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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住在这里。”

“二楼最西边有大阳台的,是琼斯小姐住的房间吧?”她擡头示意。

我有些惊讶。

这位弋子小姐察觉到我的讶异。“啊。” 她有点懊悔:“这听起来有点不礼貌,但我不是想叨扰你的隐私,琼斯小姐。”

“是因为你的阳台摆了一盆白桔梗,好大一束。”

她语气真诚极了,还对我说:

“你照顾得真好。”

这番夸赞让我很受用,刚要再询问,旁边的大学响了阵钟声,她想到什麽似的,放了剪刀就使劲儿跑开了。

“回见!”她喊着。

我站在她方才的位置,擡头看了看我阳台的白色桔梗,大簇,像云朵一样鲜活。

父亲总说我爱窝在卧室里,打理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它们不值钱,且对社交起不到半点作用。

从未有人像弋子一样夸奖过我的花。

3.21

隔两日弋子又来了,她今天穿了身学校制服。白布蓝格子裙和鲜亮的皮鞋。

长发盘了起来,挥舞剪子时擡了头,看到我在窗台上后,惊讶了一下,朝我大大地挥了挥手。

她扬起大大的笑脸:“嘿!琼斯小姐!”

按照礼节,我本应该站在阳台上朝她微微点头,再回複一个疏离又礼貌的微笑,但我想了一会儿,还是提起笨重的裙摆,哒哒跑下楼去。

擦壁橱的希贝尔惊讶地张开嘴:“我的小姐,小心外面的泥巴!”

弋子看着我走来,只是笑着,修剪枝丫的动作并没有停。

“空气很香。”我说。明明是第二次见面,我却比第一次还找不到确切一点的话题。

剪刀利落地咔嚓一下,叶子哗地掉落一地,有几片湿湿地黏着在皮鞋上。弋子蹲下身子很有耐心地清理,顺便还细心地将我群边上的草叶拿掉。

我看到她扬起头,额间深黑的碎发下是更黑的圆眼睛,朝我眯起来:“是放线菌的气味。”

“放线菌?”我皱起眉头,想起了地下室角落的霉点。

“是雨水掉进泥巴里産生的味道。”

我笑起来,对“掉进”这个词忍俊不禁。

“要试试吗?琼斯小姐。”弋子看我盯着她那把唬人的大剪刀,以为我颇感兴趣。

事实上我脑子里的想法是,弋子看起来这样娇小却充满力量。或者说,是能量。

“不见外的话,请叫我安妮吧。”我接过那把剪子,重心差点不稳,被弋子稳住手臂,她的青玉手串碰撞在我的手表链条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看,只剩最后一处没有修理了。”她认真指点,“安妮,露水柏的修剪方法是摘心,打削徒长枝好促生侧枝,你试试。”

“哦...…好。”我琢磨了半天方向,一剪刀下去,蓬松圆润的株形很明显凹进去了一块。

安妮噗嗤一声后哈哈笑了起来。

弋子无疑在嘲笑我的笨拙,但是善意又坦蕩。

我立刻说了句抱歉,耳根尴尬到泛红,很是局促。不过,看到弋子没有责怪反而被逗乐的模样,愧疚的心髒又突然也像小鸟一样雀跃起来。

“安妮。”她接过剪刀,语气诙谐,“到时候验收,我可要向琼斯先生讨要这株可怜植物克扣的工钱。”

“....请别告诉父亲!拜托你。”

我沮丧着脸,低头看了泥泞的裙摆和缺了一块血肉的绿色圆球,脑海里浮现父亲责备的面孔,以及那句嘟囔了几百遍的话——

“一位尊贵的小姐,怎麽能做那种不体面的活计,被那些先生们看到该怎麽办?”

弋子看我面露难色,立刻闭上了嘴巴:“啊安妮,我只是开个玩笑。”

听到这句话,我更加懊恼起来。会不会我太过敏感,让弋子小姐感到奇怪?

“今天的工量够了,我打算巡检一下,要一起吗,安妮?”她并不介意我突然的沉默,有条不紊地把剪刀和泥铲收到工具袋里,擦了擦手,向我发出友好的邀请。

我愉快地答应了。

弋子喜欢蕩着手走路,皮鞋踩在黑色小石子铺的园林小路上,发出悦耳的摩擦声,没有固定的节奏。

她给我介绍每一种植被时,都能流利地用英文说出它们的学名、俗称,以及适用的修剪技巧,细致到关乎每个季节枝桠的柔软程度。

十分有趣,我一路细细听着。

“不过,这是你家的园子,安妮可能比我更熟悉它们。”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从小到大独自在庄园散步过无数次,但我不知道这些花木的名字,只知道它们四季不同,且时而被园丁们更换。

“弋子的手串很好看。”我夸赞。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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