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掀被子还一边抱怨:快点, 好冷啊。
平常这个时间, 时竟遥看书,猫妖就可以团成一个小毛球缩在他怀里,现在化作人形,却痛失了这个取暖的方法,一个人缩在被子里根本睡不暖,看着时竟遥放下书, 立刻发出邀请, 准备让时竟遥给她暖被窝。
见她一脸期待,眼睛亮晶晶的, 时竟遥无言半晌,最后她都开始不耐烦地催他了, 时竟遥才说:我们不能睡在一起。
为什么?
因为你是女子。时竟遥说。
猫妖一脸茫然, 说:可是我们之前不是都睡在一起的吗?之前天冷, 还是时竟遥主动让小白猫睡在床上睡在被子里, 每天早上时竟遥起床时,都能见到小白猫蜷缩在他的脖颈处或者头顶上。
之前你是猫,现在你是人。时竟遥说。
原来你是在说这个。猫妖恍然大悟,随即很无所谓地说,可是我是妖啊!妖和人是不可能的,你放心好了。
她说得如此斩钉截铁,这次倒轮到时竟遥怔住了: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我是妖啊。猫妖比划了一个手势。
时竟遥很耐心地又问了一遍:我是说,为什么你觉得妖和人不可能?古往今来,虽然少,但妖与人相恋之事,也不稀奇。
猫妖便抿住唇。她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但是他们都这样说
他们是谁?时竟遥将书摞好,索性走到猫妖身前坐在榻边,他的语气很温和,像是一个循循善诱的教书先生,他们说不可能便不可能了么?遥遥,你连他们为什么这么说都不知道,就相信他们吗?
随着他说出一个个问题,猫妖不由自主地将双手背在身后。她踌躇了一下,说:我不知道。但是,很多人都这样说,他们都这样说。既然这么多人都觉得是这样,那也一定是有道理的吧?
那这个道理究竟是什么呢?时竟遥问她。
猫妖支吾着,答不上来。
时竟遥道:你看,天玄宗的人都说我是天煞孤星,难道说这话的人多了,我便真的是天煞孤星了么?
猫妖一呆。她愣愣地反问,难道你不是吗?
一句话,问傻了两个人。时竟遥差点脱口而出,说难道你觉得我是?
但他看着猫妖呆呆的模样,忍住了。他说:我不是。若有愚人愿意相信,便尽管去信吧,我不信。我既不信命格,这虚无缥缈的东西便无法束缚我。
猫妖垂下眼,她缠着自己的手,盯着时竟遥衣摆上的一处花纹看。好半晌,她说:嗯。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猫妖摇摇头。
再问,却不肯再说。她油盐不进,时竟遥只得放弃。他长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笨猫。
怎么会有这么笨的猫,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最后,两人还是睡在了一张床上。
时竟遥平躺着,他的睡姿很好,但架不住猫妖睡着睡着,便滚进了他的怀里。
寂静的长夜里,只有窗外的雪声簌簌,伴着一两声极其细微的滴答声,是檐上雪化了水,缓缓落下。
时竟遥侧着身,猫妖蜷缩着,将额头顶在他的肩膀上,睡得天塌不惊。
他缓缓伸出手,落在她的脊背上,顺着脊骨朝上,是一根浅薄而碎裂的妖骨。有这么一根妖骨,就注定了她天生弱小,无法控制妖力,不能完全化做人形隐藏在人群中,难道她也是因为不能修炼而被族人抛弃的么?
第二天,时竟遥照常早起。他起的时候,猫妖却还在睡。窗外的阳光洒落进来,她的眼睫垂落了一片淡淡的阴影,看上去安详而静谧。
时竟遥下了床,猫妖就迷迷糊糊地滚到一边,耳朵被头发压着,双手抱着自己的尾巴,猫的尾巴并不像狼狐那样粗壮,细细的一长条,她裹着被子抱着它。
直到这个时候,时竟遥才好好地、仔细地看着她的脸。那张脸埋在被子里,显得极小,大约是白猫化形,她浑身上下都是白的,雪白的睫毛,苍白的肤色,被子里散落的白发,像是一粒雪轻轻地落在暖融融的屋里,下一秒就要化掉似的。
严冬的雪开始融化,下山的路更难走了。
时竟遥结了早上的课业,微笑着与几个弟子聊了几句,避开他们的邀请往山下走。
秦流收东西慢,他都走出一会儿,她抱着剑匆匆忙忙地从后面追上来:时竟遥时师兄!你去哪儿?待会儿的比武
时竟遥停下脚步,他也有事与秦流说:下山一趟,有些事。
秦流转了转眼:今天还是我去喂猫吗?
我很快就会回来。时竟遥说,以后都不用麻烦你了,屋边换了个阵法。
啊?!为什么?秦流大跌眼镜道,不是说好了你不在的时候我帮你喂猫猫吗?
时竟遥摇摇头,借口道:它有些怕人。小白猫的确怕人,也就面对秦流时好一些,但仍旧不太想跟她在一块。
秦流大失所望,说:阵法也可以改换的嘛,你把我放进去,反正你也要下山,就不用着急回来啦,你还信不过我吗?我就去看看它,我都好久没看它了!
时竟遥说,你昨天才看过它。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秦流说。
时竟遥头疼道:为什么你总想去看它?
秦流说:因为它是猫啊它好可爱。难道你不是因为可爱才收养它的吗?
不是。时竟遥心里几乎是立刻就给出了答案,并不是这样。他对可爱、美丽一类的词汇并没有太多的感觉。但要问他为什么收养小白猫?他也说不出来。
他对秦流说:不是。
不是?那你为什么要收养它?
时竟遥摇摇头,转了个话题:下午我要去藏书阁,已经跟先生们说过了。
又去藏书阁看卷轴啊秦流拉长了声音说,嘟嘟囔囔地说,不知道那些阵法有什么好看的。长老们看过那么多遍,那些上古留下来的卷轴都被翻烂了也没谁看出个什么结果,少年啊,我劝你脚踏实地,好好练剑。
时竟遥不置可否,脚步一转就要下山。
秦流在他身后不甘心地问:真的不能去看看猫猫吗?
时竟遥挥了挥手。掌心朝内,手背朝外,漫不经心地一挥,是一个拒绝的动作。
切。秦流嘟嘟囔囔地说,一脚踢开了路边的小石子,背着他做了个鬼脸,金屋藏娇。
等时竟遥的背影从视线中消失,秦流也转过身,往峥嵘峰上去。
峥嵘峰,天玄宗几大主峰之一,如今的掌事长老姓秦,是秦流的父亲。秦流年龄小,性格好,又自来熟,加上一个长老父亲,在天玄宗很是吃得开,因为她和她父亲一样,是公认的老好人,属于那种弟子们会在背地里说秦流菜,但从没有人骂她坏的那种老好人。
秦流上了峥嵘峰,直奔理事堂,脚步还没跨过门槛,声音已经穿透了整个理事堂:爹
堂上的人无奈训道:成天这样没有规矩,成何体统?叫长老。
那人须发皆白,一张国字脸上满是仁厚慈祥,一看便知道是个没什么架子的长辈,秦流笑嘻嘻地凑上去,也不跟他客套,开门见山便说:爹,藏书阁二楼是不是要长老腰牌才能进呀?我想去二楼看看书,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