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那你多吃点。易玖说。
她看着梁肆延的侧脸,鼻骨高挺,像是用直尺画出来的一样,侧脸轮廓锋利,连带着喉结,在空中画出一道有棱有角的分明弧度。
易玖清醒地想,如果初一那年她就阅历丰富,且看见的是一个长相普通的梁肆延,应该不会记挂这么多年。
谁让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都没能再见过一个少年,可以长得如梁肆延一般完美,完美到从头至脚都深深吸引着她的视线和心绪。
但是此刻的梁肆延,好像除了有一幅优秀的皮囊,和出众的家境,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吸引她了。
明明十八岁了,心智都没她成熟。
你要好好学习呀梁肆延。知识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亏待人的东西,他会在好好学习中迸发出更多隐藏着的优点。
易玖在脑海里神游了一圈,最后得出这个结论,她脱口而出,语重心长。
梁肆延一口面嗦过头,差点噎死在这顿夜宵里。
他没有想到,易玖比梁泽和江婉柔更可怕。
他放下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易玖:能不能让我好好吃顿饭?
哦,好。易玖不再说话,也不再看他。
她把身子转过去,盯着桌子发呆。
身边没了动静,也没了那扰人心魄令人紧张的眼神,梁肆延突然又有些不适应。
他吃到一半,突然说:以后说话的时候过过脑子。
易玖不解,让他学习也算没过脑子吗?
梁肆延看也没看她,仿佛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刚刚在房间里他啧了声,语气烦躁,算了,管你说不说。
跟个谜语人一样。
易玖懒得搭他的腔,他再这么稀奇古怪下去易玖都要不喜欢他了。
过了一会儿,梁肆延把筷子放下,又说:不行,还是不能说!
......
他真的没事吗?
易玖疑惑,她没在面里下药啊,梁肆延的脑子是卡机了吗?
她根本不知道梁肆延在说什么,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顺着他的话:那以后就对你说?
反正她认识的人里成绩最差还冥顽不灵的就属他了。
只要她多念叨几遍,孙猴子都能变成斗战胜佛。
梁肆延迟早死在这碗面里。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耳廓有些许红。
他把脸埋进碗里,即快速地说了句:我当然是随便你的啊。
梁肆延艰难地吃完这碗面,正要去洗碗,却听见拐角处的脚步声。
住在楼上的除了他们两个就只有梁泽和江婉柔。
但是不管是谁,看见他们两人深更半夜在一起肯定会起怀疑。
在今天之前,梁肆延丝毫没觉得这个点和易玖待在一起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现在,他有了一种如临大敌般的心虚之感。
要是下来的是江婉柔就还好,如果是梁泽,他绝对会认为是自己对易玖起了歪心思。
梁肆延环顾四周,最后躲到桌子底下,他看着易玖,轻声说:就说你一个人在这里吃面。
易玖还没反应过来,梁泽就已经出现在了拐角处,而梁肆延已经躲到了桌底。
易玖:......
为什么在自己家要像做贼一样啊?
而且,还有点像偷情
脑子里猝然浮现这两个字,易玖被梁肆延搞得也有些紧张,她慌慌张张地把梁肆延原本坐着的椅子推进去。
椅子磕到梁肆延的额角,他捂着脑袋,轻骂:日。
这妹妹不是故意的吧?
小九,这么晚还没睡?梁泽走下来,看见易玖一人,有些奇怪地问。
易玖红着耳朵:嗯,饿了。
梁泽走到桌边,看了眼吃剩的面:下次可以让刘姨给你做,不用不好意思的。
易玖点点头。
梁泽本是下来抽烟的,但是看到易玖,似乎有话想说,他走到阳台又走了回来。
导致梁肆延刚想起身又被易玖一手摁着脑袋摁了回去。
她柔软的掌心贴着自己的额顶,而梁肆延被迫,脸贴着她的大腿。
她回来之后就在写作业,还没换上居家服,就穿着尚和的校裙。
逼仄而黑暗的空间里,感官都被恰逢其时地放大,原本浑不在意的触碰却陡然升起侵略性,折磨着梁肆延的神经。
那被轻触到的地方,却像凭空燃起的烟火,随着那根火线越烧越短,然后猝然迸发出炽热光电,炸开在黑暗天空,也炸开在他的耳际与脑海。
鼻尖混杂着她身上近在咫尺的清香,空气却变得稀薄。
桌底下昏暗,却还是可以依稀看到些什么。
梁肆延喉咙一干,有点痒,透着极力的压抑,他下意识想转手机,或者抽烟,干点任何别的事情都好,但是这两样东西都不在他身上,他只能随意地看着与易玖所处位置相反的方向,迫使自己发呆。
他不该躲在这里,他宁可出去被梁泽骂一顿。
小九,你那天是不是听到你江阿姨说的那些话了?梁泽问。
梁肆延一愣,思绪全然飘到了两人的对话中。
易玖没想到梁泽会说这个,她点点头,没露出什么大表情。
其实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往心里去。梁泽说。
易玖扯出一个天真无害的笑,仿佛真的没有往心里去的样子:叔叔,我没有往心里去,真的。
梁泽认真地盯着她,眼前的女孩眉眼弯弯,眼里流光熠熠,嘴角上扬着。
毫无破绽。
梁泽点点头:那就好,小九,京北的教育资源比宁城好很多,好好学习,考上京北大学。
易玖也点头,轻轻地嗯了声。
她会好好学习的,但她不会考京北大学。
梁泽又一次没了抽烟的念头,他和易玖客套地说了几句,又上了楼。
其实这些话他想说很久了,但总是找不到和易玖单独待在一起的机会,而自己一个中年男人,单独去找一个小姑娘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处在青春期里的少年少女总是比旁人敏感的多,他只希望,这个千里迢迢只身来到异地,而又寄人篱下的女孩子,不要介意江婉柔这些无心的话。
眼看脚步声消失,易玖拉开椅子,低头看着梁肆延。
出来吧。
椅子拉开的瞬间,丝丝光亮照了进来,照在梁肆延的脸上。
他一半处于昏暗,一半又陷入明媚,像一道分界线清晰地割裂开他的五官。
对上她清泠视线的瞬间,梁肆延静静地看着她:我妈说什么了?
第19章 肆意
没什么。静谧空间里, 易玖轻快地说,快出来呀。
眼睫压着,眉眼收敛, 像压抑着某种情绪, 又像梁肆延的错觉。
梁肆延起身, 没再坐回去,而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良久,他沉冷声音没入易玖耳际:嘴巴是用来说话的, 易玖。
易玖也是在这个时候抬起头, 直直撞进他的眼里。
澄澈的眸中情绪滚烫灼人,自然贴着脖颈的长发都透着两个字,倔强。
梁肆延想想就觉得自己白问, 得到的肯定是模棱两可的话应付过去。
五官当然是用来表达情绪的,可是这些话,易玖怎么能和他说呢?
至少, 现在的她没资格和梁肆延抱怨这些事。
我知道,可是我现在不想说,可以吗?易玖用商量的语气说, 不是说要变熟一点吗,你不能强迫朋友说不想说的话吧。
朋友。
梁肆延一滞,在心里重复一遍这个词。他眼皮重重一跳, 而后也笑, 眉眼放松地耷拉下来, 透出恣意和散漫。
行。
他拿起碗筷, 趿拉着步子往厨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