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竟遥的任务最后,时竟遥好似察觉到了什么,这个男人敏锐得过了分,最要命的是他表面是个风光霁月般的端方君子,很能骗人,骨子里却是个极为强势的人,许是童年经历的缘故,他非得要将一切都牢牢抓在手心里才睡得安稳。
唐棠自然也是他要抓进手里的人其中之一,而且是重中之重。
平心而论,这样的时竟遥和猫妖是极配的。
猫妖生性胆小孤僻,软弱温顺,如果没有时竟遥担当决断者和保护者这个角色,她在天玄宗是活不下来的。
但唐棠到底不是真的猫妖,她只是顶着猫妖的壳子,兢兢业业地扮人设而已,壳子表面上的软弱胆小是一码事,壳子底下的人的想法,自然是另外一码事。
所以,当唐棠发现时竟遥好似发现了系统,想要抓住自己的系统的时候,她顾不上暴露,立刻就找机会死遁了。
但现在想来
如果那个时候,时竟遥并不是发现了她的系统,也并不是想抓系统,而是想保留她的灵魂呢?
唐棠她会不会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
唐棠从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因为系统是AI,人工智能怎么能与人类的灵魂相提并论,时竟遥不是傻子,怎么会搞混?
但是,巧就那么巧,唐棠的系统不是AI,是人的灵魂,是穿书局出事之后不得已依附在她的系统上的,她的上司,伶的灵魂。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唐棠的系统从时竟遥那次任务之后就失灵了。
她以为时竟遥要抓系统,而时竟遥以为自己抓住的是唐棠的灵魂。
唐棠猝然看向时竟遥。大约是灵力没有探出结果,这个向来从容不迫的男人握着琉璃瓶,垂眸陷入了沉思和犹疑。
他们都搞错了,闹出了一个天大的乌龙。
现在的问题是,这个乌龙,要不要让它继续乌龙下去?
第79章 昼短九
唐棠的大脑瞬间转动起来:或许应该让时竟遥意识到自己是猫妖。
修者没有转世, 关于复生一类的记载在修真界也很难找到,但在凡人间并不是这样。凡人间关于灵魂的传说许多,例如人死后要喝孟婆汤, 忘记前世的记忆方可转世。
时竟遥和云中任虽然都希望复活唐棠, 但他们走的是两个路子。云中任很明显是这一种, 他将流光仙尊的记忆灌输进唐棠的脑海里, 再将唐棠原本的记忆洗掉,未尝不是一种反向孟婆汤。
如果说云中任的做法是赌徒绝望的豪赌若是他失败,不仅不能复活流光仙尊,还会害死唐棠那时竟遥的选择无疑稳妥一些。
因为云中任没有流光仙尊的灵魂,而时竟遥就不一样了,他的筹码多得多。妖族本就与修者不同, 时竟遥又保有猫妖的灵魂, 按理来说,只要给她捏一个壳子,复活猫妖是很简单的事情。
但时竟遥没有这样做,因为他失败过。在云中任任务的最后一段时间,他用天机门造就的木偶傀儡复活过唐棠的灵魂,但失败了。他失败之后, 唐棠才得以离开了时竟遥的任务。
时竟遥不懂定魂瓶的用法, 时至今日,都只能用笨拙地用灵力去保留那个灵魂。
如果唐棠让他意识到她就是猫妖, 时竟遥会立刻被她误导:为什么他当年没能在木偶傀儡上成功复活猫妖?因为唐棠的灵魂不全。
时竟遥会用尽一切办法将琉璃瓶里的伶的灵魂保存好,然后想办法补全唐棠的灵魂对唐棠来说, 她只用坐着等时竟遥努力, 系统就可以回来了。
但
唐棠看向时竟遥。难得的犹豫了。
白衣的男人跪坐在一旁, 他已经将琉璃瓶收进了袖子里, 双手交叠,专注地看着唐棠。不知是习惯还是什么,他脸上总有股笑意,显得他十分的温和。
唐棠是肯定要救伶的。但只怕时竟遥不肯善罢甘休。
一个云中任都让人头疼了再加一个时竟遥,她能应付过来吗?
或许,她应该稳妥一点,比如说呃。唐棠努力控制自己的目光不落在时竟遥的袖子上。
时竟遥声音里含着几分惯常的笑意:想来仙尊虽然是南岐长老的弟子,但与我天玄宗南岐峰并不亲近,倒是我强人所难了。不过,若仙尊想起任何关于这法器的传闻之类,都可以与我说说。
唐棠说:自然如此。心里边想着,或许她可以把这瓶子从时竟遥那边偷来?
但时竟遥对这瓶子肯定是随身携带,爱若珍宝,偷也不好下手。又或者找个人帮她抢过来?
考虑到时竟遥虽然是阵修,但常年练剑,再说,抢天玄宗的掌门,谁敢?谁干?
唐棠意识到她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给时竟遥透点底让他把琉璃瓶主动送上门来,要么想个办法从他身上偷来。
鉴于这两个选择都是送命题,唐棠陷入了沉默。
时竟遥又说:还有一事,想向仙尊打听。
请说。唐棠说。
我知晓,流光仙尊是药王谷医术最好的医修。当年若不是那件事,药王谷的谷主,本该是你。时竟遥缓缓道,所以,我想问流光仙尊,你对复生之事,有什么看法?
作为医修,我见过许多生离死别,唐棠道,也有许多人问我这个问题。我的回答是:人死不能复生,妖、修者,都是如此。节哀。
时竟遥袖里的手摩挲着琉璃瓶上的刻纹阵法:若我一定要复生一个人呢?那
那是你的事。唐棠平静地打断他,时掌门,若你一定要复生什么人,不必与我说,我既无法改变你的想法,也就无法帮你。
唐棠顿了顿。紧接着,她看着时竟遥,尖锐地问:还是说,你想逼我帮你?
屋中的其他人猛地扭头,看着他。
自古以来,逼迫医者都是大忌。
时竟遥不是没脑子的人,他道:仙尊想多了,我怎么会这样做。
唐棠说:既然时掌门这样说,我相信时掌门。
这下四个男人都看着她了。唐棠虽然惦记时竟遥的琉璃瓶,但暂时也没有什么办法,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打了呵欠,在他们的目光中寻了四个酒碗一字排开,往里分别倒了半碗酒,巴掌大的酒坛刚刚好倒完。
夜已经深了,几位喝口酒,回去睡个好觉罢。她开始赶人,今晚这屋子里人来人往,也够折腾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至于去地底妖族城池的事宜也明天再讨论。
三人一狼看她有些困倦了,今晚发生的事情的确太多了,也不为难她,反正就像是唐棠说的,还有明天,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三人端起酒碗,小狼崽也将爪子搭在上面,唐棠眼疾手快地摁住了它的小脑袋:怎么,你也想喝?没听云中任说狼不能喝酒么?
小狼崽被她一个指头就摁得抬不起头,摇头晃脑地抗议:呜呜嗷!意思是它是妖!妖怎么能算单纯的狼或狗。
唐棠视而不见,将酒碗端起一饮而尽,还倒过来给小狼崽看她喝干净了的酒碗:行了行了,我说不能喝就不能喝。
几滴挂在碗沿的酒酿缓缓落下,汇成一小股酒液,小狼崽一跃而起,准确地接住了那一股酒,看得唐棠一阵无语:不是吧?真这么想喝?
小狼崽看了看她,小爪子勾住她的衣袖,顺着往上爬,唐棠赶紧放低手臂把它抱起来,正想说它几句,但小狼崽伸着脑袋,吧唧一下亲在了唐棠的下巴上。
三十年的杏花酿的酒香,说不清楚是来自唐棠喝的那半碗还是被小狼崽蹭得湿漉漉的下巴。
一只手从身后抓住小狼崽的脖颈,把它高高地拎起来。云中任放下酒碗,咬牙切齿地道:师尊好好休息,这家伙我把它扔回客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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