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着唐棠的脚步,可不像是只是出来透口气。
不习惯?
见牧行之闷闷点头,唐棠又说:以后你就是唐家的大师兄了,与其他门派交涉这种事情也少不了你的份。你也可以学着帮唐家处理些事情,以后帮云姐姐减轻负担嘛。
牧行之不接话,只是抿唇。
唐棠摆了摆手说:行了,你快回去吧。拜师大典可少不了主角。
今日松云山上的外人多,我送你回映棠阁。牧行之说。
唐棠失笑:你也知道这是松云山,松云山上能有什么事?
牧行之却坚持,唐棠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有点紧张的模样,索性也不妨事,便答应了。
山路不长,今日没有太阳,鸟雀格外活泼,清脆的鸟鸣声洒在路上,唐棠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忽然说:牧行之?
怎么了?
唐棠笑道:做唐家大师兄的感觉怎么样?
牧行之想了想:其实没什么感觉。
哎?唐棠说,你竟然没什么感觉吗?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让你当上唐家大师兄的。
她掰着手指头数给牧行之看:你看看啊,我把你从青山派捡回来了,然后又把你从松阁捞出来,然后又去求父亲收你为徒,然后又去剑阁给你寻剑,然后又带你去历练
牧行之也知道她在打趣自己,忍住笑道:那你呢?做唐家大小姐和唐家少家主是什么感觉?
这下唐棠掰着手指的手卡壳了,她也仔细想了一下,遗憾道:你说得对,还真没什么感觉。
两人登时笑起来,唐棠乐不可支地倒在牧行之肩上,还要说:我可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一出生就直接当上了唐家大小姐。至于你哼哼,小可怜。
是啊。牧行之扶住唐棠,又轻轻拂开唐棠额上的发,才低声说,我是小可怜,全仰仗唐家大小姐垂怜。
他的眼神温柔得像是早风,一瞬便划过唐棠的脸庞,最后落在她雪白的发丝上。
如果他是小可怜,唐棠就是天底下唯一会垂怜他的大小姐。
唐棠又笑,说:那本小姐得多垂怜垂怜你,不然你多可怜啊。
牧行之说:嗯。
嗯什么?
嗯,大小姐要多多垂怜我。牧行之说。
松云山的山道上空无一人,唯有鸟鸣阵阵,云朵轻飘飘地越过他们的头顶,风将料峭悬崖上的松叶送来,落在他们脚底。
没有太阳时,风是潮湿而和煦的。
两人回了映棠阁,唐棠便脱开他的怀抱,一脚蹬了鞋子上塌:行了吧?快回去吧。
牧行之任劳任怨地俯下身给她摆好鞋子,唐棠觉得他活像照顾女儿的老父亲唐家主都没他操心。然后他才转身离开,走前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唐棠已经缩进被褥里了,她摆摆手,打了个哈欠:去吧急着回来做什么,我要睡一会儿,别吵醒我。
牧行之嗯了一声,转身锁上了门。
他回了正厅,可心里总惦记着唐棠。分明没有任何异常,他看着时竟遥和沈流云都还在正厅,可却觉得有些不对那是来自野兽血脉里的某种直觉。
大概是看出来他的心不在焉,唐家主在一个空隙里问他:怎么了?
牧行之抿起唇。
他对唐家主说:棠棠回去了,她说有点困,想睡一觉。
他又道:师父稍等一下。我去映棠阁看看她睡了没有。
说罢,不等唐家主回答,他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这一截上山路,跟唐棠一起走的时候显得太短,现在一个人往上又显得太长。牧行之心脏砰砰跳着,几乎是飞奔上了山。
映棠阁静悄悄的,方才他离开时锁上的门还好好地,一切都跟他离开时没什么两样。
牧行之松了口气,他想着唐棠睡前说不要打扰她,本来不想进去。但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进去,进去看看,进去确认。
好像在某个模糊的时刻,他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他太大意,没有进去确认,于是抱恨终身。
牧行之甩开脑子里那些莫须有又乱七八糟的想法,他深呼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门里,唐棠塌上的被褥被人掀开了,一半挂在塌上,一半落在地上,本该躺着熟睡少女的塌上空无一物。
唐棠不见了。
第48章 远客九
唐棠醒来的时候, 只觉得浑身发软。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想说什么,张了张嘴, 才发现自己嗓子又疼又哑, 像是有砂纸在上面磨, 迟钝地意识到了什么, 勉强转过头去,看到一个黑影坐在自己床前。
你是?
那黑影便转过头来。
屋里很黑,只有桌上放在一支将息未息的烛火,勉强给了一点点光源。正常来说,普通人只凭借着那一点光源肯定看不清楚黑影的模样,但唐棠的眼睛很能适应黑暗, 她清楚地看到坐在床边的人冷着一张脸, 手里还端着一个碗。
醒了?他说。
好熟悉的声音,好熟悉的脸。唐棠想,她分明觉得自己清醒过来了,可意识却仿佛在海里浮沉,她看到的东西很多,但能理解的却很少, 思绪陷入了混沌。
发生了什么?唐棠想问, 却发现自己张开嘴,只有气音。
男人将她扶起, 靠在床头,唐棠直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浑身无力不是睡醒后的错觉, 自己是真的没法动, 手脚都软绵绵的, 使不上劲。
手腕上的触感冷冰冰的, 唐棠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腕和脚腕上都被人用链子束缚住了,寒铁在昏暗的烛光下反射着不详的微光。
唐棠下意识地想去扯开,伸出的手却无力地一下拍在男人手臂上,他还端着碗,碗里的汤水洒了一些在床上。
你
男人面无表情,没有管她的小动作,只是将手里的碗凑到唐棠嘴边,示意她喝下去。
一觉醒来却突然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又被人锁在床上,这来路不明的汤药,唐棠如何敢下口?
她紧紧地闭着嘴,任凭男人将瓷碗凑在她嘴边,怎么也不肯松口。
瓷碗微凉,贴在她的脸颊上,一会儿就被体温捂热了,汤药近在咫尺,唐棠甚至能感受到其中扑面而来的热气和苦药味,她不肯喝,男人竟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固执地端着碗,放在她嘴边,两个人就这样在这样诡异的动作里僵持住了。
黑暗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碗中汤药的热气渐渐消散了,大约是怕冷了就失了药性,男人将瓷碗往上凑了凑:喝药。
唔。唐棠不能张嘴,但这句话意思很容易理解:不要。
男人又将瓷碗往上送,陶瓷一下子磕上唐棠的牙,发出细微的声响:喝药。
他说着,强行将汤药倒进唐棠的嘴里,唐棠自然不肯松开牙冠,摇着头,拼死拒绝,有大半的汤药都从她的嘴边往下流,打湿了被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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