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白果叽叽喳喳地说:“娘子,那个楼大夫开了个吴茱萸汤,为什么你还开吴茱萸汤呀?”
江慧嘉笑道:“用药之道,君臣佐使,相差仿佛都有可能得到截然不同的效果。楼大夫的原方也是有效的,只是……”
说到这里她又皱了皱眉,心里总忍不住闪过钱定昆的脸色,觉得这里有十分紧要的关联,偏偏一时她又判断不出。
这种明明像是要抓到什么,可偏偏又在关键处蒙了一层窗户纸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她冥思苦想,却总觉不得其法。
再看白果一脸好奇,江慧嘉索性就对她细说起了用药的道理。
她是有心要培养白果做助手的,所以平常从不吝于细心教导她。可惜白果资质有限,简单的东西能够理解,在药性方面却没什么灵性。
江慧嘉短时间内也不能要求太高,她也设想过要选一些资质好的童子来收做亲传弟子,不过这是长远打算,一时半刻急不来的。
此后过两日,江慧嘉又去给钱大太太复诊。
她的药比楼大夫的药更有效,复诊结果很好,钱大太太头疼之症几日之内就好了十之五六。
江慧嘉只好把先前的疑问暂时按捺下,又嘱咐钱太太照原方再吃五剂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虽然心里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但钱太太的病有所好转是事实,江慧嘉就是心有怀疑也找不到头绪。
回家以后她就拿出近段时间新买的几本医书翻了起来。
府城的书铺存书确实比县城书铺要丰富许多,江慧嘉买齐了《黄帝内经》缺失的《灵枢》卷和完整的《《千金方》,又买到了《肘后备急方》、《针灸甲乙经》等等好几本医书。
有些书因为时代的关系,跟她在现代所看到的内容并不完全一致,还有一些是在现代已经失传的古方。
虽说时代是进步的,但有些经典的东西还是值得一读再读。
江慧嘉希望通过看医书找到些灵感,以印证自己先前的疑问。
“脉弦紧,舌苔白,足冷……肝经实寒并没有错。”江慧嘉心中喃喃,“到底问题在哪里?”
忽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白果隔着屏风低声敲门道:“娘子,章镖师求见。”
“章镖师?”江慧嘉放下书走出来,到了外头厅堂,只见章镖师坐在客位的一把椅子上,一双手放在身前捏得死紧。
江慧嘉一进堂屋,章镖师立即站起来,几乎是抢上前一步,拱手道:“江娘子!”他嘴唇抖了一下,声音略沉。
“几日不见,章镖师一向可好?”江慧嘉还礼,又请他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章镖师神情紧张,并不坐,只急忙说:“江娘子,外伤中箭的病人你可能救治?”
果然是来求医的!
江慧嘉并不意外,便问他:“哪里中箭?中的是什么箭?”
“胸膛中箭,靠近心口,中的是半边扣箭!”章镖师一手握拳,自己捶了一下自己手掌,忍着愤怒道,“贼子太阴狠!他娘的居然用半边扣箭!”
江慧嘉:“半边扣箭?”
原谅她没掌握冷兵器知识,半边扣箭是个什么箭,她完全不懂。
当然,看章镖师表情,她也猜到一二:“箭上可是有倒刺?”
“两边都有倒钩,足插进了两寸深!”章镖师深深吸气道,“人是在城外头十里远的地方中的箭,当时旁边的兄弟就帮着折断了箭杆,包扎了伤口。但箭头还在伤口里,没人敢取!”
是带倒钩的箭!
又是插进了靠近心房的位置,没人敢取这样的箭头这是情理之中的。
白果在一旁听着,掩口惊呼道:“受这样重的伤,人竟没死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太冒失了,好在章镖师这时没有心情责怪她。章镖师甚至也苦笑道:“好险没当场射中心房,所以当时没死。”
白果又道:“好端端的,城外怎地会有人受箭伤?城外如今这样危险么?”
“我们走镖的,干的就是脑袋别裤腰带上的买卖。”章镖师沉声道,“江娘子,这样的伤,你能不能救?”
这是他第二次问这句“不能能救”,他的态度表现得更沉静了。他的情绪已经收敛,只是目光紧紧盯住江慧嘉,一瞬不瞬。
江慧嘉心跳微微加速,手心向内略收。
“我从未治疗过箭伤。”她道,“便连外伤我都极少治疗,但我愿意一试。”
这是实话,她在现代的时候就算从医经历再丰富,她也没可能接触到箭伤患者!
在法制基本健全,冷兵器已经被淘汰掉的现代社会,一般人又上哪里去受箭伤去?
章镖师郑重道:“多谢江娘子。”
江慧嘉点点头,很快回房,亲自收拾了一些手术用具。
又取来药箱,整理了一些药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动作很快,三下五除二就通通收拾好。
当下并不耽误,与家里下人交代一声,带着白果江慧嘉就登上了章镖师带来的那辆马车。
马车径直驶向盛通镖局。
很快马车到达目的地,江慧嘉掀了帘子一看,却是吓一跳。
盛通镖局门口竟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不少人,
章镖师负责赶车,动作最机变。
他连忙从车辕上跳下,一边鼓足气,喊道:“诸位让让,大夫来了!”
盛通镖局就座落在永义坊和清水街相交的地方,江慧嘉最初开义诊则是在清阳街摆的摊。
因此她这边下车,竟有不少来凑热闹的人认得江慧嘉!
“是江大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大夫怎地来了?我可看过那伤者模样的,啧!简直太可怕……”
“这……江大夫可是女大夫!能治这样的伤?”
人们震惊,窃窃私语。
江慧嘉带着白果,快步从人群让开的道路中走进去。
章镖师带她直入内堂。
“总镖头!”
内堂里,一个中年人面带哀色,正转身举步往外走。
迎面与章镖师相见,章镖师看他神情,立时惊道:“总镖头,你这是……”
“已经没气了。”中年人掀起眼皮看了章镖师一眼,面色哀伤而痛楚,“老章你回来得正好,去看霍小郎最后一眼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已经没气了!
章镖师身躯微微一颤,忙大步往内闯。
江慧嘉落在后头,比他要慢几步。盛通镖局总镖头见到她,就怔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可是江大夫?”
章镖师要请的是新近在府城声名鹊起的义诊女大夫,这个他是知道的。
江慧嘉还曾派人来盛通镖局雇佣过章、常两位镖师做护卫。
“劳烦江大夫了!”不等江慧嘉答话,这位盛通镖局的总镖头就是苦笑一声,拱手道,“霍镖师已经归去……江大夫不必再费心。”
转头看向在外堂侍立的一个侍女,就要招手叫她过来招待江慧嘉。
江慧嘉忙道:“总镖头莫急,既是来了,待我先去看看人再说。”
要不是这位总镖头刚好挡在她前头路上,她也要跟着章镖师急冲进去了。
刚刚断气的人紧急复苏还有可能救活,如今时间紧急,哪里还能耽误?
盛通镖局总镖头微侧身,江慧嘉脚下生风,当下快步奔入内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内堂虽不比外堂敞阔,可也足有两三间常见的厢房大。
一边立柱旁设着一张矮榻,明显是临时搬过来的。
好几条大汉围在矮榻边,个个神情悲戚。章镖师一膝拄地,蹲在矮榻旁,悲声道:“阿崇你放心,你是为兄弟们伤的命,有一个算一个,老哥哥们都会为你报仇的!”
“娘子!”江慧嘉走得太快,白果在后头背着药箱追赶。
章镖师被声响惊醒,江慧嘉已经快步过来。
“江娘子!”章镖师下意识地让开身。
江慧嘉并不言语,抬手在榻上伤者口鼻间一转,先确定他的确是没有了呼吸。
再触摸患者颈动脉,确定患者脉搏已停跳。
又翻开患者眼睑,观其瞳孔散大,心脏停搏时间应该并不长。
江慧嘉当即手捏成拳,忽地一抡捶,对准患者心前区位置,就是猛地一捶下去!
“你干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娘子!”
一条大汉的怒喝声和白果的惊呼声同时响起。
“啊!”白果惊叫。
离江慧嘉最近的一个大汉已经伸手来拉她,而电光火石间,章镖师又急忙抬手将对方的手挡住。
白果忙冲过来,就要挡在江慧嘉身边。
江慧嘉大喝:“都让开!”
话音刚落,榻上已经没了气息的患者竟微微逸出了呻吟声。
一切说来话长,其实都不过是发生在瞬息间。
患者的呻吟声犹似神话传说中的定身术,瞬间就叫四周一切突兀一静。
除了江慧嘉,其余众人几乎都以为自己是中了幻觉,听错了声响。
江慧嘉没有一步一步地给患者做心肺复苏,而是采用最直接的击打法,强制心脏重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果手法上佳,技巧极好,患者心脏停搏时间并不长,通过捶击心前区,是有可能使患者瞬间恢复心跳的。
但这还不够,江慧嘉沉声道:“白果,煎麻黄汤,用蜜麻黄,快!”
麻黄有升压止血之用,患者之前已经经过假死,即便心跳暂时回复,他的血压也仍旧低于警戒线,因此急需用药为患者抬高血压。
否则患者很有可能再度心脏停搏!
白果经过江慧嘉一段时间的教导,这时候反应也极快。
当下忙将药箱放下,快手快脚地取蜜麻黄出来。
其余人才恍惚反应过来,章镖师颤声道:“江娘子,霍崇他……这是又活了么?”
江慧嘉道:“你们都让开,不要围着,阻碍空气流通!一时活过来而已,能不能真的活回来,还要看接下来的急救!”
她先前在家里抄医书,就特意换了家常的窄袖衣裳,这时候行动也十分方便。
白果已经取出了蜜麻黄,江慧嘉道:“谁来带我这丫头去熬药?快些出个人!”
这话是对围在这里的其余众人说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人中就有个灰衣裳的年轻人忙道:“我去!”
江慧嘉先前走来时,众人只当是个冒失的小娘子,可经过她方才神乎其神的急救,她这时再说话,众人却仿佛只觉得她身上莫名竟多了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场。
指挥若定,使人不由自主便听从折服。
“备水!”
江慧嘉继续吩咐。
“生水烧开,冷却。”
一边说着,她也不管是谁听了吩咐去做事,自己走到药箱边,先取出一副自制的口罩带上。
紧接着,她从药箱格子里选出装有生脉丹的瓷瓶,倒出几粒绿豆大的小丸药,就又走回患者榻边,亲自喂他吃药。
生脉丹是为回阳救逆之用,这一段时间江慧嘉自制成药,当然不会忘记急救效果最好的生脉丹。
特意将药丸做成绿豆大小则是为了方便患者吞服。
否则要像电视上常演的那样,丹药统一都像鹌鹑蛋,那还怎么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手点患者咽喉,绿豆大小的药丸子骨碌碌就滚进了患者食道中,又被他不由自主地吞咽下腹。
“烈酒!”
“灯烛!”
江慧嘉继续吩咐。
“快些!”
“高凳来两条!”
她在现代的时候做过一段时间的急诊科医生,也曾多次主刀上手术台。
主刀医生的气势这时已经全开,旁人不知道这是她多年从医锻炼出来的气场,只觉她此时俨然是手掌阴阳生死之大将。
众人被她支使得团团转。
章镖师更是主动站出来充当任务分配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高凳过来了,江慧嘉亲自从药箱里取出一个被单独列开的手术盒。
这个手术盒也是她特制的,里面不仅分格子列开了她早先请人打造的各种针刀工具,还备有干净的细棉纱布,长条绷带等物。
棉纱布当然不能跟现代的纱布比,但江慧嘉采用的是时下最流行做夏季内衫的一种薄如轻纱般的棉布,再多次折叠堆成,质地是很好的,也能一用。
这些东西出于习惯,自从来到府城,并将一应物件都备齐后,她是隔三差五都要蒸一遍消毒的,这时候倒也方便齐全。
正好干净的水和烈酒都来了。
江慧嘉先洗一遍,又用烈酒仔细擦拭双手。
条件简陋,也只能因陋就简,但能做的还是要尽量做齐。
她这厢仔细擦拭双手,做术前准备。
忽地外头又传来一阵激动的低声:“霍小郎真醒了?是哪位名医在里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一阵脚步声从外堂走入内堂。
快速走进来的,一个是盛通镖局的总镖头,另一个却是一名身穿灰白麻衣的年轻男子。
江慧嘉已经用烈酒擦拭好双手,此时她正坐在另一条高凳上,闭目思索接下来的手术方案。
患者中的是带有倒钩的半边扣箭,这样的箭当然不能直接拔,只能通过手术割开伤口,再将箭头取出!
而麻烦的是,患者先前已经假死过一次,他的整个身体状况都处在崩溃边缘,生脉丹能够吊住他一时之气,却不能真正令他起死回生!
这场手术务必要更快!更精准!
江慧嘉先前拳击患者心前区,就已经探查过,他真正的中箭位置是在第五到第六根肋骨之间。这一支箭虽然没能射中他的心脏,但是射中了他的肺脏!
心肺之间,相隔极近。
而肺脏取箭,这必然是一场极精细,极高强度的手术。
江慧嘉预估手术时间最少不会低于六十分钟。
这还是最乐观的估计。
她是拥有如同超级探测仪一样的奇异能力,但这种能力却是不持久的,有使用限制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每一天,她最多能使用这种能力十五分钟。这还是极限预测的结果,而在真正的手术中,她对这种能力的使用时间最多不能超过八分钟!
因为手术本身就极耗精力,她不能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探测异能的使用中去。
否则,就算她将患者整个身体状况都解析得清清楚楚,到最后,她却没有力气再做手术了,这种探测还有意义吗?
旁边一个声音带着极度的讶异与好奇,响了起来:“拳击心脏,令刚死之人复生,这是什么原理?”
江慧嘉正在快速思索手术方案,这时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答:“不是拳击心脏,而是心前区。”说话时,她的声音就难免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
提问的男声恭敬又好奇地再问:“心前区?何谓心前区?此时捶击,不怕震荡箭头?”
“前胸位置,骨骼极多。箭头射入,要么击穿骨骼,要么射入骨骼间隙,都是要被骨头卡住的。”江慧嘉随口道,“我的手法,当然可以保证不会震荡箭头。”
语气随意,越发凸显出言语间的极大自信。
“麻黄汤来啦!”这时,白果端了药碗,快步走进!
麻黄汤终于熬好了,江慧嘉精神一震。
生脉丹回阳救逆,麻黄汤升压止血,需此两相配合,她才敢展开手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患者还有一些意识,喉间在微微呻吟。
江慧嘉已经净手,就叫白果来喂药。
汤药不比丹药,是很好入口的。
患者大约也知道现在是救命的时刻,所以非常配合。
麻黄汤被顺利地喂了进去。
稍过一会,十分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患者苍白冰冷的脸色竟明显地开始回暖起来。
还是那男声奇道:“《本经》言,麻黄主中风、伤寒头痛,温疟。能发表出汗,去邪热气……为何用在此时竟有奇效?”
麻黄在这里起到的实际作用是提升血压,但在不懂其中究竟的人看来,这麻黄却如同传说中的仙丹妙药一般,这一使用,竟连濒死之人的血气都能疾速回复许多。
这的确太神奇了!
江慧嘉这次没有解释,而是对白果道:“再去端几碗麻黄汤过来备用。”
手术过程中,万一患者心跳再次微弱,就要用到麻黄汤随时为其升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果应声出去。
江慧嘉环顾四周道:“诸位请暂时回避,我将为伤者取出箭头。手术过程不能被打扰,留下一人做我助手即可。”
盛通镖局总镖头这时也在内堂,闻言立即道:“我们都出去,由林大夫为你做助手可好?”
江慧嘉这才注意到自己身旁凑过来的这个人,这人身穿灰白麻衣,看起来有二十七八岁年纪,面目十分清瘦,脸庞棱角分明。
这时他正用好奇而期盼的目光看过来,眼中精光,犹似燃烧了两团熊熊火焰。
似乎是一个饿了十天半月的沙漠旅人,此时正临逢了绝地清泉与珍馐大餐。
因而散发出狂热渴望!
江慧嘉太熟悉这种眼神,每一个,对极致领域有着狂热追求的人,都有可能散发出这种眼神!
毫无疑问,身旁这人就是总镖头口中的林大夫。
如果他追求的是至高的医术,那么在江慧嘉此时所展现的,近乎“起死回生”的神奇手段面前,他露出狂热就可以理解了。
“可以!”江慧嘉严肃道,“但必须一切听我指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门外,白果端着一个托盘,重又端了几碗麻黄汤过来。
江慧嘉道:“白果和林大夫留下,其余诸位请回避。”
林总镖头拱手:“有劳江大夫!”很快带领众镖师离开。
轻轻“咔哒”一声,外堂与内堂之间的小门被紧紧关上了。
镖局众人聚集门外,虽然他们都很干脆地快速离开了内堂,但他们的心却仍然牢牢牵挂其间。
有几个镖师甚至是直到现在都还如坠云雾般,恍惚道:“简直太不可思议!她……她真能将霍小郎救活么?”
内堂中,江慧嘉不慌不忙,指挥道:“林大夫,请剪除患者上衣。”
林大夫怔了下,忙接过白果递来的一把剪刀。
咔嚓几剪刀,他小心又快速地将患者衣物剪开,然后剥除了下来。
患者的整个上身就这样暴露了出来,他陡地就闷哼了一声。
白果有些不好意思地侧了侧脸,毕竟伤者可是个年轻男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纵然他胸口现在血肉模糊成一团,但毕竟是武人,身躯雄壮,肌肉明显。白果哪里看过这个?当然受不了了。
江慧嘉却是面不改色,反而对患者道:“霍郎君是真好汉,胸口中箭必定痛极,你却只是低哼,而并不大声呼痛,可见了得。”
这纵然是有患者身体虚弱,发不出太大声音的缘故在,但对方的意志力也的确不容小觑。
江慧嘉这时候夸他,为的却不是旁的,而是要激发他的求生意志。
霍崇咬着牙,勉强从齿缝里吐出两个字:“多谢!”
“我会救活你的。”江慧嘉道,“现在我要为你进行麻醉,不要慌,麻醉只会暂时使你失去部分知觉,但你很快会真正好起来的。”
说着,又对林大夫道:“快将患者上身扶起来,小心不要触到伤口。”
林大夫依言行事,动作轻柔而有力。
患者的背部露了出来,江慧嘉快速抽出两根银针,陡地对着患者背部脊骨间隙刺入!
神经根阻滞麻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针灸麻醉,最方便适用的当然还是神经根阻滞麻醉。
江慧嘉当初治疗宋熠腿疾,就曾多次使用这种麻醉技术。
她当然也还知道一些纯中药的麻醉药配方,但在麻沸散失传的大靖朝,一道高效的麻醉配方价值实在太大了。
不比针灸麻醉,这个拼的是技术。
而麻醉药剂配方不同,任何人只要有配方,有药材,都能配置出高效的麻醉药来!
这个东西危险又容易引来觊觎,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时候。
江慧嘉这次做麻醉,用的是两根短针。
细如毫毛的银针被轻飘飘刺入了患者的后背第三胸椎间隙神经中,直没入根。只在尾端被留了细线,方便术后拔针。
霍崇眼睛微凸,表情古怪。
自肩部以下,他已经失去对大半个身体的知觉了。
江慧嘉安抚道:“不要害怕,你会活下来的,相信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的话语仿佛带着某种神奇的魔力,使人恍惚看到生机与希望。
江慧嘉的声音低柔和缓:“你可以闭目养神,想一点快乐的事情。”
一边打手势,叫林大夫将人放下来。
霍崇被重新平放回榻上,果然慢慢闭上了眼睛。
江慧嘉又叫白果取来霍崇被剪开的衣物,大致盖住他裸露出来的腰腹与手臂。
现在天气冷,患者失血重伤,本来就体虚,再把人冻着就不好了。
手术终于可以正式开始,江慧嘉先用细棉纱布沾着烈酒清理了伤口表面的污迹。
污血被擦拭掉,露出了被折断的箭头!
白果倒吸凉气,忍着惧怕小心凑了过来。
江慧嘉道:“镊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果刚才也净过手,这时忙递来镊子。
“三号刀!”
江慧嘉又伸手。
白果自己手上也捏着一把镊子,这是就用镊子夹着刀柄,将一把带着长柄,前端薄如蝉翼的手术刀递给江慧嘉。
江慧嘉接了刀,精神高度集中。
她脑海中奇异的力量已经准备许久,这时终于弹射而出!
精神锁链如同一台高精透视仪器,探转间将箭头内外四周的画面传输到了江慧嘉脑海之中。
箭头被卡在第五到第六跟肋骨之间,四周血肉密布。
江慧嘉的精神锁链一触即离,却不敢探测太久,很快就被她收了回来。
理论上她认为自己在保证手术精力的同时,还可以使用精神锁链七到八分钟,但实际上这个事情又不是这样算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探测异力的使用非常消耗她的精神与体力,为了保证自己能够顺利完成一台时间很可能会超过六十分钟的手术,她必须尽力压缩对这种奇异能力的使用。
江慧嘉收回精神锁链,只用肉眼视物。
她的精神完全集中,很快一刀下去!
“啊!”白果忍不住低低地惊呼一声。
但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立即捂住了嘴唇。
侧头瞥过旁边那林大夫,只见对方呼吸急促,他的目光紧紧落在江慧嘉动作不停的手上,目光中全是她看不懂的热切光芒。
江慧嘉切开了创口,她下刀又稳又快,刀口之下,皮肉被翻开。
而神奇的是,患者创口虽然被拉大了,从那创口处流出来的鲜血却并没有增加多少。
可以让人清楚看到的是,箭头确实被卡在两根肋骨之间,所以虽然创口被切开了,这箭头也仍然不能顺利拔出。
江慧嘉用镊子提起一边皮肉,使下方一根肋骨被露出得更明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后伸手道:“四号锤!”
白果微微颤抖着手,忙找到一柄不过巴掌大的袖珍小铜锤,快速递给江慧嘉。
江慧嘉接过铜锤,瞥了旁边的林大夫一眼:“去净手,等下接手一把镊子,可以吗?”
这突如其来的问话使林大夫一惊,随即他狂喜道:“可以!没有问题!”立即转身去净手,又学江慧嘉用烈酒擦拭手掌。更学了她,拿了药箱里多余的口罩戴上。
江慧嘉不再理他,一手拿着小铜锤,细细地在创口下露出来的那根肋骨上敲了敲。
林大夫很快净好手过来,江慧嘉示意他再拿一把镊子。
他轻手轻脚,看起来是有外科经验的,另拿了一把镊子,学着江慧嘉将患者创口撑开。
江慧嘉又伸手:“六号刀。”
白果连忙递刀。
江慧嘉一手持刀,另一手举起小锤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刀锋顶立在那根肋骨上,小锤子迅疾如风般落下。
喀嚓——!
细微声响过后,这根肋骨就被她敲断了!
敲断了!
“啊!”白果张着口,发出无声的惊呼。
旁边的林大夫也倒抽一口气。
江慧嘉面不改色,小锤和六号刀被放回去,她重新拿起镊子,轻轻巧巧就将这根这段的肋骨拉起、移开。
患者已经失去了对肩部以下身体的知觉,但这个时候他却仿佛是感觉到了什么,脸色忽地又白了起来。
心跳开始变弱。
江慧嘉的声音仍然镇定:“白果,麻黄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果连忙端一碗麻黄汤过来,用调羹小心喂患者服下。
江慧嘉又将肋骨另一边敲断,然后直接将断掉的半根肋骨取开。
创口内的情况终于全部显露在三人眼前,胸膈膜被切开,下方是属于人类的、活生生跳动着的心脏和肺脏!
白果和林大夫两个何曾见过这样的场景?
林大夫呼吸颤抖了一瞬间,但手还算稳。
白果却险些打掉了手中的药碗,只看了一眼就再不敢多看。
江慧嘉一手镊子,一手手术刀,小心下刀,切入患者肺部伤口。
箭头最尖锐处,就扎在肺里!
肺部伤口被有规则地拉开,江慧嘉放下镊子,忽地一手突入,快如轻风般捏住了断箭外露在伤口上的一笑截,轻轻巧巧一拔。
几乎没有声音,箭头被拔出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叮!
箭头落到一边早已准备好的托盘上。
江慧嘉的声音清澈冷静:“箭头已经拔出。”
这句话是特意说给霍崇听的,为的也是给他希望,激发他的求生意志。
果然,对方的心脏跳动似乎又快了几分。
江慧嘉道:“白果,棉纱布。”
白果忙放下药碗,来拿棉纱布。
江慧嘉额头已经渗出了细汗,白果又细心地为她擦汗。
棉纱布被探入患者胸腔,吸取内中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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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将这些血液全部清理干净,过后很可能会引发血胸等各种后遗症。
清理积血,寻找出血点,并结扎、缝合。
江慧嘉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切。
明明是十分血腥又紧张的一项工作,在她手下做来,却仿佛是一件艺术。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外堂众人紧张又惧怕,期待中并难掩心中种种惊奇情绪。
一名镖师忽地一捏拳,人就趴到了门缝上,口中低声道:“老子忍不了了!我非得看看!”
里头的情形却并不能很清楚地被人看到,江慧嘉手如穿花,创口内,那破碎的一角肺叶被她快速缝合。
忽然,患者心跳又微弱了起来!
“白果,麻黄汤!”江慧嘉重复指挥。
麻黄汤被反复喂入,然而这一次的麻黄汤下去,患者的心跳却没有再次起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相反,这颗心脏的跳动,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疾速衰弱。
短短数个呼吸间,几乎不等人反应,霍崇的心跳就再次停止了!
心跳停止了!
白果抖着手,哐当!
药碗掉落在地上。
“娘子!”她喉咙里发着气音,竟连惊叫都惊叫不出来了。
林大夫也低呼一声:“江大夫,霍崇心跳又停了!”
霍崇的心跳停止了,旁边几人的心跳却反而像是被放大了般。
咚咚——咚咚——
门外之人听到里头模糊的惊呼声,几乎就要推门冲进来。
江慧嘉仍旧面不改色,她伸出一只手,透过被切开的伤口,轻柔而又坚定地握住了伤口内,仍然血液温热的那颗心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啊!”白果惊恐地倒退。
江慧嘉手掌微动,握住这颗心脏,极富技巧地轻轻捏下。
她的手掌仿佛有了生命,在一片裸露的脏器中从容地动作。
一下,又一下。
时间过去明明并不长,然而在此刻旁观的两人眼中,却又显得漫长得可怕。
门外传来阵阵躁动,似乎是众人在争论要不要撞门冲入。
江慧嘉通通充耳不闻,只是手上动作不停。
白果已经不敢再看江慧嘉的动作,她将视线转到了林大夫身上。
只见这位一直表现得还算镇定的年轻大夫,这时却是大汗淋漓,满眼惊骇。
“好了……”
恍惚间,白果似乎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这样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果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她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全部心念似乎都被恐怖情绪灌满,几乎不能再思考旁的什么。
她又听到一个声音淡淡道:“布巾。”
白果一个激灵,呆滞地从药箱里拿出一块干净布巾,却不知道要递给谁。
江慧嘉随意看了她一眼,直接从她手上拿过布巾,擦干净手,又继续处理伤口。
霍崇的心脏通过这样最直接的按摩,又重新跳动了起来。
江慧嘉一息也不敢耽误,肺部缝合已经完成,她继续缝合胸膜。
再取回之前被敲断的那根肋骨,在肉眼可视的情况下,将断骨对接。
没有适合用在此处的不锈钢丝,她就通过缝合断骨上的筋膜为患者接骨。
种种外科技巧,在古人看来全都是不可思议的。
断骨接好,最后缝合皮下组织和皮肤表层。
她用的是间断缝合,缝合皮肉的针线在她手下却如同穿花蝴蝶般灵巧飞舞。她十指纤纤,动作之时似乎比世上最出色的绣娘绣花时还有灵韵。然而她绣的不是花,而是人的生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缝合完成,最后固定胸膈。
江慧嘉又取来棉纱布,为患者创口涂抹秘制膏药,然后绑缚绷带。
这需要林大夫帮忙,林大夫脸上仍旧满是惊骇与狂热相结合的扭曲表情,但他比白果要有行动力多了。
江慧嘉一指挥,他就立即来动作。
而最后,门外那些满心焦虑的人还是有没有冲动地冲进来。
章镖师握着拳头,砸在地上:“说了信人家,就要信到底!咱们可不是那等唧唧歪歪的小人,不能干那事!霍小郎本来就没救了,江娘子肯来已经很不容易,你们还想怎么样?”
他挥着拳头道:“人是我叫来的,救得了救不了都是人情,谁要是敢为难,别怪兄弟我拳头不长眼!”
走镖的都是粗人,最是讲究江湖义气。章镖师这样说,众人纷纷叫好。
一人叫道:“娘的!阿崇这小子是为护镖受的伤,他要是真死了,兄弟们一定都为他报仇!”
正说着,内堂的门终于被打开了。
最先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却是林大夫那张冷汗涔涔,恍似失魂落魄的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人就是一惊。
纵然早有心理准备,并不对霍崇能被救回来的事情抱有太多希望,但看到林大夫这样的神情,还是叫人心惊。
章镖师抢上前一步,焦急道:“林大夫,怎么样了?阿崇他……是不是……”
他声音微微颤抖,最后几个自己根本说不出口。
众人视线都投过来,林大夫还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惊骇地在口中喃喃:“真活了……居然真活了……”
“救不活也不怪你……”一个镖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堵在了喉咙里。
他瞪大眼睛,像是一只被噎住了喉咙的鸭子般,戛着嘴,表情满是古怪。
“你说什么?”
章镖师也以为自己听错了,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救活了……”林大夫忽地一撩袍角,迈步就往外冲,“还缺一味药,我去拿药!”
救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确认自己真的没听错后,众镖师几乎都被这惊喜砸晕了。
因为太过不可思议,这一刻,他们竟不知是惊多还是喜多。
盛通镖局总镖头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带头就往里头冲。
众人惊喜、惊骇,满怀着不可思议的情绪冲入内堂。
矮榻边,江慧嘉在对白果讲解方子:“病后康复,首要止血,当用三七、白芨、仙鹤草。其次要凉血消肿,我又将其称之为抗病毒。要用黄芩、蒲公英、紫花地丁……”
白果点头道:“当归、阿胶补血,人参补气,甘草……”
她皱着眉,很苦恼地思索着。
江慧嘉道:“甘草调和诸药,所谓君臣佐使……”
正说着,众人已经冲到榻边,只见榻上的儿郎面目紧闭,唇色微赤。他显得很虚弱,呼吸有些艰难。
但很明显,他真的活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将一名胸口中箭,已经断气的人重新救活,这是什么概念?
生死人肉白骨!
这何止是不可思议!
当众镖师冲进内堂,真正看到霍崇活过来时,他们脸上那种种精彩表情,简直难以描绘。
江慧嘉的名声,彻底在府城传开了!
如果说之前的义诊使她在府城拥有了一定知名度,达到了一般意义上的名医标准,并使她在行医过程中终于摆脱掉了处处受人轻视的尴尬局面。那么医治霍崇过后,她的名声则完全达到了一个新高度。
一个被夸张化,甚至是被神化的新高度!
死人都能救活,这不是医术通神还能是什么?
当然,这其实并不神。
这要是放到现代,任何一名拥有一定水准的,能主刀上手术台主持大型手术的外科医生,只要不失误,都有可能将霍崇重新救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古代中医虽然也有外科,但古中医的外科只处在初始萌芽阶段。
人对未知的领域总是要充满敬畏,江慧嘉在其它方面治疗好再多疑难疾症,都不如这样一次“起死回生”更来得使人震撼。
当时众镖师围着她,那种简直看神一样的眼神,即便她表现得再镇定,心里都觉得肉麻得有点难以接受了。
可事情并没有完,术后还要护理。林大夫取来了药,江慧嘉配齐药方,并叫白果去煎药且不说。
这台手术使她精力消耗颇多,她有些疲劳,就坐在高凳上休息。
盛通镖局总镖头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在她面前滔滔不绝:“江大夫简直神医!不,江大夫您就是神医!我……小老儿姓盛,名盛志勇。我、我有一个小女……”
外头却传来一阵吵闹声。
一个人尖声说着:“我家大太太病又发了,不找她找谁?还本事了得呢!害得我家大太太比从前更……”
又一个人激动地说:“江大夫……江神医连死人都救活了!人就在里头,你敢污蔑江神医,我、我们盛通镖局上下都不放过你!”
“骗什么人!谁知道那人是真死还是假死?你们这些走江湖的,什么话编不出来?你再编编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编?”那声音愤怒了,“你说老子编假话?我******……”
“老常!”
又是一阵拉扯声,似又有人说了什么,忽一人被推攘着冲进来。
“怎么回事?”盛志勇霍地转头,沉声问。
江慧嘉也转头去看。
被推攘着冲进来的是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模样倒还端正,只一双眼睛里透着盛气凌人。
但他眼珠子骨碌一转,却是探着头去看榻上的霍崇。
霍崇身上已经被人重新拿了薄被盖住,包扎好的伤口自然也就被掩在被子下面,一时并不能被人看到。
但旁边摊开的药箱,带血的镊子与手术刀,还有半截被单独放在一个托盘上的染血箭头,却都清清楚楚摆在众人眼前!
“江大夫。”小厮缩了缩脖子,忽地咧嘴一笑,对着江慧嘉恭敬地打了个弓,深深行礼罢,“我家大太太病又犯了,请江大夫再去瞧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果先前可听到了他们在外头的吵闹,这时看江慧嘉面色平淡,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就一挺胸脯,昂首道:“我家娘子可是累得很了,你说要去瞧,我们便去吗?”
她面色还有些苍白,先时受到的惊吓与冲击并没有平复。
但江慧嘉真的将霍崇救活了,这种巨大成就带来的光环又使白果倍感自豪。
因此即使面色不好,但她却是趾高气昂,气势十足。
那小厮只笑道:“实在是十万火急,并不是有意为难江大夫。我家大太太先前可是遵照江大夫开的方子吃的药,原来还说要再吃六剂的,岂知这如今才又吃了两剂,她那病就加重了……”
言下之意很明显。
开的药要是真吃坏了人,这当医生的岂能不负责?
江慧嘉微微皱眉,这个小厮她并不眼熟。
但近日里除了霍崇,她只给钱太太瞧过病。
而钱太太的病确实多有疑点,这个江慧嘉自己心知肚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钱家大太太?”江慧嘉不温不火,仍旧坐在高凳上。
小厮忙道:“瞧我!一急惊忘了报家门了。正是,小的是钱家下人,还请江大夫快些走一趟。小的从清水坊直追到盛通镖局这里,已经是耽误不少时间了。”
江慧嘉点点头:“既是钱家大太太,我自然要去看的。”
当下跟盛志勇等人告辞,又说:“药已经抓好,你们自己煎了药喂病人吃下也可。若再有情况,可以随时来寻我。”
盛志勇等人这时候对江慧嘉简直奉若神明,根本不相信她给会开出吃坏人的药来。
这时候就有讥讽那小厮的,又有叫喊着说相信江慧嘉的,还有说要随行跟着江慧嘉一起去保护她的。
那林大夫更是目光灼灼,满眼期盼道:“江大夫要去出诊,在下跟随做个药童可好?”
有这么大的药童吗?
江慧嘉笑了笑,道:“霍郎君这里最好能有一位大夫守着,林大夫参与了手术,正是术后护理的最佳人选。还请林大夫在此多留些时间,我过后再来查看霍郎君情况。”
刚刚做了取箭手术的病人当然不能随便就这样丢一边,江慧嘉肯定是要多花些心思跟进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大夫得了她的话,当下不再纠缠,又保证一定照料好霍崇。
江慧嘉就带着白果,没有上钱家小厮带来的马车,却是在盛通镖局借了一个车夫一辆车,请盛通镖局的人送她去钱家。
这或许是多余的谨慎,不过小心无大过。
一路上,江慧嘉则又在思索钱大太太的病。
她对钱大太太的病可以说是存有某种直觉性的疑惑,当然,这种直觉的说法过于虚无缥缈,更确切的说是,她多年的从医经历,使她怀疑钱大太太的病。
可是此前的治疗,她虽然心有怀疑,却始终找不到真正的疑点在哪里。
“楼大夫的药初时有效,可过后反而使得钱太太病情加重。我原本以为我开的吴茱萸汤会有不同……事实证明,一开始确实是有不同。可是后来为什么又会回到同样的结果?”
“她病情加重,这是为什么?”
“对了!钱定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江慧嘉只见过钱定昆一面,但却对他印象深刻。
虽然钱定昆形貌普通,但出于医者的直觉,江慧嘉下意识地还是多留意了他几分。
崇义坊,钱府。
钱大太太的内室里这时传来了一阵阵的凄厉叫喊声,数道声音安慰劝抚,但被头痛折磨的钱大太太根本不是旁人言语动作能安抚住的。
她凄厉地大喊:“让我死!让我去死吧!我要痛死了,给我个痛快!”
钱定昆不住劝:“莲娘,莲娘你莫要吓我,我要心疼死了……再不成,我们,我们还去寻真玄……”
“不!”钱大太太恨声道,“我死也不要找他!大郎,你放过我,让我死吧,都是报应,我下去赎罪,也好过拖累你……”
“莲娘!”钱定昆陡然厉喝。
钱大太太顿时收了收声,紧接着,她就大哭起来。
江慧嘉来到钱府,被引着一路往钱大太太的正房走,还未走进内室,就在外头听到了她连绵痛楚的大哭声。
她停在外头,不好进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引路的管事皱着眉对守门的丫头努嘴,守门的小丫头捧着心口,悄声道:“哭了有一盏茶时间啦。”
她脸上露出感同身受的疼痛神色,又探着头对里头瞧了瞧,终是压着声音禀报道:“红衫姐姐,江大夫来了。”
里头几人又模糊说了什么,片刻后,钱大太太的哭声稍止,里边则走出来一个大丫头,对着江慧嘉勉强笑道:“江大夫来了,请进来罢。”
江慧嘉点点头,跟她走进去。
一边走,红衫又低声对江慧嘉道:“江大夫,我家太太的病又加重了,痛得险些撞柱。”
撞柱!
头痛到要撞柱,可想这疼到了什么程度。
江慧嘉暗想:“莫非是肿瘤?”
如果真的是肿瘤,那可就麻烦了。
但她对自己上回的判断还算有信心,照说如果是肿瘤,她上次就该看出来的。
走进内室一看,却见钱大太太鬓发散乱,满面憔悴。她双手紧紧撑在额角太阳穴两边,似乎是在强忍痛苦,哪里还有半点上回那风韵暗藏的娇丽模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钱大太太就坐在床沿,见到江慧嘉来了,她微微抬头,忽然又痛叫一声,然后她抱头就往旁边床柱上撞!
“莲娘!”钱定昆骇得连忙将她抱住,“你又做什么傻事!大夫都来了!”
钱大太太猛力挣扎,哭着大喊:“什么大夫!大夫能有用吗?这些年,我看过的名医还少么?哪回不是这样?你饶了我吧,你饶了我吧,大郎!”
看起来他们根本就不信江慧嘉的医术,并且对这种吃药后反复疼痛的情形早有经历。
江慧嘉方才在盛通镖局还上演了一场生死人的绝妙医术,可这消息尚且不曾传到钱府这边来,钱定昆夫妻两个不相信她,倒也不奇怪。
可实际上,钱定昆夫妻就算是信她,她现在对钱大太太的病也确实没有明确头绪。
江慧嘉自穿越到大靖朝以来,这还是首次碰到这样棘手的病例。
这对她而言,算得上是少见的体验。
而前头她还在盛通镖局救活了已经被宣布断气“死亡”的霍崇,偏偏这转头她却很有可能治不好钱大太太的病。
就算盛通镖局的人再坚持称她是神医,这“神医”只怕也要成为笑话。
不知为何,这一瞬间,江慧嘉心中竟生起一股难言的自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前世不是没有碰到过医治不好的怪疾,就说她自己,她前世的怪病不就是无解么?
药医不死病,医生不是神,救不了所有人!
这时,钱大太太疼到极点,忽地一低头,竟狠狠咬在钱定昆紧抱住的一只手腕上。
“莲娘!”钱定昆痛得大喊,险些就松了手。
钱大太太哭道:“我比你还更痛一百倍,你让我去死吧!”
一下子竟奋起大力,又猛地对着钱定昆的手一咬,就起身往前乱冲。
江慧嘉快步上前,没等钱大太太真的挣脱出来,忽地手一抖,手上一根银针快速滑出,就扎在钱大太太脑后风府穴上。
钱大太太挣扎中的身体就是一僵。
江慧嘉又快速扎针,连着用银针刺入她头上几处要穴。
“江大夫,你这是……”钱定昆惊讶出声,手臂连抖。
江慧嘉动作太快了,旁人都没反应过来,她就明晃晃几针刺入了钱大太太脑部诸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时钱大太太的形貌就显得有些吓人,她身躯僵硬,脑袋上还顶着明晃晃好几根银针,使人不免担忧这些颤巍巍的银针若是一不小心真刺入她脑袋里面,那会产生怎样恐怖的后果。
当然,实际上这些银针又怎么可能刺入钱大太太脑袋里面呢?
这只是针灸,又不是开颅。
“针灸止痛。“江慧嘉缓声道,“钱太太,你且坐下。不要惊慌,不要着急。”
经她针灸,钱大太太头痛顿时大有缓解。
她身体因为针灸而莫名的有些发麻,但头脑中疼痛渐消,反而使她思维比先前更清晰了些。
“好……”她微微颤声,喜悦地小心坐回床沿。
钱定昆也惊喜地看着江慧嘉道:“江大夫原来竟还有如此妙技,看来我家娘子还能有救!”
上回江慧嘉来到钱府给钱大太太诊病,是只开了药方,并没有施展针灸之术的。
针灸之术入门不难,精通却极难。
尤其是在传承困难的古代,真正精通各方面针灸技巧的大夫很少。尤其是在神秘的脑域范围,精通这方面针灸的大夫就更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因为少见,高明的针灸术就难免被人神化。
钱定昆夫妇如此惊喜,江慧嘉心中不免有些惭愧。
她低声道:“只是暂时针灸止痛,治标不治本。”
钱定昆只笑道:“江大夫医术如此高妙,便是一时治标,也不怕治不了本。”带着笑的神情下,满是难言的忐忑。
江慧嘉何尝看不出他的意思?
他是既惊喜,又害怕。
惊喜于江慧嘉数度表现出不凡医术,使人期待。而害怕则在于,钱太太的头痛症是积年老疾,名医看过不知多少,能真正治愈她的却竟然没有一个!
这种艰难求医,好不容易看到一线希望,又害怕这一线希望不过是短暂曙光,最终转瞬即逝的心态,她如何能不懂?
江慧嘉当年就无数次经历过这样的希望、失望、绝望。
到最后,她甚至麻木了!
所谓置生死于度外,早有准备迎接死亡,还不是因为找不到生的希望才不得不锻炼出这样的勇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无畏不是因为她真的不怕死!
只是因为她知道,就算惧怕也无用,不如积极面对生活,才好不枉这短暂人生。
当年学医,固然有家学渊源,天然地她就需要继承老爷子医术的缘故。
后来她深度进阶,又何尝不是因为她自己尝过怪疾缠身,无能为力的苦,所以才想多少在这条道路上多救些人的原因在?
江慧嘉微微停顿了片刻,她看了看钱太太,又目光转动,落到钱定昆脸上。
钱定昆今次的脸色又与上次有不同,上回江慧嘉看到他,他眼下发青,口角泛白,面色还微微地萎黄,却是一副精气不足的相貌。
而今次再看他,他眼下的乌青仍然是有,可他口唇深红,唇角还生着燎泡,却又是一副虚火上升的模样。
其实他状态不好倒也可以理解,毕竟钱大太太这个毛病,折磨的可能不止是她自己,还有关心她的家人。
看钱定昆的样子,他与钱大太太称得上是夫妻情深。钱大太太病痛难愈,钱定昆因为着急而有种种表现,也不奇怪。
可偏偏江慧嘉就还是觉得奇怪,她心中莫名一动。
忽道:“钱员外,近期可有腰酸胫软,失眠多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钱定昆是大商人,但他又是名声在外的大商人。自结下郑家这个亲家后,他还捐了个徒有名号的外九品员外官职,所以常人都叫他钱员外。
“是有失眠多梦。”钱定昆不料江慧嘉话题忽然转到自己身上,怔了下才答道。
江慧嘉道:“我为钱员外把脉可好?”
钱定昆伸出手,笑道:“江大夫瞧瞧,我身体可是有哪里不妥?”
江慧嘉伸出手指探他脉门,只觉脉细而数。
又仔细观察他脸色,心里渐渐有些底。
钱定昆的毛病跟之前的烟柳是一样的,就是肾虚。
不过他的肾虚又稍微复杂了些,所以气色表现上略有不同。
此外,男女肾虚也有区别,这在治疗上自然又需区分开来。
江慧嘉只道:“并没有什么,稍有些劳累过度,我过后开副方子,钱员外吃几剂便可。”
并不直接说钱定昆是肾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肾虚这个事,其实并不算什么。
但许多人总有个误区,以为纵欲就会肾虚,以至于说到某某肾虚,总会凭添几分暧昧色彩。
可实际上导致肾虚的原因有很多,纵欲并不是唯一的原因。
当然,这些细节江慧嘉就没必要跟钱定昆解释了,她更加是连他“肾虚”这个话都干脆不说出口。
毕竟依照大众的观念,当着一个男人的面说他肾虚,这总有些尴尬。
又何况江慧嘉还是女大夫,而钱定昆的妻子钱太太又正当面在此。
钱定昆很是富态地笑道:“江大夫开的方子,钱某一定好好吃。只是不知我娘子这里……”
他期盼地看着江慧嘉,语气小心而又热切。
钱太太也同样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江慧嘉。
江慧嘉犹豫了片刻,本来这种情况,她是应该要说实话,明确表示自己对钱太太的病没有把握的。
但医学生又有种习惯,那就是当着病患的面,一般大夫就算发现无法治疗对方疾症,也要暂时隐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种隐瞒并非是为欺骗,而是另一种善意。
毕竟在对抗疾病的过程中,患者本身的心态也非常重要。
医学史上不乏这样的例子,例如某某身患绝症,可她浑然不知,只以为自己是健康人,每日积极快乐面对生活,如此一段时间以后,她的绝症竟不知不觉自然痊愈。
相反,也有健康的人,因为被医生误诊患了大症候,从而整日忧思,悲观绝望。到最后,这个本来健康的人,反而被自己的“妄想”折磨得真的得了绝症,最终走向死亡。
这种事例很多,所以这一瞬间,江慧嘉有所犹豫。
她要当着钱太太的面说实话吗?
心念急转间,江慧嘉视线忽然被钱太太床角一个东西吸引住了。
钱太太先前大约是痛得太厉害,或许她还在床上打了许多个滚,因此她床上被褥凌乱,甚至就连床帐都被她扯得七零八落,很难入眼。
这时江慧嘉看到的,却是被压在钱太太枕头下的一个小东西。
此物露出一头,头角圆润微凸,下头连着柱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只看了一眼,就连忙又将视线移开。
虽然此物只露了一头,可这分明是个角先生!
这可真是太叫人尴尬了,钱太太枕头底下竟然藏着这种东西!
她有丈夫,并且看起来是夫妻感情甚好的样子,她为什么还要藏角先生呢?
难道是因为钱定昆肾虚?
江慧嘉心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这些念头并非是她自主一定要想的,仅仅是出于好奇的本能。
当然,她一向很能约束自己的好奇心,所以诸般念头只是初起,就又被她迅速压了下去。
太好奇就要变成窥探人家夫妻隐私了,她可没有那么猥琐。
等等!
夫妻隐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心下莫名一跳,又看了钱太太一眼。
钱太太面容憔悴,形容狼狈,这不必多说。可即便如此,她眼角仍然透着魅色,难以掩饰。
“钱太太!”江慧嘉脱口道,“请钱员外暂且回避,我与你单独聊几句可好?”
钱太太怔了下,忙道:“可以,大郎……”
说着,看向钱定昆。
钱定昆也不妨江慧嘉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当下忙道:“好,我出去走走。”
钱太太怔了下,忙道:“可以,大郎……”
说着,看向钱定昆。
钱定昆也不妨江慧嘉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当下忙道:“好,我出去走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江慧嘉心里实在是尴尬极了,但她情绪调整得很快。
纵使心中有再多不自在,表面上她还只做出一副平静和缓的样子。
当医生的难免会碰到各种尴尬的病症,他们要是太把这些尴尬当回事,那又会影响到跟病患的交流。
所以,怎样在面对各种病患时,都表现出“司空见惯、不算什么”的平静来,也是一个高明医生的必修课。
“钱太太这病有些不寻常。”江慧嘉开口道。
钱太太本来还满眼期盼地看着她,她却忽然这样说。当下钱太太目光一黯,苦笑道:“积年的老病,从前痛得倒不明显。可近来有一年,每每疼痛使我简直……”
她顿了顿,忽然轻轻打了个寒颤,脸上露出不堪回想的恐怖表情。
“江大夫。”钱太太轻声道,“你支开了我家老爷,可是要告诉我,我活不久了?”
她声音轻得有些飘忽,虽然说的是自己“活不久”,可她的语气里却竟然带着几分期盼解脱的意味。
由此可见,病痛折磨得她自己的求生意志都开始丧失了!
江慧嘉静静等她说完,才缓声道:“并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什么?”钱太太怔了怔。
江慧嘉道:“钱太太可知,医者辨症四大要诀,重在望闻问切?”
“望闻问切?”钱太太不解地道,“只见大夫们诊脉,旁的倒不曾注意……江大夫是何意?”
“经言,望而知之谓之神,闻而知之谓之圣,问而知之谓之工,切脉而知之谓之巧。”
江慧嘉道:“通俗来说,望,指观气色,闻,指听声息和嗅气味,问,指询问症状,切,指摸脉象。四诊结合才好真正判断病症,并不是说,只要诊脉便可判定一切。钱太太,很好理解是不是?”
钱太太点头道:“的确如此。”
“既然如此,那钱太太在描述病情时为何要做隐瞒,以至于医者判断不实,最后造成误诊呢?”江慧嘉叹道,“正所谓对症下药,若连病症都诊断不明,所下之药皆不对症,这病又怎么能好?”
钱太太云里雾里道:“隐瞒?我并未……”
说着,忽然脸涨红,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江慧嘉心里有了点底,又道:“钱太太当真情愿痛死么?舍了丈夫家人……钱员外还正当年,说句不中听的,钱太太若是去了,钱员外此后总要再娶。钱太太甘愿一病至死,从此将自己的一切都拱手让给另外一个未知的女人吗?”
钱太太脸涨得通红,酝酿半晌,终于勉强道:“我也并不知晓,此事有无关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大夫……”她咬了咬唇,忽偏过脸,一口气道,“未出阁时我并不头痛的,自成婚后,才常在……房事过后生出头痛。如今成婚已过二十年,近来若有房事,越发头痛!”
话说完,紧紧闭口。
脸上表情变幻不定,似乎整个人都绷起来了。
江慧嘉其实还有疑问,比如说,既然房事头痛,那为何不减少房事,为何枕头下面还要藏着一个角先生?
但前面的话已经让钱太太露出了羞耻难堪的模样,倘若再深问,未免显得咄咄逼人,更要引发病患反感。不过有些话,又不能不问。
江慧嘉点点头,面上表情平淡寻常,似闲聊家常般道:“钱太太既常因房事而疼痛,又常思房事,且每每迫切难忍,可是如此?”
她措词还算委婉,但意思很直接。
说白了就是直接在问,钱太太是不是欲念旺盛,所以即便每次房事都要头痛,她也还是不能克制欲|望。
钱太太简直羞耻欲死,她掩面道:“江大夫何意?偏要问这些不相干的!我便是……便是……又与你何干?”
说到后来,忽又放开掩面的手,狠狠瞪视江慧嘉。声音中并带了心虚彷徨的冷厉,仿佛是到了崩溃边缘,下一刻就要暴起伤人。
江慧嘉料想她反应会很大,但没想到她的反应居然这样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是她忽略了古人在这方面的保守观念。
尤其是钱太太,她虽然是商户人家的妻子,但她也富贵了几十年,就算不是大家闺秀出身,也应该受过类似大家闺秀的教育。
对她而言,过去的二十来年里,因为房事而头痛,这大概本来就是很难忍受的一件事。
更加上她欲念更强于普通人,这种相对而言堪称“淫|荡”的行为,或许也给她造成过很大的心理压力。
江慧嘉虽然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但她是学中西医结合的,辅修过心理学,对病人的种种心态自然有所推演。
眼看钱太太目露凶光,江慧嘉忽然伸手,轻触到钱太太额角左侧的一根银针,道:“小心!”
钱太太一惊,回想起自己脑袋上还扎着针呢,下意识就有些骇怕,忙又坐直了,急道:“怎么?”
她的注意力已经被转移,江慧嘉就道:“针要动呢,钱太太务必坐好,本次针灸止痛虽不能治本,但也至少要持续半刻钟才好拔针。”
钱太太不敢再轻动,只觉得自己脑袋上扎着针,就只就跟悬着几把剑一样可怕。
这种不安全感甚至冲淡了她方才满心羞愤,使她短暂地冷静了下来。
江慧嘉又似不经意道:“因思房事,肾气所主,此为肾气之虚而上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面上的表情仿佛浑不在意,司空见惯,又道:“原来钱太太头痛难止,并不因为旁的,却主要是因为肾气上冲。”
“肾气上冲?”钱太太反问。
江慧嘉道:“人体五脏六腑,各有所职,且又相辅相成,生生相息。正所谓心养脾,脾养肺,肺养肾,肾养肝,肝养心,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语速慢而有当,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节奏。
使得钱太太的心情渐渐平静,先前的抗拒心理褪去。
江慧嘉又道:“前头诊断,钱太太肝经实寒,这并没有错,只是钱太太并不仅仅是有肝经实寒,且还由肝动心,由心动脾,由脾动肺,由肺动肾。”
钱太太并不能太听懂,又觉得隐约有些明白她的意思。
江慧嘉总结道:“钱太太肝经实寒,肾气虚冲,或是因小时体弱而至。所有思房事,又因房事而头痛,皆由此而起,因此要治疗此症,温肾降逆便可。”
说得玄乎,总结起来其实就是说,钱太太你人品并没有问题,欲|望强烈这也并不是你的错,因为房事而头痛更不是因你人品不好而得来的惩罚,说到底,你这就是个很普通的病,病好了就什么都好了。
钱太太此前受了二十几年的心理煎熬,还从来没有人从这样的角度对她说过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这个时候的头痛已经因为针灸而暂时止住了,但江慧嘉的说法使她脑中晕乎,心中飘忽,整个状态却反而显得更加奇怪。
“是肾气虚冲?”钱太太口中喃喃,“温肾降逆便好?”
江慧嘉道:“正是如此,并不是疑难杂症,脏腑气机而起,我且为钱太太开个方子。”
说起来中医就是这样有意思。
什么头痛治头,手痛治手,肚子痛治肚子等等,人家根本不这样!
人身是自然整体,钱太太的病就是例子。
江慧嘉先前按照西医的想法,还险些给她诊断为血管神经性头痛。
实际上呢,她这个头痛竟是因为肾气虚冲而起!
中医这个领域的神奇可想而知。
江慧嘉当即给钱太太开了单方,以沉香、补骨脂、骨碎补等十来味药相结合,开出来一张单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嘱咐钱太太道:“且吃十来日再看,温肾降逆须得长期以疗,并不是三五日能好。十来日后我再来瞧你,看是否要再换单方。”
钱太太面上还留着残红,脸上表情既显得不自在,又似乎是松了口气。
总归是恍恍惚惚,即便是喜悦都显得这喜悦似乎隔着层什么。
她接了单方,面上露出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多谢江大夫……”
江大夫看她这样表情古怪,知道她现在心里大受冲击,种种情绪难以调整。
当下只道:“钱太太不必着急,此病并不难治的。对了,我给人诊病,常常是要写病历的。但钱太太若是不同意,今次钱太太的病历我便不写了。”
“病历?”钱太太奇道,“病历是何物?”
江慧嘉道:“将病人病症起承转合皆记录在案,既是凭证,亦是资料,如此十分方便,因此我有做病历的习惯。”
钱太太立即道:“啊!那我这个病历……”
江慧嘉微笑道:“钱太太若是不愿我记,我便不记了。既然从医,总要尊重病人隐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钱太太松一口气,脸上笑容又自然了许多,连忙道:“江大夫好心胸,好医德……”大概是太松一口气了,以至于说出来的话都显得有些古怪好笑。
江慧嘉道:“钱太太放心,今日之事,出我之口,入你之耳,我并不会再对其他任何第三人提起。”
说着起身要走。
其实前头说那么多,说来说去也不过就是要安抚钱太太惶恐的内心而已。
钱太太只笑:“是,是,多谢江大夫。”
此后又叫回下人,给付诊金不提。
江慧嘉照例收了十两银子,跟着白果坐上盛通镖局的车,又回了盛通镖局。
她还记挂着盛通镖局的霍崇,当然要再查看过了才能放心。
盛通镖局的人如何热情且不提,霍崇的状况倒还算好。方才江慧嘉去一趟钱府,连带着在钱府诊病,再加上坐车回来,通共大概是花费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内,霍崇的情况基本稳定。
这其实也是因为她对霍崇的伤口处理得还算好,各种消毒、止血、缝合等措施都比较到位,所以术后护理相对也就要容易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霍崇的情况还算好,可在盛通镖局,江慧嘉却遇到了另一个难题。
这个难题很算是出乎她的意料,可等事情真的发生了,仔细想来,江慧嘉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
这个难题是林大夫给她的。
当时目睹了江慧嘉手术全过程,更担当了助手的林大夫,他在江慧嘉再回盛通镖局时,竟当众对她下跪,要拜她为师!
因为一来一回的折腾,江慧嘉再回盛通镖局时,天色就有些不早了。
她是打算在看过霍崇之后就回家的,毕竟霍崇的情况要是稳定,她也不必要时刻在旁边守着。
岂料林大夫就来这一招。
江慧嘉自来到古代,就是当初到牙行采买下人,都没让家里的下人跪过,林大夫这一跪,还真是让她惊了一跳。
“林大夫……”她当时都不知该怎样反应才好了,只得忍着面上不变颜色,并尽力劝他,“我的年纪比你还要小许多。”
林大夫的年纪从外表来看是二十七八岁,这个年纪在江慧嘉这个现代人看来自然是显得很年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实际上古人早熟,二十七八岁的男子往往有可能连孩子都有七八岁,甚至八九岁了。收这样一个人做徒弟?江慧嘉会觉得很怪异好不好!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收徒弟的事,但她更多的是倾向于收那些十来岁的小孩子做徒弟。
又或者是培养白果这样的贴身丫头。
贴身丫头多方便,时刻跟在身边,既可以做生活上的助理,也可以做医学上的助手。又能随时传授知识,还可以潜移默化做教导。
当然,还有就是。江慧嘉自己是个年轻女子,如今来到大靖朝,国情不同现代。她年纪轻轻,又有丈夫。她还跟丈夫感情很好,这样的情况下,她要是收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做徒弟,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就算她很肯定宋熠会很相信她,从她的角度来考虑,她也不愿意因为自己行为上的“不妥”,而给他带来一丁点的污点。
感情是相互的,宋熠对她好,她当然也要对宋熠好。
事实上以古人的观念而言,她这样“抛头露面”出门行医,已经很出格了。
要收徒弟的话,她既可以收女徒弟,也可以收年纪幼小的小童做徒弟,又何必非要收一个年轻男人做徒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江慧嘉坚决地回绝了收徒之事,最后做了一回医嘱:“如今霍郎君情况还算稳定,但术后三到五日是感染高发期,因此也不能放松紧惕。”
“感染?”林大夫恭敬地请教,“请问先生,何为感染?”
虽然江慧嘉拒绝收他做徒弟,使他很失望,但在态度上他非但没有因此而对江慧嘉产生怠慢,相反,他对江慧嘉还比之前更恭敬了。
他还口称江慧嘉为“先生”,这个称呼既能用来称呼老师,也能用来称呼某一领域上拥有超高成就之人。
江慧嘉虽然觉得肉麻,可人家非要这样尊称,她竟然反驳不得。只好忍着不自在,生受了。
当然,被人这样吹捧敬仰,其实她心里也未尝没有些许得意。只不过这些小小得意,不足为外人道。
“外感痈毒,我将其称为感染。”江慧嘉道,“如霍郎君这般外伤严重,即便当时取箭缝合做得再好,过后也极有可能肿血高热,此皆由感染而起。”
“原来如此。”林大夫若有所思,又期盼地看着江慧嘉,“先生当真不能收我为徒么?晚生十分勤奋的。若能拜师,必定万事都听师父所言。师父叫往东,我绝不往西,师父叫往西,我……”
“林大夫。”江慧嘉打断他道,“我比你生得晚。”
叫我先生我就忍了,可你还对着我自称“晚生”?
这个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要知道,年龄可是每个女人都无法抗拒的,光阴必争的事情!
这穿越一回,好不容易重回青春少艾,结果还要被个“老”男人当面自称晚生,你晚生个什么啊你晚生!明明我比你年轻那么多好不好?
林大夫憋红着脸:“学无先后,达、达者为师!”
说着就对江慧嘉一揖到底,竟道:“今日先生不愿收梓瑞为徒,可见是梓瑞诚心不够。但先贤有言,锲而不舍,金石可镂。我必锲而不舍,只求有朝一日能得先生改念,拜入先生门下!”
江慧嘉:“……”
索性懒得跟他多说,只向盛通镖局众人告辞。
又叮嘱众人注意时刻观察霍崇的情况,一旦对方稍有发热迹象,务必立时来寻她。
“明日我会再来,今日且先别过。”江慧嘉与众人互相还礼。
回程的车上,白果有些恍惚地说:“娘子,你当真不能收林大夫为徒么?他瞧来好生心诚的模样。”
她这样神情恍惚,大约也是因为今日所受冲击实在太大。
江慧嘉便笑道:“他心诚我便一定要收他为徒?自古以来,你见过几人只凭心诚便能拜绝世高手为师的?绝世高手的徒弟,是那样轻易能当上的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其实是开玩笑,不过是因为这一天奔波太过,白果受到冲击大,江慧嘉又何尝不觉疲乏?因此说些玩笑话,放松放松身心。
可白果竟然十分当真,她陡然在车厢里坐直了身体,又紧张又自惭地道:“娘子连林大夫都不收,如我这般,自然更加不收了……”
话一出口,又仿佛察觉不妥,连忙一掩嘴,慌道:“不是!娘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
“没有什么?”江慧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没有想拜我为师?”
这话说起来就有些不对了。
被她这样一说,倒好似是白果看不上她,不愿拜她为师一般。
当然实际上江慧嘉和白果都知道,白果的意思是怕自己不够资格做江慧嘉的徒弟,所以才有这样的言语。
白果更慌了,她本来生得粗憨,当初在牙行里,即便是在一群等待被卖身的丫头中,也是十分不讨人喜欢的一个。
后来江慧嘉相中她,买了她回家,旁的活计倒不要她做多少,反而带她配制各种美容珍方,毫不避讳地在她面前展现秘方内容。如今又常带着她出门行医,甚至教导她一些基本医理。
这对白果而言,无疑已经是天大恩惠。
她又岂能再生妄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时人对于各种秘法技艺,往往是敝帚自珍的。
哪怕是市井间最低等的木匠铁匠呢,都往往要藏几手“独门绝技”,不肯轻易示人,又何况是江慧嘉这样绝妙的医术?
她不肯轻易收徒弟,那简直是太正常了!
白果急道:“娘子医术那般了得,简直……简直是神仙一般!”
她憋了半天,一时脑中空空,也想不到什么精妙的形容词,最后竟用了“神仙”这样一个词。
江慧嘉看她这样急,倒有点不好意思再逗她了。
正要安抚她,又听白果急慌慌道:“我、我……奴婢这样的人,哪里配学娘子的医术?奴婢胡言乱语,求娘子不要放在心上!”
一着急,在车厢里微微躬身,竟作势要起来,仿佛是要下跪。
江慧嘉拦住她,叹道:“白果,车里头晃得很,你若是乱动摔倒了,是要我来扶你吗?”
白果忙往里坐了坐,不敢再做要起身下跪的动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笑了笑,问她:“这样说来,你并不是不想拜我为师,只是怕我不肯收你,因此才说不敢。可是如此?”
白果低垂着头,如蚊呐般应声,并满面羞惭。
江慧嘉又笑问:“今日我为那霍郎君取箭时种种所为你已有亲见,如此一来,你竟不怕我,还想拜我为师?”
白果身躯就是微微一抖,她豁然抬头,仿佛是回想起了什么,面上就显出了一瞬间的恐惧神情。
但她缩了缩身体,却又猛地摇头道:“不!我不怕!娘子是在救人,我为什么要怕?救人便是当时的动作再可怕……也是救人。我若是有这样的医术……”
说到后来,声音渐低,又仿佛是察觉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打了个寒噤之后,她连忙噤声。
江慧嘉微微一笑:“口说不怕,可当时我揉捏霍郎君心脏时,你明明吓得尖叫呢。”
说是这样说,但对于白果的胆气,江慧嘉其实是有几分认同的。
别看白果当时吓到尖叫,可实际上她的表现在那时候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至少她虽然尖叫,可除了当时那片刻,后来她并没有太过失态的行为。
她甚至还能继续勉强去做助手该做的一些简单事情,这对一个年龄不过十几岁,生长在信息闭塞的封建社会底层,见识少经历少的古代少女而言,其实算是难得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果大概还觉得自己表现很差劲,只羞得满面通红,又急忙道:“娘子……我往后再不会的。我往后必然极镇定,再不乱出声!”
江慧嘉道:“往后事且往后再说罢,你既是有心,往后也常有随我出诊的机会。大可以同我学些东西,至于能不能做我徒弟,却是要看你自己努力了。”
白果:“……”
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随即狂喜。
“娘子,你的意思是……”她喜得几乎说不出囫囵话,“我没有听错是不是?你是这个意思对不对?”
喜到了极点,她甚至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江慧嘉的手,险些就拉着她摇晃了起来。
江慧嘉淡淡笑着将手抽出来,看着她,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将近天黑的时候,宋熠下学回家。
江慧嘉这时经过一番洗漱,又换了一套家常衣裳,正张罗廖嫂子摆饭。
宋熠回来的时间刚刚好,江慧嘉招呼他:“快些来坐,今日我叫廖嫂子做了清蒸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边进门,宋熠就净了手。于是就伸手来拉她,一边自己坐下,一边叫江慧嘉挨着自己坐下,笑道:“我却是听闻娘子今日做了件神鬼辟易的大事,娘子倒还有闲情逸致来操心晚上吃的什么。可见娘子心境之高,已非我辈凡人能及。”
江慧嘉奇道:“神鬼辟易?什么神鬼辟易?怎地这样夸张?”
“娘子今日可是救活了一个堪称必死之人。”宋熠深亮的目光定在江慧嘉身上,“据说对方都已经断气了,还被娘子救了回来。如此生死人之功,连从阎王手下夺人性命都敢,可不就是神鬼辟易么?”
他的目光太明亮,白天被盛通镖局的人夸了又夸,赞了又赞,江慧嘉都只是觉得稍微有些过,其实心里不无得意。可这个时候被宋熠这样一看一说,她却反而真的不好意思了。
莫名竟觉得又心虚又羞涩,只故作大气,轻笑道:“怎地这个事情连你都知道了么?传得那样快?”
“可不是传得快?”宋熠笑道,“这样的事情,哪有不传得快的?那些传言里头,我家娘子简直都要成神了。闹得我这个凡夫俗子深感不安,只怕娘子哪一日当真成神飞去。再留我在这凡尘俗世,可如何是好?”
“什么话!世人以讹传讹而已,太也夸张!”江慧嘉笑叹了一下,正要再说些什么。
可片刻间她目光与宋熠对视,恍惚却似是从他幽深的凤目深处,看到了无数难言情愫。
莫名的,她心头一颤,口中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甚至有这么一瞬间,她是忘记自己先前想要说什么了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熠的刚才的话才仿佛后知后觉地回荡到了她的耳边。
他说:“我这个凡夫俗子深感不安……”
他又说:“只怕娘子哪一日当真成神飞去。”
他还说:“在留我在这凡尘俗世,可如何是好?”
这是玩笑话吗?
还是另有深意?
江慧嘉心尖里不由自主地轻颤起来,宋熠简短的几句话,似乎是他们曾经无数次的闲话家常,似乎寻常得不能再寻常,似乎除了玩笑就再无它意!
然而,是真的再无它意吗?
“我……”江慧嘉嘴唇轻轻翕动了一下,红唇轻颤,无数心绪便在这一刻,纠结于唇齿间。
她恍惚觉得自己是发现了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三郎……”
宋熠笑道:“怎么?娘子为何如此反应?莫非当真有那一日,你要成神归去么?”
仍然表情平静,面上笑得随意。
似乎他方才言语全是不经意说出,并无半点深意。
可江慧嘉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有秘密,她有很大的秘密。
这一点在她跟宋熠这里是心照不宣的,宋熠也早就默认了一切。
甚至江慧嘉可以再无数人面前小心翼翼,唯独却不必在宋熠面前再费心隐瞒。
如果这个世界上,连宋熠都不可信,那她还可以相信谁呢?
如果为了保守所谓秘密,当真非要将自己变成“孤家寡人”,那即便重活一回,再得几十年生命,这生命又还有什么意思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从前的江慧嘉,即便再信任宋熠,她的信任却也仍然是有底线的!
她暴露了太多秘密在宋熠面前,但她却仍然谨守着自己真正的来历,哪怕是面对宋熠,她也不曾说出!
曾经宋熠的表现也让她以为,即便她什么都不说,双方只要心有灵犀,这一切也并不成问题。
宋熠他既然不追问,也就是认同她保有“隐私”,这又有什么不好呢?
双方既亲密无间,又互有空间,很好不是吗?
可直到这一刻,江慧嘉才恍惚察觉到了,宋熠他不说,不问,却不代表他心里就真的不想知道她来历的秘密!
他是有疑问的,甚至他是惶恐的,他是不安的!
“我……”江慧嘉只觉得喉间干涩,“我并不是……不是……神!”
明明想要再深入说些什么,偏偏这时候勉强吐口的却是这样凌乱的言语。
江慧嘉心里着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熠还是一副随意样子,只笑道:“是,娘子不是神,那是仙?”
“我……我也不是仙!”江慧嘉轻轻呼吸,“救活霍崇,其实并不难。他当时并不是真正死亡,只是假死。他若是真正死亡,我也救不活的。我也有许多治不了的病,我不是神仙。”
糟糕!
越说越乱,越说越说不到点子上!
江慧嘉心里莫名焦急,有万般念头涌入脑海,万千言语涌入喉间。
糟糕!
越说越乱,越说越说不到点子上!
江慧嘉心里莫名焦急,有万般念头涌入脑海,万千言语涌入喉间。
江慧嘉心里莫名焦急,有万般念头涌入脑海,万千言语涌入喉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江慧嘉心中万千念头,心绪起伏。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话,忽又怔住,细看宋熠。
这时天色尚未全黑,但因为时入冬月,白天的时间总要比过去短上许多,天空也总带着几分墨凉的色彩,所以到了傍晚时分,光线就总显得有些阴沉。
江慧嘉不喜欢太暗的光线,因此早叫人点了灯。
还不止一盏,不大的房间里,高高低低足燃了六根蜡烛。
蜡烛的火光总带着温暖的橘黄,映照在宋熠脸上,使他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情都纤毫毕现,无所遁形。
他面带微笑,看似随意,但他微狭的眼角分明紧绷着。
那墨黑的瞳孔深处,似乎折射了蜡烛的火光,还有一切的暗流汹涌。
“三郎!”江慧嘉莫名有些惶恐,她低低喊了一声。
宋熠握住她的手,微不可查地叹息了一声,道:“如秋叶枯蝉,朝生夕死,便是一生;如原上草木,一岁枯荣,便一轮回;如我等百年光阴,能有始终,也是一世。”
他声音略略压低,如同深涧幽泉,带着微妙回响,潺潺而出。
震动得江慧嘉耳膜都微微发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百年何其漫长,与秋蝉相比,便是无数个一生。”宋熠低低道,“一百年且又何其短暂,与大势春秋相比,又不过光阴一隙,如沧海一粟,如大漠微尘。”
江慧嘉道:“我们是微尘吗?”
宋熠道:“便是微尘又如何?能争朝夕,则不枉一生。因此不论漫长还是短暂……”
他微微一顿。
江慧嘉认真地看着他。
宋熠握住她的手,细细摩挲,轻声道:“从何处来又有什么紧要?重要的是在哪里停留,又要去向何处。”
微妙的言语,说不出的深意。
江慧嘉原本有些茫然的内心忽然被一种巨大的感动填满,她张了张口,没有话语吐出。
她的目光细细描摹,看到宋熠幽深凤眼中似乎微光晶莹。
烛光下,他整个五官轮廓都被温暖的颜色涂染了一遍。
如此年轻,如此朝气蓬勃,如此深不可测,又如此清澈见底。
江慧嘉眨了眨眼,巨大的感动中又不可抑制地涌起一丝一缕欢欣喜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丝缕聚集,渐渐汇成洪流。
落到她脸上,使她嘴角上扬,再也克制不住地,她脸上现出了笑容。
刹那间春花绽放,新芽吐绿。
江慧嘉的声音轻快了起来,她笑道:“说得这么玄,这是宋案首要教化小女子吗?”
宋熠也笑道:“不敢,探讨而已。”
“你们读书人啊,喜欢微言大意,喜欢说道论玄。”江慧嘉眼波流转,微微斜他,“我才不被你们这一套绕进去,你不就是想知道我的来历吗?偏偏还要云里雾里的说,装作一点也不在意!”
宋熠:“……”
大约是江慧嘉突转画风,以至于宋熠脸上都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
心照不宣,互打机锋了那么久,娘子你突然这么直白,我跟不上你的节奏啊!
他微怔的神色取悦了江慧嘉,江慧嘉扑哧一笑。
“你看,医学是一个多庞大的命题,多深奥的学科。”她伸出一根手指,轻点在自己额头,“就算我是天才,我的大脑也是有限的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自称自己是天才这种事,在别人面前会觉得很不好意思,可在宋熠面前,居然一点违和都没有。
江慧嘉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自己对自己的夸奖,又说:“所以人生这么复杂的问题就交给你啦!我最多只能想到表面那么一小层,再往深处去想的话,会把自己给绕疯掉的。”
顿了顿,笑道:“我们那里有一句话叫做,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
宋熠又怔了怔,他听出了江慧嘉话里的重点。
并不是那句“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而是“我们那里有一句话”!
什么叫做“我们那里”?
他面上神情不变,只是呼吸的节奏微微紧促起来。
江慧嘉混若无事道:“三郎,你相不相信前世今生?”
好了,台词略老土,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
“前世今生?”宋熠道,“虽然虚无缥缈,非我所知,但世界之大,我又如何能知天下事?或许世上当真能有通晓前世今生之人,也未可知。”
江慧嘉深望入他眼中,敏锐地观察到他眼睑微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双方四目相对,隐忍的某种奇妙因子在空气中暗暗浮动。
江慧嘉悠悠道:“我曾在梦中见过无数光怪陆离画面,大梦一千年……”
大梦一千年!
她说的是千年思潮,穿越古今。
可在宋熠这里,显然是有另一种理解。他大约再怎么也想不到,眼前江慧嘉的灵魂,竟是来自千年后的世界!
这并不是宋熠太笨猜不到,而是受时代局限,他想都想不到这个上头去。
宋熠心中一动,道:“娘子难道是在梦中得授医术?”
说着又觉得这是在讲传奇故事,这样荒谬的因由——可江慧嘉所学所知的一切,原本就超越她固有身份太多。
那么这一切的来历被猜得再荒谬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江慧嘉微微侧头道:“说是梦中得授也似乎说得过去……在梦中,我原本便是多年从医的大夫,医术称得上高明。”
她语气中略带惆怅与迷茫:“我恍惚是在梦中经历了完整的另一段人生,在那里,我一心追求职业的最巅峰,见识过无数病例,治愈过不知道多少的疑难杂症,开胸取一个箭头又算的了什么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将自己的前世用“梦”的形式说给宋熠听,倒也并不是一定要向他隐瞒自己穿越的事实。
只是这样的说法更容易让人理解,她潜意识里还是选择了这样说。
一梦千年总比借尸还魂要来得好听不是吗?
更何况前世今生,孰梦孰真,真的是那样容易分得清楚的?
蝶梦庄周,庄周梦蝶,是耶非耶?
两人的目光轻触又离,江慧嘉倏地转过眼波。
空气中紧绷的那根弦终于“啪”地一声,断了。
宋熠猛地倾身过来,一把揽住江慧嘉的腰,前额抵住她的前额,另一手捧住她的脸,强制她的目光与自己的目光紧紧相对。
双方气息交闻,宋熠在她颊边轻触,轻声地、颤声地道:“娘子梦中见识过无数病例,想来是一直在外行医?那……娘子前世,是……男是女?”
江慧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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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慧嘉睡迷糊了起来,穿好衣裳坐回饭桌边,就看到桌子上的菜大变了样。
自己先前特意点的清蒸鱼没有了,山药肉羹也没有了,一桌子素菜,清汤寡水,看着简直可怜。
江慧嘉:“……”
她刚刚睡醒,脑子还有点混沌,白天做手术又连番奔波,确实是累了。
宋熠坐在旁边,细心地帮她布菜,一边笑说:“娘子趁热快些吃,如今这天气饭菜凉得快,可别等凉了。”
江慧嘉总觉得他的笑容明明看着很平常,却又有哪里不对。
“你吃过了吗?”
宋熠道:“尚未,正要等娘子一起吃。”
“哦……”江慧嘉拿了筷子,端了晚,饭菜要送到嘴边了,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又问,“桌子上的菜……怎么变成这样了?”
宋熠道:“不合娘子胃口吗?这个鹿梨浆正合时令,我记得娘子也是喜欢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
问题是,鹿梨浆是饮料,它不是菜啊!
就算吃饭的时候要喝饮料,我也不拿它当菜吃!
江慧嘉不能说是无肉不欢,但她对肉食也是喜欢的。以前家里清贫,吃得素点也就算了,现在不穷了,干嘛还要顿顿吃素?
宋熠看着她,目光温柔。
她看着宋熠,呃……莫名其妙。
炖萝卜加蒜苗、清炒菘菜、白煮豆腐、冬瓜羹……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三郎。”江慧嘉觉得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你不喜欢吃鱼吗?”
“今日不吃,过几日再吃。”宋熠道。
“吃鱼还要讲究时日?”江慧嘉奇道,“莫非这里头还有什么大掌故?我竟都不知呢,三郎好生说给我听听,免得我下回再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古人的习俗在某些方面是很讲究的,江慧嘉虽然不在意,但也不觉得自己非要对着干。
宋熠:“……”
“三郎?”江慧嘉又问。
宋熠小心地问:“娘子想吃鱼吗?”
江慧嘉道:“想吃啊,一桌子素菜,你吃着不难受么?你不是也喜欢吃鱼的?不过今天要是不合适吃鱼,之前桌子上还有碗山药肉羹呢,这个端过来也成。”
宋熠:“……”
江慧嘉道:“怎么?肉羹也不能吃吗?今天是素食节?”
宋熠哭笑不得道:“没有,娘子既是想吃,我还叫人将鱼和肉都热一热再端上来。”
说着起身出去。
白果正靠在厨房门口对正房这边探头探脑,就见到宋熠招手。
“郎君!”她忙一溜小跑过来,对宋熠行礼道,“今夜的菜可还合娘子胃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熠面无表情道:“鱼和肉都热一热,再端上来罢。”
白果大惊失色:“郎君……你与娘子吵架了么?这个鱼和肉,娘子今日哪里吃得下?可不好这样啊……娘子真是太不容易了!”
说着就红了眼眶,她今天算是彻底被江慧嘉收服了,这时候“想江慧嘉之所想”,简直恨不得设身处地去为江慧嘉受一切的“苦”。
宋熠:“……”
多无语几遍,好像都无语成习惯了!
“不要多言!”他微微沉声,“我的话你竟不听么?”
凤目微深,目光沉下,已是有了不怒自威的气势。
这要换做平常,白果早被他吓得不敢多言一句,乖乖听话去了。
但今天白果自觉也是开了眼界的人——连手捏心脏救活死人这样的事情都亲眼见过了,这世上还能有什么比这个事情更恐怖的吗?
郎君的话固然要听,但要是为了娘子,有些话可以不听!
白果挺了挺胸膛,为自己打气。对!可以不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娘子今日受不得荤腥!”白果表情十分壮烈,一鼓作气道,“郎君若执意要吃鱼肉,避到厨下去吃也可,何必非要在娘子面前吃?”
说着说着,眼泪汪汪。
一半是激动的,一半是被吓的。
郎君的气势好可怕,呜呜……娘子,白果今天可是豁出性命在维护你呢!
白果眼眶里头泪花一颗颗往下掉,就算她长得够粗实,但也挡不住青春年少啊。
那小眼神,简直活灵活现地是在指责宋熠狠心薄幸,不是良人。
宋熠:“……”
“噗!”忽地身后传来笑声,江慧嘉不知道什么时候听足了他们两个对话,来到了宋熠身边。
她一手攀住宋熠的肩,扶在他肩上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
太好笑了,哈哈!
可怜宋先生,舌战群儒时何等威风,今天居然被个小丫头给堵得说不出话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虽然很想解救宋熠,但对此刻的江慧嘉而言,还是……唔,还是容她笑够了先。
宋熠:“……”宋熠还能怎么样呢?
只能扶住她,轻拍她脊背,帮她顺气。
他无奈又好笑,再看江慧嘉笑得这样开心,无奈的心里也就只剩下愉悦了。
白果今天可算是见识了宋熠变脸的功夫。
明明前一刻还是面无表情,脸色沉得吓人呢,可娘子一来,郎君脸上竟就露出了笑。
对了,那就是笑!
郎君他笑了!
哎,笑起来的郎君可真好看。简直比说书先生口中,传奇故事里那些有名的美郎君还要好看!
白果痴了片刻,又心里黯然,这样好看的郎君,为什么就不能多体贴娘子一点呢?
明明她这个做丫头的都那么会体贴娘子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郎君怎么就不学着点?你、你笑得再好看有什么用?你还不是要当着娘子的面吃鱼吃肉?
白果就有些茫然,有些愤怒又有些迟疑地看着宋熠,然后再看向终于笑停了的江慧嘉。
“娘子。”她讷讷地行礼。
江慧嘉笑道:“不要这么多规矩,去把菜热好了端过来罢。鱼和肉都要,不能再省了啊。”
白果嘴唇动了动,憋着话应了声。
她心里已经是把江慧嘉看做是要为郎君“自我牺牲”了,这时候又是感动又是难过,也不敢再多话,行了礼转身就走。
只听身后江慧嘉的声音又道:“今日也就算了,往后郎君的吩咐可不能有不听的。否则没将你教好,岂不是我这个女主人的责任?”
白果忍着眼泪,低声应“是”。
脚下加速,几乎是用奔跑的,跑回了厨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江慧嘉吃饱喝足,好好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与宋熠一起吃过早饭,送他出门后,她便又让白果叫了车来,带着白果一道去了盛通镖局。
查探过后,但见霍崇伤情在逐步好转,短时间内并没有要感染的迹象。
当然,真正的感染高发期还没来,所以对霍崇的观察还是不能放松。
霍崇已经醒了,他看江慧嘉的目光是带着茫然的,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将自己从鬼门关上救回来的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娘子。
林大夫还守在霍崇这里,原来林大夫是盛通镖局的供奉大夫,与许多镖师一样,他也是常驻镖局内的,所以由他来守着霍崇,那是最方便不过。
“江先生!”见到江慧嘉,林大夫又兴奋又紧张,等江慧嘉查看过霍崇的情况,他就凑上来问,“先生,梓瑞还有一个疑问想要求教。”
他的全名叫做林梓瑞,上回他自己就说过的。
不过当时江慧嘉并没有很注意,这一次又听他自称梓瑞,才算是真正记住了他的名字。
“林大夫请说。”只要这位林大夫不再追着要拜师,江慧嘉其实是很愿意向人传授医学知识的。
林梓瑞微微红着脸道:“上回先生曾经说过,捶击心前区,可以使刚死之人复生。学生想要请教,这是什么缘由?所谓心前区,又是在哪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心前区位于前胸正中线。”江慧嘉伸手对着林梓瑞心前区虚虚一点,笑道,“胸骨下半部,五分位置。”
白果也在旁边,江慧嘉连着两人一起教导:“心前区捶击术并不能复活所有刚死之人,真正的亡者,我也是救不活的。霍郎君当时只是假死,因此能通过心前区捶击术,刺激心室肌……刺激患者心脏收缩,使心脏重新跳动,气血循环重新流通。”
她尽量选择古人比较好理解的词汇解释心前区捶击术。
又道:“这个方法也不是在所有情况下都能奏效,作为紧急心肺复苏术的一种,它的成功率约有四成。”
四成!
这个比例已经很高了。
林梓瑞和白果都听得心驰神摇,万分欣慕。
江慧嘉便又详细解说了一遍心前区捶击术的诸多具体要点,例如用力要有多大,速度要有多快,手捶的高度要有多高等等。
林梓瑞听得如痴如醉,再也料想不到,自己只是这么一问,江慧嘉竟巨细无糜,当真将这样神奇的“秘术”传授了出来!
古人大多秘技自珍,心前区捶击术这样的起死回生之术,在林梓瑞看来,那是真正的“秘术”!一般来说,就是亲传弟子都未必能被传授的,又何况只是他这样一个根本没有任何关系的外人?
可这样的秘术,江慧嘉却不但传授了,还传授得十分仔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梓瑞听着,手忍不住握成拳,尝试着对着自己的心前区进行捶击。
他这样认真,江慧嘉倒又高看他一眼,就又指导了他几句。
正确地捶击心前区并不需要太过用力,所以就算是自己对着自己练习,只要不是用力过大,把自己捶坏,倒也没什么关系。
白果在旁边听着,也跟着自己捶自己。
躺在厢房床上养病的霍崇虽然已经醒了,但神智还并不是很清明,他迷迷糊糊地看着几人。
忽然外头的门被人推开,章镖师的大嗓门响起:“江娘子,附近好多街坊,慕名来寻你呢!”
门一开,章镖师探头进来,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人一个拳头,正对着自己捶得起劲的白果和林梓瑞。
白果:“……”
粗实少女也有少女心啊!羞愧死了好么?
林梓瑞的反应却是截然不同,他兴奋地对着章镖师道:“章叔,江先生教我捶击心前区的急救秘术呢!我一定好好学,往后碰到假死的病人,也可以尝试急救了!”
“心……什么,秘术?”章镖师猛地瞪大眼睛,惊讶又惊叹地看向江慧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也激动道:“江娘子,你竟将这样了不起的秘术教给瑞小郎,我……我们镖局……”
江慧嘉那天是怎样一拳把霍崇“打活”的,章镖师在旁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因为大家都以为霍崇已经死了,所以当时林梓瑞还在另一边治疗几个轻伤患,反倒没能亲眼见到江慧嘉那“神奇一拳”,而是事后听人说起,他才在江慧嘉正式手术前赶了过来。
章镖师惊叹中还有几分惶恐:“江娘子,你可莫要因为却不过这个小子的歪缠……”
“并没有。”江慧嘉道,“正如林大夫所说,他学了这法门,以后可以尝试急救更多病人,这不是更好吗?这不是秘方,也不是秘术,没有什么不能传授的。”
在现代,心前区捶击术是众多医护人员必修的急救法门之一。
甚至还有许多不是医疗行业的人,也了解过心前区捶击术。
这样的急救之法,就是要有更多人知道,传播得更广,才有其存在的意义。
江慧嘉来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并没有敝帚自珍的想法。
一些成药秘方因为牵涉到的利益太大,所以她不敢随意放出,可一个心前区捶击术,她还怕给人知道吗?
她宁愿给更多人知道,也好挽救更多生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章镖师和林梓瑞却都想得更多,江慧嘉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又何止是高风亮节?
那简直就是高山仰止!
林梓瑞立时感动无限,信誓旦旦:“今日学了先生秘法,即便先生不认我这个徒弟,梓瑞也必将在心中待先生以师尊!先生如此心胸广阔,心怀济世。梓瑞必承先生志向,行医救人,绝不玷污先生清名!”
江慧嘉:“……”
我真没你们想的那么高风亮节,我也会藏私的!
顶着高帽子,又交代了章镖师:“我并没有在医馆坐堂,不便诊治太多病人。街坊们想看病,最好还是去府城的医馆。实在是有……疑难杂症的话,不妨到我家里来寻我,我也出诊的。”
她一个人又能够看得了多少病?所以江慧嘉暂时并没有跟府城众医馆抢饭碗的打算。
带着满肚子哭笑不得的奇怪心思,江慧嘉这厢坐车回家。
在家门口,她却又碰到了另一个让她哭笑不得的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当时江慧嘉与白果才从车上下来,冷不防斜刺里就冲过来一个人。
这人个子矮小,一抬头却露出一张清秀中还带着生嫩的脸,原来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
乍一看去,江慧嘉只觉得眼熟,还没等她具体想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他,这少年忽地就冲到她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来。
“江大夫!江先生!不!江神医!”少年抬手来揪江慧嘉裙角,眼睛里头泪汪汪的,“江神医,你收我做徒弟吧!”
毕竟是个身量还没长成的小少年,江慧嘉虽然觉得这人来得太突兀,但对方年纪太小,她自然地也就生不起什么生气的心思。
“不要叫我神医。”江慧嘉道,“你起来说话。”
少年仍旧跪着,倔强地不肯起身:“求江先生收我做弟子。”
他这样的行为却是隐隐有胁迫的意味了,白果怒目瞪他。
江慧嘉笑了:“连我叫你起来你都不听,还想我收你做弟子?”
少年顿时抿了唇,一抹眼泪,抱着怀里皱巴巴的一个包袱,站起了身。
他穿着灰扑扑的短衫,里边套着夹袄,虽然穿的是冬衣,但他整个人仍旧显得瘦巴巴的。更加上他脸上泪痕未干,瞧来真是有几分可怜。
白果先前还怒目瞪他呢,这下看他听话的样子,又不由得对着他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倒是终于想起来他是谁了,这少年她的确是认识的,他的名字叫做刘思源,是粟水县悬壶堂刘家的人!
“你是刘家子弟。”江慧嘉道,“你怎地在这里?”
刘思源泪眼中现出笑,他惊喜起来:“江先生还记得我!”
又低落道:“我家老爷子要逐我出家门,我听了江先生的神医手段,左思右想无处可去,才起了妄念,想要来拜江先生为师,求江先生收留。”
“我的手段?”江慧嘉有些不信,“我的什么手段,竟传到粟水县去了?”
她此前因为开义诊,是有了些名声,但离神医可还差得远。
昨天倒是救活了假死的霍崇,但救霍崇乃是昨日才发生之事,能这样快就传到粟水县么?
刘思源红着脸道:“我原本就在府城的……听闻了昨日先生救活已死之人。”
明明是假死,却被人传成了已死。
不过世人最易以讹传讹,假死真死在外行人眼里本来就是很难分清楚的,事情被传得夸张点也不稀奇。
江慧嘉已经对人解释过很多遍,这回倒懒得再多做解释了,只道:“刘小郎君若是无处可去,可以暂且到寒舍歇息一番。拜师之事不要再提,刘老爷子是我非常敬佩的老前辈,我怎好收你做弟子,岂不是要乱辈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以刘老爷子的年纪资历,江慧嘉就是叫他一声刘爷爷都不为过,又怎么好收他的孙子做徒弟呢?
当然,这些其实都是末节,说到底还是因为江慧嘉本来就没想收刘思源做徒弟。
她要是真想收这个徒弟的话,根本不必计较什么辈分不辈分的。她跟刘家诸人无亲无故,又说得上什么辈分呢?
刘思源失望地看着江慧嘉,还有些不甘道:“江先生,刘家的辈分与您并不相干。”
江慧嘉道:“我若是收了你做弟子,不就相干了吗?”说着笑了笑,“外头天冷,快些进来暖和暖和。”
这边几人在门口说着话,那边门房蔡老头早听到动静,忙忙打开门,在门边候着。
刘思源被江慧嘉一句话绕得似乎有些糊涂,看江慧嘉进了门,他也忙跟进去。
江慧嘉叫刘思源到正厅里坐着,又叫蔡婆子端来火盆,叫白果上茶。
她又让杏仁去把看门的蔡老头喊来。
有白果招待刘思源,江慧嘉则在院子里吩咐蔡老头:“你且去粟水县悬壶堂一趟,告诉悬壶堂的人,说他们家的刘思源小郎君在我这里……”
刘思源在堂屋坐着,一边探头探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那边隔得有些远,他并不能听清楚江慧嘉说的是什么。
但他能看到先前那个门房在连连点头,又看到江慧嘉回身对堂屋里的白果招手。
白果放下茶盏,拎了裙子跑向江慧嘉。
刘思源就不安起来,前脚白果才走,后脚他也连忙奔上去。
“江先生!”不等江慧嘉与白果说话,刘思源咬了咬呀,“你是要叫人去我家报信是不是?”
江慧嘉微侧头,淡淡地看着他。
刘思源跑得有些气喘,他深深呼吸了一口冬日里冰冷的空气,大声道:“江先生,我来求您收留,您却转头叫人去我家报信,您问过我的同意没有?”
一口气说出这一句话,他眼眶又红了。
看得出来他很紧张,但他仍然大胆而坚决地盯着江慧嘉。
白果恼道:“好不通理的小子,怎么说话的呢!”
江慧嘉摆了摆手,叫蔡老头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转头笑看向刘思源道:“我请你来我家歇脚,是我的人情。叫人回去你家报信,也是我的人情。莫非你以为,离家出走是对的么?”
“我不是离家出走!”刘思源低吼一声,如同受伤的幼崽,他红着眼眶,抱着自己的旧包袱,微微弓着背,又勉强压低了声音,“是……是我爷爷不许我再做刘家子弟了!那一日先生在悬壶堂展现了一手精妙的缝合术,我本以为……本以为先生是不同的!谁知道……谁知道……”
说着说着,他声音一哽,似又要哭出来了。
他慌忙用衣袖擦眼睛,瞪大了眼眶,似乎想用这样的方法收住眼泪。
大约是他的样子太倔强,太可怜,白果又动了恻隐之心。
她低低道:“娘子。”
江慧嘉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声,道:“刘小郎君今年不过十二三岁罢?有十三岁了吗?”
“我今年已经满十三周岁了!”刘思源绷着脸,又直了直腰,“按虚岁算,过了这个年,我就十五了!江先生,十五岁便是成人,我可以决定自己去留的!”
江慧嘉看着这个刚刚到自己肩膀高的“成人”,默然无语。
“江先生!”似乎看出江慧嘉眼神中的深意,刘思源又一挺小胸膛,咬牙道,“先生现在有很大的麻烦,我很有用的,可以为先生解决麻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江慧嘉觉得很有意思,她先前没想起来,后来想起来刘思源是谁以后,最初对刘思源的种种印象也就尽数在她脑海中开始回放。
依照当初在悬壶堂时那简短的几面相见,江慧嘉觉得刘思源至少不应该是他此刻所表现出来的,这副可怜模样。
他应该是跳脱的,甚至是狡猾的,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可怜了呢?
此时越显得可怜,大约才越能证明他的狡猾。
江慧嘉笑了笑,道:“既是如此,便请刘小郎君好生为我解说一番啦。”
又叫刘思源回正厅里坐,并说道:“在这院子里站了许久,刘小郎君不冷,我都觉着冷呢。”
刘思源被她打乱了节奏,面上微怔了下,随即又抿住嘴唇,就抱着他的旧包袱,一步一步地跟着江慧嘉转身走回堂屋。
屋里烧了两个火盆,一进去就能嗅到一股火炭味,但确实比外头要暖和多了。
两人分宾主坐下,白果侍立在江慧嘉后头,眼珠子只盯着刘思源看。
刘思源抱着自己的旧包袱,手掌有些不安地略动了动,转头看向江慧嘉,认真地道:“江先生,思源在家中行五,先生可以称呼思源刘五,或直接叫我思源就行啦。不要叫我刘小郎君,我是成人了!”
江慧嘉从善如流,接受他的更正,点头道:“刘五……好,有话请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便先说义诊之事。”刘思源直了直腰,手掌捏在自己的包袱皮上不停动着,“先生上回义诊足有十日,听说先生往后还要再做义诊?”
江慧嘉道:“是有这个打算。”
“先生高义,学生十分敬佩。”刘思源很有大人样地对着江慧嘉拱了拱手,又收回手,仍旧抓着自己的包袱皮,“但不知道先生有没有想过,府城这样多家医馆,名医更有不少,为什么就很少有人开义诊呢?”
这个问题江慧嘉还真想过,但她虽然设想了,却并没有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
所以当初在开义诊前,她索性去问谈元娘意见。
在她想来,以谈元娘的身份见识,这个义诊要是不能开,她定然会直言的。
谈元娘当时也确实给了意见,她一方面鼓励赞同江慧嘉开义诊,一方面又提醒她要她务必多请护卫,注意安全。
这些都是老成之言,江慧嘉本身也很赞同。
“依你之见……”江慧嘉对刘思源道,“想必刘五郎对此是很有所知了?”
刘思源忙道:“那是当然啦!就算我本来不知道,我听我家老爷子说得多了,自然也就知道啦!我家老爷子说,义诊轻易不好开的,偶尔开一次也就罢了,要是形成习惯,只怕会没完没了。”
顿了顿,似乎是学刘老爷子的语气,他老气横秋地说:“天下间穷人千千万,穷人家得病,向来难治,这却是为何呢?一来大夫少,二来药价贵,一般没那家底,哪能轻易去看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点头,古代可不比现代。古代没有医保,古代的医生传承困难,古代还没有统一的药材基地,制药厂家等等,其余还有种种因素,尽都导致了老百姓看病困难的事实。
且不说古代了,就是在现代,如那因为一场大病而倾家荡产的人家,难道又少了吗?
所以她才想到要义诊,一方面她是要扬名,另一方面既然有缘穿越一场,做点好事总是应该的。
刘思源又道:“先生开义诊,用意极好。可许多病症却偏偏就是要长期疗养的,如是碰到这样的病人,恰好这病人又家贫,先生该如何?诊一次脉,赠送三五次方剂,这就止住了吗?”
“如是不相干的人,先生不去管他倒也说得过去,可要是这病人从前接受过先生的义诊,等先生义诊结束了,再不管他,他又因为家贫而病死了,那这算是谁的事?这算不算是先生的事?”
这却是有点强词夺理了,江慧嘉道:“难道还能算是我的事不成?我又不是圣人,还能负责天下所有人的生死?”
刘思源鼓了鼓腮帮子,瞪大眼睛看着江慧嘉:“当然不能负责天下所有人的生死,神仙都管不了那么多呢!但人家不会这样想啊!先生讲道理,旁人未必都会讲道理。谁叫先生之前要开义诊呢,既然开了义诊,又哪有给人治病治一半就撒手不管的道理?”
白果在后头听着大点其头,觉得刘思源说话很有意思。
刘思源又道:“即便是这样一个病人,先生对他负责到底了,一直给他免费将病治好。可一个病人先生治得好,十个呢?百个呢?先生再厚的家底,也经不起这样消耗吧?”
“更何况先生如今名声在外,等到下回先生要是再开义诊,那来寻先生看病的人,还不知道会又多少呢。一天下来,要是有上百个,甚至上千个人排队,先生治得过来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假使先生第一天治过了一百个病人,到了晚上实在无法再继续开诊了,那剩下的病人势必要被顺延到第二天。第二天又有来排队的人没能看上病,那就又要顺延到第三天。三天过后,还有排着队的病人没能看完病,先生要怎么办呢?不管他们了吗?”
他说着说着,就有了滔滔不绝的架势。
原本紧抓着包袱皮的手也略略放松,腰板挺得更直了,简直说得满面放光。
白果在后头听着,只是连连点头,简直要被刘思源给绕晕掉了。
等刘思源说得终于告一段落,江慧嘉才笑了笑,道:“此事倒也不难解决,我大可以事先放下号牌,规定义诊的三日之内只看多少个病人便是。三日过后,我要收诊,谁还能说不吗?”
“那三日内没有将病看完的病人呢?”刘思源不服气道,“先生要怎么办?”
江慧嘉道:“若再来寻我看病,我收费便是。”
刘思源道:“那人家都看不起病,先生还要收费吗?”
江慧嘉道:“那难道便要因为人家看不起病,我便不给人看病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先生如今已经是神医了!”刘思源正色道,“是神医便该拿出神医的架势来。世上普通的大夫又不是没有,先生即便不开医馆,也该立起规矩。比如,非疑难杂症不治,等等。”
他小大人样,说得有条有理,甚至渐渐激昂起来。
“要治便治旁人治不好的病!如此一来,才不枉先生这一身神妙医术。否则先生尽将时间耗在那等小毛小病上头,那……那些疑难的大症候,岂不是没空去治了?那些病人才正是需要先生呢!”
这些话虽是歪理,但仔细想来,却叫人无法反驳。
江慧嘉目光微微闪动,转头问白果:“白果,你以为刘五郎所说如何?”
白果“啊”一声道:“很对!很是这样!娘子,人的时间精力都是有限的,当然要做最有用的事,才不算是浪费时间啦!娘子你说是不是?”
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还算白果认真思考了。
江慧嘉点点头,道:“的确很有道理,但人不能言而无信,我前次既然说了十二月时要再开一次为期三天的义诊,且当时未曾言明义诊对象要受限制,只治疑难杂症等……那下一次我就不能先坏规矩。”
她站起身来,看着刘思源,似笑非笑道:“刘郎君以为如何?”
这话颇有些意味深长,刘思源怔了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道:“白果,收拾一间厢房出来,请刘郎君暂住。”
傍晚时候宋熠回来,江慧嘉等在门口接到宋熠,就对他说起了刘思源的事。
江慧嘉道:“我瞧着他心眼多得很,不如留在家里就近照看,好过他在外头乱跑。”
宋熠若有所思道:“娘子不愿意收这个徒弟?”
江慧嘉道:“我现在名声虽然传开,但其实还很虚。所谓神医,不过是世人夸张之语。以我的年纪资历,本不该这样早收徒弟的。便是要收,也不好收刘思源这样性情身份的。”
宋熠道:“那娘子是坚定想法,不会改主意么?”
“怎么?”江慧嘉奇道,“你这是希望我收刘思源做徒弟吗?”
“凡事皆有两面。”宋熠笑道,“这做师父的太过耿直,那做徒弟的机灵狡猾些也没什么不好。左右他再狡猾也狡猾不过你夫君我,翻不出天去。”
江慧嘉:“……”
人设要崩了好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鹤轩你这是要逆天啊!
自己说自己狡猾,你还这么得意,这真的好么?
简直无话可说!
还有,我什么时候“太过耿直”了?
宋熠微微一笑,与刘思源见了面,却是一派“长者”风范。
明明他自己也很年轻,根本大不了刘思源几岁,但面对江慧嘉时,刘思源还唱念做打,颇多表演。可到了宋熠面前,他却霎时严肃起来,竟显得很有些拘谨。
饭后,宋熠请刘思源到书房说话。
他们这个小院子小是的确很小,正房也没几间。江慧嘉平常看书写字更喜欢在卧室外间进行,但因为毕竟搬了新居,她也单给宋熠收拾了一间书房。
书房不大,两头开窗,光线还是十分明亮的。
不过冬月的天气,黑夜来得快,宋熠进书房以后,就亲自点了两根蜡烛,随即请刘思源坐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窗边摆了两张椅子,并一个间几,宋熠坐在左边,刘思源就十分拘束地在右边坐了。
他腰身挺地笔直,先前的旧包袱放在白果给他安排的厢房里,这时不再随身带着。
宋熠淡淡地打量他,他眼睑就微微下垂,不敢与宋熠对视。
“刘五。”宋熠道,“你很怕我?”
刘思源上身微微一颤,低下头默然不语。
宋熠轻轻笑了声:“且让我来猜一猜,你说的……你家老爷子赶了你出来,有几分真,几分假。”
刘思源豁然抬头,抿着唇,看了宋熠一眼。
宋熠道:“我曾有听闻,刘老爷子子孙繁茂,有一庶二嫡三子且不说,孙辈的男孙,更是足有十六个。”
他是土生土长的粟水县人,刘家在粟水县又很出名,所以刘家的基本情况他也听过几耳朵。
“十六个男孙,其中大的足有二十几岁,小的或还在襁褓。”宋熠继续道,“听闻刘大郎早些年是反出过家门的,因刘家还有家规,凡嫡系子孙必须学医。刘大郎是长子嫡孙,他不愿学医,这才离家远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老爷子的医术十分了得,甚至还有传言说他曾经在太医院供过职。虽然传言真假难辨,但我还是倾向于相信这个传言。”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目光落在刘思源脸上,观察他的表情。
只见他嘴角微撇,似乎是对传言十分不屑的样子。
宋熠淡淡笑道:“我原本还并不能很肯定那传言真假,但好在刘五你给了我答案,这个答案是真的!”
刘思源这才真的是变了色,他张口欲反驳。
宋熠道:“刘五兄,表情太假,便不要再做戏了。你我今次乃是初见,我家下人怕我也就罢了,你又何必做出怕我的样子来?难不成我当真是威严天生,见者拜服?这可太稀奇了,我必得与我家娘子好生夸耀夸耀。”
他面上带笑,不轻不重地看着刘思源。
刘思源再也忍不住,与他瞪视,伸手指着他,愤愤道:“笑面虎!笑里藏刀!”
“果然不怕我!”宋熠笑道,“可见我这笑里若不藏刀,只怕是更要被刘兄买了,还要为刘兄数铜板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思源急了:“我真的没有恶意,只是想拜江先生为师而已!”
宋熠点头道:“我相信你的诚心,但如你这般的人,越是诚心想做一件事,只怕便越要耍许多花招。你却不知晓,我家娘子是最不吃花招这一套的人,你老老实实诚诚恳恳,甚至再傻一点都无妨。”
“就像白果那样?”刘思源脱口道。
宋熠道:“这句话我会告诉娘子,至于她要不要说给白果听,我却是管不着的。”
刘思源:“……”
“刘五兄。”宋熠道,“刘老爷子既是曾经在太医院供职,如今回归乡里却矢口不肯提当年在太医院之事。自来伴君如伴虎,太医最难做,只怕当年,刘老爷子曾在太医院发生过一些很不愉快的事情罢?”
疑问的句式,却是肯定的语气。
刘思源:“……”
一手攀在椅子扶手上,用隐忍惊骇的眼神看向宋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书房里,宋熠如何步步紧逼,刘思源心中如何惊涛迭起且不提。
等两人从书房出来,江慧嘉再见到他们二人时,只见宋熠面带淡笑,刘思源小脸略白,也是带着笑。
宋熠道:“我与思源好生说了说话,他的确是一心想要好好学医,尤其是对针刀科,他非常感兴趣。娘子医术玄妙,当然不能轻易收徒,但不妨设置几道关卡,好生考验考验他,若是觉得他还堪造化,先收了做个记名弟子倒也无妨。”
“思源?”江慧嘉轻念了念这两个字,觉得很有意思。
就这么一会功夫,宋熠居然与刘思源亲近到直呼起他名字来了。
当然,既然宋熠说了考察过后可以暂收刘思源做记名弟子,江慧嘉自然就不会反对。
不过她还是很好奇宋熠跟刘思源在书房里到底说了什么,夜间将要入睡时,江慧嘉就忍不住问了宋熠。
宋熠拥着她,在她唇角轻吻,笑道:“刘五在家中是嫡房庶孙,地位不尴不尬的。他对针刀之术也的确十分感兴趣,曾偷偷拿活兔练习缝合,被他嫡母瞧见,告发到了刘老爷子那里。”
拿活兔练习缝合!
这是拿兔子当小白鼠呢!
江慧嘉若有所思道:“难道竟是受了我的影响么?难怪他如今要来投奔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初她在悬壶堂当众给人缝过腹部伤口,那时候她的缝合术就极受争议。
中医并非没有外科,如扁鹊、华佗等名医就是一等一的外科高手。
但此一时彼一时,在如今的大靖朝,医术发展至今,针刀外科却是多受压抑,很被主流的药石医家轻视鄙夷。
有些极端的传统中医,甚至将外科手术当成邪术。
认为有违人体自然之道,近似于巫邪,是异端!
而刘思源居然敢拿活兔偷偷练习缝合术,这样的出格大胆,作为传统内科大夫的刘老爷子,能接受得了才怪了!
江慧嘉道:“既是如此,他与我直说便是了,何必非要绕那样大的圈子?”
她又不是刘老爷子,得知刘思源有这样“超时代”的大胆思想,她只会赞赏。这可是加分的好事,刘思源这完全是简单问题复杂化嘛!
宋熠笑道:“刘家即便不算豪门,也是大族,家中嫡嫡庶庶的一大堆。刘五从小在那样的环境下生长,他又是庶出,能长到如今这样可不容易,你让他心眼少点,他都做不到。”
在这方面宋熠大概也是深有感触,他虽然是嫡子,宋家也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一个小家庭,但老宋家的环境却一点也不简单。
江慧嘉眨了眨眼道:“所以说,齐人之福不是那样好享的,更不必说后院里头三妻四妾一堆女人啦。僧多粥少,哪能不闹矛盾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熠忙对她拱手道:“小生可是对娘子忠心耿耿,娘子不必敲打小生的。”
江慧嘉扑哧笑道:“忠心耿耿这个词是这样用的么?书都读哪个肚子里去啦?我还真该敲打敲打你呢!”说着,屈指就在宋熠额头上轻轻一扣。
宋熠握住她的手,送到唇边轻轻碰触。
“刘老爷子是辞官致仕的老太医。”他一边又说,“刘家子弟嫡系都要学习,可虽然要学医,他们的家规又是不许他们入太医院的。刘思源不同,他极有野心,他这回离家出走,应该就是奔着太医院去的。”
江慧嘉挑眉:“拿我做跳板么?”
医者能得官品的,也就是太医。
自古以来,除非是著书立说,名传青史,不然进入太医院大约就算是一个大夫所能达到的最高成就了。
宋熠道:“刘老爷子赶他出家门,未必就没有深意。”
“深意?”江慧嘉心中微动,“刘五若是与刘家断绝了关系,他往后便是要进太医院再做些什么,名分上便不与刘家相干了。刘老爷子这是要做两手准备的意思么?”
宋熠赞道:“娘子真聪明。”
江慧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简直肉麻死了好么?脸红啊!这算什么聪明?难道在宋熠眼里,只要她的智商不掉线,就都能被赞一声聪明?
江慧嘉用狐疑的目光向宋熠看去,宋熠揽住她的肩,只笑道:“倒也不必想太多,刘五此人,用得好了,也是极方便的。娘子若不喜欢他,暂不收他为徒。改日你再收一个开山大弟子,叫刘五做二弟子,他在你这里便翻不起什么浪来。”
江慧嘉:“……”
简直要为刘五哭了,宋熠你这么阴险,刘五简直是只小白兔!
要知道,在师徒传承被极为重视的古代,开山大弟子的意义可是非同一般。
刘思源这时候来投奔,明显就是奔着这个“江神医大弟子”身份来的。宋熠轻描淡写一句话就否定了他成为“大师兄”的可能,这要叫刘思源知道了,还不定气出什么后遗症来呢。
当然,江慧嘉可不同情刘思源。
她深深地为这个主意叫好,并决定执行到底!
翌日,府城内外却是下起了雨。
雨一场场下,间或还夹着细细的雪条,天气越发冷了。
江慧嘉赶着时间在成衣铺子里给自己和宋熠各定做了两件夹棉斗篷,又给家里下人连着刘思源一起都换了新棉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宝庆府这边的天气,冬日里是要么不下雨,一下起来却很有些没完没了的。
就在冬雨一场又一场地寒起来时,府城内外各种流言亦是四散乱飞,很有些暗潮汹涌的意思。
当然,在这样的天气里,人们最喜欢传的还是有关于“起死回生女大夫江神医”的流言。
流言偏爱将江慧嘉塑造成一个专治疑难杂症的怪医,流言中的江慧嘉脾气孤高桀骜,虽然开义诊,可一般的病症她却是不治的,若非是旁人治不好的怪病难病,她根本就看都不看!
这也很好理解不是么?
自来能人多有怪癖,若真达到了神医级别,那能是轻易就出手的吗?
能轻易出手的,那就不是神医了!
其间,江慧嘉顶着汹涌的流言,又去了好几趟盛通镖局。
带着刘思源一起,治疗了霍崇术后第三日发起的感染高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关于霍崇术后感染的事情,江慧嘉早有心理准备。
毕竟手术做得再好,患者术后要感染那也是挡不住的。更何况当时的手术环境还很简陋,这样一来,霍崇术后感染的几率也就更高了。
到术后第三天,霍崇发起了高热,并伤口发红,缝合处高高鼓起。
江慧嘉顶着寒风进了盛通镖局,打开医药箱,拿了剪刀剪开霍崇伤口绷带,又是一剪子下去,伤口缝线被放开一针,顿时,充盈在伤口下方的脓液就争先恐后地顺着小口子往外流。
原来这伤口里头早就灌脓了!
“蒲公英,鱼腥草。”江慧嘉道。
白果端来早先就煮好的蒲公英鱼腥草汤剂,江慧嘉用镊子夹了棉纱布,浸泡过药剂后,就直接夹着纱布伸进伤口里,为霍崇清洗伤口。
并对白果和刘思源解说关键,一旁林大夫也在旁听。
“患者感染高热,应以柴胡退热,并加五味消毒饮。”江慧嘉道。
“五味消毒饮?”刘思源眼睛放光道,“这方子我不曾听过,莫非是先生自创秘方?”
江慧嘉所知的五味消毒饮出自《医宗金鉴》,该书堪称医学宝典,由清朝乾隆年间太医吴谦负责主编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套书在大靖朝自然是没有的,所以五味消毒饮对此时的人而言堪称秘方。
江慧嘉道:“非我自创,也是学自前人。”
当然,并不解释具体是从哪里学来。
一边开了方子叫白果抓药,白果拿着药方紧紧攥在手里,一些字影儿都不给刘思源和林梓瑞看到。
林梓瑞自觉回避,刘思源摸着鼻子转着眼珠抿了抿唇,随即也垂下头。
如今流传的经方,大多出自《伤寒论》,或《金匮要略》、《千金方》等。是名著中的经典单方,认真学习的大夫都能知道。
但各家用药偏好不同,在具体病例中,用法也不同,这些就是各人本事了,旁人复制不来的。
除去牵涉太大的制药秘方,一般的汤剂单方江慧嘉其实并不介意公开给人知晓。
这些单方说是秘方,但要是放在现代社会,所谓“秘方”,哪里不能看得到?
医学院里头还公开授课呢,什么“秘方”不能轻易查到?可是最后真正能够成为名医、大医的医学生又有几个呢?
所以说,敝帚自珍完全没有必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大靖朝的时代国情就是如此,白果现在做出这副保护江慧嘉利益的样子,江慧嘉也绝不会主动提出,叫白果把方子拿出来给刘思源和林梓瑞看。
真这样的话,那未免就显得她太傻白甜了些。
此后,霍崇的病情在江慧嘉的悉心用药中很快好了起来。
过了感染高发期,接下来的治疗就是水磨工夫了,主要靠的还是调养。
在冬雨中,腊八节很快到来。
江慧嘉原定是要在十二月初再开一次义诊的,可这雨连连绵绵地下,天公不作美,她却是有心开义诊,也无力实施。
而府城内外汹涌的流言,她也渐渐知晓了。
这流言起得这样凶猛,江慧嘉以为,绝对是有人在背后推动。
这样的流言,分明是要将她架在火上烤!
要知道,她现在虽然有过治疗霍崇,使之“起死回生”的经历,可这毕竟是外科伤病,这方面就算她的手段再高明,也是不被主流所承认的。
所以即便有人夸张地将她称作“神医”,她这“神医”名号的含金量与秋神医这类老牌神医还是没法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她的“神格”还不稳呢!
就这样被架起来,一旦摔下,那就是天倾地倒的大跟斗!
宋熠为此问过她:“娘子怕不怕?”
他问得十分简单,但江慧嘉很懂他的意思。
江慧嘉道:“我不敢说世上没有我治不好的病,但大多数病症,若是连我都治不好,旁的大夫大约也就更加治不好了。”
这话其实已经很有些霸气的意思,江慧嘉不妄自尊大,但她也绝不妄自菲薄!
惊涛骇浪又如何?
流言汹涌,只会成就她的声名!
而强大到无人可以质疑的名声,不正是她在职业道路上的规划重点之一吗?
有人给她送来了捷径,她又何惧挑战?
宋熠道:“消弭一个流言的方法,便是制造另一个更大的流言。但娘子若是下定决心,小生便不多事了,只等着看娘子横扫八方便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嫣然一笑,声音轻而有力:“好!你且看。”
期间雨还没停,有一日,钱太太却亲自乘车到清水坊,来拜访江慧嘉来了。
她来得十分突兀,毕竟她的病才得到控制不久,还需要至少两到三个月的调养的。这时候以她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往外跑。
钱太太进了屋子就屏退下人,江慧嘉见状,便叫白果也下去。
小厅里只剩下她与钱太太。
“江大夫。”钱太太非常爽快,开门见山道,“我今日特意来此,却是因为打听到了流言起处。”
江慧嘉有些意外道:“钱太太竟关心此事?”
钱太太扶了扶鬓角,笑道:“我与江大夫相识至今,哪能信那些流言蜚语?江大夫是什么性情,我还能不知么?什么桀骜诡怪,都是胡言乱语。”
江慧嘉笑道:“我若真是神医,便是桀骜诡怪些也算不得什么。”
随即又问:“钱太太说知道了流言起处,却不知是哪一位,如此不遗余力帮我扬名?”
钱太太道:“江大夫可还记得千草堂吴大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千草堂吴大夫!
原来是他!
江慧嘉生起了意料之中的恍然感觉。
微微点头,道:“应当不止他一人罢?”
“江大夫是明白人。”钱太太道,“要将流言传得这样广,光只他一人当然还做不到。今次散播这流言的,只怕府城小半大夫都有份呢!”
这个消息很惊人,钱太太说着,目光几乎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江慧嘉。
江慧嘉眉头微动,只笑道:“想来诸位同道有心要来考校我了。”
钱太太道:“那江大夫以为如何?”
江慧嘉道:“钱太太今次前来,想必却是带着主意的,钱太太又以为如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愿出资,助江大夫开设医馆。”
钱太太端着茶盏,在茶水的微微热气中,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江慧嘉心中暗惊,面上笑道:“我可是女大夫,近期又遭受如此凶猛流言。钱太太竟要助我开设医馆,不怕赔钱么?”
钱太太带着妩媚颜色的美目微微眯起,笑道:“正是在这样的时候,助江大夫开设医馆才有价值呢。”
江慧嘉道:“怎么说?”
“江大夫的医术毋庸置疑,”钱太太笑盈盈地,“江大夫还有宋案首这样的夫君。依江大夫的实力,迟早都能自己开成医馆。而江大夫的医馆一开,必定又不是寻常医馆可比。到那时,江大夫声名传遍大靖,又哪里是我们钱家这样的商户人家能够得着的呢?”
她说:“可如今不同,江大夫如今遇到的麻烦不大不小。江大夫尚是雏凤清鸣时,羽翼未曾丰,我们钱家旁的不敢说,可经商的人家,三教九流都有交集,若说操控流言,总有几分心得。江大夫若是愿意,与我们钱家同开医馆,到时候江大夫的名声传遍天下,而江大夫的医馆也开遍天下。”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看江慧嘉神情平静如初,才又笑道:“如此两相得利,岂不是再好不过?到那时,小小一个宝庆府的几声流言又算的了什么呢?江大夫是真神医,便是单单只治疑难杂症又如何?”
一番话说下来,何止是叫人热血沸腾?
这煽动人心的本事,不是一般的了得。
这位钱太太,也不是寻常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笑了笑道:“钱太太实在是太过高看我了,流言虽然可以操控,可以引导,但一切雄辩,最后都将败于事实。我若是本事不够,又或是有少许闪失,今次这一关我便会过不了。到那时,又哪里来的什么以后?那钱太太可就亏大了!”
钱太太笑道:“凡事若要因小博大,又哪有不承担失败的?江大夫是明白人,明人面前不说虚话,我便照实说了。我们钱家虽是商家,商人最逐利,但商人也最重诚信。我们钱家立足至今,靠的就是‘诚信’二字!”
她又说:“江大夫只管放心,不论今次风波江大夫能不能过去,只要江大夫此时选择与我钱家合作,我们钱家都必将对江大夫扶持到底!”
说着话,目光炽烈地盯着江慧嘉。
江慧嘉静默了片刻,道:“实不相瞒,我原本并不曾有过要开医馆的心思的。我家夫君立志科考,我今后必要随他天南海北四处走。如此便有种种不便,开医馆又哪里做得到?”
“江大夫,郑家的太平和乐楼开遍了半个大靖。”钱太太道,“江大夫即便是要四处走,这医馆也同样可以四处开,只需有你的名号坐镇……”
“钱太太,以我如今的名号,当真足够坐镇如太平和乐楼那般开遍了大半个大靖的多处医馆吗?”
钱太太半晌哑然。
合作谈不成,但从医患角度来说,两人关系还是不错的。
钱太太起身告辞,又对江慧嘉说:“江大夫的医术我是最相信的,若没有江大夫,只怕我如今早都活活痛死啦。前头那些话都是从钱家立场来说的,如今是我自己要再谢江大夫。这些东西我都用心挑选过,江大夫可不许推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末了留下一大堆的礼物,有衣料有药材有攒盒等,这些东西江慧嘉却是不好不收,最后只有却之不恭,通通收下了。
其实江慧嘉没有对钱太太全说实话,她对开医馆其实是有规划的。
暂时不想开,不代表她以后也不想开。
只不过她心里早打定了主意,旁的东西都可以与人合作,唯独医馆不可以。
她开的医馆,她必须拥有绝对掌控权。要么不开,要么她就一定要是唯一的大东家!
要想实现这一步,她就不能找旁人做靠山。
等到那一天,在如今大靖朝的国情下,唯一能做她靠山的,只能是宋熠!
又过一两日,连绵了十几天的阴雨终于停了,宝庆府的天空开始放晴。
谈元娘那边却是派人送来了玉容斋上个月的收益分红,江慧嘉占了三成份子,一月之内,分得白银一百八十两!
这个数目看似并不太多,但其实已经是很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毕竟,这不是明清时期白银大肆流通的时候,在大靖朝,银子是非常值钱的!
云娘并带来了谈元娘的话:“我家夫人说,她忙着做上回未说完的事,想要落个轻松好过年。所以近段时日,她便不请江娘子去玩耍啦。府城的流言她也听到了,只说这是江娘子真正扬名的机会来了呢。”
江慧嘉笑道:“替我向元娘姐姐问好,我等她涅槃重归那一日!”
谈元娘要离婚了!
她果真在想办法和离!
这是真正的逆世而行,需要莫大勇气。
而如谈元娘这般土生土长的大靖女子都能有这样的勇气,她江慧嘉又岂能不敢面对流言的“捧杀”?
翌日,江慧嘉备齐一百两银子,买来各种药材。
她准备要再义诊三日了!
玉容斋已经开始供给她稳定收益,如此她便不必担心坐吃山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回十日义诊最终花费三百两,这次三日义诊,她则预算花销一百两。
如此一来,她从玉容斋能得到的实际入账是八十两,再加上平日里出诊,零散收到的一些诊费,十一月也能收益一百五六十两银。
这个收益已经算是很大了,足够维持她日常花销还有存银。
而上回宋熠赌学赢来的一千两银子,到如今还剩四百两,江慧嘉则好生收起来,当做压箱底银子,以备以后的不时之需。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次义诊,她再从盛通镖局请护卫,镖局里头一呼啦就站出来六七个镖师不说,这些镖师还统一表示,给江大夫做护卫,绝不可收取分文云云。
镖师们这么热情,最后江慧嘉也就没有多做推辞。索性将七个镖师一起请到身边,再加上白果与刘思源,这一回江慧嘉的义诊摊子架势可就摆足了。
哪怕真有人来闹事呢,还怕这么多人会治不住场面?
十二月十六号,这一日天气晴和。
江慧嘉在清阳街再开义诊,等候流言中的风暴真正到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冬日的阳光微显清冷,江慧嘉披着夹棉斗篷,并没有点火盆,坐在诊断?32??后,等候病患的到来。
初时围观之人极多,但大约是因为先前流言的缘故,虽然人们对江慧嘉都极为关注好奇,可真正来找她治病的病患却一时并没有。
等到太阳不住上升,爬到离中天位置只剩半程了,终于有一个病患挤开人群,来到江慧嘉面前。
说是一个病患,但实际来的有两个人。
是一个青年男子扶着一个面色鲜红的年轻妇人,妇人身形消瘦,走路时一步三喘,颤颤巍巍,瞧来就是一副几乎脱了人形的模样。
她还手拿一方帕子捂在嘴边,不时轻轻咳嗽,一咳,她的面色就更红了。
因她实在太过虚弱,两人走得便非常之慢,围观者见到她,大多都是骇一跳。
她这样子,简直就像是随时都要断气了一般!
这样的病人,别说是治好她了,最怕的是大夫都还没来得及治,她就先死了呢!
围观者纷纷退开,妇人被男子扶着坐在江慧嘉诊断桌前。
桌子上放着一个小腕枕,是给病人放手腕,方便大夫诊脉的。
妇人就将衣袖微微拉开一小点,露出了细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苍白手腕,放在腕枕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看着江慧嘉,并不说话,一双血丝暴凸的眼睛枯干无神,眼神死气沉沉得让人觉得可怕。
“请大夫看看……”她身旁的男子等她坐下后,便双手抱拳对着江慧嘉拱了拱,“内人身患肺疾已久,至今药石罔效。早有听闻江神医之名,非疑难杂症不治。如今内人病入膏肓,倘若江大夫能救她一命,便是我夫妻之再生恩人!”
他说话很有些咬文嚼字,但“肺疾”二字大家还是都听得懂的。
围观人群中忽然爆出一阵惊呼议论:“是肺痨!这家娘子得的是肺痨!”
“是富安坊肖家的二郎和二郎娘子呢!我听说过他们,这肖二郎娘子病了许久,都说是肺痨治不好了!他们家婆怕她这病过人,还要把她移到庵堂里去。要不是肖二郎拦着,这人只怕早被移走了!”
“肖二郎?听说也考过秀才了,在府学读书?”
“是!还是廪生呢,前程无量啊!”
“啧啧……那他娘子可真是没福气。”
“嗳!我们快离远点,这可是肺痨,可别一不小心过了病气!”
不怪古人谈肺痨变色,肺痨能传染不说,依如今的医疗条件来看,更是实实在在的绝症!
能传染的绝症,谁不怕?
就算是江慧嘉,要她在缺少现代医疗各种条件的情况下治疗肺痨,她也没有十足把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现代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有碰到过肺痨病人,但那个时候她主学中西医结合,在拥有种种抗结核西药的情况下,那个时候的她又怎么会深入去思考,完全用中医手段该怎样治疗肺痨呢?
这第一道难题,果然够难!
江慧嘉将口罩戴上,伸手为患者把脉。
就在围观人群不舍又害怕地小心后退时,站在江慧嘉身后的白果却反而又上前一步,紧挨着江慧嘉,紧张地看着她。
刘思源也紧盯着江慧嘉,眼睛一眨不眨。
江慧嘉的手落在患者手腕上,数个呼吸后,她提起笔在病例上写:“脉细数。”
一边又详细询问了患者姓名住址等,才又道:“口张开我看看。”
患者眼珠子动了动,麻木而听话地张开口。
她口唇干红,张口之后,可以看到她薄而黄的舌苔。
张了一下口,她又猛烈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这一次,她咳得格外严重,她手上帕子捂在嘴边,腰身全数弓起,整个人表情难受得,简直像是心肝脾肺肾都要被咳出来了一般。
片刻后,她手一颤,捂在嘴上的帕子被她不小心抖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阳光下,帕子上鲜红点点,不但有血迹,还有泡沫痰涎,甚至带着些又黄又稠的细点。
那点点形状颜色,又何止是触目惊心?
肖二郎似有不忍地偏过头去,对江慧嘉道:“江神医,前头有许多大夫都给我家娘子下过诊断。说她……说她余寿不多,只有一到三个月的命了!”
是肺痨晚期,绝症将死之人!
围观之人又纷纷退步,生怕被患者传染。
更有许多人摇头离去,连热闹都不看了。
肺痨晚期,别说是江慧嘉这样一个“神格”不稳的“伪神医”,就算是真正的神医如南秋北夏等人物亲自出手,都未必能治好!
更何况肺痨还是具有高度传染性的病症,许多大夫甚至根本不愿意上手治疗肺痨病人,就怕病没治好,反将自己传染了!
江慧嘉当然也不会托大,这里又不是现代,就算她拥有一个相当于升级版CT的透视异能,这个能力也不能帮她给病人做痰涂片培养检测。
做不了检测就没办法直接判断这个病人的是否具有传染性,所以从一开始,她就应该要将患者当成是高传染病人来看待,做好各种预防措施。
她戴着口罩,说话时声音略显得有些闷,但十分平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有口渴心烦,常常失眠,并性情暴躁,常有怒火难以控制?”又问,“汗多不多?有没有月事不调?”
问到月事不调的时候,病人本身倒还没有什么,只她旁边的肖二郎脸上闪过不自然的神色。
而病人依旧神情麻木,也不回答江慧嘉的话,看起来倒像是对自己的病根本就不在意的样子。
这是最棘手的情况,这个患者不仅病入膏肓,而且她本身的求生意志好像也早就丧失!
一个人,她连活都不想活了,就算是真的神医,只怕也很难救她。
好在肖二娘子自己不答话,旁边的肖二郎倒显得十分关心她,就替她答道:“是常常口渴失眠的,尤其是过午之后,就算如今天冷,她也常常一身又一身的出汗。此外,月事的确……不调。不过内人性子很好,并不轻易发怒,没有……性情暴躁。”
说着,他又柔和地看了肖二娘子一眼。
看起来的确对这个妻子很有感情。
肺痨也分很多种,江慧嘉道:“是虚火灼肺证,可以先吃几剂药再看。”
说着,就提笔写单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虚火灼肺证,应当滋阴降火为先。
江慧嘉写下单方,以百部、白32及、生地、五味子、玄参、阿胶等为主药,又添加了大麦冬、玉竹、百合、龟板等。
想了想,她又加了北沙参与南沙参。
这个方子被她仔细斟酌,所有用量都细细考究过。
单方写好后,她叫白果抓药。
围观者已经少了许多,还有些胆大的闲人舍不得这个热闹,仍留着没走。
这时见到江慧嘉果然开了方子,众人不由得又是惊奇起来。
人群中一个声音突然高扬,问道:“江大夫,你这方子开出去,真能治好肺痨吗?”
治好肺痨!
这是何等难事!
真的有可能做到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连一直面带麻木之色的患者本身,这时都不由得微微转目,带了几分探究的神色,看向江慧嘉。
江慧嘉戴着口罩,旁人也看不大清她的神色,只能看到她目光平静。
“此单方虽然对症,但也并非灵丹妙药,自然不可能服药下去,便根治此症。”江慧嘉道,“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治疗肺痨,一则补虚培元,一则治痨杀虫。按部就班,循序渐进,方才是正道。”
她说得还算通俗,但不可避免地也在言语中提到了一些专业术语。
旁人听得半懂不懂,都只觉得她说话的气势语句似乎是十分厉害的样子。
如果放到现代,大概就会有人在这个时候用上“不明觉厉”一词来形容此时的心境了。
当然,这里是大靖朝,“不明觉厉”这种网络词汇还没被人发明出来呢,因此众人抓心挠肺,半信半疑,种种情绪就且不说了。
肖二郎眼里放出了期盼的光芒,他忙道:“江大夫,有把握治好贱内是吗?”
江慧嘉微微皱眉,她十分不喜欢“贱内”这个词。
不过看起来这个肖二郎对自己老婆还是很不错的,称自己老婆做“贱内”大概也不过是古人的谦称习惯,她再怎么样也管不到这上头去。
当即道:“我当尽力而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不敢说自己就能有十足把握治好肖二娘子,但她的确会尽最大努力就是了。
肖二郎却似乎是得到了一个虚幻的安慰,面上现出喜色:“江大夫,你救活死人,起死回生的事迹我都有听闻。晚生……在下,在下十分钦佩。如今内人病重,旁的大夫都无能为力,但到了江大夫这里,在下却陡然就得了希望。我……我……”
似乎因为太过激动,后续的话都说不完整了。
江慧嘉温声道:“患者身体虚弱,不宜在外头久留,还请肖郎君暂且带人回去,先吃三五剂药,过后我会再登门为肖娘子做后续治疗的。”
肖二郎喜道:“那过两****再来请江大夫。”
江慧嘉点点头,这时白果拿了三个药包过来,道:“娘子,还缺阿胶与龟板呢。”
三个药包递给肖二郎,江慧嘉就叫他们再去药店自己购买阿胶和龟板。
肖二郎是读书人,今日免费看了病拿了药,当然不会再去纠缠着讨要缺的两味药。
当下只是再三感谢,这才领了他娘子离开。
肖二娘子走路速度极慢,肖二郎扶着她,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紧挨在一起,几步一顿地走着,背影莫名叫人心酸。
白果眼眶有些红,道:“娘子,这位肖二娘的病你当真能治好么?我瞧着他们夫妻真不容易,肖二娘子得了这个病,好些人都怕她呢。好在她的夫君还肯这样照顾她,对她不离不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道:“她是虚火灼肺证,本该脾气暴躁的,肖二郎却说她脾气极好,轻易不发怒。”
“可见她即便是容易暴躁,都为肖二郎忍着呢。”白果十分感动,“我日后若是能寻到这样一个人,便是重病也值啦。”
江慧嘉摇摇头,没有再提病患本身求生意志极弱的事情。
照她看来,这个事情却没有白果看到的那样简单。
不过肖二娘子到底是因为什么“不想活”,而她的病具体又该怎么治,还要再看三五天之后她吃药的情况。
天将近午,这一次松风没有来,江慧嘉就叫刘思源跑腿去买了饭,与众镖师等一起用过午饭,又在义诊摊前守了一下午。
下午来看病的人仍旧是极少,偶尔来了几个,也都是颇为棘手的病人。
但再棘手,也没一个像是先前肖二娘子那样近乎得绝症的。
江慧嘉逐一给人开方做医嘱,有条不紊地做着治疗,竟显得清闲。
但她收治了一个肺痨病人的事情却又通过围观人众,快速传了出去。
近些日子以来,江慧嘉本来就处在话题中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府城内外,议论关注她的人不知有多少,如今她继“起死回生箭伤患者”的奇迹之后,又要再战绝症,这又岂能不引动众人情绪?使人议论不绝?
傍晚时候江慧嘉将收摊时,宋熠来接她,当时也问:“听说娘子要治疗一个肺痨病人?”
上午才在清阳街发生的事情,这就传到府学去了!
江慧嘉心中微动,道:“那病人的夫君人称肖二郎,听说也是你们府学的学子,还是廪生。三郎可认得此人?”
“娘子说的应当是肖继宏,他是上一届院试进府学的学子,我认得他,但因为不是同一届,因此不大熟悉。”宋熠道,“此人妻子有恶疾,在府学也是早有传扬的。听说因为此时,他母亲几次要他休妻。是他自己一直坚持,这妻才没休成。”
他们夫妻二人闲谈时并未避人,白果在旁边听得更是感动。
连连道:“这位肖二郎与肖二娘子果然夫妻情深,娘子可千万要将肖二娘子治好,否则……这肖二娘子可就太可怜啦!”
宋熠则有些担忧道:“娘子,听闻肺痨是会传人的,你若要治疗那肖二娘子,可要千万当心。”
江慧嘉点头道:“肺痨虽然传人,却也是因人而异。我如今身体强健,多注意些不与病人接触太过,倒也不需担忧。”
她真正担心的是,用纯中医的手法,治不好这样严重的肺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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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33慧嘉打量四周,只见陈设简陋,一床一桌,瞧来尽显破旧。
屋中空荡荡的,连个火盆都没有。而坐在床上的肖二娘子腿上盖了薄被两床,薄被上补丁连补丁,虽然是两床被子盖一起,但看起来仍然冷冰冰的,想来这根本就不保暖!
肖二娘子在家中的处境可见艰难,这肖家虽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平均以上的水准总是有的,何至于叫肖二郎的妻子住这样的屋子?
江慧嘉坐到床对面一张略有些缺角的凳子上,缓声道:“肖二娘子。”
肖二娘子干枯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慧嘉。
“有一事我此时须得言明。”江慧嘉道,“我原本大约有五成把握将你治愈,可如今……却只剩三成啦!”
肖二娘子身躯微微一颤,眼睛眨了一下,却仍然不言不动,仿佛根本就不在意自己能不能好。
江慧嘉道:“你自己就不想活了,是不是?”
肖二娘子眼珠子动了动,嘴唇微张,到底还是不说话。
“你甘愿由人作践你。”江慧嘉道,“你活着的时候作践你,你死了……更作践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话何止诛心!
肖二娘子终于张口,凄声道:“我没有!”
口一开,她的眼眶就迅速红了,干枯的眼角硬是沁出了一点湿意。
她没有落泪,只是努力睁大眼睛,瞪着江慧嘉道:“原本便是治不好的……五成还是三成有什么不同吗?”
江慧嘉笑了一笑,道:“这不同可就大啦,你若是有心想活,说不准我能有七成、甚至是八成的把握治愈你呢。你真不想活吗?”
肖二娘子默然不语,但她的目光却在屋子四周微微流连。
这种流连并不是留恋的流连,而是嘲讽的流连。
江慧嘉想到先前进到肖家的时候,那个突然扑过来抱住肖二郎的小男孩。
小孩子当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爹,敦敦今天还是不可以去看娘吗?”
没等肖二郎说什么,又有一个女子急忙跑过来将小孩抱起,凑在他耳边迭声说:“好小郎,娘今天还是不方便,姨母那里又有新鲜东西,姨母带你去玩好不好?”
她抱着小孩低头就走,孩子却在她怀里哭:“不要不要!我要我娘!我不要别人做我娘!我也不要姨母做我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简短一个小插曲,透露的信息可就多了。
江慧嘉不愿意过多探究别人的家事,但医者医病,有时候不止是要医人,还要医心。
她前世从医经历丰富,碰到这种有故事的病人,实在是必要的时候,也会与病人深谈几句的。
“肖二娘子。”江慧嘉道,“你真的愿意死,然后让自己的儿子以后叫别人做母亲,让自己的丈夫以后成为其他女人的丈夫?”
“肖二郎是府学廪生,往后说不得还要考举人,中进士,甚至是授官。你活着陪他共贫苦,却在死后看他与旁人同富贵。说不得后来的那个女人以后有了孩子,为了家产前程,还要视原配嫡长子为眼中钉肉中刺,你都不在意?”
肖二娘子豁地瞪大眼睛,哑声道:“不……不会,她不会……”
江慧嘉淡淡道:“此一时彼一时,人心都是易变的,肖二娘子不会不懂罢?”
门外,肖二郎请宋熠等人到正厅去坐。
宋熠推辞道:“不必如此麻烦,便在此处等候甚好。”
肖二郎神情有些尴尬,又有些期盼道:“是……是,江大夫诊病要紧,我们还是在此等候,等候。”
又等了摸约一盏茶的功夫,那门吱呀一声,江慧嘉终于开门出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肖二郎忙迎上去:“江大夫!我……内人她如何了?”
江慧嘉微颔首道:“今次虽换了单方,但要根治二娘子病症只怕仍然难建全功。我另有一法,或能真正治愈二娘子此疾,只是尚需准备几日。三五日内,还请肖二郎务必好生照料二娘子。”
她回头看了看那冰凉的房屋,意味深长道:“至少,屋中炭盆总要放一个,二娘子的被褥也该置换。肖郎君若是得空,也最好多多陪伴二娘子。”
“炭盆……”肖二郎面皮微涨,急忙解释,“炭盆我原也想放的,是前头又大夫说了,内人是肺疾,用炭反怕熏了她。”
江慧嘉道:“若是买不来银霜炭之类的无烟碳,给肖二娘子多灌几个汤婆子也好。捂在被窝里,常常置换保持温热,别让她冻着。”
肖二郎讪讪道:“因内人怕热,每日里总要不停出汗,所以便没想到要给她灌汤婆子。”
江慧嘉有些气笑道:“她怕热你便以为她耐冻?所以大家都在过冬,只有肖二娘子是在过夏?”
一句话说得肖二郎无言以对。
江慧嘉迈步便走,走到肖家前院门口才又转过身来,淡淡扫了肖二郎一眼道:“肖二娘子的病是能治的,但究竟能不能治好,还要看肖郎君是否当真有心要她好起来。”
肖二郎身躯微颤,咬牙道:“我当然要我娘子好!”
江慧嘉点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要治好肖二娘子,其实还有很多困难。
但在方才与肖二娘子的谈话中,江慧嘉又有了新的灵感。
她在谈话过程中再一次用精神透视检查了肖二娘子的肺,肺部空洞依然使人触目惊心。江慧嘉十分肯定,常规的治疗方案根本不可能治好这样严重的肺疾!
就算她用中草药配制出了抗结核的单方也没有用,这最多只能延迟疾病恶化,要想根治,怎么可能?
所以江慧嘉最终大胆地想到了一个新方案。
回程的车上她就先问宋熠:“我想要一种材料,可以做成纤细的软管,长度至少要一尺往上,韧性且不能太差,有这样的东西吗?”
宋熠问:“娘子要此物做何用?”
“做许多人都想不到的事。”江慧嘉伸手在自己口唇间轻轻一点道,“从口腔插管,通过咽喉到气管,再到支气管,然后进入肺部,直达病灶。借此软管,病灶给药。如此方能快速直接杀灭瘵虫,使肖二娘子疾病得到根治!”
宋熠:“……”
果然是想也想不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宋熠已经算是很大胆的人,但即便是接受能力强如他,也想不到江慧嘉?33??的那个“肺部插管治疗”,会是怎么个插管法,又怎么可能做到?
这又何止是异想天开!
宋熠恍惚了一瞬间,但他不愧是古代格物达人,对任何新鲜事物他都抱有浓烈的好奇心和探索欲。
先贤所言“格物致知”,他可是忠实的执行者。
“原来一根软管可以从人口腔直通到肺么?”宋熠眼睛发亮,兴致勃勃地问,“娘子所言,气管支气管又是何物?”
难道要给宋熠上解剖课?
江慧嘉伸手从宋熠脖颈滑下,微侧头看他,笑道:“这里头便是气管的位置啦!肺主呼吸,既是内外气体皆要从此处交汇,又岂能没有通道?”
又伸手探向他肺部,滑向左边道:“这里,是左支气管。”
另滑向右边:“这里,是右支气管。左右支气管联通左右两边肺叶,你呼吸看看,你的肺在这里动呢。”
人呼吸的时候肺部虽然会收缩扩张,但实际上健康的人很难感受到肺的动静。
然而此时江慧嘉的手隔着胸膛贴在宋熠肺部,宋熠却竟隐约似有感觉,仿佛肺部灼热,呼吸间一张一缩,尽皆明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由得他心口也是一热,手就抬了起来,下意识握住江慧嘉的手。
江慧嘉骤然抬眼,两人四目相对,只见你眼中是我,我眼中是你。
虽然冬天寒冷,小小的车厢中却尽是默默温情。
宋熠忽然低声道:“娘子,相比肖二郎,我何其幸运。”
江慧嘉微微一笑,声音更低,更轻:“不是呀,相比起肖二娘子,相比起太多人……我才是真的幸运呢。”
何其有幸,穿越来到这个陌生时空,遇到的是宋熠,而不是旁的其他任何一个人!
或许也正是因为觉得自己太幸运,在遇到如肖二娘子此类病人时,她才绞尽脑汁,费尽心思,一定要治好她。
不然江慧嘉怕自己有能力却不尽力,反遭天咎!
命运太无常,为了不将气运耗尽,回馈命运,珍惜当下,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江慧嘉异想天开的方案,却在最开始就遭受到了极大的阻碍。
首先第一点,可以做肺部插管治疗的那根软管,她就找不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熠也很用心地在帮她想,提出了种种建议。
比如工艺精细到不知是否有可能做到的银丝软管、又比如十分省事又有诸多弊端的中空类植物草茎等等。
但实际上,不论是银丝软管还是植物草茎,都不大合适。
江慧嘉要的那种插管,是极细的插管,管口直径不能超过三毫米的,又要柔软光滑不能有棱角,又要具备一定的韧性,不能一味软趴,这可就难了。
将要下车时,宋熠忽然灵机一动道:“动物肠衣如何?”
两人下得车来,江慧嘉皱眉道:“是要用动物肠衣撮成细管么?”
正思量着可行性,倒瞧见廖嫂子提了个大猪脚从外头进来,门房蔡老头正问着:“怎么出去买肘子了?”
廖嫂子喜滋滋地道:“娘子昨日说想吃肘子,我今早去菜场本来要买的,可惜当时为了买鱼耽误了时间,肘子竟没买到。好在我碰到的一个老姐妹说好要让个肘子给我,这不,她刚就给我送肘子来啦!”
新鲜的一个大肘子,连着猪大腿上头一大扇肉,瞧来至少得有十来斤。
如今天冷,这十来斤肉虽说不必一天吃完,但以江慧嘉的性情,肘子做好了肯定也少不了下人们肉吃,所以廖嫂子才这样欣喜。
蔡老头也喜了起来,正挑了大拇指要赞廖嫂子呢,那边江慧嘉等人已下了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廖嫂子和蔡老头忙一起迎过来,江慧嘉的目光就落在那猪脚上。
“娘子……”廖嫂子略带讨好地笑道,“这肘子是我一个老姐妹让给我的,大了些。”
她怕江慧嘉说她买的猪脚太大。
可江慧嘉目光在猪脚上流连半晌,却忽然一喜道:“我有办法啦!”
不等众人明白她的意思,她就快步往屋子里走,一边道:“快抬一块案板到院子里来,白果,准备我的手术刀。廖嫂子,今日的猪蹄我便征用了,你换个菜罢!”
众人莫名其妙,只有宋熠若有所思。
等到一切准备齐全,江慧嘉穿了特制的罩衣,戴了口罩来到放置了案板的猪脚前时,满院子的人都还没弄明白她要做什么。
白果是助手,刘思源是考察中的预备弟子,两人都十分关注江慧嘉的举动。
宋熠也很好奇,但他怕其余人等打扰江慧嘉,就吩咐众人走开,只留白果松风和刘思源在一边旁观。
江慧嘉才不管别人看不看,她想到了好主意就满心思都在自己想做的事情上。
院子是敞着的,光线好,她便准备做露天解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错,就是解剖!
江慧嘉决定要解剖这个猪脚,从猪脚里取出猪的桡动脉来,用这根桡动脉做插管!
这个主意简直比她先前设想的插管治疗还要来得疯狂许多倍,但这种“疯狂”放到现代其实又不算什么。
首先,江慧嘉预备的插管治疗其实也就是介入治疗,在现代医学界,介入治疗已经形成完整的体系,并被临床应用了不短时间。
所以她想给肖二娘子做肺部插管,这不论是理论上还是技术上,都是可以实施的。
而解剖并剥离血管,这种解剖技术放到现代,也只是外科医生的必修课之一,并不出奇。
桡动脉又是独具特性的一种血管,猪的桡动脉不但大小合适,韧性也非常合适。
解剖出来这根桡动脉后,再用盐水,或再加点特制的药水煮一煮,之后给肖二娘子做插管,就很恰当了。
江慧嘉很是欣喜,她神情专注,下手堪称快很准。
雪亮的手术刀在她手上仿佛活了般,横切竖割刀光闪动,坚韧的猪皮在那薄薄的刀下,竟似乎脆弱如纸皮。
刀锋破肉声刷刷而下,明明江慧嘉的动作充满韵律,极具美感,可是围观群众的心里却真的不是这样想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果:“……”
明明娘子就是割个猪脚而已啊,为什么我会觉得后背发寒?
刘思源:“……”
好像腿肚子发抖,比我活切兔子还可怕!
松风:“……”
郎君好可怜,呜呜……
最后,江慧嘉小心解剖出来一根细细的血管。她提着这根血线似的血管,笑道:“其实我只取一根血管而已,这个猪脚还是能吃的,今天不用换主菜啦!”
宋熠:“……”
其余诸人齐齐看向宋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宋熠面不改色,走到江慧嘉身边细细观察被她解剖出来的那根血管,笑?33??:“娘子刀工真是妙极。”
又叫松风:“松风,收拾台面,肘子送回厨房去。”
松风:“……”
刘思源:“……”
这时候的刘思源,看宋熠的眼神那何止是高山仰止啊!
他本来就很佩服宋熠了,到这一刻,这种佩服更是被无限拉高,宋熠在他心中的形象简直就是勇士加魔王的集合体。
江慧嘉很高兴,她也吩咐起白果:“白果,取我的药箱过来。”
她要立时将这根血管处理好,另外再准备好其它必要之物,争取最迟明天就给肖二娘子用上肺插管!
毕竟是要做正经事,其余几人虽然心里打鼓,很有些害怕,但也没谁敢有推脱。
事情进展得很快,当天江慧嘉就准备好了一切。
到第二天宋熠却又要去府学上学了,他有些遗憾,其实他对江慧嘉提出的肺插管治疗是最好奇的,很想亲自跟去看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笑道:“纵然是用插管治疗,也不是一两日之功,等你下次休沐再与我去看便是。”
一切准备妥当,江慧嘉这次就带了白果和刘思源一起,乘上骡车去了肖家。
路上她开了一下小差,对白果说:“其实我们自家应该买辆车的,老是到大车店去叫车也不方便。只是家里地方小,就怕买了车,没处养骡子。”
白果提议:“隔壁的院子好像没人住呢,改日我去打听一番,看能不能买下来,娘子觉得可以吗?”
隔壁院子比他们现在这个院子又要小上一些,因为太小了,所以江慧嘉当初就没有考虑。现今白果这一提议,她倒觉得挺好。
便笑道:“你既然自告奋勇,此事便交予你啦。做不好要罚,做得好的话,我重重有赏。”
白果一下子鼓了脸颊,急道:“娘子,做不好怎地就要罚呢?”
“做得好了既然有赏,做不好当然要罚呀!”江慧嘉笑盈盈地逗她,“不然你不想挨罚也可以,做好了也不得赏便是。如此方才公平不是么?”
白果:“……”
瞪着眼睛,有些被绕晕了。
骡车轱辘辘从街上驶过,车厢里传来江慧嘉连串的低笑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说她喜欢白果,作为贴身丫头,她虽不太聪明,又不够漂亮,但江慧嘉却偏偏就愿意带着这样一个不太机灵的白果到处走。
世上机灵漂亮的丫头何其多,可是像白果这样的贴心的“傻丫头”相处起来才更叫人舒服。
又到肖家,敲开了门,这一次来迎江慧嘉的仍是肖二郎本人。
想来他是在府学请了假,这才等候在家的。
江慧嘉看他确实重视肖二娘子的病,便对他点了点头。
众人寒暄几句,也没有过多浪费时间,江慧嘉就带着人直奔肖二娘子房间。
外头几个小孩子探头探脑,似乎对江慧嘉怎么治疗肖二娘子十分好奇。
却又有几个大人伸出手来压回他们的头,并低斥:“不要命啦!那病过人哩,还不离远点?”
几个小孩子中,有一个就是敦敦。
敦敦仍被昨日那女子抱走了,这一次他没有闹腾。但虽然是被人抱走开去,他却双手攀在大人肩膀上,直仰脖子往后头肖二娘子的小屋看来。
江慧嘉微微转头,目光与他干净的眸子一触,忽然心中微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走进屋里,只见肖二娘子的气色比之昨日又有不同。
因服药见效,她的脸色早没有先前那样不自然的潮红了。
但到底病根仍在,她双颊上仍旧飞着胭脂色。
衬着她那苍白的面颊,即便她瘦得可怜,却竟然显出了几分楚楚风致。
肖二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有些移不开,肖二娘子转过头,麻木的许久的眼睛微动,对他轻声说:“二郎,江大夫来了。我会好的,是吗?”
“是!”肖二郎十分激动,似乎没想到这一天肖二娘子竟然会主动与自己说话。
他目光流连在肖二娘子脸上,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我现在不想死了。”肖二娘子极虚弱地说着话,又低头轻轻咳嗽,她帕子不离手的,捂了口唇,声音略有些含糊,却又更显得怜人了,“我又怎么舍得丢下你和敦儿?”
肖二郎声音微颤:“娘子!”
“夫君且出去罢。”肖二娘子面上现出极细微的笑容,“江娘子与我说过的,今次治疗,除了她的助手,旁人都不能在场。”
“好!”肖二郎重重点头,又连忙对着江慧嘉抱拳道,“一切便有劳江大夫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道:“肖郎君请放心。”
肖二郎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等到房门再被关上,屋中已只剩下江慧嘉和肖二娘子,以及白果、刘思源。
肖二娘子道:“叫江大夫见笑了。”
“并没有。”江慧嘉笑道,“二娘子很好。”
见笑,见笑什么呢?
她不过是看到了一个女人在绝境中为了求生,而做出的……可以做的最大努力罢了。
肖二郎当真对肖二娘子夫妻情深吗?
情意应该是有的,这从他不避肺痨之险,即便肖二娘子走到如今这一步,都仍然不放弃为她治疗可以看出来。
但这情意又有多少呢?
这可就不好说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果真的十分情深义重,肖二娘子又何至于是现在这样的处境?
大约她之前也就不会是那样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了。
当然,也有可能肖二郎的确是十分情深义重。
只是他的情深义重不足以使他为了她反抗家里,更不足以使他为了她撑起一切罢了。
此时追究这些也没什么意义,江慧嘉当下道:“请二娘子起身,坐到床沿上来。
肖二娘子依言起身,端正坐好。
江慧嘉自己戴上口罩,也叫白果和刘思源戴上口罩,又叫白果过来坐到肖二娘子背后扶住她。
刘思源帮着打开药箱,取出先前准备好的诸多物件。
江慧嘉净了手,提起拿来做插管的那根桡动脉血管,缓缓道:“二娘子,此法或许有些出奇,但并不会伤害到你。你且放心,不要惊慌。来,张开口。”
肖二娘子已对她有信任,这时更生起一股豁出去的韧劲,当下十分配合地张开了口。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细细的插管从口腔探入。
江慧嘉双手稳健得似乎不是在拉扯患者的生命线,而不过是在做再寻常不过的一种例行动作。
她神情专注,眉心处精神洪流开启,帮助她实时观察到插管在患者体内的动静。
这个过程,有点像像是现代时给人做肺镜检查,而她的精神异力则替代了监控显示器的作用。
插管从咽喉进入气管,肖二娘子似乎觉得有些难受,开始微微皱眉。
江慧嘉缓声道:“很快就好了,你不要动。来,放松,想象自己此时十分舒适……”
她的声音似有魔力,使人不由得平静。
插管轻轻巧巧地通入,从气管转入到了左支气管,直通左肺病灶所在。
江慧嘉道:“思源,注药。”
药是事先就准备好的,刘思源早先也练习过操作。
这时他拿了一个特制的超细颈漏斗,漏斗尖端被放入露在口腔外的插管头部,然后他按照江慧嘉吩咐的分量,就开始细细灌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药汁被点点滴滴灌入,肖二娘子身躯微颤,白果在她身后轻轻按住她。
时间过得不久,偏偏却又显得是过了十分之久。
江慧嘉摆摆手,刘思源停止灌药。她则又将插管拉起一截,插管一头就顺着原路返回到了气管位置。江慧嘉手上再次极富技巧地微微转动,插管改换道路,又进入到右支气管中。
直通右肺病灶,而后灌药,如法炮制。
整个过程安静平和,又过数十呼吸,右肺灌药停止。
江慧嘉抽出插管,笑道:“好啦,二娘子感觉如何?”
肖二娘子眼睛微动,却是适才经历了从所未有的奇异体验,此时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江慧嘉叫白果一起帮着将她放平躺好,又道:“今次给药顺利,下次再插管给药时,肖二娘子是愿躺还是愿坐呢?”
这样看似闲聊的话,其实也是在分散肖二娘子注意力,缓解她的难受。
肖二娘子还是说不出话来,她只轻轻喘息了一声,勉强吐出一个字:“坐。”
江慧嘉道:“坐也好,我原是想叫你躺下的,但因为要给药,又怕药物外渗,便仍旧要求你坐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肖二娘子微微吐声:“好。”
“你不必说话。”江慧嘉温声道,“好生休息,明日我再来。包你在过年前病愈一半,此后再慢慢吃药调养,至多半年便能痊愈。”
肖二娘子眼中陡然就迸出惊喜的润光,她抿住唇,喉间发出细细的气音。
似乎是在应声。
此时离过年已只有十来日了,江慧嘉预计给肖二娘子做十天插管治疗,只要她情况真正好转,便能暂停插管。
此后再依照她病情变化,或过几日后继续插管,又或者从此单只服药便能使她直到病愈。
不管怎么说,江慧嘉相信,肖二娘子的命是真正在自己手上保住了!
如此忽忽又是几日,大年时间临近,府城内外早就一片喜庆热闹。
江慧嘉除去每日去一趟肖家,也开始对过年的事情热衷起来。
吩咐下人采买年货,列制礼单,准备节礼等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今年过年她跟宋熠是早打算好就在府城过的,但该备的一些节礼还是不能少。
这其中送回江慧嘉娘家的是一份,送回青山村老宋家的也是一份。
虽说宋熠跟宋老爷子几近闹翻,但只要宋熠还想走仕途,只要江慧嘉还想在这世俗中生存,老宋家的那份节礼他们就不能少。
更何况,闹翻归闹翻,宋熠对宋老爷子从此就真的毫无感情了吗?
在这一点上,江慧嘉首先就是不信的。
人的感情要是真的这样清清楚楚就可以清零,那就不是人了。
在这方面,江慧嘉跟宋熠没有忌讳,她直接就问:“三郎对老爷子,如今是何章程?”
问话的时候是夜里,小夫妻夜话最方便。
从前他们也是常常夜话的,但在他们婚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即便同床夜话,也是一人一床被子,亲密又生疏,熟悉又克制。
此时再回忆当初,却又别有滋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熠伸手将江慧嘉往自己身上揽,江慧嘉半撑着手臂,趴伏在他身上,从上往下同他说话。
“自小到大,在老宋家……”宋熠轻声道,“除去我娘,只有老爷子对我最好。”
江慧嘉回抱住他道:“你若是想念老爷子了,可以回去看他,不必顾忌我。”
她的吐息轻轻打在宋熠脸颊,宋熠轻笑一声,又低叹了叹。
“然而事实上,老爷子待我的好,只怕终归还有很大一部分,是我从前臆想出来的呢。”他温声道,“既已分说得清楚明白,又岂能再回头?”
宋熠的性情,如此决绝!
江慧嘉心中正生起万般滋味,宋熠忽然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就居高临下地微垂首,在她唇上亲了亲。
“娘子,我早已非当日那个见到些许虚幻温情,便迫不及待匆忙迎上去的……天真少年啦。”
“天真少年?”江慧嘉莫名地就笑出了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熠也低低一笑,手臂撑住,口唇下俯,在她唇上辗转地、温柔地亲吻。
他的动作太轻柔、太缠绵,他居高临下的姿势又太具侵略性,温柔与侵略矛盾并行,使得江慧嘉心尖轻颤,片刻间几乎软化成一滩水。
细雨轻风,低回缠绵。
正是鸳鸯交颈好时候,江慧嘉迷迷糊糊,也就没有听到宋熠在某一瞬间,逸出的那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最后定下要送节礼的有几家。
老宋家和江家还是必送的,另有程县令家、谈知府家、宋熠在乡塾给他做过保举的胡老先生家、他现今在府学的几位先生家,此外还有最重要的,他的记名老师,江南道大名士,萧先生家。
江慧嘉对这位萧先生,一直都是只闻其名,而从未见过其人的。
但这位萧先生对宋熠的重要性毋庸置疑,江慧嘉准备的节礼除了常规礼物外,另有一盒她特意单独配置的四君子丸。
四君子丸是补益名方,时人互相送礼,也是喜欢送补药的。江慧嘉就收到过好多回人参、阿胶等滋补药材,所以在为萧先生特别备礼时,才备了这一盒四君子丸。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竹叶、茯苓、甘菊花、石菖蒲、天门冬、白术、人参、黄精……”江慧嘉细品了几口酒,然后缓缓念出连串药名。
竟是只靠品酒,就品出了其中用药。
萧谨本来还笑吟吟地看着她,待到她连串药名出口,说到后来,萧谨却是不自觉地收了笑,脸上现出几分严肃之色。
那边宋熠扎了袖子,已经连挖了好几根冬笋出来,雪下的冬笋并不多,他就寻到另一边一个小石池,净了手,而后走向江慧嘉。
江慧嘉放下酒杯,笑道:“先生这个配方竟是做养颜之用的么?”
萧谨:“……”
他轻咳了一声,微微板起脸道:“什么养颜之用,人参、黄精等都是补中益气的,此乃养生酒,小女娃娃,不要仗着自己有几分医术就胡说八道。”
江慧嘉点头道:“原来如此,倒是小女见识浅薄了,原来先生也通医术?”
“读过几本医书,知道些药理罢了。”萧谨这下倒是谦虚起来,“真正懂医术可不是我这样的,至少要会诊脉,会开方。这治病救人的事情,可不能乱说。”
江慧嘉又点点头,自古以来就有医儒不分家之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许多读书人都会通些岐黄之术,更有一些大夫原本就是落第书生转化而来。
在整个华夏历史上都留下了传世之名的医圣张仲景,也是出身官宦之家,还曾做过长沙太守。这位祖师级别的医家大人物,就堪称是医儒不分家的典范。
所以萧谨通些药理,这是很正常的。
江慧嘉道:“真正要通医术,只懂药理当然还不够,须得多多经手病例才成。不过单只从先生这碧雪酒配方来看,先生用药已经算得上是很有章法了。”
萧谨本来就是因为看了江慧嘉四君子丸的配方才特意叫宋熠带她来的,这时候听出江慧嘉话里的一些意思,他终于收敛了先前的玩味之意,正色道:“听你的意思是,这碧雪酒还能更有章法?”
“若再加上生地黄,去除竹叶,另增加肉桂与牛膝……”江慧嘉道,“是否会更好?”
萧谨问:“加生地黄甚好,但为何要加肉桂?”
“肉桂引火归元,温经通脉,用在此处,岂非极好的佐使之用?”
萧谨又连连追问了许多配方的细节原理,江慧嘉都逐一回答,听到后来,萧谨忽然击掌赞叹,哈哈大笑起来。
“好!不负神医之名!”笑罢了,萧谨一摆衣袖,坐回亭中石凳上,又叫宋熠和江慧嘉也来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小娘子,老夫先前有意试探,你不介意罢?”萧谨先问江慧嘉。
这时他已收起了之前的狂生之态,看向江慧嘉的目光中竟带了几分长辈的慈爱。
江慧嘉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之前的表现其实也很“狂”,萧谨不但不生气,这时候还能主动说出这样的话来,其实才真正是显出了他的心胸气量。
“萧先生称呼小女慧娘便好。”江慧嘉笑了笑,“您是长辈,说什么神医,这是要叫小女无地自容呢!”
萧谨哈哈一笑:“我虽然是长辈,可也不能无视神医的名号啊!鹤轩,你这娘子以为我住在山顶上,便不知晓山下的热闹呢。”
宋熠微微笑道:“我家娘子只是谦虚而已,但她的医术的确十分好。”
“你啊!”萧谨就伸手指向宋熠,“瞧来谦谦君子模样,实则比我还狂!”
话题却忽然一转:“鹤轩,你的学问我是不担心的,今日我叫你上来,实则却另有一事要同你细说。此事真正关系你仕途,我思来想去仍觉紧要。”
宋熠忙站起来,恭敬道:“先生请指教。”
萧谨催他坐下,宋熠也不是迂腐的人,老师开口了,他就坐下恭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家嫡女入选太子良娣,今上亲自赐婚。”萧谨道,“郑家已经上了此船,而宝庆府是郑家根脚之地。”
话中自有弦外之意,宋熠思量片刻道:“宝庆府……我等宝庆府学子,若是科举入仕,只怕会是郑家天然同盟!”
萧谨点头含笑:“依照郑家惯常作风,明年春节若是有宴,他家怕是要广邀一府之地的所有学子的。鹤轩你是本届案首,又岂能不被格外关注?”
郑家已经主动跳进了夺嫡的漩涡,而这个漩涡还在大肆扩张。如若当真被卷入,谁又能轻易脱身?
宋熠忽然反问:“老师不看好……太子么?”
萧谨哈哈笑道:“我本乡野之人,又何来看好不看好之说?鹤轩,从龙之功非同小可,你若是愿拥正统,来日投入郑家,仕途之上将不知便宜多少,倒也不失为上佳之选。”
说话间,他面上神情不动,笑容却颇显意味深长。
一条捷径,他说的是一条捷径!
宋熠却苦笑道:“老师何必试探学生,什么案首,郑家还缺一个小小的院试案首么?”
“正因为是院试案首,功名未显,才好投资。”萧谨道,“吕不韦当年奇货可居,可不就是由小赚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熠道:“然则从此以后,我若入了郑家门,便当真只能成为郑家手上一杆枪。人使我长我便长,人使我战我便战,人使我粉身碎骨,我又岂能不粉身碎骨?”
师徒两个各自目光涌动,凉亭外却又有星星点点的细雪开始落下。
萧谨道:“所以鹤轩的意思是,不要这条捷径?”
“我今日并无资格谈捷径。”宋熠认真道,“老师既然提起此事,想来是有应对之法教给学生了?”
萧谨道:“应对之法的确是有,鹤轩你既是坚定了心念,我便另为你指一条道路。”
“请老师指教。”宋熠端起酒杯,向萧谨举敬。
“游学!”萧谨举杯遥对,吐出两个字。
“游学?”宋熠眉梢微挑,忽然一喜,“陶宏雅前次也才游学回来,府学是准许学生出去游学的!”
“不错,但我要你一旦出去游学,便不再回来!”萧谨缓缓道,“年后出行,直至明年九月,直入长沙府,参加明年乡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乡试!
这是宋熠等待了太久的一场考试。
对古代的文人而言,科举不仅仅是学问的试场,更是人生征途的第一战场!
这条道路太漫长,自唐以来就有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的说法。说的就是在进士科的考试上,读书人能在五十岁考中进士都不算是晚。
由此可见进士有多难考。
少年秀才并不出奇,少年举人就开始出奇了,若是少年进士,那更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别看宋熠现在在府学读书的同窗大多是年轻人,可要真等到乡试的考场上,这些年轻人能继续考下去的又能有几个?
萧谨却还给宋熠提出了一条更为大胆的道路。
他要宋熠放弃在府学的学业,直接出去游学,直至明年乡试开考!
虽然在这一届的院试中宋熠是案首,显得他学问很好,但院试的考试难度跟乡试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院试并不考策论,而乡试要考策论!
简单来说,院试的考试大多只要通读四书五经,能理解其中经义就行,而乡试却要求考生不但经纶在腹,还要对经史、对时政有自己独特的看法,甚至是针砭时弊、经世致用……这难度能一样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熠从前读书是很厉害,但在策论的写作上他仍旧是不折不扣的新手。
进入府学,正是因为府学有名师,可以直接深入地指导他如何写策论!
萧谨却要他放弃这一条已经被开拓出来的正道,去外头,以世情为师,以民生为师,以万丈红尘为师!
明明这很难,然而不知为何,这一刻宋熠却莫名地心潮澎湃起来。
哪个男儿没有一骑轻尘,游历四海五湖的梦想?
山川何其浩大,天地何其广博,若要放眼天下,又岂能拘泥于一时之地?
“娘子。”从小观山上下来,宋熠就一直沉默。直到上了马车,他才恍惚似是从种种心绪中回过神,他看着江慧嘉,凤目中幽光深溢,“老师要我出去游学,你觉得如何?”
他的声音很轻,但轻声言语中隐忍的激昂却微妙地被江慧嘉捕捉到了。
宋熠为什么要这样问?他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就好像是在现代,男人问老婆“我要出去留学你同不同意”那样。
江慧嘉早先也并没有想到萧谨会提出要宋熠出去“游学”的事情来,萧谨刚提的时候她还觉得很好,可这时宋熠这样一问,她却控制不住地心头泛起酸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一瞬间的矫情来得突然,但是好吧,她一点也不想批判自己的矫情。
“你自己也想去,不是吗?”江慧嘉微微抿唇,心里头酸得一塌糊涂,可她面上却半点不显,还笑吟吟地道,“江湖风光好,打个滚儿回来,才好知道庙堂水深浅,我瞧着甚好呢。”
宋熠面现喜色,捉了江慧嘉的手,揽她的腰道:“如此说来,娘子是愿与我同去啦?”
江慧嘉:“……”
看着宋熠年轻的、充满欢喜光彩的脸庞,忽然觉得自己是头猪!
智商下降是个什么滋味,量量她心里头这时候逆流成河的眼泪就知道了。
是啊,宋熠出去游学,她也完全可以出去游医啊!
依他们现在的状况,上头没有长辈管束,下头没有幼儿拖带,中间又不缺银钱,那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名山大川,古代风物,想来都使人心向往之。
江慧嘉兴致勃勃道:“我们一起出行,可以画沿途风物,三郎你还可以写一本游记!”
宋熠就算再聪明,也料想不到江慧嘉方才那瞬息间心态的转折,当下只觉得江慧嘉说得很有意思,赞道:“写游记甚妙!这游记若真要写,还可以从民俗、民风、地理、轶事等几个方面来入手,配以娘子所说的图画,想来会十分有意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没想到宋熠的脑洞会这样大,她才提了一句游记,他瞬间就想到这样多。
小夫妻两个越谈越起劲,一齐畅想了游学之旅,反倒将游学的最初目的给丢到一边了。
萧谨明明提到了郑家,要宋熠出去游学,一方面是鼓励他增长见识,另一方面也是要他暂避郑家锋芒。
可在此时的江慧嘉和宋熠这里,郑家却俨然是被忽略了。
事实上江慧嘉和宋熠对郑家的那点猫腻是早就心知肚明,当初郑七娘癫狂发作,还是江慧嘉给做的急救呢!
郑七娘有这样的病症,就算她要平平常常地嫁出去,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都十分困难,又何况是嫁给太子,做太子良娣?
所以推出郑七娘,对郑家而言十足是一招险棋!
郑七娘身上的污点太致命了,郑家要用她,首先就一定要保证她的秘密不能被人泄露。
而恰巧,江慧嘉就是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这原本是十分危险的,当初要不是郑大奶奶心存犹疑,暗暗地有指望江慧嘉在郑七娘日后“有可能”的发病中,再次治疗郑七娘,江慧嘉都未必能平安从郑家离开。
所以江慧嘉如今更加确定,那时候并未完全治愈郑七娘是明智之举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要是真的把郑七娘完全治好了,说不得还真有被杀人灭口的可能。
而如今她神医之名已成,这时候却与宋熠出门游学去了,不知郑家那边会有何反应?
江慧嘉和宋熠说谈之间对视一眼,宋熠忽道:“娘子,今次游学,我们大张旗鼓地走,还带几名镖师同行如何?”
“当然好。”江慧嘉笑道,“新年游学,要的便是光明正大。”
因为有了游学的计划,两人对于新年的期盼就更加浓郁起来。
其间时间飞逝,有两件事情值得一提。
一是肖二娘子的病情得到了飞速好转,坊间对于江慧嘉能治愈肺痨之事,也传得越发猛烈。
第二件要紧事,却是郑家竟也在年关前,给江慧嘉送节礼来了!
用的是郑大奶奶的名义,只说是好友间的赠礼。纯礼节性质,其中也没有什么贵重之物,只是寻常节礼。
可是,这其中透露的深意,却使人不得不多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寒冬深至,爆竹喧天。
江慧嘉来到大靖朝后的第一个年,就在这诸多信息交杂的情况下,热热闹闹地度过去了。
过年了,宝庆府家家户户都挂上了大红灯笼,大街小巷,燃放爆竹的也多了,年三十那天晚上还下了一场大雪,比先前小年时候下的小雪不同,这场雪一下,大街上的雪面都能积到八寸深。
在宝庆府,这已经算是难得的大雪。
江慧嘉第二天一早起来,只见遍地银装素裹,间或听到爆竹声、孩童欢笑追打声,只觉年味之浓,超越自己曾在现代度过的每一个年。
最有趣的是,第二天一早她还在自己枕头边发现了一个红包。
不用说,这个红包是宋熠送的了。
江慧嘉当时的惊喜可别提了,虽然她自觉自己已经是大人了,但过年收红包还是很叫人高兴。
就算这个红包是宋熠包的,她也照高兴不误。
当下江慧嘉也开开心心地包了个红包给宋熠,并笑言:“三郎,这个你可以攒起来做私房钱哦,以后若是要给我买什么礼物,便从你这私房钱里头出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熠大笑道:“娘子理财的本事越来越了得了,这一招左手出右手进可是耍得炉火纯青,可想而知,娘子打理家业必定越加兴旺。往后小生可都靠娘子养啦,还求娘子红包多包一些。”
江慧嘉被他逗得直笑,什么隐忧、烦恼早不多想。
热热闹闹过年不好么?
更何况他们再过几天就能玩古代“自驾游”,这更是值得期待的美事。旁的事情嘛,提高警惕,却也只能暂且走一步看一步了。
昌平三十二年,宋熠写下了游记的第一篇。
“吾与娘子自出宝庆,路行东北……”
往东北方向走可以直接到达长沙府,但江慧嘉和宋熠既然决定要游学,就不会轻易走直线去长沙府了。
宝庆府与长沙府的距离并不算远,他们要是马不停蹄地直奔过去,快则三四天,慢则五六天就能到达。
因宝庆府府城并没有资格举办乡试,所以整个荆湖南路的学子要考乡试,都要集中到长沙府去考。
宋熠和江慧嘉本次游学的最终目的地也是长沙府,但他们却打算是要往苏杭那边去绕一圈,再转回长沙府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今天下,要说最大最庄严的城市,当然还属京城国都,开封府。
可要说到繁华,却不得不先提扬州,再提益州。
此外则是苏州杭州等江南重镇,其繁华程度与扬州遥相呼应,形成了巨大的江南市场,在整个大靖朝,都具有独特地位。
不过要从宝庆府到苏杭,路程却是极远的。
中间也要经过许多穷苦之地,江慧嘉与宋熠每到一地便停留下来,感受当地民风,也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他们起先说到要带很多镖师一起上路,最后那设想中的“很多镖师”实际上却大打了折扣。
其实那所谓的“很多镖师”,最初倒有宋熠的玩笑成分在。
真要保护自身安全,请一两个镖师也尽够了。
如今天下,盛世不盛世的难以界定,但要说是太平年间,倒是十分说得过去的。
外头虽然少不了盗匪出没,不过整体来说,大环境还是安定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和宋熠又不是张扬之人,他们轻装出行,根本用不到“很多镖师”。
宋熠甚至连松风都没带,只江慧嘉带了一个白果,而跟他们同行的镖师则是他们的老朋友“章镖师”。
中间他们走到一处地界,因当地村庄较为贫穷,却是遇到一件难以言说之事。
这件事情很有意思,也很悲哀。
当时事情突发,宋熠和江慧嘉甚至就在现场。
他们路过那村庄,原是暂停了马车,预备到村中灌些水,买些干粮的。
马车停在路边,就见到乡间那条长长的土路上渐渐走来一高一矮两个人。
是一妇人带着一小孩。
两人都是衣衫破旧,看起来便是穷苦人。
小孩忽然说自己要撒尿,妇人便叫小孩停在路边,自己却解了腰间竹筒,叫小孩尿到竹筒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实那孩子只有三四岁而已,三四岁的小孩子,就算是随意将小便尿到旁边田埂上,也不会被人说什么的。
妇人却特意要小孩将尿尿到自己随身带的竹筒里,当时江慧嘉还感慨这妇人的卫生意识高呢。
为了不让孩子随地大小便,竟做到这地步!
她当时感慨出来,宋熠就道:“娘子以为这妇人是为人讲究,这才不许孩子便到外头地上的么?”
江慧嘉道:“难道不是?”
宋熠道:“娘子有所不知,在乡下,农户人家种地,这人的五谷轮回之物可是大好的肥料。这妇人叫孩子便到竹筒中,只怕不是为了讲究洁净,而是为了存住孩子的尿,好回去浇到自家地里呢。”
江慧嘉:“……”
可怜她是个农忙啊,哪里想得到这个?
宋熠一说,她才知道自己闹了个无知的小笑话。
本来这一个小插曲也不算什么,不过是小夫妻私底下的一个小议论而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接下来的事情发展,才真是叫江慧嘉开了眼界。
但见那妇人用竹筒接了孩子的尿,正喜滋滋地说:“好在咱机灵,知道把小牛的尿接回去,洒自家地里才叫不浪费呢!”
忽然斜刺里却另冲过来一妇人。
冲过来的这个妇人虽然身形干瘦,可她的动作却是极快。
前头带孩子的妇人还没来得及将竹筒收到腰间挂好呢,那头穿灰衣的干瘦妇人就抢了她的竹筒在手,并大喊道:“尿在我们塘西村的东西,你还要收走了带回去?好不要脸!”
带孩子的妇人就惊怒道:“连一筒尿你都抢!这可是我家孩子尿的尿,你凭什么抢?”
灰衣妇人叫嚣:“到了我们塘西村地界,什么东西不是我们塘西村的?我抢什么了?这不本来就是我们这里的东西?”
说着直奔一边田埂,就将竹筒里的尿倒入了田埂另一边的水田里。
而旁观的江慧嘉这一瞬间又何止是开了眼界?简直三观都颠覆了好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三观被颠覆的江慧嘉半扯着车帘子,近乎瞠目地看着那边的闹剧。
带孩子的妇人被抢了竹筒不说,她特意保存下来的那筒尿竟还被灰衣妇人给倒进了田里,这下可不得了。
“我家小牛的尿你都抢了就倒,你个下三滥的货!”带孩子的妇人尖叫起来,她猛地扑上去,揪了对方就打。
因她气势太汹,灰衣妇人当即就被她压倒在地上,连揪了好几下。
但灰衣妇人也不是善茬,她很快反应过来,立时手脚齐出,或是伸手抓,或是用牙咬,或是拽头发,片刻间又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
两个妇人厮打在一起,没片刻就打得鬓毛散乱,互相挂彩。
他们一边打还一边互相辱骂,这个骂那个是娼妇,那个骂这个是饿死鬼、破烂货,口沫横飞,动作激烈。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江慧嘉这边的旁观者竟没一个能反应过来的。
而更令江慧嘉惊奇的是那个孩子的反应。
三四岁的小孩连头都没留,只顶着头顶尖上乱糟糟的一团短发,呲了牙就扑上去帮着母亲揪打对手。
这小孩子力气不大,可手脚却极是灵活,动作快得一般大人竟应对不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灰衣妇人又被对手缠住了手脚,片刻间就挨了小孩好几爪子,登时被抓了个满脸花。
这剧情简直大反转,
“放开我娘!坏人!”孩子一边打一边喊,喊着喊着他还满面泪流。
虽然行为十分凶悍,可这一刻,旁观众人心中却无不对他生起恻隐之情。
江慧嘉忙从袖中取出一个小荷包,对章镖师道:“劳烦章镖师拿钱去问路,引开她们。”
章镖师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这时捏了荷包就跳下骡车,一边扬高声音道:“喂!前头那两个妇人,谁来指下道路?有赏钱!”
扭打得正欢的两个妇人瞬间止住动作,一齐忙手忙脚地将对方往外推。
带孩子的妇人却突然喊一声:“小牛!快去给几位贵人指路!”
原来眼看着这两个妇人就要分开了,带孩子的妇人却忽然灵机一动,瞬间又将对手缠住。她自己缠住了对手,却指使孩子往章镖师这边跑。
孩子还挺听话,得了令撒腿就跑。
自以为想了个好主意想能叫两人分开不打的江慧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一瞬间简直都要觉得自己智商感人了好吗?
被两个农妇的心计给耍了!
两个农妇又扭打在一起,灰衣妇人骂:“下作的坯子!叫你那蠢牛儿子给人指路,他那小鸟脑袋能只得清路吗?”
“说我儿子是蠢牛?”带孩子的妇人冷笑,“你还抢着要吃蠢牛的尿哩!”
“娼妇你再乱说!哪个吃你儿子的尿了?”
“除了你还有哪个?”带孩子的妇人继续冷笑,又得意,“那田不是你的?你抢了我儿子的尿就往你那田里倒,往后你不吃那田里种出来的粮食?吃了粮食你就要吃我儿子的尿!”
灰衣妇人也得意:“田里种的是上等粮,都要拿出去卖的,我才不吃这田里种出来的粮食,我就用这粮食换钱花!”
所以结论是,吃你儿子尿的是买粮的人,可不是我。
这句潜台词灰衣妇人没说出来,但旁听到这句话的人却没有一个听不懂的。
而作为不事农务,向来买粮吃的江慧嘉,这时候的心情可就真是一言难尽了。
先前看到两个农妇竟为一筒尿打架,那种微淡的难以言说的悲哀心情,到这一瞬间全都转换成了哭笑不得的无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时候叫小牛的那个孩子已经跑到了章镖师跟前。
他气喘吁吁的,一边抹着脸上还没干的泪花,仰起一张黑一道黄一道的大花脸,用着孩童特有的,脆生生的声音道:“大爷,是你要给小牛赏钱吗?”
一边说着,他声音还带着焦急的哭腔与喘音,又回头去看自己的母亲,似乎十分着急母亲跟人打架的事。
章镖师有些惊奇,没料到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口齿竟然这样清楚,当即就对这孩子生起了好感。
“是,你帮忙指清楚了路,伯伯就给你赏钱。”时人成婚早,章镖师的五十来岁的年纪做小牛的爷爷都使得,他却偏偏自称是伯伯。
小孩子倒也分不清这些,他挺了挺胸膛,又擦眼睛道:“那边是淤塘村,那边是小坝子村,那边……我娘说是可以通到城里去哩!大爷你要去城里吗?”
章镖师见他伸手连指了三个方向,个个方向都说得清清楚楚,一时更惊了,忍不住道:“真是这样?你都知道得这样清楚?没有乱说?”
“小牛才不乱说!”孩子不听吸鼻子,又愤愤道,“小牛样样都记得清楚的!你是不是要赖账?你赖账我打你!”
说着抡起了小拳头,凶恶地对着章镖师。
似乎章镖师只要稍有赖账迹象,他就真的冲上来要打人一般。
章镖师好笑道:“你这孩子人没三四岁,气性倒是十足,还跟个小大人似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孩立时挺起胸膛,纠正道:“我七岁啦!才不是三四岁!三四岁的都是小弟弟,不是我这样的,我是大孩子了,你不要胡说八道!”
“七岁?”章镖师又惊。
“就是七岁!我娘说的我已经七岁了,错不了的!”小孩目光更凶,“你给不给赏钱?”
章镖师连忙把手上的荷包递给小孩,安抚道:“都在这里,早备着呢,你这孩子急什么,伯伯还能赖你的帐不成?”
一边又仔细打量这孩子,只见他头大身小,虽是如今天凉,穿的却只是破破烂烂一件夹袄,早冻得蜡黄的皮肤上皲坏一片。
他脚上的鞋子像是从旁的大小孩那里讨过来的,上头补丁摞补丁不说,鞋子前端还裂着不大不小一个口子。
小孩瘦巴巴的脚趾头就从这口子里不安地探了出来,大脚趾搓着二脚趾,没一刻停歇。
这副形象,简直是铁石心肠的人见了都要心软一瞬间。
章镖师又叹了口气,心里有几分明白了,这孩子为何口说七岁,看起来却只有三四岁。
这又哪里真的是他只有三四岁?这分明是因为这孩子生活太贫苦,才弄得人长得慢,显得只有三四岁。
章镖师给了江慧嘉预备的打赏荷包还不够,又悄悄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一串铜钱来,蹲下身递到小孩手里,一边握住他的手,一边说:“这些也给你,你拿着买糖吃,多吃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孩喜滋滋地收了钱,一边嘟囔说:“才不吃糖呢,小牛要留着钱给娘买肉吃的。”
一边将钱往自己破烂的袄子里揣,一边又急忙转头去看自己母亲。
那头两个妇人已经分出了胜负,大约是因为看到自己儿子果真得了赏钱,带孩子的那个妇人瞬间士气大涨,竟低了头忽地往对手胸口一顶,终于顶得对手跌在地上哎哟连声。
带孩子的妇人如同胜利将军般站起身来,得意道:“抢了老娘的尿,老娘今天叫你在这里头喝风!”
一边捂着自己青紫的一边脸,也斯斯吸气。
就往小牛那边跑。
母子两个互相迎在一起,小孩欢喜地大声喊“娘”,妇人则得意地直夸孩子。
什么“天生聪明蛋”、“就是机灵崽”之类的话,不要钱似的直往外头冒。
夸了又夸之后,她也不再理江慧嘉等人,只领了孩子转过一条路,开开心心往远走。
被她打倒在地上的妇人疼得直叫唤,片刻后见没人来理会自己,眼珠子一转,忽就一拍腿,当场大哭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外乡人欺负人啦!塘西村的老少爷们你们都上哪去了?就由着外头人这么欺负咱们村里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这叫唤声还挺大,似乎就引得远处听到动静的人往这边走了。
宋熠忙道:“章镖师快上车。”
章镖师快速坐回车辕上,一抖手上绳子,赶了骡子驾车就走。
江慧嘉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章镖师已经雷厉风行地赶着骡子往先前小孩指的那条“通往城里”的路上快速驶远了。
因骡车行驶得太快,车刚走起来的时候江慧嘉还被惯性带得直往后仰。
车厢里,宋熠忙扶住她。
直到骡车驶出好长一段路,先前的小村子都被他们彻底甩在后头了,江慧嘉才轻轻舒一口气。
宋熠问她:“娘子,可有感触?”
江慧嘉确实很有感触,她苦笑道:“小人物也有小聪明,倒叫我感触到自己挺傻的。”
宋熠道:“眼界见识决定一个人的智慧格局,但生活的小聪明却是人人都有的。娘子不曾接触过此类人,一时摸不着她们的性情也不奇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起来江慧嘉也是在青山村生活过好几个月的人,但青山村的民风比起此地来,可显得文明太多了。
江慧嘉还真是没接触过像刚才那两个妇人那样泼辣的人,从前的余氏虽然泼辣,但余氏泼辣起来多少有迹可循,而且余氏的泼辣也是有底限的。
相比较起来,会为一筒尿而打架的人,对江慧嘉而言,确实像是跟他们生活在两个世界。
从前江慧嘉还觉得自己能快速融入青山村的生活,其实也很有做乡野农妇的潜质,可今日见识过这两位土生土长的真农妇,她可真不敢再这样想了。
宋熠又说道:“常言道穷山恶水多刁民,其实并非是人要做刁民,不过是被穷山恶水逼的,被穷苦日子逼的。”
江慧嘉想起宋熠先前说到农妇争尿的由来时那样熟悉的语气,不由得好奇道:“三郎,你从前见过这样的事情吗?”
“青山村在十来年前便是如此。”宋熠笑了笑道,“人穷,什么不争呢?小到土地里头的肥料,屋檐下的一块石头,山里的一捧土,屋顶上的几根稻草……不过后来青山村人的整个日子比从前好过了,乡亲们也就渐渐收敛了从前的凶气。”
江慧嘉想到郑家种百合的事情,若有所思道:“这样说来,郑家虽然把持了龙牙百合的种植,黄花种起来也颇为艰难,但如青山村那般的村子,后来日子宽裕起来,也还是要感谢郑家了?”
“正是如此。”宋熠道,“此事我也是后来才想通的,凡事都要看两面。如是将郑家把持龙牙百合种植,吞并良田之事看做大恶,他们也的确侵占了许多乡民利益,要说他们恶也是没错的。但即便没有郑家侵吞,乡亲们的日子就当真好过了吗?其实又并非如此。”
江慧嘉点头道:“难怪郑大奶奶说起郑家那般自傲,自称郑家造福乡邻,这样说来,竟也没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熠低声道:“兴亡都是百姓苦,所以我才要读书,要入仕。”
这句话说得很简单,可江慧嘉却仿佛能从其中听出某些隐含的力量。
她从前也知道宋熠是立志要走官道的,那个时候她认为,宋熠要走官道,为的不过是古代文人所特有的野心。
正所谓学成文与武,或与帝王家。
读书人想要科举入仕,这再正常不过了不是吗?
这是古代读书人人人都有可能具备的野心,宋熠没能免俗。
可这一刻,江慧嘉又觉得自己从前是将宋熠想得太浅薄了些。
虽然他很少明说,或者他明说起来的时候,只说自己是想改变自身命运,是想做人上人,所以江慧嘉忽略了这一点。
“三郎……”江慧嘉轻轻喊了一声。
宋熠或许不仅仅是想实现自己的野心,也或许他不仅仅是想掌控自己的命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许,他真正想掌控的,是……天下人的命运?
是这穷苦世道的命运?
江慧嘉心中微颤,目光忽与宋熠相交。
又只觉得他眼中莹润一片,看不出来深浅。
宋熠或许不仅仅是想实现自己的野心,也或许他不仅仅是想掌控自己的命运。
也许,他真正想掌控的,是……天下人的命运?
是这穷苦世道的命运?
江慧嘉心中微颤,目光忽与宋熠相交。
又只觉得他眼中莹润一片,看不出来深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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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慧嘉认同这一句话,并且认为,这句话的真正意义并不是说人只要吃饱穿暖就一定会讲究礼仪荣辱。
而是说,要想人能讲究礼仪荣辱,首先你要让他吃饱穿暖。
就像街头的乞丐,乱世的灾民,一个馒头可能引发哄抢,但你要是能拿出十个馒头、百个馒头,甚至是成千上万个能让所有人都吃饱的馒头,他们还会急躁得哄抢吗?
最重要的是,你如果有办法让所有人都凭借自己的能力创造自己的馒头,那又还会有几个人愿意为了争抢别人手中的馒头,而与别人打个头破血流呢?
先使人吃饱穿暖,有稳定生活,而后使人明辨礼仪荣辱,这是大概就是古代文人对于文明社会的最质朴构想。
骡车轱辘辘地从乡间土路驶过,渐渐转入另一边的大道。
江慧嘉没有再深问宋熠真正的理想是什么,是理智又大胸怀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还是不论如何都一定要达成目的,大无畏大气魄的虽千万人吾往矣?
她又问了另一个问题:“三郎,前头那村子里也并不是没有旁人,为何那两个妇人打架时却不见有人来劝架呢?”
因为后来灰衣妇人哭诉“外乡人打人”的时候,明显就有很多分散在不远处的村民听到动静,立时往这边围了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江慧嘉才有此一问。
“在当年的青山村,这样的架,一般人也是不劝的。”宋熠道,“乡下妇人打架,一般劝架的都讨不到好。况且,此等事情在当地原就稀松平常,有什么好劝的?”
一句“原就稀松平常”,道尽了多少现实的无奈。
古代山清水秀,大部分东西都可以算得上是纯天然无污染,但你要真以为这里是养生的好地方,那就大错特错了。
白居易写《卖炭翁》,聂夷中写《咏田家》,张俞写《蚕妇》,分分钟告诉你,古代平民的日子有多不好过。
当然,江慧嘉从前生活过的现代社会也没天下大同,这个就不好深想了。
车行萧萧,入城镇,过乡村。
从荆湖南路,到江南西路,到江南东路,到两浙路。
又从冬到春,从春到夏。
看过了飞雪绵绵,品过了春雨霏霏,见过了什么叫做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也体味过了春花娇艳,夏花繁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越是往东去,一时一地风物的不同就越明显。
虽然同属江南道,但与荆湖南路不同,江南东西两路和两浙路的“江南风味”明显是要更浓郁得多。
或者说江南东西两路和两浙路一带,才更符合传统意义上的“江南”。
荆湖南路古为荆楚南境,当地多有少数民族,当地人甚至还有被中原正统蔑之为楚蛮的。
时至大靖朝,荆湖南路当然不再属于南蛮境,反而文化昌盛,经济发达。如今也被归入江南道,算是教化之地。
不过西江南与东江南,区别仍旧是十分明显的。
其中比较有意思的有几点。
一是口音。
江慧嘉在这次出游中可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十里一话,百里一俗。
十里西的一个地方,人们或许将“走路”说成“行路”,下雪说成“哈雪”,“打水”说成“打许”;十里东的一个地方,那“行路”就成了“缝路”,“哈雪”就成了“落笋”,“打许”又成了“打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类似的例子还有好多,这个时候就体现出章镖师的好处来了。
许多的地方语言,江慧嘉和宋熠都听不懂,白果也成了个聋耳朵,反倒是章镖师,竟然能说多地方言,纵使都不太标准,可反正要跟当地人交流一般都是没问题的。
江慧嘉也兴致勃勃地跟着学了些颇具特色的地方语言,此外,有事没事就跟宋熠学说官话。
大靖朝的官话可不是现代的普通话,时人常有言“乡音是处不同,惟京师,天朝得其正”,说的也就是,大靖朝官话统一,说的都是京师语。
此外,由于南北不同,江南一带还将苏州吴音称为南方雅音。
越往东去,在城镇中,说南方雅音的人就越多,叫江慧嘉很是体会了一把吴侬软语的古典滋味。
江慧嘉又问了宋熠为什么会懂官话。
她穿过来就继承了原主的记忆,所以自然就会说宝庆府方言,宋熠平常也一直是说宝庆方言的。
宋熠说:“府学有先生专门教授官话的,我从前也零散学过些。读书人大多要学说官话,否则各地乡音都不同,日后去了朝堂,张大人吵架说广南话,李大人上奏说淮南话,周大人辩政又说成都话,朝堂岂不成了菜市场?琴要同牛说话,牛偏听不懂,却又怪谁去?”
他言语幽默,逗得江慧嘉直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路走走停停,宋熠游记记了不少,江慧嘉也特制了一块游医的幌子,还在幌子上系了个铃铛,又把幌子绑在骡车上,从乡村到城镇,从贫民到富家,零零散散也治疗了不少病症。
不过因为她是女大夫,名声又没传到江南东路这边来,初时还是很遭质疑的。
好在她这一行人特征明显,在她渐渐多治疗了一些病人后,名声也传开了,此后遭到的阻力就渐少。
在他们的骡车行驶到两浙路的时候,杭州地界一乡绅听闻了江慧嘉的名号,还特地请她到府中,为待字闺中的小娘子治病。
那位小娘子的病很是怪诞,她本来健健康康的哪里都好,可这趁着天气晴朗,她到花园捕蝶,谁知一时兴奋过度,双手举了起来——而这一举起,她的手就再也放不下了!
一个青春少艾的小娘子,双手举在头顶上僵硬成一团,别说是放下,就是动都不能再多动一下,这场景别提有多怪异了。
天下竟有这样的怪病,对许多人而言,那可真是想也想不到的。
江慧嘉去了这乡绅家里,见了病人一面后,却是转身就走。
乡绅的妻子过来追问她情况,她便悄悄对乡绅娘子道:“太太莫急,供我一间房,且等我换了男装,再来为小娘子治病。”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为什么要换了男装才能治病呢?
这里头自然是有原因的。
话说江慧嘉这厢换了男装,又在白果的帮助下束好头发。她身材修长,在女子中也算是高挑的。如今扮做了男儿,但见玉面秀眉,目若晨星,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郎君。
尤其是她本是女儿身,五官之精致自然远超寻常男儿,她又经历特殊,身上自有一股独特的从容潇洒气质,这时身着男装翩翩走来,当时就惹得白果小心脏乱跳,红透了半边脸颊。
这男装却是江慧嘉出行前就准备好的,那时候她就考虑到出门在外,很可能会有用到男装的时候,所以特意照着自己的身形定制了两套男装。
此时就派上了用场。
江慧嘉在乡绅家太太的带领下,直接去到小娘子的闺房。
此前江慧嘉还这样嘱咐乡绅太太:“还请太太不要着人通报,我们直接去见小娘子,重点是要出其不意。”
乡绅太太十分不解:“这是为何?”
江慧嘉道:“太太认为小娘子当真有病吗?”
“难道不是?”乡绅太太很惊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笑道:“小娘子身体康健,原本是并没有病的。如今举手不下,我将其称之为情志失调。总之太太不要通报,不论我做什么也都不要打扰,明白吗?”
乡绅太太云里雾里,嗯,虽然听不懂,但是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她诺诺地应是,几人到了小娘子的房门前,江慧嘉当先一抬手,就将房门推开了。
这家的小娘子原本就因为得了怪病而焦虑难堪,正躲在屋里不肯见人,身边甚至是连丫头都不留一个的。这时候竟被人突兀推开房门,她顿时惊吓起来。
她立即躲到屏风后,江慧嘉却三两步跟上,也不管旁的什么,上前就说:“这位娘子得此怪症,乃是风邪外袭所致,须得艾炙小腹丹田之穴。小娘子,小生为你脱衣。”
说着,并欺上前去,伸出双手作势要解这小娘子的衣带。
“啊!”这下还得了?
小娘子惊恐地尖叫起来,双手立即下放,护住了腰带,惊怒道:“走开!登徒子!娘!阿娘救我!”
她双手捂着腰,向着走在江慧嘉后头,此时已瞪大了嘴巴说不出话的乡绅太太跑去。
乡绅太太接住她跌跌撞撞的身子,张了张口,脸上却只是又惊又茫然的神色,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她家小娘子伸出小手攀住她手臂,可怜地对着她垂泪:“阿娘,我好怕……你怎地带了这样的人进来?你快赶他除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边攀住乡绅太太的手臂寻求保护,一边抬手就向江慧嘉指去。
江慧嘉这时候哪里还有先前那“登徒子”的唐突样?
她正整了整袍袖,立在原地,含笑向这边看来呢。
乡绅太太纠结地看着江慧嘉,结巴道:“这、这……江大夫你这是……”
江慧嘉只将目光看向她家小娘子,乡绅太太才后知后觉地恍然:“瑶娘,你好了!”
然后她才又反应过来,江慧嘉虽是扮了男装,但事实上她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子呢!
同为女儿身,江慧嘉又能对她女儿做什么唐突事?
乡绅家后来如何称奇,又是如何感谢江慧嘉的且不提。
这件事情后来被白果拿出来说给宋熠和章镖师听,那可是说得精彩曲折,简直不输传奇故事。
宋熠也觉得很有趣,因为要避嫌,先前江慧嘉在乡绅家后院给他家小娘子治病时,宋熠和章镖师都是留在外院,没有跟进去的。
所以他们就只能听到白果的故事版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别说,白果的故事讲出来,实际上早就比江慧嘉原本的治病经历还要精彩许多。
宋熠饶有兴致地将这一段记载进了他的游记中,也问江慧嘉:“怎地这一吓竟也能将人吓好?”
江慧嘉道:“这叫突袭惊吓法,实际上应该算是心理疗法的一种。这家小娘子病症尚浅,因此才能用突袭惊吓,立时治好。”
又举例道:“乡下是不是有偏方说,若是有人频频打嗝,只需另叫一个人突然到他背后吓他一吓,这个嗝就立即能被收住?”
“这叫吓唱。”宋熠点头,“我小时候也是听过这个说法的。那……什么又叫心理疗法?”
江慧嘉道:“从人心出发的治疗方法,都叫心理疗法。三郎,你不觉得世上最具力量的,不是高官,不是权贵,不是武者,不是富贾,而是人心么?”
人心!
宋熠想及一路走来所见所识,最后在游记上写道:“人心微妙,小如草芥,大如天河。大势滔滔,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们到达杭州时,已经是一年的夏季了。
一路上贫穷富贵都见过,繁华荒凉也都经历过。
杭州就算是他们这一段旅程的转折站,原本江慧嘉跟宋熠还计划过要连苏州扬州也一起走一走的,不过这一年九月宋熠就要参加乡试,他们还要在九月前赶到长沙府的,所以去苏州扬州的时间显然是没有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因此游过杭州,他们就要返程。
到了杭州,西湖是必去的。
从来此地有过太多传说,使人都不知是因情才景美,还是因景才情美。
江慧嘉和宋熠肩并肩走在长长的白堤上,看着堤上垂柳,湖中夏荷,都不由得入此情境,心怀怅廖。
大靖朝的西湖边上也有雷峰塔,这座雷峰塔却不是后世传说里镇压白蛇的那座“雷峰塔”,大靖朝并没有《白蛇传》的故事,只流传了吴越王的传说。
雷峰塔系吴越王钱弘俶所建,最初目的说是要为王妃得子祈福。
这里头又有一个浪漫的故事。
宋熠说起了这个故事:“王妃回乡省亲多日不归,吴越王寄书曰: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虽言缓归,实则盼归。深情而含蓄,至今传为佳话。”
江慧嘉也听过这个陌上花开的故事,从来也觉得十分浪漫的。
两人并肩走在初夏的白堤上,江慧嘉笑问:“那我若是离你许久,你给我寄信,会说要我缓归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昌平三十二年,初秋。
秋老虎仍然耀眼,踩着季节尾巴尚未开落的夏花已是繁盛到了极致,大道两旁皆见苍翠深绿。
长沙城外,一辆骡车由远驶近,在大道上带起一串尘土。
这辆骡车如此普通寻常,此时谁也料不到,骡车带来的会是怎样震惊长沙城的一段故事。
八月初九,秋闱开场。
这时候长沙城内到处都充满了对今年秋试的议论。
科举是盛事,三年才举办一次的秋试更是与县试、府试、院试不同。
荆楚之地,如今文风昌盛,长沙城内更有岳麓书院名震一时。
“今年秋闱,解元魁首必定是要在岳麓书院三大才子中诀出!”喧闹大街上,一间茶馆中传出了中气十足的议论声,“除去这三位,还有谁能争这解元之位?”
茶馆外,一名头戴帷帽的女子手提着一个书箱,驻足在门口,倾听里头传出的声音。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粗实丫头,这丫头手上也提着一个大书箱,听到里头的声音,正踮着脚尖往茶馆里打量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帷帽女子便低声对丫头说了什么,丫头连连点头。
两人随即走进茶馆,在角落的位置寻到一个空位坐下。
茶馆里的人极多,除了角落里还有空座,其它位置早被人坐满了。
人们议论得十分起劲。
除了大肆称颂三大才子的,也还有人持反对意见:“三大才子虽然才气逼人,但毕竟太过年轻了,这秋闱的试场可不是年轻就行的。多少人压着不下场,为的就是这个解元之位,我瞧着还是老牌才子骆文源更有可能拿这解元之位!”
“骆文源今年都四十了,落榜好几届,拿什么争解元之位?”
“这你可就不懂了吧?乡试是要考策论的,没有一定的年纪,能写出好的策论来?骆文源前几次落榜,那都是因为时运不济,可不是因为他真的水平不行。”
“正是!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四十岁正当年!年初时骆文源一篇唯民论,震惊文坛,便是学政大人都因此而亲自召见了骆文源,”
“要说老辣,我看还是姜成彦,骆文源有唯民论,姜成彦还有分田策呢!更何况姜成彦可是多年在地方实干,本来就是真正的干吏,要不是当年因故沉寂,说不得这位早成了进士!”
“照你们这么说,三大才子都没机会了?当真可笑,三大才子一出郑家,一出周家,一出赵家,你们当这三大家的底蕴是庸人能及的么?”
“不错,除去三大才子,荆湖南路还有七府三十九县,这七府三十九县之地也不乏才子能人,长沙城诸位还未必能横扫整个荆湖南路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乡野之地,教化不达,也与古城文风相比?可笑!”
“盲目自大,一叶障目,井蛙观天不见天广,才真是可笑!”
这些议论秋闱的人里头也不乏读书人,还有人遣词造句不乏韵律,使得茶馆中的辩论顿时激昂起来。
其中还有些外地来人,也加入了讨论当中。
这个说自己是某某府的,全府之地某才子如何有名,那个说自己是某某县的,虽是县城,可县中也有非同一般的大才之人。
还有消息灵通的,细数全荆湖南路各地有名的才子,又口沫横飞地点评起来。
“说到宝庆府,那也是文化昌盛之地。宝庆府郑家可了不得,当年的尚书右仆射郑老太爷,可就是宝庆府人。不过如今郑家最具希望的那位嫡支大郎君可是在京师国子监,只等明年春闱!倒是咱们长沙城三大才子中姓郑的那位,也是郑家旁支。”
“郑家如今正当年,最有名的两位,一个在京师,一个在长沙城,这么说宝庆府岂不是没人了?”
“嘁!宝庆府也不是只有郑家。宝庆知府谈大人之子,也是官宦之家出身,此外还有昌平二十九年宝庆府院试案首陶宏雅,怎能说没人?”
“谈大人我知道,但这位谈郎君嘛,学业上却并不是十分有名。要说他能中举人我信,人家毕竟是家学渊源,可要说中解元,那还差得远呢!”
“不错,陶宏雅也是。不过是宝庆一府之地称雄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咦?你们都忽略了三十一年的宝庆院试案首么?听闻宋鹤轩也是大才子,江南道名士萧谨在宝庆府学任山长,独独收了一个记名弟子,就是这宋鹤轩,众位怎地将他忽略了?”
角落里,帷帽女子已经摘下了帷帽,露出一张秀丽绝伦,如清莲初开般的面容。
听到有人谈论宋熠,她面上便微微现出了笑意。
“宋鹤轩?”却又有人不屑道,“倒是恍惚听闻过此人之名,不过是寒门出身,纵使是萧大名士记名弟子又如何?此人早在宝庆府销声匿迹大半年之久,据称是出去游学了。你说他本来就出身寒门,所知所学不能与士族相比,他还不在府城好好读书,偏跑出去游学,这能学出个什么来?”
“正是!”那头有人赞同,“今年的乡试此人参不参加且是未知,他若是当真明智,再等下届乡试岂不正好?”
角落里,帷帽女子仍旧面带微笑听着众人谈话,她身边的丫头却皱着脸,不满地嘀咕:“好没脸皮的一群人,他们认识郎君么?便如此胡说八道!”
那边还有人道:“宋鹤轩若是今年便参加乡试,能不能中举都是未知,又何况说解元?”
“说不得这位宋才子今年下场本就只为试考?根本就没想着中举呢?”
“哈哈!”
人们笑起来,很快转移话题,又谈到其他有名学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到后来,话题人物渐渐重复,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白果,走罢。”角落里,喝过了一盏茶的帷帽女子重新戴上帷帽,起身离开茶馆。
这帷帽女子,当然就是江慧嘉。
她跟宋熠在七月底赶到了长沙城,因早就嘱咐过松风,叫他提前到长沙城租好了住处,所以他们到得虽晚,却很轻易就安顿好了。
至于宋熠的乡试报名之事,早有萧谨帮忙确定,宋熠回来只等考试就是。
八月初九,宋熠进了考场。
江慧嘉在考场门口送他进场,而后便随意闲逛,又买了些书,才在这茶馆歇了歇脚。
听了一肚子议论,江慧嘉倒也没太放在心上。这时只悠悠地想着那时在西湖白堤时宋熠说的话:“我去哪里都与娘子一道,娘子离不了我,如何缓归?”
真是年少轻狂啊,不知此时,“年少轻狂”的宋鹤轩,在考场内如何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乡试要考三场。
分别是八月初九一场,十二日一场,十五日一场。
第一场考经义,第二场考策论,第三场考诗赋。
三场考试之后,九月初九成绩便会放榜。
等到放榜那日,考场中最出色的那些诗赋文章还会被公布出来,甚至有可能被集结成时文精粹之类的书册,供各地读书人研读。
那对所有能够上榜,甚至能够入选时文精粹的学子而言,都将是一场盛事。
九月初九,这一日秋高气爽。
乡试的热度已经被酝酿了一个多月,等到第三场考试之后,人们对于本届乡试解元是谁的议论热情就更高了。
毕竟是三年才有一次的考试,能中乡试案首的未必能中举人,可通常来说,能中解元的,最后一个进士总归是跑不了。
进士出身,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入仕之路。
时人地域意识多半很重,在最后的京师会试中,每届秋闱,南方北方,江南道、剑南道、关内道、河东道、京畿道等等,哪一道哪一路能出多少进士,多少二甲,多少三甲,那可是会被比了又比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长沙城,贡院。
辰时还未到,贡院门口的贴榜处已是人山人海。
清早,空气中还弥漫着薄雾。
可沸腾的人气却直接将贡院门口的小广场给挤得热腾腾一片,就连秋日凉雾都似乎被挤散了一般,笼罩不到贡院广场这一边。
贡院对面还开着几家二层的酒楼茶馆,每到这个时候,这些酒楼茶馆的生意就会火爆得似乎连楼都能轰塌掉。
江慧嘉和宋熠连带着白果章镖师一起早早就在贡院旁边一家酒楼的大堂里坐着了,他们倒不是不想到酒楼第二层去,实在是二楼的位子根本就订不到。
就是这一楼的位子,还是江慧嘉提早了二十天才勉强订到的。
他们一行人,自来长沙城就十分低调,现在哪怕是他们租住小院的左邻右舍,都不知道自己隔壁竟还住着宋熠这样一个曾经做过院试案首的乡试考生。
所以在既无名声又无权势的情况下,能订到一个大堂的位置,其实还真算是不错了。
君不见,还有许多等榜单的人,直接就被挤到广场外的数百米开外了么?
可就算这个时候他们坐在贡院对面的酒楼里,那边榜单贴出来,他们第一时间也同样是看不到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都被挤成这样了,就算是江慧嘉的透视异力也不管用啊。
宋熠都有点苦笑了:“早知如此,倒不如坐在家中等消息来得方便。”
白果咋咋呼呼道:“那怎么成呢?这回可是乡试,就算不能第一个看到榜单,也不能太迟知道消息啊!郎君你都不着急的么?”
跟着江慧嘉和宋熠出游了这么久,现在白果对宋熠也没有先前那样害怕了。
她在外头跑得性子野了一大片,堪称是四人团体当中的“热闹担当”。
江慧嘉笑责她:“这可就是白果你的境界问题啦,你们家郎君的性情气度,是你这小丫头能解的么?人家可是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呢,你会着急,可不代表人家会着急。”
这玩笑开的,宋熠拱手道:“娘子夸奖,小生愧不敢受。其实此时……我还是很紧张的。”
哈哈!
几人一齐笑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广场那边忽然响起了阵阵铜锣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铜锣开道,要贴榜了!
原本沸腾喧闹的场面都霎时安静了下来,江慧嘉他们坐在酒楼里,也不敢往广场那边挤。
不多时,应该是榜单贴好了,就有个人大声喊起来:“我中了!我中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着,笑声近乎疯魔。
后面看不到榜单的人都快急死了,谁要听你中了啊?我们要知道我们关心的人中没,我们更要知道解元到底是谁!
又有几个声音呼喊着:“中了!老爷你中了!第六十七名!”
“郴州府孙永炎!第三十二名!我也中了!哈哈哈哈哈!”
“第四十三名,我家老爷也中了……”
“没有!没有!怎么会没有?我没中吗?这不可能!不可能!”
“不对……我一定会中的……我的名字呢?我的名字在哪里?老天爷你怎么会这样不公平!啊!我怎么不可能不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癫狂有人愤怒,有人嘶吼有人惊叫。
人生百态,在这一刻全被放大。
最可怕的是,人们还推推攘攘,明明榜单下还围着不少学子的,可是这时候真正还能保持读书人风范的又有几个呢?
就算原本是有心冷静的,在这种气氛下,被推挤得也冷静不下来。
当下人群中还爆发了争吵,又有被推挤得险些跌倒的人在大喊,整个场面近乎失控。
白果目瞪口呆地看着广场外,因酒楼里也有不少人坐不住地往门口广场那边涌,他们四人反而坐在角落没动。
白果就后怕道:“得亏没到外头去守着,怎地这样乱?”
是啊!
太乱了!
乱得简直不可思议,又在情理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还记得当年上学时候学过的那篇《范进中举》,范进中个举,当场就喜得疯癫,所以一个举人的分量有多重就可想而知。
现场这还没有疯癫的呢,只不过是失态些,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宋熠到底是多少名呢?
这乱糟糟的也没人统一报个名出来,还真如宋熠先前所说,不如就在家里等消息呢。
反正他要是中了,总有衙差来报喜的。
好在这乡试三年一次,各种程序都是早有惯例,府衙和学政那边都有准备,所以衙差们很快就站出来维持好了秩序。
“都安静!安静!”
还有一个捕头打扮的人搬了高凳站到了贴榜处的旁边,他一边敲着铜锣一边大喊:“不要吵!我来念榜单!再吵的以扰民罪论处,马上抓衙门去!”
扰民罪?
简直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下头又安静了一瞬间,这捕头立即开始念榜单。
他很有意思,念榜单不从头开始念,偏要从后往前念。
“第一百名,全州府,骊白县,范中!”
“第九十九名……”
一直念到前十名。
到这个时候,下头再没一个喧闹的,人人都屏了呼吸,竖起耳朵听他念名单。
“第十名,宝庆府,粟水县郑青元!”
哗!
三大才子之一的郑青元只得了第十名!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郑青元都只是第十名,那第九名是谁?
人们提起了心来,只听那捕头继续念道:“第九名,长沙府,天海县,施乐珏!”
和丰楼,第二层。
不少儒生打扮的人聚在二层,那边捕头唱出了名,就有人拱手向其中一人道喜:“青元兄恭喜恭喜,入前十名!”
郑青元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轻哼一声,拂袖就走。
他竟就这样走了!
那边捕头还在唱名:“第八名……”
“第七名,长沙府,周鸿祎!”
人们又悄悄议论起来:“周鸿祎是第七名,三大才子又折了一个!”
“只剩赵漱了,不知道能不能得解元?”
榜单下的捕头继续唱:“第六名,长沙府,骆文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和丰楼,第二层。
原本细细议论着的众人一时又安静下来,第六名是骆文源,又一个有夺冠希望的人折掉了!
小厅中,面蓄短须的中年文士轻抚颔下短须,面上却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似乎错失解元之位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第五名,永州府……”
“第四名,衡阳府……”
“第三名,长沙府,姜成彦!”
“姜成彦是第三名!”
原本又静下来细听捕头报名的围观众人轰地再次惊呼起来。
传言中最有夺冠希望的姜成彦也败了,那这个第一名到底会是谁?
“是赵漱!一定会是赵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人大喊起来。
只剩前两名没有被报出来了,到这一步,全荆湖南路有名的读书人几乎都已经被唱过名。
和丰楼,第二层。
又一个小包间里,几名儒生负手立在窗前。
一人笑道:“赵兄,看来今次解元之位非你莫属了。”
又一人笑道:“玉钟兄,得了解元,你那位红颜知己莫音姑娘是不是该为你抚琴庆贺啊?可莫要忘记请诸兄同去,共赏佳音嘛!”
和丰楼一层大厅的角落里,白果紧张得几乎要将手上茶盏捏出花来,她忍不住道:“只剩两个名字啦!”
只剩两个名字了!
而宋熠的名字到现在还没有被报出来。
所以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是宋熠就在前两名当中,要么宋熠落榜!
宋熠会落榜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谁知道呢?
就算是对他再有信心,这也是乡试啊!
就连江慧嘉,口中不说,她心中也是难免打鼓的。
宋熠神情倒是不变,但他微微沉凝的眼神,仍然泄露了他此时并不轻松的心境。
而唱名捕头的声音再一次被人们的议论声盖住了,他只得又敲起了铜锣。
哐哐哐!
并大喊:“安静!安静!”
“第二名!”
唰!
人群又安静下来,整齐得倒像是事先排演过的一般。
“第二名……长沙府,赵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什么?
长沙府赵漱!
人群再次哗然起来,第二名居然是长沙府赵漱!
那第一名到底会是谁?
捕头又敲铜锣,哐哐哐!
并声嘶力竭地喊:“第一名!”
人们屏息倾听。
“第一名,解元公!宝庆府,粟水县,宋熠!”
宝庆府!粟水县!宋熠!
简短几个字,仿佛是有回音般,炸响在围观众人耳中。
太令人震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熠是谁?怎地从未听闻此人?”
“是宝庆府去年的院试案首,倒是有名过一段时间,可后头就没了他的消息,还以为此人沉寂了呢!”
“据说才不到弱冠之年,简直年轻得可怕。”
“是真正的少年才子么……”
“什么宝庆府宋熠!小小乡下地界,一个院试案首算的了什么?我们这些人里头,还少得了一府之地的院试案首?凭什么他是第一?我不服!”
“会不会是弄错了?榜单没有错吗?便是赵漱第一都好过这个什么宋熠第一,他凭什么?”
而和丰楼大堂的角落里,白果已经是要兴奋得尖叫起来。
江慧嘉眼疾手快,忙伸手捂住她的嘴。
白果羞愧得住了口,但仍旧激动得面红声急,瞧她那模样,不让她说话,简直就要将她憋死了。
章镖师也激动得难以自已,他们四人同行大半年,章镖师如今对宋熠和江慧嘉都十分亲近。这时候听到宋熠中解元,顿时生起与有荣焉之感。
“宋郎君!你、你中了……恭喜!恭喜!”他激动得甚至有些飘忽,“我身旁居然出了解元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最后这“解元公”三个字声音并不算太大,可仍旧被旁边同在酒楼大堂的一些人听见了。
人们现在对这三个字何其敏感,当下就有人惊呼:“解元公在这里!”
“你就是宋熠么?”
“宝庆府宋熠?本次乡试解元?”
就近的人群立时围了过来,稍远处还在有人喊:“宋熠凭什么得第一?贴文!快贴文!”
每次乡试张榜之后,前十名的策论与诗赋也都是要被贴出来供人品评的。
你宋熠名不经传,年纪轻轻,凭什么得第一?
太多人不服!
人群中,宋熠拱手笑道:“诸位误会了,请让一让,在下不过是个凑热闹的闲人。”
他牵起江慧嘉的手,就站起身往外走。
大约是因为他神态太从容,行步时更是没有半分迟疑,以至于围过来的众人都下意识地给他让开了路,以为他真的不是宋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事实上,宋熠根本就没有亲口说自己不是宋熠呀!
他牵着江慧嘉,章镖师和白果连忙跟在他们两人身后。
四人一齐从酒楼大堂走过大堂里侧的小门。
前门是出不去了,小广场上人山人海地堵着呢,因此只能从后门出去。
穿过了一扇厅堂,那边喧闹的声音就似乎遥远了。
一个高扬的声音还隐约传来:“宋熠的策论出来了!”
“快念!快念出来!”
“平均论!”
“这是什么题目?”
却有人念出了正文。
“夫秦汉魏唐,汤汤其国,分而合之,盛而败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纵观轮回,求其始终,但见乱象将起,必有苛政,必有暴民。”
“盖家国之事,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上有绮罗,下无箪食。”
“或广厦千万间,或茅屋难遮头。”
“人心不足,皆从不均起……”
“……”
宋熠牵了江慧嘉,几人已从和丰楼后门走出。
贡院广场那边的声音终于完全听不见了。
江慧嘉不由问:“三郎,你的文章后来是怎么写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宋熠牵着江慧嘉的手,和丰楼的后巷有些逼仄,对面是高高院墙。
也不知是谁家院子,乌青的瓦,红色的墙体,在初秋的晨光下斜堆出片片虚影。
陡然间使人生出一种莫名的历史感。
宋熠道:“天下大平均,娘子信不信?”
江慧嘉想了想,所以,宋熠说的这个是古代共产主义社会么?
“我不信。”江慧嘉道,“相对平均可以使社会安定,绝对平均只会使人心腐朽。”
因为人是世界上最易变的动物,也是所有生灵中最擅长内斗的物种。
天下大平均,怎么可能呢?
宋熠目中似有晨星闪亮,他含笑赞许道:“娘子此言,极具深意,小生受教了。”
贫的什么嘴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用目光嗔他。
宋熠笑了笑道:“易经卦象变曰:乾、坤、沌、蒙、需、讼、师。人有所需,便有所讼,人有所讼,又有所变。”
江慧嘉点头,想起前世一句极具武侠味道的话:“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宋熠咀嚼这句话:“娘子总结精辟!”
江慧嘉咳了咳,道:“所以你写的是相对平均?”
“是。”宋熠道,“便如我,虽有心存善,然则却也做不到全然无私。实则我不但有私心,我的私心……还从来不小。孟曰性本善,荀曰性本恶。圣人之言,竟如此相对,可见人性之复杂。”
江慧嘉道:“善恶之属,本该是一体两面,相对存在。没有善,又哪里来的恶,没有恶,又哪里来的善呢?”
宋熠赞许道:“娘子所言甚是。”
又说到他的平均论:“太过不均,易使得恶意胜于善意,因此须得适度平均。让利于民,自上而下,稳固平衡。”
所以宋熠文章的根本,说的并不是平均,而是平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一篇平均论,更该叫做平衡论才是!
自来寒门学子的文章,容易抨击士族,针砭统治。可宋熠却从中间的角度,提出平衡。
或许这才是他这一篇文章能够得到头名的真正原因。
他的文章自然是引经据典,文采飞扬的,可更深入的是,他还十分狡猾地懂得平衡。
江慧嘉恍然大悟。
宋熠轻声道:“天下之事,何止是于国于民之策,所有一切,尽当脱不出这平衡才是。”
他幽深的凤目静静地落在江慧嘉身上,江慧嘉与他对视,忽觉心中酸软。
宋熠心中纵有那“不平衡”之策,可在这样的乡试考核中,他敢写吗?
昌平三十二年,秋试。
荆湖南路决出解元,出乎太多人预料,摘得头冠的竟是来自宝庆府的一个少年学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鹤轩文章锦绣,诗赋高迈,一诗一论贴得榜出,惹来众书生点评惊叹。
次日,知府与学政同办鹿鸣宴。
宋解元赴宴,芝兰玉树之风惊煞众人眼。
长沙府传,荆湖南路今次解元竟是无双美郎君。
同日,市井间还有传言曰,惊现女神医!
据传当时街市之上有人突发心疾,惊悸倒地,一时片刻即嘴歪眼斜,去了呼吸。
过路一女子当街隔衣行针,一拳捶胸,一针刺心,片刻间救活已死之人,堪称神异。
传言太神奇,可惜后来却再无处证实。
最终也只成了传言,在无数传言中打起了一个小小的水花,很快就沉寂下去。
江慧嘉和宋熠最终并没有在长沙府停留多久,而是在鹿鸣宴后很快返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是要告慰父母,二来宋熠也还要去见萧谨一趟,又要重新收拾行装,以备去京师赶考。
当然,对宋熠而言,宋柏山这个父亲其实并没有什么好见的。
他主要是要带着江慧嘉去为已逝生母上坟。
此外,宋老爷子也要见一见。
宋熠中解元的消息早被加急的快报送回了青山村,粟水县令程庸还亲自到青山村来过一趟,称赞青山村“地灵人杰”。
荆湖南路七府之地,三年时间通共也只出一个解元!
如今这解元出自粟水县,程庸又岂能不在意?
这不但是他的政绩,宋熠的存在也等于是他以后有可能在官场上发展出来的人脉!
宋熠当然也还单独去拜见了程庸一回,两人同桌酒食,相谈甚欢,倒也不需多提。
江慧嘉则又受谈元娘之邀,去了谈家几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中谈元娘拿出数月来玉容斋的分红银子,竟是足有五千两!
玉容斋的生意越做越好,江慧嘉将近有十个月左右不来拿这钱,这一回竟就拿到了五千两!
又看了金小郎一回,如今的金小郎将近两岁,已经能走能跳,还能奶声奶气地说些简短句子。
事实证明,这确实还是个机灵孩子,他的智力并没有受损,谈元娘终于就不再因为这个问题而纠缠江慧嘉了。
值得一提的是,谈元娘跟金致远真的和离成功了!
“慧娘,我如今只觉得天地不知有多广呢。原来去了负心人,我果然如此欢喜。”谈元娘还凑过脸来给江慧嘉瞧,“你再看看我如今的肌肤气色,是不是比从前更好许多啦?”
谈元娘的气色确实极好,江慧嘉瞧着她,倒不像是二十七八岁的人,反而像是刚刚二十出头模样。
眉目鲜活,肌肤水灵。
她赞了谈元娘一回,谈元娘掩口笑道:“我心中欢喜是一桩,还有一桩,却还要感谢慧娘你的养颜方子啦。”
其实她要感谢江慧嘉的地方还有很多,其中尤其一点是,江慧嘉鼓励她和离成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世人常说劝和不劝离,谈元娘却感谢她劝离不劝和。
两人数月未见,交情不但不曾淡漠,反而更深了。
谈元娘又说起郑家:“郑大奶奶带着郑七娘上京了呢,便连郑老太太后来都去了京城,如今郑家在宝庆府这边,也只留了一个郑二奶奶。”
当初宋熠出去游学,还有一个目的,是要暂避郑家。
而如今宋熠游学回来,甚至取得了解元之位,这边郑家又堪称是举家去了京城,倒不知是好是坏了。
十月初,诸事打整停当。
宝庆府这边留了蔡老头夫妇看家,江慧嘉和宋熠带着白果、杏仁、松风、廖嫂子四个下人,又带了刘思源,以及章镖师、霍镖师,终乘上两辆马车,踏上了上京之路。
此去京城,何止千里?
而明年春闱,已遥遥在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十月二十六日,又是一年深秋。
经过二十来日的行程,江慧嘉一行人已经来到荆湖北路的鄂州地界。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这一路上秋雨一场又一场的下,气温更是跳跃式地降低。
江慧嘉和宋熠还好,虽然是出行在外,可他们每日里仍旧勤练五禽戏,身体底子都算是十分强健的。
其余如白果、章镖师,他们上回跟着江慧嘉和宋熠出行何止千里,章镖师是老江湖且不说,白果也早就锻炼出来了。
此外还有霍镖师,这个霍镖师就是江慧嘉曾经救过的那个中箭伤的霍崇。
经过将近一年的修养,霍崇的伤早就好透了。
他对江慧嘉十分感激,这一次江慧嘉和宋熠要去京城,他才从章镖师那里得了消息,就主动过来说要护送江慧嘉和宋熠上京。
霍崇的武艺据章镖师说那是极好的,此去京城长路迢迢,多一个护卫不算多,江慧嘉当然是欣然答应啦。
一行人里头,只刘思源和松风身体差些。
而这一回又是连着三四天的秋雨,结果刘思源和松风就都着了风寒。
江慧嘉决定不要再着急赶路,而是寻个客栈停下来休整几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古代马车颠起人来,那可真不是一般的叫人难受。江慧嘉只恨自己不是工科出身,想不出什么减震的好法子来。只能在马车里多垫棉被,然后有事没事就拿着医书翻来覆去地背,如此转移注意力,以抵挡颠簸之苦。
当然,由于早有古代长途游的经验,江慧嘉跟宋熠也还在车上开发出了好多随时随地都能玩的小游戏。
比如猜字背书,或者联诗填词,又或是讲历史故事猜人物身份等等。这些算是高雅的,而还有不高雅的,诸如猜拳贴纸条,猜谜学动物叫等等,也很能打发时间。
这一天马车还没来得及进鄂州城,因为雨太急,只停在了距府城不远处一座小镇的一家客栈前。
客栈名叫通海客栈,雨还没停,客栈那边就有伙计十分机灵地撑了伞到马车前来接人。
因为宋熠不但中举,还中了头名解元。以他如今的身份,也终于能用马车了。江慧嘉就通过谈元娘,足花费一百两银子买了两辆马车并两匹马。
这两匹马都是谈元娘精选的良马,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名种,可也都身躯高健,油光水滑。
伙计观马识人,非常热情。
宋熠先下了马车,就站在马车外伸手来扶江慧嘉。
一下子,客栈里的众人透过大堂往外看,都只觉得这阴雨天里,似乍来了一道亮丽风景。
江慧嘉扶着宋熠的手出来,却是着了男装。
她的身量大约要比宋熠矮上半个头,可她的脸实在是太好看了,明眸皓齿,眉目如画的。偏偏她身上还有一股寻常女子难及的从容潇洒之气,以至于她虽然生得秀美,可却无人将她往女扮男装上头去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熠的容貌气度也是上上之选,两个人并行走入客栈,简直如同玉璧双辉般,照得整个空气都亮了。
客栈里人不少,大多都是因为大雨而进来歇脚的。
伙计很是热情地说:“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打尖的话,这里有好酒好菜,住店就需再等上半日。如今房间都满了人,但半日后应当会有退房的。”
江慧嘉道:“先歇脚,酒菜来一些,再借个炉子给我们煎药。”
她跟宋熠进了客栈,后头章镖师等人也都撑着伞快速跟了进来。
白果进来的时候手上还特意提着药箱,杏仁给她撑伞。
这一年里头杏仁的个子在疯长,如今虽还只有十一二岁,面相上也仍旧是女童的稚嫩样子,但她个头却已经只比白果低一个头了。
一行人进来,本来就不大的客栈更显得拥挤。
伙计又跑前跑后,给江慧嘉等人在角落里腾了个桌子出来,一边搓手笑道:“实在是人多,几位将就将就。”
江慧嘉笑了笑,叫白果给赏钱。
白果放下药箱,递过一串铜钱给伙计,又催他快带她去煎药。
伙计笑眯眯地拢了赏钱,探头探脑地问:“这……是哪位身体有恙吗?要不要小的帮忙请个大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小风寒,不碍事的。”江慧嘉道。
伙计的目光就落在明显鼻头通红的松风和刘思源身上,顿时哎哟一声:“瞧两位这样子,这风寒可大可小的,还是请个大夫来瞧瞧,才叫人放心呢!”
江慧嘉仍只笑了笑,不说话。
白果就微掀眉毛,恼道:“你这伙计怎地恁多话!我家……我家小郎君本就是世上最高明的大夫,有她在,哪里还用得着请什么旁的大夫?快带我去煎药!”
江慧嘉最近常扮男装,白果因此称她做“小郎君”。
嗯,听着还挺带感的。
所以说,女扮男装的游戏有时候还会上瘾啊。
伙计不敢再多话,忙带了白果往后厨走。
因为地方小,江慧嘉和宋熠就挤到了一条凳子上坐着,又叫章镖师等人也坐。
出门在外,大家也不过多讲究,章镖师等人就挤在另外三条凳子坐下。
只霍崇不肯坐,他一向面冷寡言,硬是不坐也没人逼他。
江慧嘉称呼宋熠:“三哥,我们吃些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三哥!
宋熠目光微深,含笑低声道:“小弟决定便是,不必问我。”
虽然最近常听娘子称自己为“三哥”,但每听一次,还是觉得这两个字杀伤力不小啊。
他觉得十分受用,并为之心魂荡漾。
两人轻声对话,俱是目光含笑,情意内蕴。纵使旅途劳累,可他们的精神却都是愉悦的。
对话的两人没有注意到,客栈二楼的对面回廊上此时正站了几个人。
几个人里头,有千金打扮的小娘子,也有丫头、婆子打扮的下人。
那小娘子此时正半倚在回廊栏杆上往下头大堂看去,大堂里头能有什么好看的呢?
小娘子的目光就越过大堂中喧闹众人,落在对面角落里端端正正坐着的一个俊俏郎君身上。
这郎君丰神如玉,简直使人心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榻上的人应该就是崔夫人。
崔琬就势坐在了崔夫人的榻上,与她并排挨着,亲热地埋怨道:“娘说得女儿好似半点不懂事般,我一直都很关心娘的呀!”
崔夫人温柔地看着她,笑了笑。
又看向江慧嘉:“大夫既来了,可是要把脉?”
江慧嘉观察她气色,见她神情虽有变化,可慵懒的底子却消减不去。
她面上擦了脂粉,旁的也看不出什么,但脂粉也掩盖不住的是,她微微浮肿的面目,还有干燥的口唇,微红的眼角。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风寒!
她的病只怕不简单。
江慧嘉没有多说什么,只向身后的白果看了一眼,随即走上前去道:“夫人请伸手。”
崔夫人伸出手,江慧嘉探脉,但觉她脉细而数。
又见她额头似有细汗,面上虽是和善带笑,可实际上她眼里却透着细微的不耐烦的神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有所领悟,这位崔夫人大概根本就没有想要江慧嘉给自己治病的心思,她之所以表现得这样亲善客气,大概还是不想让崔琬失望罢了。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江慧嘉的年纪摆在这里,不被信任很正常。
这里不是宝庆府,古代信息传播又慢,江慧嘉当初在宝庆府的名声还不足以让她像南秋北夏那样名扬天下。
总的来说,这就是一个积累,因此江慧嘉也不生气。
“夫人有些低热。”她又问道,“可有头晕目眩,胸闷气短?”
崔夫人眉目微张,有些惊讶地看着江慧嘉。
她没有说话,崔琬忙关切地问:“娘还有头晕吗?还胸闷?”
“些许不适罢了,风寒不都是如此么?”崔夫人浑不在意地笑了笑,正要再说什么,忽然她脸色一变。
她就快速从袖中抽出一块帕子,一下子捂在自己口唇上。
下一刻,她喉间发出了阵阵低咳。
崔琬惊起来:“娘,你怎么啦?怎地还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崔夫人捂着口唇平息了片刻,止住咳嗽后,她将帕子攥在手里捏成一团,拿开了,嗔怪崔琬道:“大惊小怪,风寒本就易咳嗽的,你不要一惊一乍惹人笑话。”
她这样一说,崔琬立时流转了视线,偷看江慧嘉。
见江慧嘉神情不变,她又是放心,又是莫名的失望。
崔夫人看在眼里,不动声色道:“琬儿,我记得我们出行时似乎是带了些上好的六安瓜片的,放在哪个箱子里,你还记得吗?”
崔琬歪了歪头想道:“行礼都在金姑姑房里,金姑姑说,这客栈简陋,又只住一两日,所以好些东西都没拿出来呢。”
“你去叫阿金,让她帮你把六安瓜片找出来。”崔夫人微微笑看着她,“请了大夫来看病,却连一杯好茶待客都没有么?”
崔琬受到提醒,立时跳起来,低垂了头,羞怯地偷觑江慧嘉,声音一下子低若蚊呐:“我……我这便煮茶去!”
低头了一阵风般快速从江慧嘉身边走过,带起一路幽幽香气,活泼又腼腆。
江慧嘉看了她一眼,却不防她走到了门边又忽地一回头。
这下两人的视线再次撞到了一起,江慧嘉落落大方,崔琬却面若粉霞,目光流转,似乎要滴出水来。
“江大夫。”崔夫人略略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转头看她,却见此时的崔夫人面色凝重,又哪里还有先前的半点温柔?
崔夫人仔细观察江慧嘉,却见她神情坦荡,目光清澈,一时又有些拿不准。
因为如今天气深寒,江慧嘉穿的是夹棉袍子,里头中衣的衣领也是高高的,连脖子都一起遮住了。
领子既遮住了她的脖颈,也就掩盖了她没有喉结的破绽。
少年男子年纪小,不蓄胡须是正常的,再加上江慧嘉气质大方,又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在,所以崔夫人这般仔细观察了,竟也没能发现江慧嘉原来是女扮男装。
江慧嘉道:“夫人易心烦,易盗汗,易咽干,可是如此?”
不管崔夫人的打量,她继续问诊。
崔夫人坐在榻上,手微微捏住了自己的衣袖,沉声道:“江大夫还看出什么了?”
江慧嘉道:“夫人并非风寒。”
崔夫人抿了抿唇,又沉声问:“不是风寒,那江大夫以为我这这是何症?”
江慧嘉道:“夫人此为气阴两虚,虚火内炽,实为肺阴虚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肺阴虚症?”从崔琬走后就一直沉着脸的崔夫人笑了,她笑容有些古怪,声音低低的,带着莫名嘲讽意味,“江大夫请看。”
她伸出手,展开了手上一直被攥紧的帕子。
但见那雪白帕子上,星星点点数点红痕,触目惊心。
站在江慧嘉身后安静了许久的白果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江慧嘉面不改色道:“夫人时常咳血么?”
崔夫人淡淡道:“但有受寒便必会咳血,如此,江大夫还以为这是肺阴虚症么?”
其实肺阴虚症是什么,崔夫人跟不懂。但她对自己的病已经有了定见,她这不是寻常病症,她在咳血!
“咳咳……”崔夫人忙又用帕子捂住嘴唇,低咳了两声,再维持不住先前故作的淡然,面上似讥讽似嘲笑道,“不知看了多少大夫,人人都说此乃肺痨!呵!你还说是肺阴虚证?都是肺疾,倒也不差。”
肺痨又见肺痨?
江慧嘉身后的白果忍不住脱口道:“便是肺痨也算不得什么,我们家……小郎君又不是没有治愈过肺痨病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崔夫人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江慧嘉。
这确实很好笑不是吗?
但生命并不是玩笑。
江慧嘉道:“肺痨由瘵虫而起,而夫人之所以咳血,并非瘵虫,却是因虚火内炽,灼伤了肺络,这才咳血。若要治疗,养阴润肺止血便可。”
崔夫人笑容稍敛,微微皱眉。
江慧嘉继续道:“夫人不但午后常有低热,易头晕咽干,因有虚火,必定食少神疲,大便干结,小便黄少。夫人肺气不足,易受外邪侵袭,如此方才形成每受风寒必定咳血之症。”
崔夫人又直了直身体,面现惊疑。
她没有说自己大便干结,小便黄少,可是眼前这个“小郎君”却如同神算般,竟将此细节都辨得清清楚楚!
江慧嘉话已说完,却起了身,道:“我的辨症便是如此,夫人不信也无妨。我虽是大夫,却并不能求人来寻我治病。白果,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崔夫人似没料到江慧嘉竟转身就走。
江慧嘉若是不走,或苦口劝她信自己,崔夫人或许反而还要更加怀疑她,可江慧嘉忽然转身走了,崔夫人心头莫名一咯噔,顿时就脱口道:“且慢!”
本以为这样喊了,江慧嘉应该会停下。
可谁知江慧嘉停下是停下了,却只是停下来转头对着她微微一笑。
崔夫人还有些恍惚,没能领会到江慧嘉笑的是什么意思,江慧嘉已经带着白果从门口出去了。
到最后崔夫人都没能再多说出一句话来。
下楼后,白果忍不住问江慧嘉:“小郎君为何不给那位夫人治病?”
宋熠和章镖师他们还坐在原来的角落位置,外头雨渐渐小了,旁边有歇脚的已经离开,座位就宽松了下来,众人散坐在四周。
江慧嘉一边向宋熠走去,一边道:“上赶着不是买卖,懂?”
白果懂了,又有些被江慧嘉一句话给惊到的感觉。
江慧嘉一贯的形象不说十分文雅,那也是有八九分文雅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白果眼里,他们家娘子讲话,大部分时候都带着那么点文绉绉的味道。
可自从江慧嘉穿上了男装,倒像她整个人都被释放出来了一般,行事风格比从前又多了几分随性恣意。白果有时候还真有种自己果然是换了位“郎君”做主人的错觉。
江慧嘉坐到宋熠身边,跟他说了说刚才的经历,又同他商量:“雨虽停了,我们原本也打算在这客栈歇一两天,但瞧如今状况,上头的房间要空出来只怕不容易。”
正说着呢,那边楼梯上下来几个人,就有一个伙计喜气洋洋地快步跑到江慧嘉他们这边来,道:“好叫几位客官知道,如今马上就有空房了呢,几位客官若是要住店,小店如今可以空出三间房来!”
三间房也勉强够了,江慧嘉和宋熠一间,白果和杏仁一间,其余章镖师等人一间。
奔波了二十来日,平常休息都不好,如今既决定要停一两天再上路,客栈房间又空出来了,江慧嘉就有种再难忍耐的感觉。
她兴致高昂起来,又有章镖师和霍镖师去挑了大件的行礼卷上来。
路途虽远,行礼不好太多,但被褥等物江慧嘉是自带的。
白果和杏仁手脚麻利地铺好了床,江慧嘉就叫她们也快下去休息。
“娘子……”房间里,终于只剩小夫妻二人,宋熠揽了江慧嘉的肩,忽然将她抱在怀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突来的热情惊了江慧嘉一跳,她下意识道:“不许叫娘子!”
如今她可是男装呢,自然不要在称呼上露出破绽。
宋熠从善如流,又含笑喊了声:“小弟。”
哎呀,这可就有点破廉耻了,江慧嘉看看自己男装的打扮,再看看宋熠揽住自己的动作,还有那个叫人不忍直视的称呼,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
好像……好像他们现在这个情况,不像夫妻,反而像一对好基友?
恶寒啊!
江慧嘉忙说:“叫阿萱!”
宋熠可不知道她这千回百转的心思,但从她神情上,似乎隐约能体会到她此刻的纠结。
他很顺从地改口:“阿萱。”
声音低低的,带了笑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位互望对方,不知为何,愉悦就从心底里升起来,一点一点漫延到四肢百骸,止也止不住,压也压不住。
似乎只要眼前人在身旁,旅途再如何使人疲乏,都像是浸泡在无边的美丽风景中。
这时,外头传来了轻轻的对话声:“便是这一间么?”
说话的似乎是崔琬。
另一个伙计的声音透着讨好:“是这一间,小娘子,小的替您敲门。”
敲门声顺势响起,伙计恭敬地道:“两位客官,有一位崔小娘子要寻你二位。”
江慧嘉眉梢微微一挑,看了宋熠一眼。
宋熠放开揽着她肩膀的手,头却忽然低下,就在她额头轻轻地上亲了一记。
轻吻如同羽毛,一下子刷动到了江慧嘉心尖处。
她心口几乎是微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门外伙计没有听到里头动静,却有些着急起来,只又提起了声音问:“两位客观,有一位崔小娘子,来寻江小郎君!”
崔琬的声音也适时在门外响起,清脆中透着焦急与忐忑:“江大夫,劳烦江大夫再走一趟好么?我娘……我娘她……咳血了!”
原来先前崔夫人虽是着意隐瞒,可如今看来,却没能真正瞒住崔琬呢。
崔琬为此,又亲自来请江慧嘉。
毕竟在时人的观念里,一旦咳血,那就真是大症候了。
崔琬又岂能不急?
这一急,就连先前在心中对江慧嘉的朦胧喜欢,都被她不自觉地消去了不少。
崔琬甚至有些埋怨江慧嘉,你既然瞧出了病症,为何不当时就明说了要如何治疗呢?
她快急死了,江慧嘉在房里头却竟然不再发声。
又等了片刻江慧嘉还是没再有动静,崔琬原本带着羞怯的小脸终于垮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再也支撑不住,甚至在门口红起了眼眶。
原本只是收了赏钱来带路的伙计这时候简直都有些替崔琬可怜起来。她在门口请了又请,门内的人却不发一言,不做回应!
她身后跟着的管事娘子低声道:“二娘子莫要再请了,如今雨停了,再过片刻我们只管上路去鄂州城。到了城里,还怕寻不到大夫为夫人治疗么?”
崔琬晶亮的眸子似乎在瞬间黯淡了下来,她眼角噙着泪,压抑着细微的哭腔道:“银姑姑,是不是我害了娘?都是我害的是不是?”
被叫做银姑姑的管事娘子心疼道:“哪里就怪二娘子了?可别胡乱往自己身上揽事,夫人的病也并不严重的,我们快些回去罢,叫夫人知晓二娘子来了此处,只怕又要操心。”
“明明都咳血了!哪里还不严重?”崔琬声音一扬,又紧紧压住,“银姑姑,你们都瞒着我,把我当小孩子。娘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我……我不是小孩子了……”
她转了身,重重一跺脚,忽然走到江慧嘉门口,抬手就要敲门。
门还未敲呢,那门却忽地被人从里头打开了。
江慧嘉站在门口,手上却拿着一张纸,纸上墨迹未干,上头一味味药名,原来这竟似是一张刚写好的单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门被打开,门口站着的江慧嘉手上却拿着一张单方。
崔琬一下子捂住嘴唇,似乎被什么击中,眼中就迸射出亮星般的光耀来。
“是给我的吗?”她脚下微动,似克制不住般向江慧嘉靠近了一步,“是给我娘写的方子对吗?我娘的病到底严不严重?你……能不能治好?”
似乎是瞬间的情绪转变太快,崔琬根本克制不住自己,她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江慧嘉:“江郎君方才并不是因为生气才不理我,只是……只是在写单方对不对?”
江慧嘉有点不太懂她这期盼的眼神从何而来,她觉得崔琬的态度似乎有些怪异。
崔琬好像太过在意她的情绪了,在意到……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江慧嘉一度怀疑这是自己的错觉,这怎么可能呢?
江慧嘉显然忽略了自己现在是男装打扮了,她更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形象,对怀春少女而言杀伤力有多大。
从江慧嘉的角度看来,若是碰到容易妄动春心的少年女子,她最该的防的当然是对方对宋熠动心。
嗯,就算坚信宋先生够坚定,不可能发生变心这种狗血情节,但也会很闹心啊!
所以她根本就想都想不到,崔琬的确动了少女心,可是人家动心的对象不是江慧嘉眼里的极品男神宋熠,而是她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一向敏锐的江慧嘉,难得迟钝了一回。
至于为什么先前那客栈伙计敲门时她不应声,这个原因,江慧嘉是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
就比如,伙计敲门了,她明明都要应答了,宋熠却还抱着她,抱着她还不止,甚至他还亲吻她!
唇舌相交,叫她如何向门外答声?
而更可恶的是,就算她接下来取开纸笔要写单方了,宋熠也还抱着她!
他甚至凑到她耳边说:“良辰美景,阿萱何故要理会他人?”
温热的吐息洒在她耳边,宋熠这分明是挑逗!
那一刻,江慧嘉简直怀疑宋熠的三观被狗吃了。
人设又一次被颠覆,这不是真的!
脑中不自觉掠过先时情景,江慧嘉站在门口,面上顿时僵了僵,有一瞬间的不自在。
“崔娘子多虑了。”江慧嘉淡淡道,“这张单方,若是信得过我,崔夫人只需连服十剂,病症应当就能痊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表情平淡到近似于无,这其实倒不是她真的在生崔夫人的气,要在崔琬面前拿姿态。
只不过是因为她心里的尴尬已经快要突破天际了,所以只能用面无表情来掩饰情绪上的古怪。
崔琬接了单方,珍而重之地折好了放进怀里。
她似乎根本就感觉不到江慧嘉的僵硬,这时收好单方,竟宛如收藏好了一件珍宝般。
“江郎君,我必定信你的。”她眼角还带着泪,可她脸上已经绽放出了朝花般的笑容,“江郎君……”
她咬着嘴唇,带泪含笑,似有不舍地对着江慧嘉看了又看,忽而盈盈下拜。
江慧嘉侧身回避了她半礼,皱眉道:“崔娘子不必如此。”
崔琬目光如水的看着她,又羞怯又热烈:“本是萍水相逢……崔郎君却有医者仁心,愿救治我娘,琬娘不能不谢的。”
她又咬了咬嘴唇,忽从左腕上褪下一支通透如碧水般的玉镯,双手捧了递到江慧嘉面前,满含期待道:“江郎君,我……我们出门在外,别无它物足以感谢江郎君,这一支玉镯便权代诊金,还望江郎君不弃。”
这玉镯代诊金的举动可就真是太突兀了,崔琬身旁的管事娘子眉头皱起,就要打断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在这时候江慧嘉已经拒绝:“玉镯太贵重,不宜做诊金。”
江慧嘉并不算很懂玉,但也不是瞎子,当然能大概看出来这样水头通透的玉镯能有多值钱。
她觉得崔琬这感谢似乎太夸张太实诚了,这到底是古人太淳朴,还是眼前这位小娘子太淳朴?
眼看崔琬似还要再说什么,江慧嘉连忙道:“崔娘子若当真要付诊金,请付银十两便可。”
她语气很坚决,显然不是在说客套话。
崔琬就又定定看了江慧嘉片刻,忽然目中柔光大炽。
“是小女唐突了。”崔琬盈盈下拜,又行一礼,“诊金稍后付来,还请江郎君等待片刻。”
她行礼告退,很快越过回廊旁的几间房,留下一道蹁跹的背影。
江慧嘉疑惑地凝目看她,忽听身后宋熠呼喊:“阿萱!”
猝不及防就被他拉进门内,随即,房门被砰地一声关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被宋熠揽着腰,天旋地转了片刻,随即就被他压着靠在了墙上。
温热又熟悉的气息传来,江慧嘉心砰砰跳着,不得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壁咚吗?所以,宋少年又无师自通地点亮了新技能?
虽然壁咚很让人心跳加速,但江慧嘉还是忍不住嗔恼:“宋熠!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宋熠轻笑了笑,在江慧嘉颊边轻吻:“阿萱何时换回女装?”
江慧嘉疑惑:“原先定好,路上出行我都着男装的。三郎……你……”
她奇怪地看着宋熠,总觉得自己像是抓住了什么,偏偏面前又似是蒙着一层轻纱,一时半刻竟揭不开谜底。
宋熠又笑,低头含住她耳垂,在她耳边道:“娘子,那位崔娘子看你时的神情,与你说话时的语气,你当真看不出来究竟么?”
江慧嘉:“……”
简直就是晴天里一道惊雷从眼前劈过。
她身躯微微颤抖,偏偏一股酥麻过电的感觉从耳垂而起,一时滋味复杂,简直无法形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你是说……”江慧嘉难以置信,又恍惚恍然,“崔琬她……天!”
她忍不住伸手掩口。
确实是想也想不到,崔琬居然会对她生起那种……淑女之思。
宋熠拿开她的手,又来亲吻她鲜嫩的唇瓣。
他的嘴唇温度炙热又湿润,贴在江慧嘉唇瓣间,辗转深入。
江慧嘉几乎呼吸困难,好不容易逃开他的追逐,她忙伸手挡住他,再控制不住地笑起来:“等等!等等!你让我笑笑,好好笑一笑。”
哈哈!
“三郎,是不是崔娘子竟瞧上了我这个假郎君,却没瞧上你这个货真价实的美郎君,你觉得挺不平衡的呀?”
宋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江慧嘉与宋熠一行人在客栈里休整了一夜,第二天清点好各色物品,便又上路。
因为前头下了几天雨,到这一天虽然天公重新放晴,可路上的泥泞水坑仍然到处都是,马车行驶起来很不方便。
宋熠就叫赶车的章镖师和霍镖师放慢车速,不要行车太快。
如此走了大半上午,才不过走了将近三十里地。
前头有些荒凉了,两边看不到什么人家,更远处有山影憧憧的,章镖师一勒缰绳道:“宋郎君,江娘子,前面是白稚山,山中只怕有盗匪。倘是走直道,近倒是近了,就怕不安全。不如从旁绕过去?”
章镖师赶的是宋熠和江慧嘉坐的这辆车。
前面已经可以看到有三条分岔道路,宋熠推开前车门,看了看道:“便绕路罢,缓些不要紧。”
他们本来就不赶时间,只要天黑前能到鄂州府城就好。
江慧嘉则掀了旁边车帘子向外看去,只见地上不是积水就是衰草,路边拱起的一座座丘陵山包,稍远处有墨色峰尖隐没在微青的天际线中,虽然天气寒冷,景物单调,倒也显得空气清晰。
宋熠说了要绕路,她也没什么意见,就没吭声。
正要再将帘子放下,却见旁边不远处一个山包脚下一拱一拱的长草摇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那长草****出来了似的!
“谁!”江慧嘉惊喝一声。
随着她这一声喝,长草中就歪歪斜斜地站起来一个人!
江慧嘉一见之下,却是惊了一跳。
突兀出现的这个人满面尘土,鬓发散乱,一身狼狈。
却不是别个,正是江慧嘉昨日才在通海客栈遇到过的那位崔琬小娘子!
昨日还光鲜亮丽,着珠裹翠的千金娘子,到这时出现,竟是这样一副如同遭劫般的狼狈模样,也不怪江慧嘉吓一跳。
“江郎君!江郎君救我!”崔琬见到江慧嘉,却似乎是见到世上最为亲近信赖的人一般,提起脏兮兮的裙子就往江慧嘉这边跑。
虽然是尽力奔跑,但她的脚上却似乎受了伤,跑得跌跌撞撞的。
江慧嘉忙打开车门下来,快步迎上她道:“崔娘子这是怎么啦?”
崔琬被江慧嘉扶住,脚下一软,就往地上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忙一用力,手又往下拦住她的腰,同时扶住她往车边走。
坐在后头车上的白果和杏仁看到这边动静,也连忙下车往这边赶来。
“江郎君……”崔琬脸上交织着惧怕与惊喜,她比江慧嘉要矮半个头,这时几乎是半靠在江慧嘉身上,全靠她的力量在走路。
“求江郎君救救我娘!”崔琬一手紧抓住江慧嘉的手臂,娇怯怯又满含期盼地看着她,声音中早带了哭腔。
江慧嘉带她到车边,白果搬来了一条小矮凳,江慧嘉便扶着崔琬坐下。
崔琬坐下了,又不安地站起来,只拉着江慧嘉的衣袖,哭道:“江郎君,我娘又咳血了,她身上发热,人睡着,我怎么叫都叫不起她!你救救我娘……”
“崔娘子莫急。”江慧嘉轻轻压着她坐下,目光早敏锐地瞧见她左边破碎的裤脚下那脚踝的肿胀。
她方才走路不稳,大约也是因为扭了脚。
江慧嘉就势蹲下身,手掌一探就将崔琬的脚踝捏在手中。
“啊!”崔琬低呼一声,面上顿时飞起嫣红色,整条腿也不自觉地往后缩。
她看向江慧嘉的目光中,这时又何止是情意绵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混若不觉,一时间根本想不到那么多去。
她也早想好要对崔琬坦诚自己女子身份了,只是这时候的状况显然不适合说这个,因此便一时不曾直言。
而崔琬惊呼时,江慧嘉瞬间出手如电。
伴随着细微的“喀”一声,崔琬又是一声痛呼。
江慧嘉放开她脚踝,站起来笑道:“好了。”
“什么?”崔琬疑惑地看她。
江慧嘉道:“崔娘子只是扭了脚,并无大碍,如今我已为你扭回筋骨,崔娘子不妨起身试试。”
“啊!”崔琬忙撑手站起来,动了动脚,顿时惊喜道,“当真好了呢!江郎君……”
她如水双眸羞意满满地看着江慧嘉,看得江慧嘉毛骨悚然,这才又明确想起来这位小娘子对自己是有别样情思的。
忽然斜刺里伸过一只手,却将江慧嘉的手牵住。
“白果。”宋熠牵了江慧嘉的手,吩咐道,“你扶好这位崔娘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果忙上前来扶住崔琬。
江慧嘉这时候简直尴尬症都要犯了,呃,一边是倾慕自己的小娘子,一边是吃醋的夫君,这关系怎一个乱字了得!
这时候又不好再说其它,江慧嘉只好问崔琬:“崔娘子这般模样可是遭了劫匪?”
“是!”崔琬顿又转喜为忧,泫然欲泣。
江慧嘉忙又问:“令堂如今哪里不好?崔娘子带我们去瞧瞧罢。”
“啊!是!是!”提到母亲,崔琬连连点头,又焦急起来,提脚就要带路。
白果扶住她一边走,江慧嘉就自己亲自去拿药箱。
最后药箱是被宋熠拿的,宋熠拿了药箱,牵着江慧嘉的手,又叫上章镖师一起,几人一起跟着崔琬去看崔夫人。
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荒山野地的,就算崔琬看起来很无害,宋熠也绝不可能放心让江慧嘉只带了白果就跟崔琬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转过小山包,崔琬在山包的另一边停下。
但见前头低矮枯树丛丛一片,崔琬拨开其中一丛矮树,矮树后头竟露出一个洞口。
原来崔琬等人遭劫逃出后,最后是躲在这里。
“谁!”洞里忽地传出一道警惕的低喝声,是一道带着瓮瓮声气的中年男子的声音。
崔琬忙道:“曹叔,是我!琬娘带人来救你们啦!是昨日在客栈中遇到的大夫。”
她弯下腰当先走进去,山洞略有些矮,白果也跟着弯腰进去。
江慧嘉和宋熠紧随其后。
进去一看,一眼之间却见不到人。
原来这矮洞更里边还有两条弯道,又过一边弯道,但见眼前豁然开阔,才显露出洞中诸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洞中或坐或躺了几个人。
其中最显眼的是盘坐在弯道口的一名精瘦汉子。
虽然经过弯道与遮挡,洞中光线不太清晰,但众人甫一走近,还是能清楚看到这汉子右边肩膀处那明显的空荡。
原来这竟是个独臂人!
他整条右臂都被人齐肩砍断了。
而从他右肩处紧包的布条,以及布条上细微的渗血可以看出,他的断臂明显是新伤!
在他身后稍远处,洞壁尽头那边,又躺着一个人,原先常跟在崔琬身边的那位“银姑姑”就坐在这躺着的人身边,不时焦急地为她擦汗。
崔琬带了江慧嘉几人进来,先是眼睛里头泪珠儿一滚,紧接着就疾步奔到躺着的那人身边,急道:“娘!”
崔夫人已经陷入了昏迷当中,哪里能听到崔琬呼喊?
“江郎君……”崔琬求助地看向江慧嘉,目中是泪,泫然欲泣。
江慧嘉没有迟疑,很快也走到崔夫人身边。
然而走近了,她才又发现,原来这边躺着的并不只有崔夫人一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在崔夫人身躯里侧,还躺着一个中年女子。只不过是因为银姑姑先前只急着为崔夫人擦汗,所以众人一时才只注意到崔夫人。
而坐在崔夫人身边为崔夫人擦汗的银姑姑状况也并不好,她脸上七零八落的擦伤就不必说了,她左上臂处还包着长长一条布带。显然,她左臂也受伤了。
所以这洞中寥寥才几人,却个个都是“残兵败将”,对比起他们先前下人接近二十个的盛况,如今这情景,真是怎一个“惨”字了得!
怪不得先前出来求助的竟是崔琬,就这几个人,残的残,病的病,也就只有崔琬状况还好,勉强拖着扭伤的腿,能出来走动了。
江慧嘉蹲到崔夫人身边,给她把脉。
崔夫人还在持续低热中,脉沉细弦,状况十分不好。
她本来就虚火内炽,再加上先前的奔波折腾,这下子脾失健运,气阴难复,很显然,江慧嘉之前给她开的方子已经不适用了。
应对她此时的状况,用药须得再行更改。
“白果,取养阴润肺丸来。”江慧嘉当下道,“先吃丸药,这药并不十分对症,但也能暂且稳定夫人病情。此时条件毕竟不便,我这里药物也不齐全,要开方用药,还需到府城去。”
这是跟崔琬解释的意思。
崔琬对她说的话就没有不听的,这时惊喜道:“江郎君的意思是,我娘的病你是能治的,是不是?”
江慧嘉看她这样信任自己的样子,心头不由微软,道:“可以治疗,崔娘子不要慌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熠打开江慧嘉的药箱,白果更熟悉里头的各样东西,就来取药。
崔夫人是昏迷状态,不好吃药,江慧嘉索性取了银针,针刺她人中等诸穴。
不消片刻,崔夫人幽幽转醒。
她是被江慧嘉用银针刺激醒来的,虽然人是醒来了,可神智却还有些迷糊。
只听到有人似是在耳边说:“夫人既是醒了,快些用药罢。”
就有一些细小的丸子样的东西被人塞到了嘴里。
崔夫人下意识地咽动了干涩的口唇,然而她口中一片干涩,这药竟吞不下去。
“是……什么?”崔夫人模模糊糊地问。
张开了口,又有人递来一支竹筒,竹筒里清澈的水流缓缓流出。
“水……”崔夫人本能地不停吞水,就着水,口中的丸药就被一齐咽下。
一时片刻后,却不知是水滋润了她干枯的身体,还是水中的丸药起了作用,慢慢地,崔夫人觉得头脑没有那样昏沉了,眼前模糊的视线也渐渐清晰起来了。
她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明了了眼前的场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崔夫人艰难地说话,崔琬扶着她拉她起来,她就坐在地上,半靠在崔琬身上,惊讶地看着眼前一个小郎君,蹲在地上给人施针。
这个小郎君自然就是此前在通海客栈遇到过的“江郎君”,而她正用银针治疗着的病人,则是崔夫人极为重用的大管事娘子,金姑姑!
原来江慧嘉治疗过崔夫人后,又开始治疗同样处在昏迷中的金姑姑。
崔夫人眨眨眼,只见眼前光线分明不好,蹲在地上的江小郎君却仿佛能无视光线的昏暗般,手起针落,隔着衣裳,如同拨琴弄星般为金姑姑施针。
又过片刻,江慧嘉对着金姑姑身上的银针伸指连弹。
“啊!”昏迷中的金姑姑竟就这样直挺挺地坐起了上身,忽然一声喊。
崔夫人就又看到,那位江小郎君拂袖一扫,瞬息间,扎在金姑姑身上的数根银针被她袖手收走!
这样的手法,简直如同艺术般,说不出何等神妙。
崔夫人虚弱地靠在崔琬身上,眼神复杂地看着江慧嘉。
金姑姑醒来了,睁开眼,一眼看到崔夫人,却是脱口就喊:“夫人快逃!怎地还在这里?”
崔夫人眼中一下子就流下泪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金!”银姑姑哭笑不得道,“你仔细瞧瞧如今是何场景?”
金姑姑才猛然醒神。
她们如何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且不提,江慧嘉又吩咐白果取了她特制的金疮药来,一份分给银姑姑,一份就由宋熠拿了,递给前边拐角处守着的那名断臂人。
断臂人默默不语地接过了金疮药,却不拆绷带重新上药,只将金疮药瓶子收进怀里。
一刻钟后,众人终于又各自收拾好,鱼贯着从山洞里出来了。
这山洞当然不是久留之地,洞中光线不好且不说,又还潮湿阴冷。
好好的人住里头都要生病,又何况是这样一批本就伤病在身的人了。
那位金姑姑本身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她只是先前受惊吓过度,情绪起伏太大,才在寻到山洞后骤然晕过去。
反倒是银姑姑的意志力十分了得,她手臂中了刀伤,可她不但撑着没有昏迷,反而还有余力守着崔夫人,并对她做些简单照料。
至于那位独臂人则更加了,他虽然断了一条手臂,可他整个人的精神,却反而是这一批人里头最好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在这一日的天将向晚时,两辆青帷马车一前一后从鄂州城的南门外缓缓驶入。
守门的兵士叫停了马车,正要来检查车中人数,前头那辆车中却忽然伸出一只白皙丰腴的手掌。
一枚细雕云纹松枝的令牌上串着挂绳,而两根纤指拈住了挂绳顶端,令牌便在夕阳的余晖下微微晃动起来。
原本站在一边有些懒洋洋的城门校尉忽然眼前一亮,他立时大步走来,口中略带激动道:“可是崔……”
“不必多说。”车中传来一道带着威严的女声,“放行便是。”
马车缓缓驶进,车轮轱辘,声音沉重。
事实上,这两辆马车确实载人太多,以至于就连拉车的马都不得不降低速度。
前头的马车里坐着白果、杏仁,还有崔夫人、崔琬和崔家的两位管事姑姑,再加上赶车的霍镖师,这就是七个人了。
后头的马车里则坐着刘思源、松风和崔家的独臂护卫,以及章镖师。
这一次章镖师没有赶车,在后面马车上赶车的是宋熠。
宋熠在府城读书的时候学习了君子六艺,其中就有射、御两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御指的就是骑马、驾车。
所以宋熠也会赶车,而江慧嘉则陪着他一起坐在车厢外的小横凳上。
她穿的是男装,这时候当然不好去跟前头的女人们挤一个车厢,而跟松风、刘思源等人坐一起也不合适,索性她就直接坐到车厢外头。
跟宋熠并排,看他驾车,还挺有意思的。
这期间,江慧嘉其实好多次都想直接说清楚自己女子身份的。可每当她有要提起话题的迹象时,崔夫人却总是不经意就将她的话引开。
崔琬含情脉脉地看她,崔夫人则千方百计不许她说话,似乎生怕她多说了一句什么,又引动崔琬春心。
江慧嘉简直啼笑皆非,干脆就先不解释了。
时机不合适,硬说也没意思。
车进了城,守门的校尉和兵士们都恭敬地在后头目送马车前行。
出面递令牌的是先前昏迷的金姑姑,这位金姑姑虽然只是崔家的一个管事娘子,可她不论是行事还是气质,却都显得威严得很。
一个管事娘子都有这样的气派,这崔家会是什么层级的人家则就可想而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江慧嘉实际上并不太想知道崔夫人等人的具体身份,相对而言,江慧嘉他们虽然看起来像是对崔家众人有恩,可这种恩情在双方地位极度不平衡的情况下,一旦真正被摊开来说,就容易变味。
马车最后停在鄂州城东边一条小巷中,小巷深处侧开了一扇边门,可以瞧见门后庭院深深。
江慧嘉直接从马车上跳下来,她的举动吓了宋熠一跳。【零↑九△小↓說△網】
虽然她的性格行事一惯有区别于寻常女子,但总体来说她向来还算是文静的,突然这么一跳,宋熠都生起一股新奇感。
江慧嘉注意到他微微挑眉的神情,回眸笑道:“坐在车厢外头,总觉得不跳一跳似乎对不住这一回经历呢!”
这是什么理由!
宋熠本来想斥责她太随性,不注意自己安全,可到了嘴边的话语却不自觉就换成了:“阿萱喜欢坐车外头?那喜不喜欢驾车?喜不喜欢骑马?”
似乎一切情绪在面对她笑靥时,都成了无奈。
根本不能抵抗,只想见到她更多笑容。
江慧嘉眨了眨眼道:“你要教我骑马?”
虽然是问句,但她心里已经有了肯定答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奠定了她的好心情,此后崔夫人等人从马车上下来,即便崔夫人神色多有古怪,都不能影响到江慧嘉分毫的好心情。
崔夫人先是邀江慧嘉进门道:“这里是我家在鄂州城的一座别院,平日里只有些许下人守着,如今正是清净方便。江郎君几位还请进屋歇歇,几位今日大恩,我崔家必有厚报。”
她说话时语气还算诚恳,但她面上却半点笑容也不见,只见一片疲惫憔悴。看起来倒显得她方才所说的一切言语通通都是言不对心的虚套话。
崔琬站在崔夫人身旁,充满情意的眼睛羞怯又焦急地看着江慧嘉。
似乎生怕她生崔夫人的气,又为崔夫人的言语神态而感到羞愧难过。
江慧嘉倒是理解崔夫人现在的心态,崔夫人大概未必不感激他们的相救,但她更担心的肯定还是自己女儿被来历不明的“穷小子”勾搭。
所以即便是在表达谢意,她的神色也依旧显得如此尴尬古怪。
江慧嘉其实也很尴尬,她觉得自己挺对不住崔琬的。
虽然不是她要崔琬动心的,但她先前的行为其实也有不妥之处。她女扮男装,行事又缺少忌讳,或许无意中撩拨了崔琬也未可知。
“夫人不必谈报答,再付我一回诊金便可。”江慧嘉笑了笑,又对白果招手。
白果取来药箱,药箱的小隔层里有纸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就将事先裁好的小块宣纸铺在药箱上,又取出药箱里的封闭式小砚台,沾了些墨,重新写了一张单方。
她将单方递给白果,白果奉上前去,金姑姑收了。
“这张方子夫人抓了药,再服十到一十五剂。”江慧嘉道,“诊金一百两,夫人以为如何?”
这大约是谁也没能料到的。
崔夫人惊诧地看了江慧嘉一眼,沉默了片刻后,她僵硬的神色柔和了下来。
她转头看向金姑姑,金姑姑点点头,忙转身往那小门里走去。
不多时,金姑姑重又快步从门内出来。
这时她手上却是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盖着一块红绸布,从红绸布上显出的形状来看,这绸布下盖的,应该是一只只银元宝!
“这是一百两。”崔夫人道。
金姑姑奉上托盘,江慧嘉叫白果接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方都十分爽快,救人仿佛是成了买卖。
可崔夫人看江慧嘉的神情却显出了真诚的和善,她甚至露出了笑容:“江郎君玲珑剔透,实在是少年俊杰,来日必定大有可为。”
江慧嘉淡淡一笑道:“夫人既然付了诊金,晚生这便告辞了。夫人病情不重,好在一路上调养甚好,也未曾遇到波折,再放宽心,必定好得更快。”
说着,对崔夫人一抱拳,拎了袍脚,转身坐回先头那一辆车。
崔夫人眼中露出赞赏的喜意,更笑道:“江郎君诸位慢走。”
她身旁的崔琬眼睛睁大,明亮的美眸中却是瞬间落下泪来。
宋熠随后登车。
白果落在后头,抱好了药箱,左看看右看看,只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
为何“小郎君”与崔夫人的对话这样莫名其妙,她竟听不懂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白果不知道,江慧嘉主动提出要一百两银子做诊金,其实就是在向崔夫人表达一个“愿将金钱买断恩情”的概念。
这种事情放在某些情境下会显得十分庸俗,并惹人厌恶。
但在崔夫人的人情价值明显大于不知道多少个一百两的情况下,江慧嘉这种行为,在崔夫人看来,就是知进退,不贪心的表现了。
崔夫人虽然没有明确表明自己的身份,但种种细节已经表现出了“崔家”的不凡。
又有崔琬明显情意外露的事实在,江慧嘉能主动退步,崔夫人当然高兴。
她更高兴的是,江慧嘉后来还提到一句话——夫人病情不重,一路上也未曾遇到波折。
这句话更是隐晦表达出了江慧嘉会为“崔夫人遇劫匪”一事做隐瞒的意思,崔夫人没了后顾之忧,当下对江慧嘉不但不再排斥,反而因为她的知情识趣,而对她生起了隐约的好感。
崔夫人虽然高兴,可她身旁的崔琬却是泪珠滚滚,偏偏不敢多言一字,只将所有情绪收敛,那隐忍委屈的模样,简直叫人瞧了都觉揪心。
马车上,江慧嘉从车门口探出半身。
她微微叹息声,向着崔琬轻声道:“崔娘子,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崔琬不明所以地瞪大了泪眼。
江慧嘉将手伸至头顶,解开发带,并拔下了束发的银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的长发如同星夜瀑布般垂顺而下,漆黑的发丝,有如莲开的俏脸,在她温润如水的盈盈目光下,似乎一切都遥远得恍惚不真实。
崔琬一下子捂住了嘴,掩盖住喉间发出的低低的惊呼。
她身躯微微一晃,几乎就要摔倒。
崔夫人连忙扶住她,难以置信的目光直盯住江慧嘉。
江慧嘉原先是刻意压低声音说话的,这时放开了声线,她的声音清澈柔和,如同清溪水般,带着股从容静谧,莫名安抚人心的力量。
“今日一别,他朝或难再相见。”她温声道,“萍水一相逢,终将相忘于江湖。崔娘子,珍重!”
关了车厢门,退回车厢中。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蹄声得得,车轮轱辘,很快驶出了小巷。
青石铺就的巷道上几乎瞧不见灰尘,崔琬痴痴立在原处,瞧着那两辆马车不沾尘土地消失在视线中,心中茫然竟是多过于痛楚。
她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恐慌袭来,泪水没有了,只剩下无法形容的荒诞。
“娘!”她颤声道,“江郎君这是什么意思?”
崔夫人也有些茫然,她转过头,眨了眨眼睛道:“不是什么江郎君,是江娘子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郎君变娘子?
崔琬再也控制不住,忽地张臂,猛就抱住崔夫人,大哭起来:“不是的!他怎么可以这样骗我?明明是男儿,非要说着这样奇奇怪怪的话来骗我!什么江娘子,我根本就不信!”
她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了,可崔夫人还是很快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原来崔琬根本就不信江慧嘉是女子!
崔夫人更加茫然了,可看着女儿这样伤心的样子,又想到江慧嘉先前的一言一行,一时想恨她,却竟然又有些恨不起来。
“琬娘。”崔夫人凝重道,“那江宣即便真是男儿,他只怕也是个断袖!”
崔琬不哭了,为这又一次充满颠覆的话语而满心震惊。
“她与那宋郎君,近至于亵,我看……是契兄弟的关系!”崔夫人回抱住崔琬,在她背后轻拍。
崔琬抹去眼泪,从崔夫人怀里站开,好奇地看着崔夫人,问:“娘,什么是契兄弟?”
“咳!”崔夫人有些尴尬地轻咳了声,可看着崔琬满脸好奇,竟连伤心都似乎忘记了,又暗暗松口气,到底是没长成的小娘子,心思浅得很,一点也兜不住。
当下顾不得尴尬,就解释起契兄弟的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番解释后,崔琬拍着胸脯,似震惊似有余悸道:“原来这便是契兄弟?两个男子,如同夫妻般?可是他们日后难道不再娶妻?”
越来越尴尬了,崔夫人牵了崔琬的手,将她往家里带,又用目光遣退左右,并低声对崔琬道:“日后也有各自娶妻的,但这种人,总归是离远些好。”
崔琬皱眉道:“他们日后若再娶妻,又如何对得住自己往后的妻子?若不娶妻,又如何对得住家中父母?此事好生为难。”
崔夫人:“……”
孩子,你操这个心,到底是为什么?
江慧嘉可料想不到自己都说得这样清楚了,崔琬竟还以为她是在假扮女子,更料想不到崔夫人竟把她和宋熠给编排成了断袖。
她此时坐在马车中,只叫马车放慢了速度,然后宋熠在给她重新束发。
鄂州城内的地面大多平整,马车行驶得慢些,便不怎么颠了。
宋熠就取了原先放在车厢角落箱子里的木梳,给江慧嘉梳发结髻。
他的手法还挺娴熟,盖因从前许多年,他都是自己给自己束发的,所以结男子发髻他当然很熟练。
江慧嘉端坐不动,乖乖提供自己的头发,一边也提到了崔琬,有些关切道:“她对我竟有淑女之思,我如今说明白了自己是女儿身,但愿不要使她太难过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熠满是醋意道:“阿萱是否太过高估自己魅力呢?为你茶饭不思的可没有什么崔娘子,只有我宋鹤轩才是!”
这话简直太逗了,江慧嘉忍不住笑了出来。
偏偏这一笑又难免扯到头发,江慧嘉吃痛,只得转头瞪他:“你什么时候为我茶饭不思了?我们几乎日日相见的,我可没见到你茶饭不思!”
宋熠忙放下梳子,用手指给江慧嘉梳理头发。
一边叹道:“我在考场上茶饭不思,阿萱又哪里瞧得见呢?”
说得好像真的很可怜似的。
江慧嘉简直都不知道他是真可怜还是装可怜了。
但些许惆怅终究被岔开,崔家诸人的事情到底也只成了个小插曲,不能在江慧嘉心中留下太多痕迹。
就如江慧嘉所说,终将相忘于江湖。
只是,她忘得要比崔琬更快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昌平三十二年,十一月下旬,江慧嘉与宋熠一行人终于穿过了京西北路,来到京郊地界。
风雪行路,一程又一程。
越过了大江大河,山川谷地,田间阡陌,大城小镇,他们乘着秋意入了冬。
到离京四十里地的时候,道旁积雪足见尺厚。即便官道上的落雪被扫了一遍又一遍,车行起来还是觉得十分艰难。
章镖师带着忧虑的声音在车外响起:“雪这样大,不多时清扫过的官道又会被雪落满,今日城门关闭前,只怕入不了城呢。”
他们昨夜才在离京最近的一座小镇上歇过,今天一早就又乘车出发了,为的就是想赶在天黑前进城。
岂料清早走的时候天气还好,这走不了十里地,雪就纷纷地下,一片片足有鹅毛大。眼看着离京城已经很近了,可此时他们却要担心今天之内赶不上进城。
江慧嘉道:“实在进不了城的话,这里离京城也近了,路上不至于会寻不到可以歇脚的地方罢?”
因为他们不赶时间,所以江慧嘉的意思是,就算在路上再耽误一天也不算什么。
章镖师却叹道:“小郎君有所不知,这京郊五十里内,是不许再建城镇的,路旁的小客栈也不许有。京郊之地,不是皇庄就是权贵人家的别院别庄,那庄户都是佃农,要寻个歇脚地的确不容易。”
江慧嘉若有所思,他们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这么说来,要在郊外投宿确实不方便。
但应该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们这一行人特征明显,看起来就不像什么坏人,就算没有客栈,寻个平民人家投宿也是可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熠这时说:“京师南郊有诸多寺庙,如小相国寺、山居寺、南泉寺等,寺庙投宿最是方便。”
江慧嘉顿时联想到自己曾经看过的诸多古典文学作品,其中一些经典桥段,诸如书生古寺等,一下子笑道:“去寺庙投宿的确是好主意,说不得还能碰到那潜修参禅的灵狐魅妖,又是一段艳遇呢!”
宋熠就苦恼道:“倒是极有可能,然则若是如此,那等灵狐却又来同我争抢娘子,这可如何是好?”
江慧嘉扑哧就笑了,简直要给宋熠颁个逗乐小能手的称号,不然对不起他这脑洞。
马车停了停,眼看着雪越发大了,众人就商议好,暂且转道往南泉寺的方向去避雪。
若是这路实在不好走,那就只有在南泉寺再歇一两天了。
选择南泉寺,是因为章镖师说:“小相国寺与山居寺都在高山之上,独有南泉寺,虽也是在山上,那南泉山却高度最低,方便行车。”
路上,江慧嘉又想到一个新的难题:“南泉寺接收女客留宿么?”
这是个问题,章镖师惊道:“我竟将此事忘记,各家寺庙都不接收女客留宿的!”
宋熠却道:“不妨事,娘子既已扮了男装,叫白果杏仁也穿男装便是。”
江慧嘉:“……”
这样也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别说,这样还真行!
宋熠果然是古代脑洞达人,简直太坏了!
马车右拐了几段路,但见前头斜坡渐起,一条修筑好的石板山路出现在前,路上积雪也是被打扫过的。只是这时雪又下大,因此道上又被铺满了薄雪。
南泉山说是不高,多少也有坡度。
又行车一阵,前头一道拐弯后,忽然现出一片宽敞石坪。
石坪上立着一座宽阔的八角凉亭,凉亭中竟站着一个着灰衣的青年僧人。
这天气这样冷,这僧人独身站在凉亭中,单掌竖起,双目微阖着,另一只手不停拨动手上佛珠,嘴唇则翕动不停,竟是站在这里念经!
他的僧袍虽然看得出是夹棉的,可这凉亭毕竟四面透风,他就这样站着,简直叫看见的人都觉得冷。
章镖师停下马车预备要去问路,他从前虽然来过京城,但南泉寺他其实并不曾真正到过。
那僧人眼睛也不睁,甚至不等章镖师来问,忽然竖起的那只手掌向着右前方岔路一指。
江慧嘉拉开了半扇车门,就见到章镖师被僧人动作震住的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或许是因为这僧人眼也不睁的样子太庄重太肃穆,又或者是因为这僧人独身立在亭中,模样显得太孤独,太具感染力。
章镖师这时竟生了怯意,只觉得自己打扰了高僧修行。
僧人抬手指路已经很足够,他若是还非要出声扰人,那就太过了。
章镖师顿时收回了到嘴边的话语,转而在车前坐好,轻轻一扬马鞭,就赶着车往右边道上走。
后头车上的霍崇见他将车往右前方的岔道上赶,自然就跟在他身后,也与他一道上了右边岔道。
两辆马车在雪天下,沉默又不沉默地渐渐驶入山林。
车厢里,江慧嘉关了车门,转头用目光向宋熠询问。
宋熠低声道:“且看罢。”
抬手握住了江慧嘉的手。
马车又行得一段路,道路却渐渐显得窄了。
再往前去,就连铺路的青石板都没有了,前头的路已经变成了普通的山石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章镖师不得不又停了马车,他已经察觉到了似乎有哪里不对。
宋熠推开车门道:“竟是错路了么?”
章镖师有些惭愧,为自己之前鬼使神差地将车往右边赶而心生愧意。
“前头没了路,瞧着也不像是要到南泉寺的样子。”章镖师很是抱赧道,“不如我将车再赶回去。”
回程再换一条岔道走,这似乎是此时的最佳选择。
宋熠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忽然前头小路的一边竟突兀地走出来一个人!
那小路是弯曲左拐的,山道两边遍植了常青树。
来人从小道转出来,身穿儒生袍,手上还撑着一把伞,一见到宋熠就欣喜地笑:“宋兄你可算来了,小弟可等你好久!来来来!快些,书会早已开始,可就等你呢!”
他上前来,竟一把挽住了宋熠的手,就要将他往车下拉。
宋熠唬一跳,倒也没抗拒,顺势就跨步下车,看向来人,疑惑道:“兄台识得在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宋熠初入京城,不,他甚至连京城都还没进呢,怎么就有人认识他?
甚至这人还像是算好了他的路线似的,就在这里等着他!
可实际上他的行程路线不要说是旁人了,就算是他自己,都算不明白呢。
因为他们本来就走得很随意,有时快有时慢,沿途偶尔还会绕路,如此这般,真不知是要何等神算,才能算透他的行程了。
宋熠隐隐觉得这里头似乎是有什么误会,可来人却只笑道:“宋大才子,天下谁人不识得?”
又探头往车里看去:“车上还有哪位兄台?快些一并下来!”
他很热情,甚至伸手要来拉车里的人。
宋熠怎么可能让他拉到江慧嘉,当下不动声色侧身一步,自己一伸手,低声道:“阿萱,下来罢。”
江慧嘉就着他的手从车上下来,这边章镖师也下了车,就站在江慧嘉与宋熠身边。
这其实是一个防备的姿态。
不过来的这人身形清瘦,下盘虚浮,明显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不说是章镖师了,就是从前常常上山打猎的宋熠都能轻松对付得了他,因此章镖师虽然尽责地表示了防备,实际上心里是不怎么在意这人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来人浑然不觉自己境况,他见到江慧嘉,却是眼前一亮,脱口就赞道:“好一个芝兰玉树的俏郎君!宋兄,你哪里寻到的妙人儿?”
这是什么话?
宋熠听得微微皱眉,正要再问清楚来人身份。忽然小路后头又走来一人,这人身影还未露,高高的嗓门就扬了起来:“周常你快些!怎地如此拖沓?是不是宋兄来了?”
声音落下,来人身影也终于显现。
这人身穿玄色儒生袍,裹着大毛披风,年纪不大,二十出头模样。五官生得摸约是寻常清秀,可他身上却有着股难以言说的贵气,这使他气质十分独特。
比之先头出来的周常,这人身量更高,手掌宽大,脚下也稳当有力,看起来就算不是什么练家子,至少也是有些强身健体的基本功夫在身的。
他脚下极快,也未撑伞,只任由雪花落在眉梢肩头,大步过来,拉了宋熠就走:“宋兄来得正是时候,费海那等人寻了个严旭华过来,自以为临摹兰亭帖临得有五六分火候便十分了不得。宋兄务必将这竖子压下,为我等出一口恶气!”
他说话时语气愤愤,并且十分真实。
宋熠本来是可以挣脱他的,可听到这人言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免不得就又怔了下。
他心里已经大致认定这是误会了,可后来的这人却根本不给他开口解释的机会。
江慧嘉挑眉看向宋熠,宋熠无奈地笑了下。跟着来人走了几步,忽然脚下用力站住了,向江慧嘉招手道:“阿萱过来。”
江慧嘉走过去,宋熠牵住她的手,并挣脱了来人手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来人面色一变,似有些恼道:“宋兄这是何意?”
宋熠拱手道:“在下荆湖南路宝庆府宋熠,兄台可是认错了人?”
“……”来人面色突变了下,脸上现出一瞬间的诡异尴尬,他真的认错了人!
“周常!”他羞恼地怒看向最先跳出来错认宋熠的周常。
周常也是面色几变,一下子尴尬道:“我也不曾见过宋熙文本人……”
忽而又振振有辞:“然则早已约好,今日巳中在南泉寺相见,如今巳中早已过去,都到巳时末了。这时突然来了一位宋兄,我哪里能想到此宋兄非彼宋兄?”
事情到这里,真相倒也不难猜。
但这人也真是,他之前明明没见过他们要等的那个宋熙文,偏偏还要对着宋熠说什么“宋大才子谁不识得”之类的话。
他要是真认识,又哪里来的这个误会?
而既知是误会,宋熠也无意闯入旁人聚会之地,当下道:“想来是我等走错了道路,诸位且忙。”
抱了抱拳,牵了江慧嘉又要回车上。
周常垮着脸,有气无力地拱了拱手当是还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忽然,后来的那人似想到什么般惊呼道:“你是宋熠!”
他伸手指向宋熠。
这话可就有意思了,什么叫做你是宋熠?宋熠本来就自报了姓名的,他不是宋熠还有谁是宋熠?
宋熠回转身,微微挑眉看他。
“荆湖南路宝庆府宋熠!”穿大毛披风的青年一击掌,哈哈大笑起来,“荆湖南路今年秋闱解元宋熠!我说还有哪个宋熠?虽然此宋兄非彼宋兄,但这位宋兄也是大才子!”
他又高兴起来,对着宋熠一拱手道:“我姓陈,陈睿。”
再指向另一人:“这是周常,吏部侍郎家的,汴京纨绔,你进城去,随便一听,都能听到他的名号。”
周常撇了撇嘴,不吭声,不辩驳。
他生得瘦巴巴的,本身样貌倒也说不上丑,只是眉眼太灵活,眼下又带着青黑,就显得气质里带了几分猥琐,总归不讨人喜欢。
这样的人竟然出自吏部侍郎家,陈睿说他是纨绔大概也没说错。
宋熠也拱手道:“陈兄,周兄。”
陈睿打量宋熠,十分欣喜道:“既然是宋鹤轩宋兄,此事倒也不难办了。我等正为兰亭序帖打赌呢,宋兄若能相助一回,改日我们取得了兰亭序真迹,必少不了宋兄观摩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兰亭序真迹!
宋熠动容道:“兰亭序真迹不是相传在唐太宗时便已失传?”
世上哪里还有兰亭序?
唐太宗时兰亭序真迹已被陪葬昭陵,一入帝王陵,便与尘俗隔,除非昭陵被掘,否则世上哪里还能看到兰亭序真迹?
陈睿神秘地笑道:“史书虽载兰亭序真迹殉葬唐太宗,然则殉葬的那一幅,当真是真迹么?宋兄何妨一试?便是看不到真迹原版,也不吃亏不是么?”
兰亭序真迹,对任何一个读书人而言,可能都是难以抵挡的诱惑。
尤其宋熠本也是十分喜爱书法之人,但他听明白了,这些人的赌约似乎是从临摹兰亭序展开的。可宋熠纵使满腹诗书,甚至能得解元之位,然而他出身寒门是不争的事实。
在先天资源上,他与士族子弟相差太多。
他甚至没有见过任何一份像样的兰亭序摹本,如此一来,他又怎么可能会临摹兰亭序?
这个赌约,他插不上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宋熠难免遗憾,但也不想欺骗。
在古籍珍本,乃至于古董文物这一方面,从来都流传一种理念,就是“看过即拥有”。
古籍珍本的价值,更多的是在其传承文化的意义上。看过了,品读过了,记忆过了,对真正的君子而言,就等同是“拥有”过了。
当然,也可以说这种“看过即拥有”实际上只是大多数人不能真实拥有的自我安慰。
真碰到如兰亭序那样等级的真迹,没看就连唐太宗也如痴如狂,甚至生前欣赏还不够,死后都要将之陪葬入昭陵吗?
现今在这些人的口中,竟是有疑似兰亭序的真迹现世!
可惜不论是真是假,他都看不到了。
宋熠正要实说自己根本不会写兰亭序,忽然江慧嘉悄悄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扯了扯。
江慧嘉的眼神太亮,目光中满是带着热烈期待的跃跃欲试。
兰亭序真迹!
她也想“看过即拥有”一回!
宋熠太懂她了,两人目光交汇,即便没有言语,宋熠也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会写?
是的,我会写!
娘子竟然会写兰亭序!
宋熠心潮激荡,目光深深看入江慧嘉眼中。
他随即与陈睿、周常交谈,又详问二人,这个赌约具体要怎么履行。
陈睿大喜道:“简单得很,今日南泉书会,来者众多,我与周常是一方,集结了十来位同好,原本还递帖子邀请了宋希文兄,但依如今状况,他怕是不能及时赶来了。好在还有鹤轩兄!”
他详细解释了一下如今的状况,原来南泉寺今年梅花开得早,十一月下旬的时候梅林中就打起了花苞。
趁着雪意,由国子监众学子领头,遍邀在京时有举人功名以上的读书人,在南泉寺白梅林开办了南泉书会。
说到这里,宋熠又问了问,才知道如今各地举人汇聚京城。他自以为自己是出发得早,慢悠悠不着急,殊不知有意参加明年春闱的各地举人也早都纷纷出发了,所以今冬的京师,格外热闹。
陈睿道:“会试便在明年二月,如今都十一月底了,宋兄这时才来,可不算早,好在也不算太晚。”
读书人聚在一起,各种文会、诗会、书会总是免不了的,这种地方,最是容易宣扬文名。
依照如今大靖朝的状况,重文抑武,当今天子更是喜好诗文,并效仿先帝,痴迷于书法丹青,若有学子文名强盛到一定程度,或有可能上达天听也未可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先帝时就有这样的例子,永熙年的一位名士,不走科举之路,反而喜欢浪荡天涯,尤其精擅翎毛丹青之绝技,他沉寂多年,后来在一次文会上画惊世人,从此身价倍增。
不多时竟受皇帝召见,皇帝与画家由画道而论民生,由民生而论治国。
多次谈论后,画家精绝的政治眼光使得皇帝都为之倾倒,后来直封朝官,多年升迁,累至尚书左仆射之位!
又被加封太子太师,一品太尉,最后敕封文侯!
君臣相得,至今传为佳话。
这位文侯如今还在世,就是名满天下的虞乡侯陈骥!
陈骥虽已致仕,太师之衔仍在。他的爵位虽不能传承后代,但有他荫蔽,陈家三代辉煌至少可见。读书人做到这一步,除去那些开宗立代,万世传颂的,他差不多已经算是到了极致了。
而这里的陈睿,就是陈家子弟!
陈睿先前提到的那位宋希文,则是来自江南道扬州府的大才子。
宋希文出身世家,自幼以书画之道扬名,他临摹的兰亭序,被诸多书法名家称赞已得冯氏神龙本三五分神韵。堪称天赋绝佳,灵性十足。
说到宋希文,陈睿其实是有些遗憾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毕竟同样是才子,宋熠虽然有解元之名,但他在书法上的造诣究竟怎样,这却是未知。
当然,读书人大多爱惜名声。宋熠已有解元之名号,他要是在兰亭序上没有足够火候,想必他此时也不敢应声。
因此在陈睿和周常的角度来看,宋熠这里很可以期望。
“我等十数人留书,默写兰亭序,独独严旭华所书最为形似。但依我看,也就是形似而已。什么五六分火候,那都是吹捧。不过比我等强上一线!”
江慧嘉与宋熠同行,其余章镖师等人得了陈睿的指路,要先去南泉寺停卸马车,并请求借宿。
陈睿继续说明情况,提到对手的字,又是愤愤。
宋熠笑而不语,江慧嘉没有功名,而这里的书会是举人书会,所以宋熠事先并不明说真正能临摹兰亭序的其实是自己身边这位“江郎君”。
转过了小路,眼前忽现一片雪衣素香,细微的山势起伏间,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梅林就在银装素裹的天地间延展出现,刹那间一片幽冷之气扑面而来。
梅林清冷,梅林前却又极为热闹。
但见三五建筑,亭台楼阁,循着山势建立在梅林之旁。
大雪还在下,雪中立着一间极为宽阔的敞厅,数十人聚集在这敞厅中竟也不见拥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头似乎是在争论着什么,陈睿与宋熠几人一出现,人群中忽然就高扬起一个声音:“陈颂之,救兵搬来了没有?若是来了,就快些上场罢!巳中早已过,你莫非还要拖延?”
另一个声音又大声笑:“陈颂之说是要请宋希文呢!然则宋希文当真能来么?陈兄,你身旁这两位是哪里来的才子?不会是请不到宋希文,随意拿些张三李四凑数吧?”
陈睿顿时怒目,心中更恍然。
宋希文该来没来,原来是这些家伙使的坏!
他大步上前,冷笑道:“却是叫费兄失望了,我如今请来的这位,乃是荆湖南路今秋解元宋鹤轩宋兄。严兄自然了得,却也未必就天下无敌了!”
人群中传来私语议论声,陈睿走进敞厅,人们纷纷给他让路。
让开后,但见前头现出一张桌案,桌案后头却是摆着一排木架子。
木架子上已经晾着有好几幅字了,其中一幅虽是隔得有些距离,可宋熠与江慧嘉在后头远远一观,仍然可以感觉到其上笔墨纵横,淋漓之意。
这一幅,必定就是陈睿先前说过的,严旭华写的兰亭序!
江慧嘉与宋熠对视一眼,宋熠手垂下,在宽大衣袖的遮挡下握住了江慧嘉的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宋熠,荆湖南路今秋解元,不但出身宝庆府,他甚至就是粟水县人士。【零↑九△小↓說△網】”
人群中,两名青年站在一侧,低声交谈。
江慧嘉耳朵极灵,他们虽然站得远,声音低,可江慧嘉却偏偏听见了他们的说话声。
她似不经意般扫过二人,只见其中一人却是识得的。
在长沙城的时候,江慧嘉曾经远远地见过这人。他便是号称岳麓书院三大才子之一的郑青元,郑家旁支子弟,在今年的乡试中,他考中第十名。
他旁边的青年江慧嘉倒不认识,但看他们说话时的姿态,却也对他的身份隐有猜测。
这时陈睿就站在铺好了纸笔的桌案前,昂首笑道:“宋兄,请。”
他抬手虚引。
宋熠与江慧嘉并排走近,到了桌案边时,宋熠却让到一旁。
江慧嘉一手提起笔,另一手拈开宽大的衣袖。
陈睿一下子就惊了:“宋兄,你这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对面先前与他针锋相对的青年大笑起来:“陈颂之,你请来的这位似乎并不将你放在眼里啊!”
江慧嘉提笔蘸墨,并在一旁的草纸上试看墨迹浓度。
宋熠侧头对陈睿道:“陈兄,我身旁这位江兄弟,论及书法造诣,更胜于我,稍候可好?”
陈睿面色稍变了变,侧看一旁周常,只见周常对着自己呲牙。
这时候江慧嘉已经试好了墨,并开始在铺好的宣纸上落笔写字。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
她写得不算快,然而落笔之时笔尖舒展,墨色的字迹随着她手腕的轻动,真如行云流水般,挟着一片说不出的飘逸古雅之气跃然于白色宣纸之上。
桌案的高度是适合站立书写的,江慧嘉提笔悬腕,气度闲逸,离得近的几人已经能看到她笔下字迹逐渐显露出来的旷雅面目。
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的众人逐渐收敛了议论声,几乎是用惊恐的目光看向江慧嘉。
陈睿也目光回收,他甚至忍不住脚步上前,并探了头,一双眼睛就直勾勾地盯在江慧嘉笔下字迹上。
莫说是移开视线了,就是一个眨眼都舍不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气氛是会传染的,很快,全场就安静得落针可闻。
王羲之《兰亭序》被历代书家共推为“天下第一行书”,尤其盛赞其飘若浮云,矫若惊龙,遒媚劲健,绝代所无!
世上临摹兰亭序者太多,得其形者甚众,得其神者又有几个?
而如今江慧嘉笔下的兰亭序,不说矫若游龙,翩若惊鸿,却也称得上遒媚劲健,自有一股不同俗流的潇洒姿态。【零↑九△小↓說△網】
在爱字之人的眼中,这一个个墨色的字迹竟像是活了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