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拿起茶壶给两个人都倒了茶, 舅舅说:碧螺春, 我不懂茶,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沈年年端起茶杯尝了一口,说:华国姑苏的碧螺春,这时候喝正好, 茶具也很别致。
她拿着茶杯,说:这大丽花画的号京师, 我还是第一次在茶具上看到这样的图样。
其实是第二次见到了。
在调查秦昭曼喜好的时候,她看过她舅妈的资料,知道那位园艺大师格外喜欢大丽花。
第一次跟秦昭曼吃饭的时候,她选的花园里种的最多的也是各色的大丽花。
架子上的茶具都有很明显的风格,要么是汝瓷要么是哥窑青瓷,只有这套茶具与众不同。
沈年年放下茶杯,毕竟猜错了也没什么损失。
舅舅眼里闪过一丝柔和,说:这是我太太在世的时候,自己做的一套茶器。
沈年年表情不变,说:怪不得
她把茶杯转过一面,说:彩釉瓷娇贵,长时间不使用,山顶空气又潮湿,花瓣镀金的表面有些生锈,再放下去可能会长满绿锈。
舅舅把自己的茶杯拿起来,仔细看镀金层上确实生了一点绣,现在和花纹混在一起看着不明显,得仔细看才能看出来。
他心里微沉,太太的东西他从来都不变动,没想到会出这种差错。
沈年年开口说:我在学茶的认识几个老师父,如果您信任我,我可以把这套茶器送回华国让他们试着修复一下。
舅舅听了她的话,也没答复,端起茶杯喝了沈年年进门来的第一口茶。
这个时候承了沈年年的情,接下来就不好说话。
沈年年也端起了茶杯,轻抿了一口,给足了对方时间考虑。
老管家在他旁边说:先生,我以前听夫人说,茶具修复的老匠人都很难找,手艺好的都轻易不出山,就让沈小姐试试吧。
舅舅先是看向老管家,而后说:那就麻烦沈小姐了。
沈年年轻点了下头,浅笑:只是举手之劳,您太客气了。
本来紧绷着的气氛微松,舅舅也不再卖关子:你和Zelmer的情况我都已经知道了,Zelmer愿意帮你的忙,我不会干涉她的决定。
他继续说:但是等合同结束,我希望你能够果决一些,不再和她联系。
沈年年当然不指望刚刚一点小忙就会让对方改变态度。
您对我和Zelmer的关系似乎有些误解。
舅舅打断她:Zelmer前几天回来过一趟,已经跟说我过你们之间的关系。
他觉得好笑:但你应该也了解她,她这样刻意来解释,反而证明了她心虚。
沈年年没有再碰面前的茶,双手搭在膝盖上,说:如果您已经认定了我们之间是合同,那我再解释应该也没什么用。
舅舅看着沈年年的反应,说:好,就算你们是真心实意,我也不会同意你和Zelmer在一起。
他看着面前的茶杯,说话还算客气:如果沈昌河现在身体健康,过一两年之后,你还勉强合适,但是现在
沈年年安静的听着他的话,没有反驳。
舅舅看她安静的态度,微顿了一下,说:你应该也听说了我在催Zelmer结婚,我老了,管不住她了,Zelmer性格极端,以后我不在了,她迟早会惹出大麻烦。
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是有些微妙的,有些人一看就不喜欢,但有些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舅舅看着沈年年那双温和的眼睛,能理解秦昭曼动的那点真心,他不打算粗暴的扯断她们的关系,那只会让秦昭曼更反弹。
我给Zelmer选的结婚对象,都是要么能在性格上能制衡她,要么能在家世上帮助她的,可是沈小姐,只要你一天需要Zelmer帮忙,你就一天没底气约束她,至于你的家世也不用我多说。
他咳嗽起来,老管家忙担忧的走了过来。
舅舅对老管家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说:如果你真的喜欢Zelmer,为她考虑,那合同结束之后,就断了关系吧。
他没说不离开怎么办,沈年年很聪明,他想给她留些颜面。
沈年年把凉了的茶倒掉,倒了一杯温热的新茶,放到了舅舅面前。
这我不能答应您,Zelmer一直做的很好,我不能因为您猜测她以后会出现问题,就跟她分手,她也不会接受这个分手理由的。
或许舅舅确实有为了秦昭曼好的一方面,但这肯定不是全部,她也不需要深究。
沈年年语调不卑不亢,让人很舒服:而且婚姻这种事,Zelmer在事业上已经这么成功,您不考虑一下她的意愿吗?
舅舅听到她的话,也没有生气,反而接过了她的茶,说:得到多少,就得失去多少,你也是订过婚的人,应该也很了解这个道理。
沈年年对他笑了笑,说:我不会让Zelmer失去什么的。
舅舅抬闻言,颇为意外的看向她,什么叫不失去,沈年年能掌握雅河,做到她爸爸的水平叫不失去。
这句话怎看都是梦话。
舅舅面上没嘲讽什么,抬手示意管家送客:等你真的能坐到了,再来跟我提分担的事吧。
沈年年起身告辞,在门口跟老管家说了茶具怎么处理后,回到了自己的车上。
她刚坐下,手机就弹出了一个何君予打来的视频申请。
沈年年接通电话,看何君予的脸出现在电话的另一端,问:怎么了?
何君予正坐在咖啡厅里,笑着说:我准备去选我婚礼的捧花,你有空吗?陪我一起去吧。
沈年年找了个支架,把手机固定在一旁,抱歉的说:对不起君予,我最近实在是在太忙了。
何君予这才注意到她细微动作里的疲惫,担心的问:不是说最近轻松了一点吗?怎么又这么忙。
沈年年支着下巴,用开玩笑的语气跟她说:秦昭曼的舅舅跟我说,如果想要迎娶他们家总裁就得门当户对,让我做到沈董的位置。
何君予笑了声,问:那怎么办,你要为爱篡位?
沈年年点了下头,声音淡淡:对啊,我要想办法篡位了。
何君予只当她在开玩笑,说:你也不要太辛苦了,让秦总帮你分担一点,还有益感情推进。
沈年年看着她,笑着点了下头。
君予就要结婚了,她不想让她跟着着急。
何君予靠近了手机屏幕,说:我总觉得你很累,你真的没事瞒着我吗?
沈年年说:最近压力确实比较大。
何君予闻言,眼里露出点笑,问:哪方面的压力,工作上还是感情上?
沈年年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很妙,说:归根结底,应该属于感情上。
她原本没有彻底掌控雅河的打算,这件事的难度太大,大到说给任何人听对方都会觉得她在开玩笑。
但她既然决定了要在合同合同结束前,尽全力克服困难跟秦昭曼在一起,她就不会放弃尝试。
跟掌控合同一样的困难的,还有她的心理问题。
沈年年眼睫微垂,心想要迎娶猫猫女王还真是一路狂风暴雨满是荆棘。
何君予提议说:不然,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做个感情疏导?
她敲了敲屏幕,让沈年年认真听:我认识一个心理医生,专门给演员做情绪疏导的,虽然心理医生本来就不能透露病人病情,不过她常年跟明星接触,应该会更靠谱一些。
沈年年听着,微点了下头。
她的情况确实应该看心理医生,但是如果想要做心理疏导,她就不得不跟医生说清她的过去。
平静的表面下,心脏的泵出一股股反抗的情绪,就像触发了什么保护机制一样,身体的每一处都对这个建议产生强烈的排斥感。
她从没去看过心理医生。
想到要主动暴露出脆弱的过去,她嘴里就像灌了硫酸一样,从嗓子一路灼烧着到胃里,根本说不出话。
红色的小蝴蝶扑闪着翅膀躲避硫酸,颤动着贴了贴她的心脏。
沈年年心里一软,手指微微收紧。
不看医生,就治不好病,治不好病,就不适合跟秦昭曼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