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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几何时,赵佗还只是宫中的一个小小中郎。那时候,他王离还想着自己日后为将时,可以将赵佗纳入麾下,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哪知时移世易,数年过去,终于轮到自己上战场时,却成了赵佗的手下。赵佗,已经是能够与自己父亲比肩的人物。王离心中自有不平之处,甚至有借着伐齐之战,立下大功的心思。“赵佗乃是吾与尔大父麾下旧将,你此番征伐,他必不会亏待你。你当认真听令,建功立业。勿要像那李由一般,胡乱行事,反堕了我王氏威名,你可切记!”而这时,离去前父亲告诫的话语,就会在王离耳边响起。王离轻叹一声,将自己的好强的心思压了下去。“李由前车之鉴,吾当认真听令才是。”……出了王离的军营后,赵佗又继续巡察接下来的各处营盘,他观各部士卒的训练状况,并深入军营,与底层士卒抚恤交谈,且吩咐这几日给士卒们加餐,让他们在战前能有肉吃。并且赵佗还组织各部军法吏,对士卒们进行演讲。告诉他们此番伐齐之战的重要性,这不仅是秦国统一天下的最后一战,也是他们获取爵位的最后一战。若想成为人上人,若想让自家子弟能够拥有进入学室,成为文法吏的资格,那就要奋勇向前,杀敌升爵!改变自己命运和子弟命运的唯一机会,就在眼前了!既有赵将军的亲自抚恤,又有各级军法吏关于升爵好处的洗脑,整个秦军营中,秦卒们个个激动的热血磅礴。“打死狗日的齐人,乃公要升爵!”“为了大王,为了赵将军,为了升爵!击败齐军!”“升爵立功,就在今朝!”秦卒们激动的声音,到了最后都汇聚成了一句战意澎湃的话语。“灭齐!”第四百五十章 :城濮旧地秦王政二十五年(前222年),二月二日。是秦将赵佗与齐国大司马约定开战的日子。清晨,太阳刚从东方的山间冒出头,便被乌云遮蔽,天地间阴沉沉一片。来自齐地夜邑的南郭瓜,正跟着同营的士卒,向着甄城的西南方向行去。名叫梅的袍泽,一边走,嘴里还一边抱怨着:“南郭君,你说咱们咋这么倒霉,刚来了没几天,就要上战场了。”南郭瓜瓮声道:“你怕什么,咱们人数可比秦人多,等会打起来,三个打他两个,你还怕打不赢吗?”“也是哈,咱们齐军人多。等打起来的时候,咱们几个一起冲,就逮着单个的秦人戳,几下就能戳死一个。”梅抠了抠屁股,左右张望,看到四处都是攒动的人头,咧嘴笑了。以他在夜邑和人私斗的经验来看,人多打人少,稳赢。听到梅的话,南郭瓜却是无所谓的耸耸肩,他对于杀秦人并没什么渴望。并不是说齐军杀敌之后没有赏赐,相反在历史上,齐国是建立赐爵制度最早的国家。在齐桓公时,就有赐爵禄户邑,以尊功臣的制度。到齐庄公时更明确设立勇爵,以命勇士,在性质和作用上与秦国的军功爵制度几乎相同。到了战国时,田氏齐国对于爵位制度也颇为重视,《齐孙子·杀士》的第一句便是“明爵禄”。只可惜齐国的军功爵终归不如秦国施行的那般彻底和极端,没有将整个爵位制度完全融入齐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再加上齐国贵族势力的强大,导致齐国军功爵的作用,远不如秦国显著。当然,最关键的还是齐国已经四十多年没有打仗了,战功赐爵制度荒废。四十多年来没有人因为战功得爵,大多数人早将这东西忘了,此时哪还能激励人心。大司马虽然为此战重启了军功赏赐制度,但在与朝中贵族公卿的商议后,也只是给斩首之功,多赐予一些赏金和田宅。这样的奖励,对于没钱的平民来说或许有些吸引力。但齐人向来富庶,许多人并不太愿意用性命去交换。比如南郭氏这种姜齐公族之后。虽然他们南郭家族的地位随着田氏代齐而没落,族中先辈曾沦落到为齐王吹竽,以混口饭吃的地步。如今更是搬出临淄,到夜邑沦为贩卖瓜果的商贾之家,但好歹靠着经商,南郭瓜家中钱财不缺,也有些田宅积蓄。他南郭瓜走在附近乡里,还会被乡人尊上一声“南郭先生”哩。要不是这一次秦军来势汹汹,逼得齐国大规模招兵抵御,他南郭瓜哪会拿着矛戟上战场。“冒着危险砍一个秦军人头的赏赐,还没乃公卖瓜赚的钱多,要是战场太危险,我还是先跑为妙,回去卖瓜才是正道。”南郭瓜心中低语着,跟随这批夜邑来的士卒又走了一段地,终于抵达了此番秦齐两军约定的战场。从天空往下看,只见从甄城方向,一条条由齐人组成的长蛇蜿蜒而来,最终在河流以北的平原处汇聚,远远望去,黑压压的一片。战车上,齐国大司马田冲身穿紫色的华丽甲胄,脸带笑容,十分自信。他扫视了一眼正在各级齐将指挥下,聚集的大军。又转身望向南边的一条大河,田冲对旁侧骑马相伴的相夫疾问道:“相夫先生可知,此水何名?”“大司马问得好,相夫疾确是知晓。此水名为濮水,此处在古时又被称作城濮。”相夫疾抚须笑道:“秦人定时,而我齐军定地。以吾之见,大司马将战场选在此处,不仅是因为这里地势开阔广大,可让我齐军能展开兵力优势。更是因为这古之城濮,乃是昔日晋人大破楚蛮之处!”相夫疾声音充满得意道:“四百年前,楚蛮强势,北侵中原,凶威震于天下,直到在这城濮为晋人所挫,狼狈而退,方显我中原之国的威严。”“而如今,秦戎东进,野蛮无道,一如昔日楚蛮侵略之势。大司马于此处与秦戎交战,正可应昔日晋国败楚之事也!”田冲哈哈大笑:“相夫先生真知我意也!”正如相夫疾所言,田冲选择此处,除了方便展开兵力外,也有一点迷信的原因。四百年前,晋国在这里大败北上的楚人,保住了中原诸侯的威严。四百年后,他田冲也将在这里迎战东进的秦人。在这个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的时代,田冲自然会相信那冥冥中的某些神秘力量,以求得个好彩头。“兵主会保佑我胜利的。”田冲在心中,默默向齐地八神之一的兵主祈求。这时,齐将田儋纵马奔来,于大司马战车附近勒马止步。田儋高声道:“大司马,我齐军各部,共十五万人已经抵达战场,正在按大司马命令布阵。”“好!我手中有十五万勇士,何愁不胜!”听到大军已经聚集,田冲脸露微笑。齐军号称征兵三十万,来与秦人战。但其实三十万大军里,负责运输粮秣和修筑营寨的辅兵占了十二万之多。且这还是因为齐军是本土作战的缘故,如果是外出长途征伐,军队中辅兵的比例还会进一步提高。剩下的十八万战卒里,有两万人在甄城至阿邑一带布防,防止秦军突袭后方的可能。另有一万战卒则是守卫甄城,以防秦军偷家。只有这剩下的十五万人,才是田冲此战真正可用的兵力。可用之兵相比三十万,虽说少了一半,但田冲依旧有信心,他在兵力上照样有优势。秦军总人数不过二十余万。他们远征齐地,纵使有大河水运,但军中辅兵的比例也肯定要比齐军高,再加上赵佗同样得留兵力守卫濮阳等中枢要地,秦军这一战能动用的人数可想而知。“赵佗,我赌你的军中没有十万人!”田冲眺望西边,见秦军还未到来,嘴角不由露出淡淡的微笑。君子之战,乃是双方摆开阵势,堂堂正正作战,不使用偷袭等招数,这其中可不包括兵力等因素。他田冲也没有迂腐到非要和赵佗用同等兵力作战,以多打少,那也是兵术正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