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时竟遥一个人怔怔地抚上方才猫妖亲吻的脸颊,呆立半晌,忽然笑起来。
他乐不可支的模样如春花初绽,冬河破冰,秦流转过身来,看着时竟遥的表情就知道猫妖又被骗了,她简直没眼看。
时竟遥一撩袍角坐上上首位置,笑容渐渐停了。
秦流看不懂这样的时竟遥。有时候她觉得时竟遥堂堂掌门,成天厚着脸皮扮小可怜骗猫妖可怜他,令人不齿。但偶尔,秦流也会觉得,时竟遥并不完全是扮出来的,猫妖也并不是完全看不透他。
或许,像他这样善于算计的人,像他这样在感情中也要用计谋骗取怜爱的人,才是真正没有安全感的人。时竟遥患得患失,是不是因为,他分不清楚,哪个是他骗来的吻,哪个是猫妖心甘情愿给他的吻?
时竟遥凝望着猫妖远去的方向,放松下来,靠在座椅里,单手支着额头,合上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半晌,他吐出一句话:笨猫。也就她愿意相信人心。
即使猫妖并没有同意狼婉带她回家的要求,也能看出来,对于狼婉的到来,她很开心。
笨猫。时竟遥想,他们根本没有在关心她。人说见过真正的爱的人,是不会被虚情假意欺骗的。那为什么她还看不明白?
狼婉眼里有算计,有维护,就是没有真心实意的疼爱。
秦流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敢说。作为最早站队时竟遥的人,一般情况下时竟遥并不介意她开个玩笑或者说点什么蠢话来调节气氛,还会跟着一起笑,秦流对此心知肚明,并不介意偶尔当个有用的蠢人。但当时竟遥偶尔露出藏着温和外表下的一面时,就连秦流都会怕他。
好半晌,他自言自语地道:我都要开始怀疑是不是我给她的太少,才叫她去别处寻找他人的疼爱。
秦流犹豫了一下,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应该插话,但事关猫妖,她还是说:毕竟,人的一生是需要很多种不同的爱的。爱情,亲情,友情都不可或缺。
时竟遥摆了摆手,说:去,去给妖族那个狼婉传个话。
什么话?
在我天玄宗的地界上,无论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在遥遥面前,让她装也要给我装出个样子来,懂么?
时竟遥乐于让她永远当一只笨猫。
第114章 昼短四十四
猫妖一路到了天玄宗专门腾给妖族的客房, 却没见到人。
她见狼婉房间的门大敞着,主人大约出去得很匆忙,连门都没有关。猫妖站在门前, 不由得踌躇了:她该怎么去找狼婉?
要她去问住在旁边的狐狸, 她又觉得厌烦, 不想看他们的脸;可要去询问路过的弟子, 她又不敢。
事实上,只在她站在门前的这一小会,就已经有几个弟子朝她投来好奇的目光了,猫妖只得拉下兜帽,努力遮住自己的脸,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她踌躇了一会儿, 想回去, 又觉得要是现在回去找时竟遥或者秦流让他们带她过来,就好像做什么事都得找父母一起的小孩一样。可她脸皮实在薄,又怕人,在其他人的目光中站不到一会儿,就想认输投降,像小孩就像小孩吧, 反正她的父母又不会笑她。
她遮住脸, 刚想往回走,便听到一声殷勤的:夫人!夫人您怎么在这里?
猫妖被这热情的声音唤得脚步一停。她犹豫了一下, 心想他在唤自己吗?而后确定了她听出来了,那正是管事的声音, 他真的在喊自己, 而且, 周围有许多弟子都听到了这声音, 纷纷停住脚步围观。
猫妖哪里见过这场面,当即头皮发麻。
她转过去,出于礼貌,微微提了提兜帽,露出脸来。
夫人,您怎么在这里?管事殷勤地走到她面前,又看了看一旁的妖族居所,恍然大悟,您要找谁?要不要我带您进去?
她对面对人类这种事情根本没有经验,更别提这样热情的人:我、呃
掌事热情、耐心,微微弓着身。猫妖偏过头去,说:我找狼婉。但她的门开着,里面没有人她慢吞吞地,一字一句,强做镇定。
话音刚落,掌事立刻道:哦哦,就是那只狼妖对吧?我去帮您问问?
麻烦你了。
嗐!夫人同我客气什么,有什么事您尽管说!管事嘴上说着,麻溜地进了屋,不一会儿出来了,朝她一摊手,屋里的蛇妖说,方才狼婉和两只狐妖被人喊走,出门去了,要等他们回来估计要一会儿。
猫妖疑惑地想:被人喊走?在天玄宗他们还有认识的人类吗?
管事搓了搓手:夫人您看,您是在这里等着呢还是先回去?在外边站着也累,不如进去坐着等,我带您进去?
不用了,我先回去,明天再来找她。猫妖说,她再忍受不了旁边路过弟子有意无意往这边看的视线,拉起兜帽往回走。
那我送您回去吧。掌事又殷勤地说,路上弟子多,若是遇见不长眼的人就不好了。
猫妖本想拒绝,听到后半句,便点了点头,说:好吧,谢谢你。
您太客气了,这点小事罢了,在下刚好也要去寻掌门汇报大典的事掌事嘴上滔滔不绝地说起来,但动作间一直与她保持着恰当的距离,不过分远也不太近,猫妖虽然警惕,但多少放松了些。
在她走出院子时,忽然瞥见屋里走出一个人。那人一身青色的长发,眼下的脸颊处有明显的蛇鳞,行走时没有鞋子踏在地面的声音,只有窸窸窣窣的细微动静她裙子底下的并不是人类的腿,而是蛇尾。正是猫妖不认识的那位蛇妖。
蛇妖看到她,微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猫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蛇族,但对她这样友好的蛇妖她还是第一次见。
她绷紧了下颚,不去看蛇妖,转身离开了。
两人走出院落,路上,猫妖还担心掌事太过热情,会一直询问自己,但他显然是个聪明人,只与猫妖讲些趣事,并不要她回答,或许他本就只是想要活跃气氛,即使猫妖不听,他也能一直滔滔不绝地讲下去。
她以为他会这样一直讲下去,但,出人意料的,他突然停住声音:所以说,这次大典啊,夫人?
夫人?猫妖一开始以为他又在唤自己,但她顺着掌事的目光看去,才发现他在唤面前的另一个人。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修,穿着黑色的长袍,猫妖难以从服装辨认她的身份,因为那既不是弟子服也不是长老袍,在她愣神的时候,女修也在打量着她,神情很冷淡。
夫人在下忘了介绍。掌事说,对着女修道,这位是时竟遥时掌门的道侣。他露出一个笑,虽然他也对着女修唤夫人,但对她并没有对猫妖那样殷勤,相反透着一股冷淡。
又对猫妖说:这位夫人是清屏真人,您直接唤她真人也可以。
清屏真人,猫妖想起来了,是时竟遥的继母。
那位清屏真人冷哼一声,猫妖看着她,忽然轻轻地咦了声,说:我好像见过你。
又是一声冷哼。
猫妖确定了,她的确见过她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她并不是这个模样。
在猫妖的记忆中,掌门夫人是一个高傲的女人,颧骨又高又尖、鼻梁又宽又挺拔,眉头一皱,薄薄的嘴唇上下一抿,就吐出尖酸的话来。这让猫妖觉得她很刻薄以貌取人并不是个好习惯,但往往很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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