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若是困于那些情怨之中,郁微便不愿与她多谈,道不同自然不相为谋。
徐执盈笑了:“不瞒殿下说,父亲现今一心为姨母和太子做事,是为着贵妃能带来的权势富贵。可是我娘只不过是汝安陈氏偏支的六女,与贵妃没见过几面。我唤贵妃一声姨母,是规矩使然。真遇上了麻烦,她不一定会保全我们。人,得会保全自己。”
这些话说起来如同自揭伤疤,徐执盈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何宣回京之后在兵部任职,公然与我父亲作对。如今永王听信他之言,亦是冷落了徐府。都已被人搁于砧板上了,他之意图,我总得清楚。”
至于昔日情分……
徐执盈如今是顾不上去回想的。
郁微颔首,低头添茶:“权斗事小,谁没点私心?我说句不恰当的……他若行事危及朝廷,执盈,你会怎麽做?”
沉默了良久。
似乎是一时不能品出郁微的话中意,徐执盈也无法设想,昔日布衣温润的寒门书生,是如何能去危及朝廷。
可是她只是短暂地垂眸之后仰面:“那他死不足惜,我会杀了他……若我能做到。”
*
紫安殿中抽泣声不止。
陈贵妃心疼儿子身上的伤势,一面掩面落泪,一面斥责:“你也是,早就知道那个捡回来的宜华不是什麽好人,你偏去她府上凑什麽?”
伤药挨着肌肤带来了灼痛感,郁濯几乎是弹直了腰,低声哭泣着:“她就是存心报複的,报她这几年被罚去连州的仇。”
贴身女侍递来裹好了伤药的热帕子,这才让郁濯稍微舒适一些,不再乱动。
陈贵妃恨声道:“她当年害你坠河高烧多日,回来后竟还不安分守己,是半点没将你这太子放在眼中。”
郁濯声音微弱:“我要告知父皇。”
“不许去!”陈贵妃阻拦。
郁濯不明白:“为何?”
陈贵妃道:“战事未歇,你父皇都好些日子没能得空休息了。这些小事也要惊动他麽?你是要他知晓你多废物,被一个公主打得路都走不了?”
“战事重要,儿子就不重要麽?”
郁濯猛地起了身。
陈贵妃恨铁不成钢道:“孽子!你出门切莫胡言乱语!这话让人听了去,你这太子就真的做到尽头了!你就不能如郁连那般懂事麽?”
“郁连算什麽,他母妃就是卑微的侍婢。”
陈贵妃拧着郁濯的耳朵:“可是中宫尚有皇后!母妃每日都在担惊受怕,担心皇后抚养了郁连,以你这混账模样,东宫就得换人了!”
这些道理,自郁濯啓蒙之后,陈贵妃便日日耳提面命。只是郁濯一句都听不进去。
想来是皇帝至不惑之年才得了一子,疼爱有加,做了错事也鲜少惩处,这才养得他一副骄矜傲慢的性子。
瞧着郁濯油盐不进的模样,陈贵妃亦不愿再多费口舌。
汝安陈氏在太/祖开国时曾立了功劳,备受重用,能与闵州齐家并肩。出身勋贵的陈贵妃在出生时被蔔算为凤命,只可惜当时的太子有少年时便相互扶持的发妻,也就是当今皇后,她即便出身显赫也只能坐到贵妃的位子。
直到得了这麽个孩子,她才觉得那个瞎眼的道士或许并非胡吣。
所有的希冀和心血都浇灌在郁濯身上之后,陈贵妃才猛然发觉,这个孩子竟是如此的顽劣。
“别哭了。”
陈贵妃将郁濯拽到跟前问话:“太傅这几日的授课,你都记着了麽?”
一提到太傅,郁濯面色一变,将身旁的侍女都屏退之后,开了口:“母妃,我往公主府中去,就是为着太傅。那日东宫待腻了,我偷溜出去玩,结果半途中被太傅发觉逮回了他的府上。母妃,你知道太傅的书房中藏着什麽吗?”
“什麽……”
“都是郁微的画像!”
那日郁濯擅自推开了那扇门,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江砚行素来是公子王孙中的佼佼者,六艺书画无一不精。悬着晾干的每一幅都是郁微,勾勒描绘是那般细心。或许说那不是郁微,是年少时还穿着素衣布裙的阿微。
郁濯没见过那时的阿微,可是他在那一瞬猜测,或许当年郁微流落坊间时便是这副模样。
没有金银玉饰,没有绫罗绸缎,只是静坐在竹林之下读书的恬静模样。风一起便吹皱了她的裙褶,碎发在鬓前晃着。
陈贵妃愣住:“你,你确定没瞧错?”
“千真万确!”
说到底江砚行也是在京中长大的,对于他的品行,郁濯自然是信得过的。所以他才想着往公主府中去问个清楚,谁知道才进门就挨了一顿打,什麽都未来得及问便被轰出来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