得顾堂并非能够陪我走过一生,那也是我自己需要承担考量的事情,况且,事业做到现在这个位置,我已经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也能活得很好。
我要寻找另一半,是从他身上获取精神慰藉,并非财富利益。
理想主义者从头到尾都是不折不扣的疯子,一生为了理解与艺术存在,就像现在的盛闻景。
盛闻景:爸爸从前对我说过,不要将自己的希望放在某个人身上,即使那个人愿意承担你的伤痛。
现在这句话,也同样送给你。
苏郁身形晃了晃,突然弓身捂住脸失声哭泣。
她蜷缩起来的时候,盛闻景才发现她的身形是那么瘦小,似乎用力便能折断。没人喜欢弯着脊梁骨做人,不难从苏郁如今的容颜中看出她的青春年少。
盛闻景微微偏头,透过后视镜去看自己的脸。
他是苏郁的儿子,继承了她大半的基因样貌。盛家将他保护的太好了,给予他最完整的亲情,远胜他人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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