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洁的几个字,也不会继续话题,昨天的温柔像是一场幻觉。
他有点低落,环着抱枕,望着窗外阴沉的天发呆。
家庭医生不久后按铃进门,给喻钦换了一次药,告诉他伤口基本已经结痂后,没有再包纱布。
喻钦回到卧室,又睡了过去。
钦钦,钦钦。昏沉之中被唤醒,喻钦艰难地睁开眼,看到了喻铎川的脸。
男人一身西装,摸在他脸上的手微冷。
起床了宝宝,再睡下去晚上会睡不着。
喻钦唔了一声,扭着身子往他怀里爬。
喻铎川起身站了起来,让喻钦扑了个空。
我在隔壁书房,吃饭了过来叫你。
喻钦攥着被单,叫住他:爸爸!
喻铎川回头看向他。
喻钦抚上自己结痂的手背,声音颤抖:是不是我昨天生病你才对我那么好,我恢复了之后,你又要变回以前的样子?
喻铎川垂着眼,没有回答,西装熨帖的背影消失在房间。
到了晚上,喻钦不死心地想要将喻铎川再一次留下。
男人安抚地摸摸他的脸:爸爸就在下面,伤口难受就来找我,或者打电话。
还是拒绝。
喻钦苦涩地笑了笑,钻进被子躲了进去。
房间一片黑暗,他本以为自己可以适应,可一闭上眼,在林中那种被幻觉控制的恐惧感再一次令他浑身冒冷汗。
冷血的蛇,贪婪的狼仿佛正在他的四周窥伺着他,只要他一睡着,便会将他撕成碎片。
喻钦尖叫一声,爬起来打开了灯。
他靠在床头急促地呼吸,过了许久,抱上自己的枕头,走下楼去。
这回算是有理有据了吧。
推开客房的门,喻钦小心翼翼伸进去一个脑袋,眼睛骨碌转了一圈。
浴室传来淅沥水声,喻铎川正在洗澡。
喻钦松了口气,蹭到床边,将喻铎川的枕头往一旁挪挪,自己的枕头摆上去并排放好,心满意足地躺下。
没一会喻铎川擦着头发出来了,看到床上的喻钦,眉头皱了起来。
钦钦,喻铎川说,不许耍赖。
他走了过来,弯腰要抱喻钦走,喻钦死死抱住床头,说什么也不离开。
我真的害怕,真的,喻钦委屈地说,你陪着我才不怕,爸爸,拜托。
喻铎川不为所动,低声让喻钦放手,喻钦摇摇头,将脸埋在手臂上。
两人僵持许久,最后喻铎川也不再劝说,喻钦以为他是妥协了,满心期待地等着父亲上床来抱自己。
他等了好久,等得都睡着了,却又在半夜惊醒鼻间的雪松味消失了。
喻钦伸手一摸,被窝里一片凉,只有他一个人。
他呆愣在床上,摸索着开了灯。房间空荡,他穿上拖鞋走出门,发现了睡在沙发上的喻铎川。
喻钦那一刻只感觉到了绝望,他惊觉原来只要父亲铁了心疏远自己,他连一点办法也没有。
以往靠撒娇达到的目的,也都是仗着喻铎川的纵容。
喻钦走到沙发边上,静静站了许久,掀开喻铎川的被子,不管不顾地钻进了他怀里。
喻铎川没醒,却条件反射地搂住喻钦,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将被子提到他的下巴。
明明身体都还记得抱住他,清醒时却要一次次将他推开。
喻钦心中酸涩难言,枕着喻铎川的手臂,借着路灯细细看他熟睡的脸,眼泪划过鼻梁,一夜未眠。
闹钟响起,喻铎川睁眼时,看到的就是喻钦含着泪的双眼。
那双眼里的情绪太重,痛苦,绝望,迷恋,乞求根本不像一个十八岁的孩子会有的眼神,看得喻铎川心里一颤。
他撑起身要下去,被喻钦扑上来紧紧抱住腰。
爸爸!
少年呼出的气息喷在肋骨,喻铎川身子一僵,不动声色转了一下胯。
我错了,爸爸,喻钦突然泣不成声,我错了,我不逼着你跟我睡了,我再也不提了你别疏远我,别不爱我,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吗?
喻铎川没说话,喻钦抱着他腰的手又紧了些,眼泪将他的胸口打湿一片。
求你了,爸爸,求你了,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抱我,不牵我,我生气都是假的,我只是想让你来哄哄我我好难过,我难过得快要死掉了
他像一只可怜的小兽,吐出一地的心血,还要忍着疼给父亲看,以求得到一丝偏心。
喻铎川喉咙发紧,轻轻将喻钦的下巴抬起来,一点点将他的眼泪擦掉。
温热的手指抚上发肿的眼皮,喻钦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喻铎川。
他就快要沉溺在这温柔里,喻铎川却又毫不留情地打碎了它。
钦钦,他叫他的名字,近乎叹息地,你已经长大了。
长大了,回不去了。
喻铎川拨开他的手,起身离开。
喻钦的身体失去唯一的支撑,颓然倒在沙发上。
第13章
临近高考,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倒计时牌翻到50,喻钦站在楼梯间,怔怔望着墙上鲜红的数字。
班主任恰好从隔壁班下课出来,看到喻钦站在原地发呆,便走了过来。
喻钦,亲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喻钦惊醒般看向班主任,最近是不是压力很大呀?
也、也没有。
在喻钦眼里,老师一直是威严难接近的一类人,说话时忍不住紧张。
高三学习压力大,老师还是提倡劳逸结合,像你这样课间出来看看风景,挺好的,老师意有所指,不要把自己逼太紧,有时候适当的松弛可能会有更好的结果。
这段时间喻钦的努力有目共睹,早上早早就来到教室背单词,下午放学也不走,一个人自习到九点才收拾东西回家。
可不知为什么,他这样努力了,成绩居然不断下滑。
喻钦牵起嘴角笑了笑,只希望班主任赶快离开: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班主任笑着拍拍他的头,转身回了办公室。
喻钦虽然没在意班主任的话,但想起那句看看风景,便走到了走廊边,下巴垫在栏杆上往外看。
学校在教学楼旁种了几棵银杏,瘦长的树形,树枝挂满绿色的扇形叶片。
一阵风吹过,小小的叶片像缀在线上的铃铛摇曳起来。忽的有一片脱离了树干,在空中打了几个圈,落在了喻钦前的窗台。
喻钦捡了过来,举到眼前,透过阳光能清楚地看到叶片上的脉络。
他就这样静静地端详着这一小点叶片,直到上课铃响。
回到座位,摊开试卷,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的铅字,喻钦闭了闭眼,不由一阵生理性恶心。
可他很快忍住了呕吐的欲望,低下头一刻不停地跟着老师的讲解写下更密集的笔记。
喻钦写到隐性基因的因字时,笔尖断了墨,只在纸面上留下几道凹痕。
他利落地将用尽的笔丢进垃圾袋,从整盒买的笔里抽出来一支继续用。一盒十二支,现在里面只剩下三支。
喻钦,你站起来回答一下。
老师突然点名,喻钦却仿佛没听到一样还在刷刷写着,徐正阳推推他的手肘提醒他才连忙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