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向云的语速有些急促:但是关雁归为何会在我也不知道他存在的情况下被抓回来?更何况后来他被在街头斩首,我去问了当时负责行刑的刽子手,他们说自己也是奉命行事,那犯人头上套着黑布口袋,根本不知道砍的是谁的脑袋。
江懿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桌案,耐着性子问他:所以呢?
所以学生想起最近两天他劝学生的话,觉得关雁归怕是有问题,学生捋出来了三条证据。
裴向云的面色严肃,扳着手指给他数着:师父与学生决裂,是因为觉得学生出卖了陇西的军情,可实际上当时学生只在乎爹娘的死是否与师父有关,根本没心情关心那劳什子军情,这是其一。
关雁归当时身居副将之位,知道的内情要比学生多很多,泄露情报也更方便,这是其二。
上辈子除了学生和师父以外,知道太子行踪的只有关雁归一人,说不准就是他自导自演了一出被人追杀的戏码,这是其三。
他一口气说完,眸中带着几分期待地看向江懿:师父,学生说的这些,你看可有道理?
似乎抓住了一线希望,迫不及待地要将上辈子疑似被人泼在身上的脏水洗干净。
江懿轻笑了下,慢条斯理地一点点将他分析的「一二三」拆开:第一,你当时脑袋不算清醒,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和旁人说话时无意间泄露了什么消息。第二,这全是你的猜测,唯一证据是「关雁归身居副将之位」。第三,这是你的主观臆断,话里话外个人情绪十分严重,根本站不住脚。
说完,生怕裴向云不生气似的又添了一句:你好像真的对关校尉十分有意见啊,这样不好。
裴向云咬着唇,眸中溢出几分委屈:你信他
他声音小了几分,却仍带着质问的意思:你信他,你不信我。
江懿支着脸颊看他,等着狼崽子向自己龇牙示威。
果不其然,裴向云的声音中多了些控诉和委屈:我都死了一次,你还是不信我,非要信他吗?我比他又差在哪里?
江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由愤怒趋于委屈,最后故意撇开目光不看他,觉得拿捏别人的情绪真是特别有意思。
差在脑子。
等这逆徒差不多要被憋屈死了,他才轻声开口:裴向云,是我高兴的太早了。前些日子光注意到你像个正常人,却没注意到你与正常人还差了个能用的脑子。
裴向云将目光转了回来:什么?
他这辈子都要跳你脸上了,你还在这儿给我分析前世已经入了土的其一其二其三?江懿冷笑,你是觉得你都能看出来的东西我看不出来是吗?
裴向云蓦地瞪大了眼睛:师父你早就意识到他有问题了?
那他还在这儿不明不白地吃了好几天那劳什子醋,险些自己将自己酸死!
当然早知道了。
江懿叹息一声:眼下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将我的计划告诉你,万一给我搞砸了
不会搞砸的。
裴向云身子微微向前倾,急于表现自己似的:师父说什么我便做什么,绝对听师父的话。
江懿歪着头,向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再往这边些。
裴向云又将身子往前探了探,继而那人轻浅的呼吸有一搭没一搭地撩拨着他的耳垂。
他脸颊骤然红了一片,唇舌有些发麻,撑着桌案的手微微颤抖,直到那人将话说完了,仍保持着这个姿势靠在桌上。
你听没听?江懿蹙眉看着他,说话
听,听了。
裴向云倏地回过神,轻咳一声:师父为何要我装作离开陇西的样子?
乌斯人上次奇袭陇西时,关雁归恰好带兵去了宁北。前些日子我写信问了梅将军,他说是关雁归主动请缨来帮忙清剿山匪的。
平素陇西军营绝不是那么容易被瓦解的,乌斯人恰巧挑了这兵力不足的时候,其中有什么猫腻你应当能猜得到。
江懿撩起眼皮看着他:你猜他们准备了那么久却铩羽而归,会不会甘心再次蛰伏起来等待下一次奇袭?
裴向云摇了摇头。
关雁归之所以想将你从陇西支走,便是为了再次创造一个「兵力不足」和「群龙无首」的陇西,那我就遂了他的愿,送他一程
江懿捻着那张纸卷的页角,眉眼间具是冷意,更何况先前两国都元气大伤,他料准了燕人正处于警惕松懈的时候,更不会想到乌斯人亡命如斯,竟要短短一个月内发动第二次侵略。
所以师父的意思是
裴向云按捺住心头的惊讶:他会在这几日重复上一次对陇西的侵略吗?这一切包括关雁归对学生说过的话,都在师父的预料之中,对吗?
江懿颔首:嗯,还不算特别笨。
谢谢师父夸奖。
混着异域血脉的男人忽地弯着眉眼笑了:师父放心,学生定不辜负你的期望。
你最好是
江懿看着这个实在带着些傻气的笑,动了动唇:要打仗的,危险程度不亚于上次,你笑什么?这回可没人救你了。
身为陇西军营的一份子,保家卫国,守护这片土地与百姓,这是师父教我的。
裴向云轻声道:更何况方才师父说过,我对你来说很重要。
江懿眯起眼,毫不客气道:原话是你在我的计划中占着很重要的一环,少掐头去尾歪曲我的意思。
这不是差不多么?
裴向云一双黑眸很亮:师父如果觉得我还有用,那就再好不过了。
江懿静静地看着他,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
说了句好话便甘愿为人赴汤蹈火,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
真是蠢死了。
作者有话说:
这是一个悲伤的预告:
因为我最近要复习期中+准备实践周的课题,so往后只能维持日更这样子(偶尔掉落双更),我真的会很sad然后谢谢我的专业课老师突然告诉我们这两个好消息orz
第135章
裴向云见他将正事说完了,又絮叨了些没用的废话,继而将盛过粥的碗收入食盒中:师父,你若是有什么想吃的,我问问炊事班的人有没有食材,悄悄做给你好不好?
不必了。
江懿又垂眸去画他那幅画:马上就结束了,大动干戈作甚。
不想让你太难受裴向云笑着说,放着自己的营帐住不进去,不得不委屈着跟我住一间。
想太多
江懿嗤笑一声:先前也不是没在陇西待过,怎的现在就不行了?
裴向云见他态度十分坚决,就是不想受自己的好,只叹息一声,拎着食盒出了门。
先前炊事班的班长媳妇儿临盆,他家又在陇州,于是告假回了家。
眼下炊事班的代理班长是陈三,于裴向云来说也算个熟人,这才让他借灶台借得如此不费吹灰之力。
陈三早已不再是先前那个愤懑都写在脸上的年轻人了,可性子里的小势利仍改不了,看见裴向云后凑上前道:裴兄不,现在是裴校尉了,眼下日子过得可还舒坦?
若是换个人听他这么说,或许会疑心他是在故意挑事儿。可裴向云知道他一直是这样的性子,于是好脾气道:还成
怎么能还成呢?
陈三对着他挤眉弄眼,小声道:俺都听说了,你在燕都护驾有功,圣上龙颜大悦,要升你做校尉呢。
裴向云愣了下,有些哭笑不得:不是啊,我
你还和俺保密?
陈三扬起眉:这事儿整个陇西都知道了。
裴向云叹了口气:一时半会儿给你解释不明白,待往后有空了,我再解释给你听可好?
陈三其实也就想八卦一下,不太在乎他要解释什么:无妨无妨,你眼下又来做什么?怎的离开了炊事班倒是喜欢起烧饭来了?俺记得你先前连菜叶子都洗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