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妖伏在她怀里,小声地问:遗孀是什么?她还太小,很多事情并不明白。
就是逝去的人留下的爱人。虽然他已经逝去,但爱长存,会保护他留下的爱人。
猫妖便抬起头。
那是她第一次有闲心去看看妖王的雕像,那么高大、雄伟,好似高耸入云,叫人看不清楚他面容,猫妖低下头,看见石像的靴子上,溅着血迹。
石像并不保护我,爱也不。保护我的人是你,姐姐。她说。
胡说什么。狼婉说,她给她指石像,说,就是因为他,所以我才保护你,你知道吗?
猫妖便明白了。原来狼婉救的不是她,而是妖王的遗孀这个身份。
可是,她始终想不明白的是,如果她是妖王的遗孀,为什么要跪妖王?如果她不是妖王的遗孀,又为什么要跪妖王?
她把这问题问了狼婉,狼婉难得踌躇了一下,说:这件事很复杂的。唐棠,等你长大了,我就告诉你。
但狼婉没有等到猫妖长大,她就被丢弃在了天玄宗。
叙述到此,回忆便也到此,仓促结束。
狼婉又对她说:棠棠,你过来,到婉姐这里来,你不是想知道答案吗?现在婉姐可以告诉你答案了。
猫妖瞥了她一眼。出乎狼婉意料的,她没有走向狼婉,而是将脑袋埋在时竟遥的怀里,闷声说:我不想知道答案,也不必知道答案了。
她不必囿于妖王遗孀的身份,而可以在天玄宗,做一个独一无二的猫妖遥遥。
第113章 昼短四十三
这一次会面不欢而散。
其实说是不欢而散, 主要是狼婉不太高兴,狐蛇三人没敢说什么,猫妖知道了狼婉跟狐族对她做的事情无关, 还挺高兴的, 时竟遥也得了想要的答案, 更是满意。
等妖族四人离开后, 秦流琢磨着说:遥遥,你说妖族为什么要派那两个丢弃你的人来天玄宗啊?不怕撞上你尴尬么?
时竟遥冷笑道:他们哪里想得到。
如果不是时竟遥,哪怕猫妖活下来了,也根本不敢在人前露面。再说,他们觉得她十年前就死了。
只是,为什么是十年前?他们二十六年前把猫妖丢在天玄宗, 多年来从没有打听过天玄宗的任何消息, 不知道猫妖的生活和变化,为什么会得出这样一个时间?
秦流又说:看起来那个狼婉对你挺好的嘛,今晚我去套麻袋的时候会放过她的。
时竟遥说:那个狼婉,大约只是仰慕妖王罢了。她照顾猫妖,并不是喜欢她或是同情她之类的,很明显只是因为妖王。
秦流挠了挠头说:对人好就够了, 谁管为什么呀?我爹教我说, 君子论迹不论心。
时竟遥并不赞同。他是个天生的阴谋论者,就像许多年前他对秦流的帮助不屑一顾一样, 在他看来,这种带着企图的帮助最令人厌恶。
不过猫妖也赞同秦流, 他便不说什么了。只是在心里记上一笔:要让猫妖和狼婉、妖王彻底划清界限。二十六年前他们把猫妖丢在天玄宗, 二十六年来妖王从没有找过猫妖, 无论猫妖是不是王女转世, 都跟妖王没有关系了。需要你时你不来,等人无事觍着脸凑上来,要你何用?
或许妖王曾对她立下海誓山盟不假,但践行这份承诺的人是他时竟遥。
婉姐很照顾我。幼时我在妖城,被狼狐蛇三族共同抚养,在某一家住几天,就要换去下一家。所以,我从没有什么家的感觉。后来是婉姐把我接去狼族常住,她让我临摹妖王的字迹,教我识字作画。猫妖说着,犹豫了一下,或许我应该跟她道个歉,跟她说清楚
话音未落,时竟遥便沉下脸。他捧住猫妖的脸,让她转过来看向自己:看着我,遥遥。看着我。
怎么了?猫妖看着他的眼睛,疑惑地问。
你会不会跟她走?那个狼婉,她就想把你带回去,做妖王的活牌坊。
当然不会啦。猫妖说,我就是想跟她说清楚。她照顾我这么多年,应该会明白我的想法,会支持我的吧?
时竟遥久久的凝视着她的眼睛,那双暗金色的,天真的眼睛。那一瞬间他心里冒出来一个词:笨。笨猫。
即使是说出君子论迹不论心的秦流,都不敢否认这一点:狼婉只是透过她去维护妖王的利益罢了。
她从没有说你们怎么敢这样对她而是说你们怎么敢这样对王女转世,在她看来,猫妖是王女转世,那就是妖王的所有物,是妖王的利益,不可分割,不容侵犯,即使妖王已经逝去多年。
只有猫妖还愿意相信她们多年的情谊,愿意相信狼婉会支持她追寻自己的人生,殊不知这才是狼婉最不可能同意的事情,猫妖去对她解释,她绝对会勃然大怒的。
好罢。时竟遥摸了摸她的长发,轻声说,你去罢。
猫妖挣了挣,没挣脱他抱着自己的手,疑惑地看向时竟遥。时竟遥伸手,点了点自己唇。
猫妖一愣,继而脸色爆红,推着他又羞又怒,小声地说:有人,秦流还在呢。
秦流已经见怪不怪地背过身去,还说:不在,我不在!
猫妖:
时竟遥也睁眼说瞎话:好了,她不在了。说着,又抚上自己的唇,修长的手指从唇珠慢慢滑到唇角,动作间透着一股暧昧的色气。
猫妖左看右看,又羞又恼,但没有办法,时竟遥偶尔脸皮厚得可怕,她不答,时竟遥就这样慢慢抚着唇,一下下的,猫妖真怀疑如果她继续视而不见,时竟遥就会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他都不怕被弟子们撞见,新掌门颜面扫地的吗?
好吧好吧。她妥协了,闭着眼视死如归般亲上去或者用撞上去这个词更适合一些。
时竟遥对她的举动早有预料,完全不为所动。猫妖本来只想嘴唇蹭一下,敷衍过去就行了,但时竟遥不依不饶,反客为主,揽住她的腰深深地吻下去,甚至在猫妖想退开的时候掌住她的后脑亲得更深。
等时竟遥好不容易放手了,猫妖已经感觉自己的嘴唇火辣辣的,又酸又麻。时竟遥甚至在她的下唇咬了一口,不用摸,她都知道那里肯定留下了一个时竟遥的牙印。
她用手掌挡着自己的嘴唇,羞怒道:时竟遥!
嗯。罪魁祸首还老神在在,看得猫妖更是怒从心起,她还想再说什么,忽然肩头一重。
时竟遥俯下身来抱住了她,把脑袋埋在她的肩头,他低声说:遥遥不要丢下我。
猫妖一哽,登时便心软了。她想,时竟遥可能是真的担心她离开吧。如果换了她,她也会担心时竟遥离开她,说不定会比时竟遥更过激,不许他去找狼婉。
好吧,好吧。猫妖反手抱住时竟遥,感觉自己又一次妥协了。他们是道侣,是爱人,时竟遥总是照顾她,现在轮到她来包容时竟遥的不安了。
好吧。猫妖低声说,我不会走的,你放心,我就是去跟婉姐说说话,太阳落山前我就回来。
那你保证。
我保证,我保证。行了吧?
于是时竟遥放开手,垂着眼说:那你去吧。
猫妖转身走开两步,又觉得时竟遥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可怜,她觉得那可能是自己的错觉,但又着实心下不安,都已经走到门口了,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回过身小跑到时竟遥面前,踮着脚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在时竟遥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红着脸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