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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盆大雨下了一夜,天亮时方歇,苦等一夜,商隐没有出现,他又坐立不安地等了半日,仍旧不见蹤影,便决定再去探访。
他轻车熟路地从树上翻进围墙,第一次真正看清了院里的模样。地方不大,干净精致,雨水把青石地砖沖得一尘不染,东西院墙下种着玉簪花和石榴树,满树火红的榴花,豔得滴血。
傅聿阁平静地扫视一周,快步上前,刚要擡手敲门,门就开了,露出程沅风的脸。
“你怎麽来了?”程沅风心情还不错,语气挺随和。
傅聿阁忍住一拳砸他脸上的沖动,目光越过他朝屋里钻:“我来找雪楼。”
程沅风的神色变得暧昧,夹杂了一丝得意,似笑非笑地说:“哦,雪楼在床上躺着呢,他发烧了,我正要给他买药。”
傅聿阁眼里满是血丝,盯着他:“他怎麽会发烧?”
程沅风却压低了声音,反问:“你昨晚不是都看到了吗,何必明知故问?”说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傅聿阁刚要发作,屋内传来商隐的声音:“是阿聿来了吗,聊什麽呢,进来说。”
但傅聿阁立在门口,恶狠狠地瞪着程沅风,对商隐的召唤置若罔闻。无声地对峙。
程沅风知道他的心思,原本只当他是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子,但看今日的架势,倒像是正宫兴师问罪来了,这个小子,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位置?
程沅风自恃是个胜利者,站在门槛内,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傅聿阁,玩味着他这副被妒火烧红了眼的模样,想了想,觉得还不够过瘾,又贴在他耳边补了一句:“你回去吧,雪楼今天下不了床,不能跟你回家了。”
话音未落,程沅风觉得腹部一凉,表情顿时僵住,缓缓低头看去,一把匕首已没入肚皮。
“你……”程沅风踉跄着要跌倒,擡手指他,想说什麽,张口却只有猩红的血涌出来。
傅聿阁面无表情地拔出匕首,接过他伸出的手,将他猛地往前一拽,拉进怀里。程沅风浑身力气被抽空,随着力道扑在傅聿阁身上,远远看去,像一个亲密的拥抱。
傅聿阁一言不发,左手把程沅风勒在怀中,右手持刀,从他的背后飞快补了几下。
程沅风说不出话了,大睁着双眼,口中潺潺不绝吐出鲜血,浸透了傅聿阁半个肩膀。
傅聿阁早有準备,出门前特意换上一件黑色长衫,只是血液浸透衣料后粘连在皮肤上的感觉,湿哒哒、黏糊糊,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他来时看好了,院子西南角有口井。他扔掉兇器,扛起死不瞑目的程沅风,走到井边,一脚踢开井盖,把尸体头朝下扔了进去。
井下传来扑通一声,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他胡乱揩了把脸上的血迹,盯着深不见底的井口,发了会儿呆,脸上慢慢浮现出一抹天真的笑意。
看够了,擦擦手,起身,转头,却见商隐扶着门框站在那里,已经吓呆了。
第 43 章
商隐躺在床上,浑身酸疼,听见门外有声响,像是傅聿阁来了,撞上刚要出门买药的程沅风。俩人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麽,后来说话声消失了,傅聿阁却始终没有进来。
商隐撑起上身,探着头往外看,门扇挡住了视线,猛然间,只感到有白光闪了几瞬,伴着刀子刺入血肉的声音。
商隐感到要坏事,强撑着下床往门口走,远远看见地上汪着一滩血水,他吓了一跳,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又勉强扶墙走了几步,走到门边,一擡眼,正撞见傅聿阁把程沅风倒栽葱似的扔进井里。
这一眼,如遭五雷轰顶,商隐浑身发冷,冷彻骨髓,他从未觉得傅聿阁如此陌生,如此可怖。
商隐惊恐地张着嘴,想喊住手,但喉咙仿佛被人卡住,他发不出声音,只有无声的泪珠,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傅聿阁回头看到他,心里咯噔一下——他是不打算让雪楼看到这种血腥场面的。他像个做坏事被发现的孩子,快步走到商隐面前,要为自己辩解:程沅风欺负了你,占了你的便宜,他该死,我只是在为你讨回公道。
他就是这麽想的,也打算就这麽说,但开口之前,他要帮雪楼擦掉那流不完的眼泪。
“别碰我。”商隐踉跄着往后退,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傅聿阁伸出的左手停在半空,他歪头确认了一下,手上没有血,他嗫嚅着:“雪楼……”
这样冷漠的商隐,让他变得笨嘴拙舌,预先打好的腹稿没有理直气壮地出口,他语无伦次:“雪楼,昨天晚上,他不是好人!我都看见了,他对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