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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梦, 在郁濯轻飘飘的一句话之下, 被碾成了齑粉,成了一场噩梦。
噩梦中的郁濯告诉她,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厢情愿, 都是毫无意义的。
“我为了你……”
话到嘴边,却痛得揪心。
郁濯的冷漠才是致命一击, 他唇角微动:“母后不是为了朕,是为了自己。这麽久以来,朕将母后之言奉若至理,如今才惊觉,朕只是母后争权夺利的工具。如若不然,为何要屡屡插手政事?”
“那是因为你年少,看不清人心险恶,我放心不下……”
这样的解释显然不被郁濯所接受。
她本有许多话想说,可到了今日境地,这些话也无从说出口了。
一路走来所经历之事,郁濯都亲眼目睹,无论如何也不该如此扭曲误会自己的母亲。
郁濯并未再言语,而是躬身行了辞礼旋即离开,只剩下珠帘碰撞。
这座殿宇的静寂无疑能杀人。
陈太后最后的气力也被抽干,藏于袖间之手攥紧,只是站在原处一言不发。
“娘娘。”
女侍忧心她,近前来问。
她起初没动,许久之后才自嘲般笑了:“他说的也不尽是错的。是为了我自己,那又如何?”
“娘娘……”
她为了汝安陈氏入了后宫,眼前只有那一条路,除了闷声走下去,她别无选择。披着一路的嘲弄和羞辱,她亲自印证那所谓的凤命。
只为了这一日。
或许是操之过急,才导致了今日这样母子离心的场面。她甚至不知自己是否后悔,只是心中那点最后的温情也悄然褪去。
恍惚之间,她想起了永王郁岑摄政,光明正大走进紫安宫的那日。
除了宫宴这样王爷后妃都会到的场合,他们已经十几年未曾那样见过了。
年岁不再,谁也不是昔日的模样了。
郁岑一身黑紫绣金的大袖宽袍,比十几年前多了许多稳重。
他的指尖抚过她的发丝,问:“你可后悔了?”
她不曾颤抖,强撑着一口气往后退开,闭上眼睛:“无悔。”
郁岑冷笑:“这麽些年,你这个贵妃不容易吧?若非沈元霜无心权争,对皇兄避而不见,你以为,你能得到什麽?”
“但我得到了。”
她一如既往般向郁岑笑,“我只看结果。”
“结果就是,你与你的儿子仍需仰我鼻息!”
郁岑动了怒,“你这麽喜欢后位,这麽喜欢凤命,你何不当年便告诉我?”
“凭你?”
她笑得畅快,那麽多年头一回那般畅快,“你直到如今也不敢明目张胆与清流朝臣为敌,只能做一个王爷。而我,凭自己,捧我儿至皇位,我成了大辰的太后。”
她不敢也不愿回头看一眼来时路,其间之艰辛苦痛都已不重要。距夙愿得偿只差临门一脚,她绝不愿让昔日早已决裂的心上人毁了这一切。
宜华一直是她最忌惮之人,为了达成所愿她却不得不隐忍退让,将沈元霜接回宫中,向宜华示好。
分明什麽都做好了。
为何会在孩子这里出了差错?
或许是她从未顾及郁濯所思所想,但她更相信是有人在其中挑唆。
若真是如此,她不会手软。
*
抵达公主府时,姚辛知已因赶路而精疲力尽,连几句话都没说上,便匆匆回房歇下了,一觉睡到了第二日的后晌。
冬日难得有如此和煦。
推门门,姚辛知打了个呵欠。
郁微没出门,此时正在廊下翻看一卷书,明亮的日光洒落在她肩上,静谧温和。
昔日在连州,军中不忙时,姚辛知常在庭院中练剑,而郁微就如当下一般,在旁默默地陪着,什麽也不做,只是翻看一些书卷。
自打连州丝被截之后,牵连出了那般多事,她们便难以有那般不被打扰的惬意了。
她两步走了过去,才发觉郁微已经睡熟了,手中的书页只是被风吹动,如同被人翻阅。
姚辛知笑一声,给她披了件氅衣。
氅衣压到了郁微的指尖,她在睡梦中抓了一把,旋即醒来,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才回过神。
姚辛知收回手,问:“殿下怎麽在这儿睡着了?”
郁微揉了眼角,道:“有话想与你说,来了之后看你还没醒,便想着在此等你,谁知……”
谁知这暖融融的日光格外舒适,实在令人困倦。
姚辛知挪了个矮凳出来,在郁微的跟前坐下,并不问要说什麽。
困意消散之后,郁微坐直了身子,严肃地问:“你与贺既白如今是没有规矩了吗?我当你们是得了崔纭的应允才入京的。可你们昨夜刚到,崔纭的书信今早便跟来了,说他从未答应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