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仿佛是穿越了古今的精灵,采撷了历史的遗篇,在无尽时光长河中,翩然起舞。
墨色虽新,其意却古!
“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
江慧嘉再次蘸墨,终于写下最后一行字,落下最后一个笔画。
此时敞厅外雪尚未停,忽然大风吹起,漫漫飞雪如同挟裹了满天柳絮,呼呼就往敞厅中吹来。
围观众人连忙纷纷奔至晾挂了字幅的木架前,挡风的挡风,收字的收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风也吹起了江慧嘉的衣袖,衣袖飞起,当真是清风入袖。
她将毛笔搁至笔架上。
一旁陈睿忽地闪身而至,在谁也没能反应过来时,一把捧起了墨迹尚未完全干涸的字幅,就哈哈大笑起来。
“字是我的啦!江兄!江兄这幅字送我如何?”陈睿捧了字,如奉珍宝般躲至一旁,又想将字收进怀中,又似乎是怕破坏了墨迹笔画的模样,小心翼翼,激动万分,“不!不必送!我出……一千两!不是,三千两!我出三千两购买这一幅字!”
“竖子!”几个士子反应过来,顿时挡风的也不挡风了,就往陈睿这边跑。
“好个无赖!谁说这字要卖你了?快些拿出来!这位……这位江兄是吧?江兄,他陈颂之最纨绔,你这好字到他手中全是埋没,不如卖我,我也出三千两!”
“呸!你们这一个个的脑子里全是钱,简直臭不可闻!我辈读书人,岂可用金钱衡量书法价值?江兄,你这篇兰亭序,我拿前朝大家欧阳询真迹同你换!”
一个个声音纷纷乱乱。
陈睿大声道:“罗庆和你少满嘴胡话!你那里能有欧阳询真迹?骗鬼鬼都不信你!江兄,欧阳询真迹换你这幅字,我是不信的,但我家里多的是我家老爷子的书画真迹,我拿一幅来换你这幅兰亭序,不辱没你吧?”
用欧阳询真迹换江慧嘉这幅字,这当然不可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显然是有人说顺了嘴,随口乱说呢。
但要说是用陈骥的书画来换江慧嘉的字,却显然很有可能。
因为陈骥还活着呢!
陈睿是陈家的嫡系子孙,他手上还怕拿不出陈骥的书画?
但即便如此,陈睿这样的说法,也足可见他对江慧嘉评价之高。
倒是一旁周常的声音弱弱地响了起来,提醒陈睿道:“颂之,我们不是要打赌,赢了的可以到隐逸胡同换取兰亭真迹吗?”
陈睿跳起脚道:“什么兰亭真迹!谁知道是真是假!你真信人家兰亭真迹是几份摹本能换来的?如今传世的都是摹本,我瞧着还不如江兄手书这份来得实在!哈哈!”
他简直颠三倒四,说黑也是他,说白也是他。
木架旁,手上正卷了一幅字的费海冷冷向他看来,鼻间轻哼。
陈睿捧着字,得意地大笑:“费仲渊,睁大你的眼瞧好了,可莫要说瞎话,你自己说,如今江兄的字,与严兄的字相比,谁强谁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费海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半晌,他冷声道:“都是仿写先贤,学习而已,何来强弱之分?严兄多年功力,能得几分形。这位……江兄,难道便能写得以假乱真不成?”
这简直是偷换概念,但他也不敢说严旭华的字比江慧嘉的写得好。
陈睿又要讥笑,忽然一直站在一旁的郑青元和他身旁与他略有几分相似的青年一起走了过来。
郑青元就对着江慧嘉和宋熠一同拱手道:“宋兄,江兄,当日一别,今日倒又相见了。”
事实上他从前见过并交谈过的只有宋熠。
他又指向身旁的青年,介绍道:“这是我家嫡支长兄锦逸。今日见得江兄好字,我们都十分喜欢,改日江兄若是得空,还请与宋兄一同到我郑家来,共探书道如何?”
陈睿:“……”
忽然好像感觉自己有点傻。
眼前这位江兄他人就活生生在这里呢,就是想要他的字,也不必争抢,只请他多写几份不就是了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所谓叫宋熠扮书童之说,当然是玩笑。
不论宋熠愿不愿意,江慧嘉首先就不可能这样做。
她做过许多在这个年代而言,以她的身份来说,十分出格的事情。可宋熠从不多言,从来只是默默支持她。
江慧嘉的心又不是铁石做的,更何况她对宋熠本来就动心动情,当然就更能体会到其中那无声的尊重与体贴。
动心或许是一瞬间,婚姻的维系却是天长地久。
江慧嘉上辈子并没有过感情经历,这辈子就遇到一个宋熠。
她不懂得太多经营之道,她只知道最简单最朴实的道理,遵从她的本心——君待我如金玉,我报君以琼瑶。
宋熠笑说:“做书童我的身量比你还高,瞧来也不合适,不如还是做个长随罢?”
江慧嘉轻轻靠到他肩上,笑道:“宋解元这般身价的长随,我可请不起。改日你不会开价万金,叫我倾家荡产吧?”
宋熠大笑:“万金何止?宋某可是无价的!”
一把抱起江慧嘉,将她搂进怀里,深深亲吻下去,直到双方都是意乱神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熠又轻笑:“不过娘子若是以身相许,莫说是做一回长随,便是叫晚生一辈子给娘子做长随也是使得的!”
他的声音太轻了,如同羽毛般细细地撩拨在江慧嘉耳边。
明明在商量正经事,他居然调戏起人来!
江慧嘉几乎招架不住。
室内炭盆烧得极暖,熏得她面若桃花,目似含烟。
江慧嘉忽然一口咬在宋熠下巴上。
宋熠整个人就是一僵。
气氛在这一瞬间,几乎似要烧起来一般。
江慧嘉忽地放开口,扑哧笑了出声。
气势汹汹,蓄势待发的宋熠:“……”
只得又将她抱紧,狠狠吞噬她口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玉露偷渡,气息交含。
半晌,江慧嘉气喘吁吁地推开他。
“喂!”江慧嘉恼起来道,“今次去赴宴倒还好办,可往后又该如何?假扮的,即便这一回两回不被拆穿,可次数多了,总有被拆穿的时候,日后该如何是好?”
其实她隐隐有所后悔,早知道那时候就不该受到什么兰亭序真迹的诱惑,偏偏要手痒了。
因此,实际上她心中是隐约抱愧的。
哪想宋熠竟浑不在意道:“只等二月会试,四月殿试。我若授官,多半是要外放的,又不长居京城。到那时候,娘子要怎么换装都成。谁还能追到千里之外,去看一个新科进士的妻子究竟长什么样子不成?”
江慧嘉眨眨眼道:“所以呢?”
宋熠笑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江慧嘉顿时怒目瞪他,翻身将他扑倒:“好哇!你说我是庸人!”
两人本来就是坐在卧室随意说话的,卧室地方小,他们就坐在床边,江慧嘉一下子将宋熠推倒在床上。
宋熠故做惊恐状:“娘子,饶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被他逗得直笑:“喂!说得我好像母老虎似的。你损坏我形象,要赔偿我名誉损失费!”
宋熠道:“敢问江大夫,什么叫做名誉损失费?”
“名誉损失费呀……”
两人滚作一团,江慧嘉又被宋熠压倒。
到底没能比过他皮厚心黑,手长脚长,被他囫囵地给拆吃入腹了。
便连先前那隐约的烦恼一起,也尽数被他吞去。
江慧嘉不知道自己智商是不是真的降低了,后来想想,竟觉得宋熠说得很有道理。
礼教这个事儿,你很在意它,就会发现它很可怕。
但若是不去在意它,它又好像什么力量都没有。
所以这就是个灯下黑。
但说到底,这一切其实也都是因为有宋熠的纵容才能成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的时候江慧嘉觉得,宋熠才真的是那个看透了礼教,又彻底蔑视礼教的人。
他在很多方面根本不在意,这不是因为他在退让,而是因为他的确不将一些世俗约定俗成的东西当一回事。
或许这才是宋熠最独特的魅力所在。
使她心甘情愿,为他放弃最初所设想的“自由”,从而得到一份更具无限广阔舞台的自由。
第二天,宋熠亲自动笔,另写了一份文帖投递到国子监祭酒府邸。
国子监祭酒是什么身份呢?
通俗来讲,他就是大靖朝最高学府国子监的校长。
依照大靖朝的制度,他是有资格接收各地学子投书,并选择其中文章优秀者,加以指点,甚至是推荐的。
这个推荐,可以是直接推荐到皇帝那里,也可以是推荐到今科会试的主考官那里。
在大靖的科举场上,这是习俗。许多学子都会在春闱开始前四处投递文帖,为的一是扬名,另一个重点,则是摸清主考喜好,以便写文章时更能迎合考官。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宋熠自来到京城,这还是首次投递文帖出去。
为的不是其它目的,不过是想要通过这份文帖,得到一张国子监祭酒府腊八宴的请帖罢了。
他虽然有解元的身份,但整个大靖朝光这一年秋试的解元就有三十二个,若再加上那些滞留几届还未考中进士的“曾经解元”,那就更多了。
所以解元身份,说起起来固然得人尊敬,可真到了一定层面上,似乎又算不得什么。
宋熠遵从规则,投帖问路,三日后,终于也收到了来自祭酒府的腊八宴请帖。
这时,离腊八那一日还差五天。
松风最喜欢往外跑,并打听各种消息。
据说,如今这位谢祭酒已任祭酒之位五年,腊八宴是他出任国子监祭酒后,每一年都要举办的。
江慧嘉对宋熠说:“既是每年都要举办,偏偏先前我收到了请帖,你却没收到,只怕就是这位谢大人在催你写文帖呢。”
宋熠也认同这个观点,当然并不是觉得谢祭酒在故意针对自己——只怕他现今还没有被人特意针对的资格。
这个应该是约定俗成的习惯,文化场上的规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要进圈子玩,当然,你得先遵从规则。
又比如,汴京城里高官多,可最最不能招惹的,还要属号称京城第一纨绔的景安王。
或者是,今冬炭价走高;城北瓦子里如今最流行玉京飞天舞;现今在朝的左相崔大人除去爱字最是爱酒,据称是与皇帝陛下喜好一致,所以君臣十分相得等等。
还有,瑞王的大郡主又要嫁第三个郡马了,大家一起来猜一猜,这位郡主娘娘最后究竟能有多少个郡马;成国公主又在指点江山说,文臣最误国,边疆战士,大漠风刀,十年如一日的坚守才是真栋梁。
到这时,江慧嘉就惊了:“大靖朝的公主这样厉害?还能指点江山?”
简直比明清的公主幸福得不在一个层面上!
宋熠这些日子去拜访了几位萧谨在京师的友人,比起江慧嘉的闭塞,他要略微多知道一点东西。
“京师风气竟比宝庆府还开化,据说当今陛下常常微服到民间来。老百姓称呼当今为官家,很是亲切。”
还有这种事,真是不入京师想不到!
所以接下来还听到太子八卦,就不稀奇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关于太子的八卦是这样的:低调的太子殿下日前低调地纳入了一位新良娣,新良娣姓郑,年轻貌美,可惜不太得太子的宠。
因为不喜欢新良娣,所以太子转头就去了大相国寺做修行。
新妇入门,太子不在宫中坐拥如花美眷,反而大冬天的跑到寺庙里头跟大和尚们为伍,这到底是讨厌新妇,还是跟佛祖才是真爱呢?
八卦太劲爆,堪称近期市井话题排行榜第一热点。
至于其它那些,什么和丰楼又出了新酒食了;京西老翁迎娶十八美娇娘;某日某时某才子又出新诗词……
等等,总之雅的俗的、高大上的、市井民间的、能说的不能说的、真的假的,一股脑的,都能变成松风口中的趣事。
也是通过松风这样高强度的消息轰炸,江慧嘉虽然自来京城就极少出门,也还是渐渐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京师汴梁的风貌。
这是一座开化而又繁华的城市,汴京人爱吃、爱玩、爱风雅、爱稀奇、爱热闹,当然,还很爱八卦。
在宝庆府的时候,因为郑七娘的事情,江慧嘉曾经与宋熠谈论过太子。
那时候两人的一致观念是,这种皇家的事情当然少议论为好。即便忍不住说几句,也一定记得不能在公开场合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到了京城以后呢?江慧嘉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太子的私事能被市井小民拿出来议论,公主都能指点江山。
江慧嘉有些恍然,这里是大靖朝!
是盛唐以后的大靖朝!
连五代十国都只挨了一个边,大靖的统一就直接来了。
这里不是明清,也不是孱弱的南宋,扭曲的元代。
程朱理学的声音还没有被发起,存天理灭人欲的概念还没有被扭曲。
虽然北有契丹,西有吐蕃和西夏,百夷那边还有个南诏。
但相对而言,大靖朝的整体环境还是安定的,有序的。而做为整个国家,甚至是整个亚洲的经济文化最中心,超级国际大都会——汴京,如此繁华开放,也就合理了。
于是到了腊月初八那日,江慧嘉心安理得地仍旧扮了男装,跟着宋熠一起,终于踏出了小院的门,走进这座喧嚣热闹的城市中,又施施然走进了国子监祭酒,谢家府邸的大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女扮男装被发现了当然很不妙,但宋熠反正说了,京城我们只呆几个月。
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何不放开心怀,再从容一点,把尴尬当有趣呢?
当然,在递了请帖,走进谢家府门,听着门房大声唱报“兰亭才子江宣到”时,她还是觉得肉麻得有点难以忍受。
到底是谁给取的绰号?
瞧瞧人家宋熠是怎么被通报的?
——荆湖南路宋解元到!
嗯,一听这个兰亭才子就是个绣花枕头,文艺犯,而宋解元则是真材实料的大学霸。
腊八宴的时间被定得很晚,延续盛唐遗风,大靖人也喜欢夜宴。
穿堂过厅,进了二门,只见灯笼处处点起,虽渐入夜,却星火繁多,几乎亮如白昼。
眼前是一处园林,或宽袍大袖,或高冠深致,甚至还有羽冠星衣,身着道袍的读书人们,已经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和宋熠进了园林,最先眼尖看到他们的就是陈睿。
陈睿大喜过来:“宋兄江兄,可把你们两个等来了!”
宋熠不动声色地挡在江慧嘉身前,拱了拱手道:“陈兄专门在等我们?”
陈睿道:“可不是?那日与江兄一别,实话实说,我如今还有许多疑问呢!”
便作势要说他的疑问。
几人都没注意到,就在园林东角,却有一座两层高的阁楼掩映在假山竹石间。
阁楼二层的一扇窗边挨挤着两名少女。
其中一人讶声道:“琬娘,那便是你说的江宣?”
崔琬又惆怅又向往,咬着唇道:“他说他是女子,我一点都不信。我娘还说他是断袖,我也不信。阿蕊,我只信你说的了。你帮我瞧瞧,他究竟是什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阁楼上的二人凑在窗边,探头探脑地向下方仔细观察。
灯火通明的园林中,宴席其实还没有摆开。
园林颇有幽趣。
有大湖,有水榭,有假山有凉亭,有长廊也有敞厅。
数不清的灯笼点缀在这深冬草木间,地上积雪早被扫清,那屋顶上,草尖上,却仍旧留着素雪的白色,在凡间的灯火下,反衬出皓月般冷光。
形形色色的读书人聚集在园林中,三五成趣。
可崔琬仍旧觉得,雪光与灯火下,那个身着素青披风的年轻人最耀眼。
他说他叫江宣,他还说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什么话!
崔琬一点都不信。
他对面的那人崔琬认识,陈家的陈颂之嘛,也是汴京纨绔。但母亲居然还很喜欢他,说是他们陈家清贵不缺,陈老侯爷又已经致仕,名望地位都有,却不虞被卷入漩涡,是上好佳婿人选。
什么上好佳婿,崔琬讨厌陈颂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谢蕊跟她一起偷瞧江郎,只见他在灯光下面似脂玉,唇如涂朱,修眉星目,笑得不知道有多潇洒好看。
他们说着话,走向了湖边。
谢蕊灵机一动道:“真要知道他究竟是男是女,待我使个法子,叫人把他推到湖里去,答案不就一下子出来了么?”
崔琬却顿时变了脸色,想也不想道:“不可以!如今天这样冷,落到湖里他岂不是要大病一场?”
谢蕊听到反对,出神片刻,叹道:“是啊,他生得这样好看,我也舍不得把他推湖里。不如还是换个法子罢……这样……”
她凑到崔琬耳边,叽叽咕咕地说着。
大约是她的第二个法子仍然很出格,崔琬直是皱眉摇头。
谢蕊骄傲地噘起嘴唇道:“这也不可以,那也不可以……你那位江郎君又不是周常,你犹豫什么?我还能定一二三四五计呢,一计你不肯,二计你还不肯!那你就当他是女子又是断袖好啦!”
“什么是女子又是断袖?”崔琬跺脚,“是女子便不可能是断袖啦!”
这样绕口,顿时惹得谢蕊扑哧一笑。
那厢里宴未开始,陈睿又缠着江慧嘉讨要字帖。
宋熠道:“陈兄上回说了摹本对赌可以拿到真迹,不知那真迹何时能看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一问,问得陈睿就不好意思再纠缠了。
陈睿打了个哈哈道:“如今有许多人私底下叫价,江兄仿写的兰亭序是真被炒到了三千两银子一幅,江兄……这可是大好的赚钱的机会!”
说着,他还对着江慧嘉挤眉弄眼起来。
上回江慧嘉当众书写兰亭序,那幅字本来都被陈睿抢走了,他还说要拿他们家老侯爷的画来换这字。可最后这以画换字还是没成功。
宋熠趁他不备,出手如电,又将字抢了回来。
为此,陈睿当时就埋怨了宋熠好久。
但他还算是有读书人的风度,虽然埋怨,可实际上并未太过较真。
读书人的文名,尤其是书画方面,除了那些无可争议的宗师级人物,其实是要靠捧的。
江慧嘉的字,如果单拿出来,别人看了也只会赞她一声写得好,有味道。可要说争着买她的字,那是不可能的。
但她仿写的兰亭序不同,字还是她的字,承载的文化意义却不一样。
一方面她仿得精致有功底,另外最重要的却是因为,现今流传的,足够清晰有功力的兰亭序摹本太少!
物以稀为贵,就是这个道理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家连个清晰版都很难看到,你这仿本就算是形似胜过神似,也很勾人啊!
当然,这也是因为江慧嘉一幅字也不曾卖出去的缘故。
如果她真的肯卖自己仿写的兰亭序,一幅或许能卖到三千两,两幅说不定就只能卖到两千两,等她肯卖三幅了,三幅说不定反而只能卖到一千两呢!
越多越不值钱。
江慧嘉笑道:“陈兄切勿诓我……”
正说着,忽然小湖那边长廊上突兀地跑过来一个人。
那人急慌慌地从栏杆上跳过,一边翻身一边大喊:“救命!救我!滚开!”
他跑得这样急,而他身后竟传出凶厉的“喵喵”声。
原来这人之所以这样慌急地跑,却是因为有猫在追他!
这简直荒唐,人竟怕猫,到底是人太窝囊,还是猫太凶残?
“颂之!江兄!”来人几乎急出了眼泪,一边跌跌撞撞地向着陈睿这边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人江慧嘉也认得,正是那日在南泉寺见过的周常!
“喵!”
一只油光水滑的黑皮大猫如同猎豹般矫捷地从后方栏杆上轻盈跳过,骨肉耸动,纵身便扑!
眼看着周常就要扯到陈睿身上,拉他做挡箭牌了。
忽然周常脚下一崴,他拉扯陈睿的动作就落了空,然后他整个人就扑倒在地上,他的手却扯到了江慧嘉袍脚!
江慧嘉早在猫来时,虽惊一跳,却也暗自警惕。
这时周常一扯她袍脚,她就忽地一弯身,两手左右一撕,就将被周常扯住的那截袍脚从自己衣袍下摆撕了下来。
她穿的是男子的衣袍,冬天的料子,四十六行织锦厚缎,寻常男人都撕不开的,可她却竟然撕开了!
喵——!
猫叫逼近。
江慧嘉撕了袍脚待要后退,黑猫却已纵身跃来,举爪挥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四周交谈声霎时静寂,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变故,顿时惊怔地将目光定了过来。
江慧嘉刚撕了袍脚,后退的动作里才刚抬起一只右脚步。
说时迟那时快!
宋熠斜刺里穿出,一边将江慧嘉挡在自己身后,一边出手。他的手如同夜空中飞逝的陨星般,速度飞快,倏地越过了猫身。
然后一把揪住了纵身越来的黑猫后颈,掂住了它颈后那块皮!
“喵!”黑猫张牙舞爪。
“好!”忽然园林另一边,传来击掌大笑声。
一行人走来,领头的中年男子击掌大笑道:“今日在场,本都是读书人。不意其中竟有身手这样俊的!身轻体健,能诗能武,如此方是我辈读书人姿态!”
“谢大人!”几声惊呼四下响起。
而园林一角的阁楼上,谢蕊怒跺脚,崔琬却轻拍胸脯,悄悄松一口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谢大人!”
“谢大人安好!”
在场的士子们纷纷向来人行礼。
谢祭酒四十许模样,颔下一缕柳须,面目清癯,很有几分儒雅。
他向众人拱手,笑着走到宋熠跟前,目光却从他手上那只仍旧在不停挣动的黑猫身上掠过。
黑猫狂躁得有些不正常,谢祭酒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向身后看了一眼。
他身后走过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人。
谢祭酒道:“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野猫,竟跑进了院子里来伤人,倒叫几位受惊了。”
“是小的一时疏忽!”走出来的管家立时跪到地上,“请老爷责罚。”
谢祭酒又看向扑在地上的周常。
周常手上还拽着江慧嘉一片衣角,宋熠上前一步走到他身边,一边蹲身将他扶起,一边顺手就把他手上的衣角抽了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黑猫还被宋熠的另一只手拎着,不停地在愤怒“喵”叫。
“啊!”周常虽是被宋熠扶起了身,却仍然忍不住骇怕地喊道,“猫!快拿开!”
又跌撞着跑到跪在地上的那管家身边,双手将他往上扶,口中慌道:“将猫拿走!不要跪了!”
管家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起身,谢祭酒斥道:“还不快些!回头再罚你!”
当下管家不再迟疑,连忙站起来从宋熠手上拎过黑猫退下去。
一场闹剧到此为止,谁也没有再多提这猫究竟是怎么来的,又要被怎样处理。
园林一角的阁楼上,谢蕊咬着嘴唇,恼火道:“周常也太没用了些,叫他扯衣服,他偏扯衣角!”
崔琬目光怔怔往江慧嘉那边望去,低声道:“他……若真是女子,当众被人扯开衣襟,岂不是要羞得去寻死路?是我不好,其实他此前对我说那样的话,我就应该明白的……”
谢蕊却不屑道:“若真是女子也活该!谁叫他要自己扮了男装在外头行走?不过我瞧着,他方才手撕袍角那样利索,力气大得很,想来那所谓女子之说,不过是骗你的!”
崔琬垂了垂眼睛,莫名打了个哆嗦,又按住心口。仿佛并没有太认真在听谢蕊说了什么,只出神道:“是这样啊,倒也好……”
谢蕊又道:“虽不是女子,但断袖必定是!你瞧他身旁那个,那个什么……宋解元,对了,就是宋解元!时刻紧跟着他呢,还那样着紧,把人护得跟什么似的!琬娘,这等人有什么好记挂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着,她眼珠子一转。
这回却不跟崔琬商量了,只自己悄步走到门边。
她招手,守门的丫头便警醒过来,立时附耳来听。
湖边敞厅中,这时已有二十几张条桌被摆开。
宴席仿照的是汉唐风格,双人一桌,众人或跪坐或盘坐于坐席之上。
条桌分列两边,谢祭酒坐在上头主位席上,举杯敬众人。
气氛又渐渐好了,就是先前弄得满身狼狈的周常都整理好衣冠,也重新列坐席上。
谢祭酒说道:“说起腊八节,还有诸多典故。天寒岁末,风雪迎人。说旧典是一层意思,说新词又是一层意思。前日我观今冬雪景,倒是偶得一诗……”
他说到诗词,抛了引子,便有许多人纷纷请谢祭酒赐诗。
江慧嘉与宋熠同坐一桌,两人坐的位置靠近末座,也随着众人举杯。
虽然举杯,实际上饮酒的时候都只是轻轻做出将唇沾杯的样子,并不真正饮酒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来的时候也没有太过仔细思量,不过不论是江慧嘉还是宋熠,都自然而然地认同低调为上,在这样的场合当然不会随意饮酒误事了。
那头谢祭酒被人催诗,就含笑道:“我等读书人行宴,有酒无诗当然无趣。说不得老朽便抛砖引玉一回,待饮了这杯酒,说了诗,便请诸位也不吝赐文,与众同好共飨。”
他举杯遥看向敞厅外雪景,缓缓道:“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
仅是开头两句,立时便有不凡气象。
席间顿时响起叫好之声。
谢祭酒微微一笑。
“檐流未滴梅花冻,”末了,轻轻一叹,“一种清孤不等闲。”
江慧嘉细品他的诗句,竟似乎是有一股说不出的萧疏之气。
而古代文人写诗,往往是一语双关,甚至是一语多关的,什么叫做雪晴云淡日光寒,什么又是一种清孤不等闲呢?
谢祭酒先说了诗的头两句时,还有人大声叫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他后两句一出,席间竟静默了一瞬间。
片刻后,才又有猛烈的称赞声爆发出来。
这个说“谢大人胸怀丘壑,非常俗能懂”,那个说“谢大人由情入景,格律精妙”,又有说“谢大人文字清绝,意境不俗”。
人们纷纷称赞间,忽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在敞厅一角细细响起。
江慧嘉听得这声音正是从自己身后传来。
旁人倒还没注意,她先注意到了,立时就回头一望。
却见一道极是窈窕的身影从那敞厅一边的门柱后走来,虽是冬季寒冷,这女子却穿着单薄,只外头裹了件御寒的披风,披风上头还镶着雪白的大毛边,更衬得她肌肤若冰雪般洁净无暇,美丽之极。
江慧嘉略打量了她一眼,正疑惑间,这女子已经正对着她走来。
她模样虽然极为出众,走过来时却显得很没有存在感。
众人都在忙着吹捧谢祭酒,除了江慧嘉和她身边的宋熠,倒也甚少有人注意到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就悄悄走到江慧嘉身边,对她微微躬身道:“江郎君,婢子云鬟,江郎君袍角破了,我家老太太叫我来请江郎君去换衣。”
这来得可真突兀。
江慧嘉疑惑道:“谢老太太叫我去换衣?”
云鬟微微笑道:“江郎君请。”
她的面容实在是太美了,即便江慧嘉同为女子,都不由得有一瞬间觉得她笑容惊艳。
这来得可真突兀。
江慧嘉疑惑道:“谢老太太叫我去换衣?”
云鬟微微笑道:“江郎君请。”
她的面容实在是太美了,即便江慧嘉同为女子,都不由得有一瞬间觉得她笑容惊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冬雪潇寒,眼前美人如冰净白,又如花娇艳。
江慧嘉心中生起了荒谬绝伦的感觉。
她恐怕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样来的,但她至少深深懂得一点:事有反常必为妖!
如果她是男子,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经受得住这样突如其来的香|艳诱惑,但事实是,她不但是女子,她还心有所属,取向正常得很。
“多谢了。”江慧嘉微微移开眼,心里是啼笑皆非,“些许小事,不妨碍什么。还请姐姐帮忙,替在下谢过老太太好意。”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只特制的专用打赏荷包。
这是很自然的一个举动,到别人家里做客,打赏人家的下人,那是礼貌,是风度,再正常不过。
可江慧嘉没料到的是,她这个荷包方一取出,面前的云鬟竟瞬间变了脸色。
“江郎君这是何意?”云鬟愤怒地直起身,冷然叱问。
她方才悄步走进,大家的注意力又都在谢祭酒身上,自然就很少有人注意到她。
可这时候她忽然扬声叱问,声音又冷又脆,旁人要是还注意不到她,那就真不是聋子就是瞎子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人视线齐齐射来,这时候的江慧嘉手掌摊开,手中正托着一个荷包。她又是侧身回头,正与云鬟相对的样子。
这一幕好巧不巧,倒像是江慧嘉意欲私相授受,以荷包金钱赠美婢,而美婢正气凛然,直言相拒的模样。
糟糕!
众人的脸色瞬间说明了什么。
江慧嘉心念电转,心中已经大叫不好。
可这个时候她该怎么办呢?
解释吗?
这时候解释只能越描越黑,反而显得她小气没担当,难登大雅之堂。
更何况这个来历不明的云鬟突兀做此姿态,明显就是来者不善。江慧嘉心知自己就算是解释,只怕只要云鬟这边稍稍一引导,她的解释就只会起反效果。
眼角余光已瞥到宋熠微微变色的脸,他似要起身说什么。
江慧嘉忙以眼神制止他,瞬息之间福至心灵,她自己先站起身,就突地一伸手,捉住了云鬟一只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啊!”云鬟低呼一声。
江慧嘉微微一笑,更将手中荷包放至她手中。
云鬟不料她不闪躲,不解释,反而还更进一步,做出这样大胆的举动来,顿时就惊望她。
四下里也是一静。
不善的安静中,江慧嘉微挑眉,唇边反而展露出徐徐的笑意,口中一叹,才吟道:“仙袂乍飘兮,闻麝兰之馥郁;荷衣欲动兮,听环佩之铿锵……”
优美词赋从她口中吐出。
“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
“纤腰之楚楚兮,回风舞雪;珠翠之辉辉兮,满额鹅黄。”
士子们脸上终见惊色,都是赞美人,也有高下分。
先有人叹:“江兄这是在仿写《洛神赋》,甚有神韵!”
后有人咀嚼沉醉:“其素若何,春梅绽雪。其洁若何,秋菊被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云鬟不由自主轻轻移步后退。
江慧嘉缓步向她逼近,目光专注地望她,口中低吟:“其静若何,松生空谷。其艳若何,霞映澄塘……”
云鬟似得了魔怔,再也动不了。只双足牢牢钉在当地,面上却一点一点,晕出红霞。
对面的郎君素袍银冠,玉面星目。
不知是他脸上的笑太醉人,还是他口中的诗赋太动人,又或者是他的眼中倒映了太多璀璨灯火,以至于天下凡心都要为之而动。
云鬟也只是万千凡人少女中的一个,并非真正的冰雪仙子,她生得越美貌,此时便越容易动心。
因她样貌太美丽,身份太卑微,前程太无望!
也因她无一日不担忧自己芳心无托,零落成尘。
她再也想不到,有这一日,竟会有这样俊美,又这样富有才华的多情少年郎,对着自己吟诵这样动人的诗赋。
一切简直恍若幻梦。
江慧嘉最后吟道:“信矣乎,瑶池不二,紫府无双。果何人哉?如斯之美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盛赞云鬟,将她比喻成瑶池的仙子,非人间之美。
如此美誉,何止夸张?
但诗人的夸张与俗人的夸张当然不一样,诗人作赋只会使人沉醉。
如陶渊明之《闲情赋》,开篇便是“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
“愿在裳而为带,束窈窕之纤身;”
“……”
接连十句“愿在……而为……”,用词之热烈大胆,简直超出常人想象。
若是俗人用俗语这样说,啊,我愿意做你的衣领,好每天细嗅你头上的芳香,那不叫美,叫色中饿鬼。
可陶渊明这样说,却意蕴深远,对比明烈,使人折服,使人沉醉。
这就是文字的魅力!
江慧嘉仿《洛神赋》而吟诵的这一段赋文,或许达不到《洛神赋》的高度,也没有《闲情赋》的大胆玄奇,但这一段文字也并非出自常人之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红楼梦》中曹雪芹先生所作《警幻仙姑赋》。
江慧嘉一向来还算遵从原则,她来自千年后的世界,脑海中自然记忆了无数大靖朝不曾出现过的经典诗文。
那样多的经典,她随便拿一些出来,都足够在这个世界收获无数惊叹,甚至是青史留名!哪怕说后世给她记一笔,称赞她是“诗仙第二”都未必没有可能。
但那有意思吗?
抄袭来的东西,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心知肚明。
所以在这方面她从来都很注意,今天要不是被逼到火桥上,她也不会应用这样的手段。
可今天的连番遭遇,却早使她心中暗怒。纵使不知道背后的因由究竟从何而来,但眼前这位至少不无辜。
你不是要做出我在调戏你的假状吗?
那我就“调戏”一个又何妨?
“好赋!好文!”满堂喝彩终于迟迟而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得心醉神迷的众士子们大声叫好。
坐在主位上的谢祭酒也哈哈一笑:“才子佳人,风月美事。江郎风流,赋也无俦!”
才子调戏美人,那叫风流佳话,竖子调戏美人,那叫猥琐好色。
江慧嘉微微一笑,所以我是“风流才子”,调戏个把美婢又算得了什么呢?
能被我这样的才子调戏,难道不是对你美貌的最佳赞誉吗?
云鬟仍然呆滞在原地,她手上还虚握着江慧嘉方才递到她手里的荷包。
江慧嘉对着主位上的谢祭酒遥遥一抱拳,算做答礼。
便又托着云鬟的手,将她拳头轻轻推紧,笑看着她,不多言语。
主位上谢祭酒对左右笑道:“年少气盛啊,且看江郎行事,今日我家这婢女非要被他讨去不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谢祭酒竟有意赠婢与“江郎”,这使许多人都不由得惊讶。
但微惊之后,众人又觉得这是在情理之中。
文人赠美婢,自来有成俗。
虽然江宣顶多只能算是后起之秀,新出之才,但不论先前传言中他能将兰亭序仿写得形韵俱有之事,是真是假,总归他此时作赋的才能是有目共睹,实实在在的。
真材实料,自然更能得人尊重。
一时不少人都将艳羡的目光投向江慧嘉。
时有艳羡,又有审视,还有不服。
云鬟捏紧手中荷包,轻轻往自己宽大的披风中藏。披风下,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江慧嘉身量比她略高,她便微抬眼,欲说还休地看着江慧嘉。
冰雪肌肤,霞做双颊。
那目中不知是秋水盈盈,还是春水微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怕任何一个男子都无法抗拒这样的美人。
她到底是希望眼前江郎将自己带走呢?还是惧怕他将自己带走?
江慧嘉目光注视,从她身上流连而过,缓声吟咏:“有匪美人,一日相见。见之足矣,过近则亵。”
终向上座的谢祭酒拱手:“晚生已成婚,不敢再生妄念。谢大人见笑了。”
这是婉拒!
但因谢祭酒本也没有明说一定要将云鬟赠给江慧嘉,只是旁敲侧击般表达出这一层意思,因此双方都是留有余地的。江慧嘉的婉拒并不使谢祭酒伤脸面,反而更令他赞道:“江郎好情趣,哈哈!”
众人都笑起来。
江慧嘉跪坐回条桌前,在桌下,宋熠握住了她的手。
云鬟站在敞厅一角,虽然并不处在众人目光中央,但此时闻听笑声,却只觉得从头到脚骨子里一片沁凉,而脸面肌肤却似火烧。
仿佛全世界都在嘲笑她。
她原本高高提起,微微荡漾的心,此时却像是被人狠狠从高崖摔下,摔得七零八落,不知是痛是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瞬间,她脑中已只剩一个声音。
他瞧不上我?他竟瞧不上我?他若瞧不上我,为何赞我?
仿佛风流才子,调戏一个美人,只因一时兴起。
所以他可以用世上最动听的言语来赞美她!
但在他心中,她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个玩物?一把摆件?
赏玩之后再随意放置一边,甚至便连买回家中都嫌累赘?
旁人还要赞他有情趣!
甚至赞他好深情!
云鬟再克制不住,脚下一动,忽地声音一扬:“江郎君!”
在男人们的说笑声中,俏丫头的声音清冷如冰雪淌泉般,虽只三个字,却清寒传遍全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似乎谁也没料到一个丫头竟然这样大胆。
但众人也没有生气,甚至还有人用揶揄的目光向江慧嘉看来。
在场中众人眼里,云鬟这突然一喊,倒像是才子先撩人,美人也难弃恩。
说不出何等滋味的目光落在身上,云鬟不自在地动了动,暗暗一咬牙,又上前一步。对着江慧嘉蹲身行礼,做笑意盈盈状,道:“江郎君袍角破了,还请随婢子前去换装。老太太吩咐了,婢子不敢违。”
主位上,谢祭酒转动酒杯,目光凝了凝。
哪家的老太太会管到一个男客人袍角是不是破了?
既不是亲戚也不是世交,从前更不相识,便是照顾晚辈,也没有这样照顾的。
云鬟竟还当众说出了这样的话!
不明就里的一些人,还以为这位江郎从前就同谢祭酒家有交情呢!
江慧嘉再次被架了起来。
这丫头竟没完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豁然又转头,宋熠忽朗声一笑。
“阿宣如今可比从前金贵不止一筹呢!”宋熠笑起来,声音带着调侃,“瞧来是有人心疼,自然不同一般。”
说起来,江慧嘉袍角是被撕破了一块。
但现在是冬天,她穿的又是男装。
素青色厚缎的袍面下头还有更厚的夹棉袍子,夹棉袍子里头还有长裤,外层撕破那么一点,当真算不得什么。
她现在是“男人”嘛,若是讲究精致的,非要去换衣,那也可以算作是一种衣着上的礼貌;若是不换,将就将就,一般也没人会过于指责。
偏偏云鬟不依不饶,还抬出了谢家老太太,众目睽睽下,江慧嘉要怎么答?
宋熠递来了台阶,一下子又将话题带开。
江慧嘉再次灵机一动,也笑起来:“尽胡说八道!好酒好景都堵不住你的嘴,既是如此,不如便请宋兄来为我修补这一片衣袍罢!”
宋熠惊讶道:“我修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然不叫宋兄做女红!”江慧嘉一笑,又向主位谢祭酒遥遥一抱拳,“还请谢大人暂赐笔墨一套。”
她卖的关子吊起了众人胃口。
谢祭酒向身后一招手,立即有人捧了文房四宝来。
这里可是文人聚会,聚会上怎么可能没有笔墨呢?
江慧嘉又看向自己面前放置了酒菜的条桌,立时又有机灵的下人过来将桌上酒菜收开。
众人更好奇了,她袍角破了,却又是要笔墨,又是收桌子的,这究竟是要做什么?
江慧嘉便轻轻掂起自己的两层袍脚,非常潇洒地一振。
她跪坐在条桌前,宽大的袍脚非常轻松地被她扬起来,破了角的右前方那一块,连着下层棉袍,就一起被她平铺在了桌案上。
文房四宝已经就位,江慧嘉引手笑道:“宋兄,请。”
到这时,宋熠哪里还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原来江慧嘉上层袍面是素青色,而下层棉袍却是白色。
先前外袍遮住了里层棉袍,倒也不显什么。可如今江慧嘉身前的外层袍脚却缺了一块,这就露出了里层白色的棉袍来,显得十分惹眼。
这是江慧嘉叫他在袍脚上作画,中和两边颜色的差异呢!
她的举动堪称是不拘小节,隐隐仿佛是有魏晋狂生之风。
宋熠却握住她的一只手道:“宣弟请站起来。”
江慧嘉有些莫名地随着他站起身。
既然站起了身,原先摊在桌面上的袍脚自然也就滑落了开去。
江慧嘉穿的衣袍长及脚踝,这时站起身,宋熠却又在她身前半跪坐了下来。
条桌上文房四宝已就位,宋熠拈起毛笔,在砚池上轻轻沾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笔走龙蛇,墨叠岸涛。
宋熠挥笔而就,墨色的浪涛从白色的棉袍脚上逐层往上,堆叠而起。
浪涛中,一竖危崖临险而立!
峭峰笔直,全貌未显,已有孤峭之气似要从那寥寥笔墨中挣脱出来。
主位上,谢祭酒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几步下来看宋熠作画。
宋熠年纪虽轻,但他在绘画一途上却甚有灵性。
他的画用笔粗疏,却笔意雄浑,气势凌厉。
尤其是在空间和笔墨浓淡的处理上,堪称是妙想惊人,独具魅力。
不过数十呼吸间,画作已成,倒像是青袍底上卷了白浪。白浪危崖,墨韵天成。
宋熠搁笔,谢祭酒击掌大笑:“好画!当浮一大白!”
园林一角的阁楼上,谢蕊愤愤推倒一旁高几,高几上的青瓷花瓶哐当落地,惊醒了黯然失神的崔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敞厅中的情形,她们站在阁楼上,其实并不能看得很清楚。
但通过八面透开的门扇,厅中觥筹交错,人人逸兴遄飞的形影,她们还是能大致看到的。
崔琬再也看不下去,拧了裙子匆匆便走。
谢蕊忙追上去,不满道:“琬娘你做什么?”
崔琬强忍着哽咽,静了静才低声道:“我要回去了,阿蕊,多谢你今日帮忙。我已经求得了明白,从今往后,我再不会乱生妄念。伯母那里,你替我告辞好不好?”
不等谢蕊再说什么,她快速移步,终消失在阁楼的回梯间。
谢蕊在后头恨恨地跺脚,对旁边守门的丫头怒声道:“云鬟呢?去把云鬟叫过来!”
敞厅中,宴到酣处。
谢祭酒道:“斯是佳节,当有诗佐酒。来来来,江郎作了赋,宋鹤轩作了画,尔等若还有诗有词,不要藏掖,快写了出来!”
却带头出了敞厅,往园中小湖边走去。
湖边早被团团地点满了灯笼,在灯笼的火光映照下,小湖四岸不但亮如白昼,甚至就连冬日里的寒气都似乎是在这火光下消弭了不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些灯笼却并不仅仅是做摆设。
谢祭酒说了规则,原来这每一只灯笼下都藏了一道主题。与宴众人可以随意摘取灯笼,取中后则按题或作诗,或作词,再与众人共同品鉴。
这可比单纯只做腊八诗或者是冬雪诗要有意思多了。
众人兴致大起,方才江慧嘉和宋熠出够了风头,有真心喜欢他们才华的,自然也有因此而心生不忿的。
但凡读书人,在这方面总不甘示弱。
当下众人纷纷走向湖边,摘灯笼的摘灯笼,叫纸笔的叫纸笔,气氛愈发热烈起来。
江慧嘉和宋熠走在后头,没太去凑这热闹。
她袍脚上墨涛堆叠,行走时衣袍翻飞,便似乎是踏着墨浪而行。夜风吹来,她陡然生起飘飘欲仙之感,顿时就笑了。
宋熠道:“阿萱笑的什么?”
江慧嘉道:“我觉得宽袍大袖,甚是奇妙。”
宋熠疑惑,宽袍大袖甚是奇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当然不知道江慧嘉奇妙的是什么。
遥想当年初学医,尤其是初学点穴技法的时候,江慧嘉还是个古装剧迷呢。
她虽然已经清楚知道自己学的医术真的就只是医术,所谓点穴也并不像电视上演的那样,高手内力一出,就能点得敌人恍如得中定身术。
——但这些“现实”,却并不能阻碍小孩子的幻想。
所以,江慧嘉小的时候还曾对着电视机,披着大丝巾,假装自己是穿着古装,成了身怀点穴绝技的世外高人……嗯,这些她当然不会告诉宋熠啦。
两人落在一边,对于猜题作诗并不热衷。
其实今天的风头已经出得太过,到这程度真的很是够了,再继续下去只怕就要不好收场。
这时,先前那引了猫来的周常却忽地几踱步,来到了两人面前。
相对这园林中的其他人,周常也算是半个熟人了。那天宋熠和江慧嘉误入南泉寺梅林,最先出现在他们面前,与他们有接触的就是周常。
“宋兄,江兄。”周常对着两人拱了拱手,嘿嘿一笑。
“周兄?”宋熠拱手还礼,江慧嘉也跟着拱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常的面相,不笑时还好,笑起来就着实是有些猥琐。
他搓了搓手,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打量江慧嘉。
宋熠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挡在江慧嘉面前。
周常竟伸长了脖子,偏还要对着后头的江慧嘉一看。
宋熠暗暗皱眉,忽伸手,轻拍在周常肩上,笑道:“周兄,当日一别,如今也有几日未见了。周兄如今常做些什么?”
听着像是寒暄话,可他搭在周常肩上的那只手却暗暗用力,似不经意就压得周常肩膀一痛。
周常哎哟一声,忙回过神。
宋熠就放开手,关切地看向周常:“周兄这是怎么啦?可是有哪里不适?”
周常打了个哈哈,动了动肩膀,扯着嘴角道:“什么哪里不适,我好得很!”
说完话,他一晃肩膀,又凑着头看了江慧嘉一眼,竟转身就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来得奇怪,走得更奇怪。
宋熠心下不由得微微一沉,只觉得周常此举似大有深意。
他转头去看江慧嘉,江慧嘉又走到他身边。
宋熠悄悄握住她的手,面上并不显忧虑,只笑道:“此人甚是无聊,阿萱不必理会他。”
江慧嘉笑道:“我理会他做什么?”
忽地眼波流转,这回却不发声了,只吐着口型,无声地道:“你吃醋么?”
把宋熠堵了片刻,她又笑起来。
宋熠也只得摇头失笑。
说是不理会,其实两人都将周常的怪异举止记在了心里。
江慧嘉隐隐不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岸边众人取题作诗,时有叫好声从人群中传来。
江慧嘉和宋熠也不好显得太不合群,两人虽不去取题,但为他人诗作品评称赞还是会的。
其间也有人催他们再作诗,江慧嘉道:“晚生诗才有限,今日可将腹中墨水都赠予云鬟姑娘啦。再写不出诗来,惭愧,惭愧。”
惹得众人又一齐发出心照不宣的笑声。
宋熠后来却是却不过人催促,又实实在在做了一首诗。
他抽中的题目是“出游”,所幸他从前游学路程不短,很有真实感触。
便作诗云:“前来翠霭积烟村,兴触诗人醉洒樽。悬涧水声琴入韵,列屏山景画留痕。
泉飞带雨穿虹架,树曲盘崖抱石吞。天接路高登步步,烟云起落碧当门。”
诗成文采飞扬,这一夜满场诗作尽皆失色。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是夜,谢祭酒回到正房。
谢夫人上前来替他更衣,谢祭酒却摆手,自己解了外袍,沉声道:“夫人,蕊娘的夫婿你如今物色得如何了?”
谢夫人一怔,笑道:“自然是还在挑着呢,咱们的女儿,岂有不千挑万选之理?”
“千挑万选?”谢祭酒却竟然哼声道,“夫人切莫挑花了眼才好!”
谢夫人暗惊,这位今儿是吃火药了?
“可不是早花了眼么?”谢夫人压下心惊,仍笑道,“满京城贵族少年,并不是没有好的。只是那太好的咱们也攀不上,一般好的又要忧心他前程,又要忧心他家业。害怕挑到的人家太复杂,咱们蕊娘过去受苦。唉……”
她这全是一片慈母心,往日里谢祭酒对她这番心肠也是只有赞同的。
这时却讽笑道:“怕蕊娘过去受苦?哼!你女儿心眼那样多,想来都只有她欺负别人的,旁人还能叫她受苦?”
谢夫人再压不住心惊,终于惊喊道:“老爷这说的是什么话!蕊娘可不只是我的女儿,更是老爷您的女儿啊!老爷今日竟做如此言语,可是蕊娘哪里做错了?老爷好歹叫我知道,我才好教她!”
说着说着,她眼中垂下泪来:“老爷便是要判刑,至少也叫我知晓罪在哪里好不好?”
到底是结发夫妻,谢夫人都垂泪了,谢祭酒顿时心软,终略放缓声音道:“你掌管内院,今日蕊娘究竟做了什么,你能不知么?尤其是那云鬟……”
说到云鬟,谢祭酒忽然一顿,表情一瞬间竟变得十分奇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谢夫人暗暗皱眉,她是当家主母,谢蕊做了什么,就算她当时不知道,事后也没人敢瞒她的。
可是老爷为什么提到云鬟时神情竟如此奇怪呢?
正暗自思量着火时,谢祭酒忽然一击掌,眼中精光大放,并似着魔般大笑起来。
他大声诵起了诗,是一首七律:
“门当碧落起云烟,步步高登路接天。吞石抱崖盘曲树,架虹空雨带飞泉。
痕留画景山屏列,韵入琴声水涧悬。樽酒醉人诗触兴,村烟积霭翠来前。”
诗意飞扬,语境优美,写景写意,斑斑如画。
着实是一首好诗!
谢夫人忙道:“真是好诗,我从前竟不曾听过。”
“你当然不曾听过!”谢祭酒大笑道,“你再将这诗倒过来念试试?”
“倒过来?”谢夫人恰好记得后头两句,便慢吞吞地回忆,一边磕磕绊绊的念,“前来翠霭……积烟村,兴触诗人醉洒樽……”
只念了两句,后头她记不得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两句也足以使她吃惊道:“这是什么诗?怎地倒过来念竟也十分通顺?”
谢祭酒站起来,在屋中团团踱步道:“你当然不知道,这是回文诗!顺读倒读皆能成诗,结构十分精巧!”
双掌一击,合在一起,口中翻来覆去低念此诗,只觉得满口诗韵,简直念不够!
“我先前记挂着旁的事,一时竟未察觉此诗原是回文诗!”他又大感遗憾,“满堂尽是读书人,竟无一个察觉到宋鹤轩做的原来是回文诗!”
心中赞叹惊艳罢了,忽然灵光一闪道:“夫人!夫人以为,能做此诗之人,才学如何?”
谢夫人磕磕巴巴道:“当然是极好的,满京城也少有人能及吧?”
她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很是读过些书的,算不上有多厉害,但基本鉴赏能力不缺。
谢祭酒显然对宋熠十分欣赏,只赞道:“何止是满京城少有人及?我瞧着满天下也少有人及!”
又笑起来:“哈哈!此人年少英俊,诗才了得,文才也十分不弱。前日他递文帖到我这里,我瞧着那篇君子不器便写得很好。夫人,蕊娘的夫婿你既是挑花了眼,不若便由我来替你荐一个女婿可好?”
谢夫人顿时失色,强忍着恼火,忙道:“老爷说的写诗的这位,姓甚名谁?哪里人士?今年多大了?”
这完全是丈母娘考查女婿根底的架势了,谢祭酒高兴道:“宋熠宋鹤轩今年未及弱冠,荆湖南路宝庆府人,还是荆湖南路今秋解元。虽是寒门出身,但未来前程却不可限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谢夫人觉得他高兴得很碍眼,但不好反对太明显,只道:“未及弱冠是多少岁?十八还是十九?”
“倒未太注意。”谢祭酒皱眉道,“总归十分年轻便是,十八与十九有甚么区别?”
谢夫人忍着气,白他一眼道:“当然有区别,这年纪若是大一两岁,焉知人家不曾成婚?他若是已有家室,我们蕊娘还能嫁一个二婚的夫婿不成?”
这也有道理,谢祭酒若有所思道:“他这样少年得志的读书人,通常不会太早成婚的。”
谢夫人只道:“打听清楚了断没有错的,老爷不必多操心了,这些事情本来便该我们后宅妇人管的。老爷只管放心,妾身必叫人将他底细查探个兜干净!”
谢祭酒遂不再多言。
两夫妻说说话,夜色越发深了,谢祭酒便叫谢夫人熄灯。
“啪!”灯烛熄灭。
宫城深深,陷入黑暗的福宁殿中,忽然发出“砰”地一声响。
总管太监徐德忙快步入内,急道:“陛下!”
“掌灯!快掌灯!”昌平皇帝带着愠怒的声音在空旷寝殿中猛地响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德亲自掌灯,依照习惯,他只点了两盏灯烛。
很快,一片黑暗的寝殿中便燃起了幽幽的光亮。
光线并不太强烈,因此显出了夜的柔和。
昌平皇帝手撑着额头,皱眉起身。
徐德弯身近前,柔声关切道:“陛下哪里不适?”
昌平皇帝道:“夜太凉了,朕睡不着。”
他的语气经过方才掌灯的片刻缓冲,已经平和了下来。
徐德悄悄松一口气,笑道:“那小的给陛下披上衣裳,殿中再加几个炭盆可好?”
他的语气经过方才掌灯的片刻缓冲,已经平和了下来。
徐德悄悄松一口气,笑道:“那小的给陛下披上衣裳,殿中再加几个炭盆可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皇帝今年五十有二,已是知天命之年。近来尤感精力不济,长夜漫漫,入睡艰难。
徐德知道皇帝的毛病,当下也不敢多劝,只想了想近来收到的消息,便捡了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情跟皇帝说。
说了些市井间的鸡毛蒜皮事,皇帝居然听得津津有味。
比如:“那豆腐西施拒了给王大官人做第七房小妾,却嫁了个瘸腿的鳏夫,如今人人都在说她头脑犯浑,不识好赖呢。”
皇帝道:“庶人至多只得一妻一妾,那王大官人是富商,怎地竟能有七房小妾?”
徐德顿时一噎,这果然是陛下啊,关注点就跟常人不一样!
他讪讪笑道:“官府记档一妻一妾,这其余的……虽不记档,可养在家里也不犯法不是?”
至多……至多就是没有个正式的名分!
但这样的话就不好在皇帝面前说了,徐德简直想抽自己,提什么不好,要提这话题?
皇帝叹道:“律法当中破绽甚多,还是朕做得不够完善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德忙道:“陛下胸怀天下,又岂能事无大小,面面俱到?只看如今大靖江山,清平盛世,千古以来,陛下功绩都是卓然出世的。若非盛世太平,那王大官人便是想娶七房小妾,他也没那资本娶呢!”
一番话说得皇帝笑起来:“你这老货!口舌上的花腔谁能比得过你?说得倒好似市井一小民能娶七房小妾,都是朕的功劳似的!”
徐德只喊冤道:“小的跟随陛下多年,为人最是实诚,哪里会说什么花腔?陛下,虽说您是至高无上皇帝陛下,可您也不能因小的说了几句有关于您的大实话,便非叫小的承认自己耍花腔呀!”
他还委屈上了!
皇帝笑睨他道:“还说自己不耍花腔,这口才,不当状元都屈了你的才呐!”
到底是被徐德逗乐,神情语气都尽显松快。
徐德嘿嘿笑道:“小的这几斤几两,可别把历代状元公比得恼火了才好!说起来,今日谢祭酒家举办腊八宴,谢祭酒原是昌平十七年的状元郎,谢状元今日作诗,才当真是诗口留香呢。”
皇帝精神已经舒缓了许多,便斜靠龙床上,懒洋洋道:“哦,谢卿今日做了什么诗?”
徐德将谢祭酒的诗念了一遍,皇帝品味最后一句:“一种清孤不等闲……谢卿写诗,独有气韵,也是难为他了。”
言语中似有深意,徐德忙将头又低了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皇帝又问:“既是腊八宴,依谢卿的习惯,必定还邀了其余士子一同参加。席上只得这一首诗流传么?”
“当然不止。”徐德忙又将宴上相对出色的其余诗作逐一念过。”
念到郑家郑锦逸的诗时,皇帝道:“这是郑阁老嫡长孙?”
徐德道:“正是。”
皇帝“嗯”了一声。
徐德摸不准皇帝心思,也不敢多说郑锦逸。只好继续说诗,就说到宋熠的诗。
念完了诗,徐德笑道:“这便是全场最后一首了,谢祭酒说文采飞扬,小的倒不大会品鉴。”
皇帝听罢诗,沉吟了片刻道:“谢卿只说了文采飞扬,未说其它?”
徐德迟疑道:“应是并未说其它。”
皇帝就哈哈大笑起来:“谢卿也有品不透好诗的时候么?徐德,你再将此诗倒过来念一遍试试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德一惊,果然倒过来一念:“烟云起落碧当门,门当碧落起云烟……哟!”
这一念就念出意思来了,徐德惊道:“此诗竟如此奇妙?”
皇帝品味得十分有趣,摇头细念起来,直笑道:“还不止呢!你再将每句前头两个字去掉,顺着念一遍试试?”
徐德记性极好,这时就念道:“翠霭积烟村,诗人醉洒樽。水声琴入韵,山景画留痕……”
念完了又是一惊。
这诗当真是妙,正着念是一首诗,倒着念是一首诗,如今每句去掉前两个字,还是一首诗!
皇帝也念道:“碧落起云烟,高登路接天。抱崖盘曲树,空雨带飞泉……”
徐德惊道:“陛下这是……原来倒过来之后,每句减去前两个字,也还能成诗!”
皇帝大笑起来:“正是如此!千古一绝啊!”
越读越是觉得有意思,竟连长夜漫漫都不觉得难熬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最妙的是,他念诗品诗,过不多久兴奋劲头过去,不知不觉竟就自然睡着了。
这一夜睡醒,皇帝是神清气爽。
醒来后,他还在觉得这首诗妙趣无穷。
当下带着笑意上了早朝,整个早朝期间也都显得精神十足,与平常状态很有些微妙的不同。
这就惹得众臣纷纷猜测,皇帝这是逢着什么喜事了呢?还是其实是在憋大招?
陛下您别这么笑啊,您笑得我们这些做臣子的都心里发毛!
最令人暗生思量的是,早朝过后,皇帝竟单独留了谢祭酒说话。
这是很少见的,国子监祭酒这个职位说低不低,但它具有一定特殊性,可要说高,再高这也不过是个四品官而已!
小小四品官,凭什么能够得到陛下的单独召见呢?
难道说谢祭酒要高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哎呀这位谢祭酒还是昌平十七年的状元呢,谢状元为官十五年,这都快十六年了,他还是个四品,好像也该往上挪一挪了?
皇帝这一留,就直留到谢祭酒在皇宫里用过晚膳。
当天,整个京城如何暗潮汹涌且不说。
谢祭酒满面春风地从皇宫出来,回到府邸以后,迎面就见到了同样满面春风的谢夫人。
咦?这可就有意思了!
谢祭酒笑问:“夫人今日可是遭逢了什么喜事?”
谢夫人喜滋滋地说:“好叫老爷知道,今日我到崔夫人那里做客,好几位勋贵家的夫人都拐着弯向我打探我们家蕊娘呢!这其中呀,甚至还有余家!老爷,您说这是不是喜事呢?”
京西平康坊,江慧嘉和宋熠就着夜色,小夫妻两个也在闲说着话。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这一天里京城的暗潮如何汹涌,江慧嘉只跟宋熠商量:“三郎,我想换回女装,你说,要不要找个机会,叫江宣消失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第二日一早,平康坊驶出一辆马车。
赶车的是霍崇,因他来京这些时日也常在外头行走的,在街坊间也混了个眼熟。便有街坊邻居问他:“霍郎君这是往哪里去?”
霍崇道:“我家江郎君因家中有事,如今要回老家去,我送他出城。”
也不跟人多说,只笑着拱了拱手,做出急于赶时间的样子,一扬马鞭,便架着马车快速走了。
霍崇赶了马车先去了一回城西的车店,后又去了一回城南的车店,再在城里绕了一圈,在南门边走了一遭,直到傍晚时分,才又低调地驶回了平康坊。
又过几日,平康坊的居民们发现,原来新搬到坊间来的那个宋解元家,竟是有女主人的!
这日,一年轻女子身穿披风,头戴帷帽,由宋解元陪着,又被两个丫头并两个护卫簇拥着从坊间走出,还很是叫四邻看了回新奇。
因这女子架势不小,平康坊中居住的都是小户人家,她这前呼后拥地走出来,才格外打眼。
江慧嘉这回高调地走出来,为的不是其它,就是想光明正大的露回脸,叫四邻知晓有她这么个人存在。也好弱化“江宣”的印记,强调“江慧嘉”的存在。
当然,顺路与宋熠一道逛逛京城,也是不错的。
她扮做江宣时,为了避免露出太多破绽,是很少在外头行走的。入京之后就去了一回谢家,还去得心惊胆战。最后被周常那样古古怪怪地一说,江慧嘉更直接打消了再扮男装的念头。
管它什么“兰亭才子江宣”之名,再多人下帖子都不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反正“江宣”都回老家了嘛!
原本是为图一时松快,谁知后来弄得那样尴尬。
既然松快没了,全成负担,当然还是尽早脱身的好。
天子脚下,京师汴梁,整个民风都是开化的。
换回女装以后,江慧嘉与宋熠并行走在一起,看着繁华街景,还很有些穿越时空来约会的感觉。
虽是冬日,大雪前两日还下过,如今厚厚的雪被覆盖在遍街屋宇间,但这一日的天气却是难得的晴好。
大街上的雪早被清扫干净了,只屋顶上的雪不曾都被扫去,留下一片片白屋顶,在阳光的照射下清洌见光,耀目生辉。
不少店家还在店铺门口堆着形状各异的雪人,有些还给雪人穿红衣,着花衫,各尽奇巧,十分有趣。
出了平康坊,又转过两条街,只听街上喧嚣,前头还有丝竹之声靡靡而来。
一排二层建筑,翘角朱檐,似披红衫,陡然撞入人眼。
不少伎人或戴鬼面,或戴花环,或踩高跷,扭着腰,甩着袖,敲着锣鼓打着节拍,便在那门楼前载歌载舞。
白果惊呼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样热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章镖师笑道:“是汴京城中的瓦子,里头有勾栏戏台,有大食小食,有剪纸卖画,还有博彩博戏呢!”
宋熠便转头对江慧嘉道:“娘子,不如我们去那瓦舍中坐坐?娘子可喜欢听戏?”
宝庆府城中也有瓦子,江慧嘉曾经也说过要去里头见识一二,但到最后她明明不缺闲时,却竟未有真正去成的时候。
如今来了京师,汴京城中的瓦子当然不是宝庆府可比,江慧嘉当然很愿意进去游玩的。
当然,该顾虑的还是要顾虑。
江慧嘉略微迟疑道:“这等去处,我去玩耍合适么?”
宋熠笑道:“娘子请看!”伸手指向那边门脸。
但见那门口游人进进出出,其中不但有各年龄段的男子,甚至也还有各年龄段的女子!
宋熠这一指,正指向一群女娘。
这些女子大多着装鲜艳,但其中有手挽篮子的,有背竹篓的,有些竹篓口还腾腾冒着热气,里头似乎装着什么食物。
又有一辆马车停在瓦子门口,下车来的却是一年长妇人和一面纱少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们身后还带着丫头婆子,这却是富贵人家的女眷了。
汴京城果然开放,瓦子勾栏这种地方也不忌女子玩耍。
古人都这样放得开了,江慧嘉当然更不会扭捏。要不是因为前头“江宣”露脸太多,她这时候干脆就连帷帽都懒得戴了。
白果兴奋极了,连连说:“娘子,前头刘思源还对我炫耀,说他在宝庆府勾栏看的戏有多好看呢,如今我们倒要去看汴京的勾栏戏。回去我可就能好生羞刘思源一回啦!”
江慧嘉曾经以为勾栏是妓院的别称,可实际上在大靖朝,勾栏指的只不过是瓦舍中的戏院。
可能到了后来,这种戏院的存在变了味道,就成了人们心中的低等妓院。但在如今的大靖朝,勾栏还是最初的勾栏。
一行人进了这座瓦舍那富丽堂皇的门脸,里头顿时就是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瓦子里头地方极大,出了门厅,后头又是巷道又是回廊,还有各种内嵌建筑,分了大大小小的店铺、勾栏、剧场等。
商家们统一聚集在这瓦子里经营,实际上后头的东家却未必是一家。
太热闹了,以至于冬日的清冷在这里头完全叫人感觉不到半点。
江慧嘉索性解了帷帽,当然,她帷帽下头还蒙着面纱。毕竟“江宣”才走呢,不管是在什么地方,江慧嘉还是将脸藏一藏比较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杂剧啦!今日演的木兰从军!这边来看!”
“南音班的飞燕舞!快些购票,再有十张票便开场啦!”
“《莺莺传》!今日开剧《莺莺传》!限场三百人!还不来便满场啦!”
白果满眼放光,大喜道:“娘子,是《莺莺传》呢!”
原来大靖朝也有《莺莺传》,江慧嘉看白果这样兴奋,顿时也起了兴致。
不知道大靖朝勾栏里演绎的莺莺传会是什么样的呢?
“《莺莺传》!今日开剧《莺莺传》!限场三百人!还不来便满场啦!”
白果满眼放光,大喜道:“娘子,是《莺莺传》呢!”
原来大靖朝也有《莺莺传》,江慧嘉看白果这样兴奋,顿时也起了兴致。
不知道大靖朝勾栏里演绎的莺莺传会是什么样的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莺莺传》能吸引到的观众实在太多了,好在章镖师买足了六张票,又有他与霍崇一起开路,江慧嘉等人才好险在这拥挤的场地中占到了六个座位。
坐下以后才发现,原来这戏场中真正的座位远不止三百个。戏场这边方才虽说只卖三百张票,可前头将近两百个座位上却早坐满了人。
这些想必是提前买到票的观众,而后头空出来的三百个座位才是给临时买票的观众坐的。
再团团一看,只见戏场中空,大堂上头二层的位置上却突出一圈围廊,围廊上也摆着座位桌椅。那上头既不失清净,视野又好,显然就是这戏场中的“贵宾席”了。
小小一个戏场,排个座位也分三六九等,人生百态,果然尽在戏中。
江慧嘉觉得还好现在是冬天,所以戏场中虽然人多拥挤,但空气倒也不算难闻。她难得体验这样的热闹,心里甚至还感觉很有意思。
宋熠揽着她坐好了才放开手,白果就坐在她的另一边,杏仁又坐在白果的另一边。
两个丫头叽叽喳喳,咋咋呼呼,特别的鲜活欢喜。
哐哐哐!
忽然台上铜锣声重重一响,班主前来报了幕。
戏要开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满场都收了声,那头班主下戏台,幕布拉开,丝竹声起,一名头戴方巾,青布衣衫的俊俏郎君就从台后踩着节拍缓步出来。
俏郎君头一抬,面上一做色,还未出声呢,台下就响起了轰然的叫好声!
人们大喊着:“张生!郁生!”
原来这扮演张生的小生姓郁,还是位名角,不少观众都熟识他,甚至是喜爱他,痴迷他。
白果却有些失望道:“还没有我们家郎君和小郎君俊……”
话说一半,醒悟自己失言,忙就捂住了嘴。
江慧嘉就扫了白果一眼。
白果更觉愧疚,娘子与郎君是什么人呢?岂能拿来与戏子比?
她蔫蔫地垂下头,只眼睛偷偷往戏台上瞄,一时收敛了先前的跳脱气。
江慧嘉心里暗觉好笑,但面上并不安慰她。
虽然很多事情江慧嘉自己不在意,但时代习俗如此。白果作为她的贴身丫头,该谨言慎行的时候还是要谨言慎行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江慧嘉对她虽然宽容,却并不无底限纵容。
宋熠握住江慧嘉的手,两人相视笑了笑。
一时专心看起戏来。
说到戏词,江慧嘉其实并不能听得很懂,不过只看台上戏角来去,且唱且舞。那曲调或婉转细腻,或幽怨古雅,已觉戏中百味,在那些拖长的腔调中,穿透了时光,徐徐浸润入现世当中。
看戏看戏,真正好看的或许并不只是戏,而是看戏时的声光,以及看戏时作陪的那个人。
坐在大堂中看戏的江慧嘉与宋熠并不知道,他们在台下看戏,却又有人在廊上看他们。
高踞二楼的围廊上,正对着戏台,视野最好的那个位置,不疾不徐走来了一行人。
一行人中,气势最为卓然的那名中年男子撩了袍角,大马金刀地在一张靠背椅上坐了下来。
他虽然是大大咧咧地坐着,可一身贵气自然环绕,清癯的眉目间,不作而自然生雅,不怒而自然生威。
如此矛盾的气质,竟在他身上得到了浑然天成的协调。
而跟在他身旁,恭敬作陪的那个,却不是旁人,竟是国子监祭酒谢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谢昀做便装打扮,穿圆领胯袍,头上也没有冠帽,只用发簪简单地束着头发。
他躬了躬身,伸手指向下头大堂中略靠后的一排位置道:“老爷,穿玄青衣袍,身旁相携女眷,生得最俊的那个便是宋熠。”
宋熠的特征其实是很明显的,在一众市井鲁男子中间,他的存在简直像是鹤立鸡群。
或许面相的俊美见仁见智,他未必就是最好看的那个,但气质上,他却的确是丰神无双,少有人能及。
围廊上,锦袍中年人微微倾身,道:“请他上来。”
他身后的随从间便走出一人,恭敬地领命下去。
戏台上,正唱到了张生离了莺莺,留居京城。
一对有情人两地分隔,情书互寄。
莺莺情丝幽幽,张生情浓又淡。
台上戏角唱腔幽婉,舞步华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熠早悄悄握住了江慧嘉的手,并不再离分毫。
白果又看戏入了神,忍不住抹泪道:“张生为何不与莺莺成婚后再入京?非要两地分隔,岂不是叫莺莺好生受苦?”
抹了眼泪,又忍不住拿眼偷觑江慧嘉和宋熠。
正在这时,白果眼角的余光就见到一面容冷肃的黑袍人挤着窄小的座位空隙,从后头直向这边走来。
白果不由得轻轻“啊”了一声。
宋熠似有所觉,转头一看,黑袍人已经穿过了人群,几步来到几人跟前,微倾身道:“宋郎君,我家主人请你相见。”
他来得太突兀了,说话没头没脑,宋熠顿了顿,不着痕迹的暗暗皱眉道:“贵主人是?”
黑袍人转身,向着二楼围廊正对戏台那边的位置遥遥一抱拳,道:“宋郎君请看。”
宋熠转头向上看去,嚯!一眼就看到谢祭酒。
而最引人注意的是,谢祭酒站在那里,他身旁却坐着一名锦袍中年。再从谢祭酒站立的姿势来看,他竟俨然是将自己放在从属的位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谢祭酒遥遥地对着宋熠点头致意。
宋熠心中微惊,一边抱拳回礼,心中本欲拒绝这黑袍人,此时却不得不犹豫了片刻。
江慧嘉也回头一看,这就看到了谢祭酒与他身旁那人。
她立即放轻了声音在宋熠耳边道:“三郎放心去,我这边不妨事。”
宋熠当下道:“娘子在此等我片刻,带齐人莫要离散。”
嘱咐过了,又对黑袍人歉意道:“内人在此,在下必得多虑些许,兄台见笑了。”
黑袍人冷肃的面上有些僵硬,大约是宋熠儿女情长得太坦然,他惊奇地看了宋熠一眼,才勉强扯出一丝笑道:“宋郎君请。”
戏台上的剧情却在这时开始了反转。
张崔二人明明情意互寄,莺莺正盼张归,而这时张生却忽然对崔莺莺生出离绝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戏台上悲欢离合,剧情恰如其分地荒诞又可悲。
宋熠登上二楼围廊,脚步转到谢祭酒的方向,就听到坐在靠背椅上的锦袍中年手敲桌面,和着节拍轻轻吟道:“自从消瘦减容光,万转千回懒下床。不为旁人羞不起,为郎憔悴却羞郎。”
戏台上的张生已抛弃了崔莺莺,并十分荒唐可笑地为自己的始乱终弃做注解,自云: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不妖其身,必妖于人。
张生明明做了负心人在先,却还要站在道德制高点说,我之所以弃绝与莺莺之情意,实则是因为崔莺莺天生尤物,妖调惑人。谁跟她在一起,谁就要受她的害!
所以我抛弃莺莺,是大勇大义之举,是非常及时的止损行为,是值得世人称道的!
《莺莺传》行文何等幽艳奇美,岂料结尾写书人却如此反转。
台上戏角们忠实地还原了原著剧情,直惹得戏迷们纷纷不满。剧还未全终,竟已有人高喊起来:“张生岂可如此?快些回去,还与莺莺在一起!”
又有人哭道:“莺莺岂可另嫁他人?纵是张生不娶,也该等他回心转意才是!莺莺纵是嫁了他人,只怕心里也不痛快,实在太苦!”
围廊上,本来还打着拍子,似乎听曲听调很是享受的锦袍中年忽地将手在桌上轻轻一拍,就指向堂中大笑起来:“做戏成疯,看戏皆傻!”
他的举动唬了周围人一跳,谢昀一抬头,看到宋熠过来了,忙对他招手。
宋熠举步走近,锦袍中年脸上还带着难以形容的笑意,这时转过头来,目光稍一打量宋熠,开口却道:“宋熠?台上笑,台下笑,台上台下笑惹笑!你做何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一开口,竟是抛出了一副上联。
但他的联却有问题。
说什么台上笑台下笑,可实际上这台上台下哪有笑了?
分明大都是在哭!
便是有不哭的,但若非要说笑,怕也只有他一个人在笑。
还笑得这样张狂。
只怕他明说是笑,实则是在以笑讽哭。
此人倒有几分魏晋狂生风范。
宋熠丰神朗朗,眉目湛然。虽然对方气势不凡,开口考校,他也不落下风。
只凝视对方,道:“看古人,看今人,看古看今人看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下联对得委实是太妙了,对方借戏笑世人,宋熠借古人看人。而最妙的是,此刻锦袍中年在看他,他又何尝不是在看对方?
你看我,我也看你,究竟是谁看了谁?
戏里唱古人,古人照今人,又是谁讽刺了谁?
锦袍中年眉头微挑,宋熠神色不动,眉目温文。
两人互相打量,忽然一齐大笑起来!
锦袍中年站起身来,目光舒展道:“不愧是作千古绝响回文诗之人,闻名不如见面。宋鹤轩,你是哪一年生人?”
虽然语气平缓,但言语中却自然而然地透露出一股久居高位的气象。
难得的是,他姿态虽高却并不显得盛气凌人,反而带了几分自然平和的长辈的意味。
宋熠抱拳回道:“晚生是昌平十五年二月的生日。”又向谢昀与这锦袍中年行礼,“见过谢大人,见过这位长者。”
锦袍中年笑眯眯道:“我姓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熠便道:“见过秦大人。”
锦袍中年却又忽然一板脸,目中含威:“你连我什么身份都不知晓,怎就随便称我为大人?”
他这一板脸,就惹得身旁的谢昀忙低头躬身。
如此反应,委实夸张。
宋熠暗暗心惊,顿时将原先的猜测又推翻了一遍,重新在心中生起了更加惊人的猜想。
他面上并不显露,反而毫不畏怯道:“谢大人年纪不比秦大人小多少,却对秦大人如此恭敬,可见秦大人身份不凡,称一声秦大人并不为过。”
“我若不是呢?”秦老爷却冷笑,“只因心中猜测,便视对方以大人冠之。如此矫词巧言,宋鹤轩莫非也是阿谀之辈?”
这言语就不止是犀利了,简直咄咄逼人!
谢昀顿时皱眉,悄悄看向宋熠。
却见宋熠腰身直了直,脊背半点不弯,竟是面不改色,不卑不亢道:“秦大人气派非凡,随从浩荡,便连谢大人都甘愿躬身于后,可见身份非同一般。如此简单推论,甚至不推可知。宋某既非痴傻,又何必故意装傻?晚生恭敬守礼,莫非竟是错的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一番话说出来,已使人心惊。
宋熠还道:“遵从礼节便是阿谀,难道非要狂妄无理,装疯卖傻,才算耿直?”
谢昀:“……”
秦老爷听得呆怔半晌,忽而又再哈哈大笑起来。
“狂妄无礼,装疯卖傻……”秦老爷击掌而笑,“如此说来,从前竟有太多人在我面前装疯卖傻了!”
他喜欢微服,这也不是一回两回。
可碰到像宋熠这样直接的,还真是头一回。
说起来,他外出时虽从不直接显露身份,可该有的气派,却半点不缺。能使谢祭酒如此恭敬随侍,他的身份难道不好猜么?
从前他出门倒未必是带谢昀,但类似身份的,甚至是身份更高的,他也常常招来作陪。
如此说来,倒显得那些认得出他身旁之人,却偏偏“猜不出”他是谁的,当真是在“装疯卖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秦老爷饶有兴趣地又多看了宋熠两眼,忽道:“你是昌平十五年生人?”
这个宋熠先前已经说过一遍了,当下道:“正是昌平十五年。”
宋熠是二月的生日,秦老爷就暗暗一算,惊赞道:“如此说来,翻过这一年,你要到明年才算是满十八周岁。倒是年轻得很!”
真的是年轻,但古往今来,从不缺乏神童,相比较而言,实岁不论,虚岁已经十九,甚至接近二十的宋熠就算不得什么突出了。
甘罗十二岁拜相厉不厉害?
骆宾王七岁能诗了不了得?
少年成名的天才太多了,宋熠的“年轻”相比起古人而言,反倒不见得“年轻”了。
秦老爷忽然一指堂中仍旧坐在原地的江慧嘉,又道:“这是你何人?”
宋熠目光随即移过去,眼中神采柔和下来,道:“这是内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瓦舍的内街道上,谢昀当街突发心绞痛。
当然,这只是短暂的阵痛,片刻过后他自己就又好了。
秦老爷的侍从徐德为此做出的诊断是:“因劳累过度而起,为气血瘀滞,应无大碍。”
然而当真是没有大碍吗?
江慧嘉先前的关注重点更多是在那神秘的秦老爷身上,对谢昀便无意中有所忽略。可这时候谢昀都当街发病了,仅只是出于医者的本能,江慧嘉也会自然地多看他几眼。
这边因谢昀的状况渐好,秦老爷身边的随从护卫们也就放松开了包围的阵型。
宋熠当下上前几步,向秦老爷与谢昀见礼,并对谢昀的身体表达了关切。
江慧嘉也跟着他走了几步,但并没有与他并排,反而稍稍落后了他半个身位,在他向秦老爷等人见礼时默然蹲身,行了个福礼。
她跟着宋熠上前,一来是出于礼貌,二来也是想离秦老爷和谢昀更近些,以便更清楚地观察到他们的身体状况。
虽然不方便给这两人诊脉,但望闻问切四诊法当中,高明的大夫单只望诊就足够判断出很多东西了。
见礼过罢,宋熠道:“谢大人身体不适,晚生便不打扰了。两位大人慢走,晚生告辞。”
很识趣地没有多做纠缠,目光后移,与江慧嘉对视一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一起退开到一边。
谢昀面色仍然显得虚弱苍白,只对着宋熠微微颔首。
秦老爷却是笑道:“宋鹤轩倒也不尽是狂生而已啊!”
宋熠微笑着抱拳回应。
江慧嘉则静默地站在一旁,很安分地……嗯,当花瓶。
她在默默思量方才观察到的一切,并再次肯定了先前的结论:秦老爷他,命不久矣!
这的确是一个使人心惊的结论。
很快回程。
江慧嘉进屋脱了披风,净手净面。宋熠也收拾好,两人一起进了书房。
因松风和刘思源都留守在家里,书房里头火盆都是烧好的。
室内便干燥又和暖,江慧嘉搓了搓手,坐到书桌前,本来是想提笔写方子的,却才写了一味药又停下手。
她笑了笑,道:“写了也无用,我又不会给他们看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虽然有心想做一个名满天下的名医,但在现今条件下,比如主动请缨给秦老爷或谢昀看病,这却很不合适。
宋熠问:“娘子,谢祭酒当真只是一时疲累,并无大碍吗?”
江慧嘉道:“虽不曾把脉,但我瞧着,他不但有大碍,还毛病大得很。”
要知道,江慧嘉不但有望气而断病的传统中医技能,她还拥有神异的精神探测术!
这奇异的能力一旦用出,虽然未必就能诊断出所有病症,但再结合望诊之法,一般情况下,也足够江慧嘉得出差不多准确的结论了。
先前那名叫徐德的老者大约通些医术,但未必十分精通,不然谢昀的病症他不会诊断错误。
“那位徐老人诊脉说他脉沉细而结,我又观他面色觥白,满面冷汗。他着衣并不单薄,指尖却呈青紫色……”江慧嘉详述种种细节,“并不是简单的因疲乏而至的短暂性心绞痛,应是胸痹之症!”
实际上,谢昀不但是胸痹,他还是冠心病!
当然,冠心病是西医的说法,所以江慧嘉这里就没有拿出来说。
胸痹又分很多种类,并不是所有的胸痹都是冠心病,也并不是所有的冠心病都是胸痹,但谢昀这里却恰好既是胸痹,又是冠心病。
宋熠平常也看些医书,虽然并没有跟着江慧嘉学习诊病治病的手段,但常常耳听目视,多少也知道些医理。
“谢祭酒胸痹,应是初起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应是初起,要治疗倒也不难,但此病不能轻忽,因此我说他是有大碍。”江慧嘉道。
一般的胸痹当然没什么,但谢昀最大的问题是冠心病。
冠心病是心血管疾病,他又会突发心绞痛,就怕胸痹引发心肌梗塞。
“《灵枢·厥论》谓之真心痛,《金匮要略》称为胸痹心痛,取二者之义,此为胸痹心厥。”江慧嘉又道,“谢祭酒病初起,心厥时间短,尔后若能及时根治,自然无碍,若是不能,便有大麻烦。”
宋熠有所思道:“谢祭酒品级虽不算高,然位职特殊。京中不乏名医,便是不成,也还可请太医出手。如此说来,娘子的确不必忧心他的病症。”
是的,一个徐德错诊,又不代表所有大夫都会错诊。
徐德看起来应该是秦老爷近侍,他即便通些医术,又怎么可能跟专业的大夫相比?
江慧嘉道:“我只是见到病人便忍不住分析病例,这也是个毛病,这叫……职业病!”
这个说法闻所未闻,宋熠甚感有趣道:“这也是毛病么?叫我看来,凡事若不执著,便难攀巅峰。这职业病若人人都能有,怕天下高手又要多出好几倍。”
江慧嘉被他逗笑起来,宋先生的思维才真是有趣呢!
顿了顿,等江慧嘉笑过,宋熠走到她身后,便从她后背环抱住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娘子的意思,在京中是不想动医术么?”他问。
江慧嘉道:“我自己寻思,汴京不比宝庆府,权贵太多,易惹是非。倒不如等到三郎你高中,日后若是外放做县令,那我就是县令夫人。如此一来,那一县之地还不是随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说着她又笑,微微侧头,回眸去看身后的宋熠。
宋熠头颈微垂,嘴唇轻轻蹭到她细嫩的脸颊,几乎为她的笑容沉醉。
其实江慧嘉不说,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在京中不想显露医术,说到底不过是因为现在是他科考的关键时刻,所以她绝不想在这时惹出格外动静,这才着意收敛。
前头女扮男装,轻狂太过,江慧嘉确实是暗暗后悔的。
天上掉麻烦那种是主角待遇,毕竟一般人不容易碰到。少去招惹,安安分分不好么?
心念转过,江慧嘉又提到那位秦老爷。
“那位……秦老爷,他的毛病比谢祭酒还大,的的确确是亡阳之兆。”江慧嘉疑心他身份,便问宋熠,“三郎对他来历可有猜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关于那位神秘的秦老爷,宋熠当然有猜想!
只是这个猜想太惊人,即便是江慧嘉问到,宋熠都犹豫了片刻,仍旧用不大确定的语气道:“谢祭酒对他那样恭敬,他又姓秦,因此我猜测,他便是……当今圣上!”
皇帝!
秦老爷是皇帝!
真的是吗?
江慧嘉之前也猜过秦老爷身份会很高,因为谢昀的态度摆在那里。
但毕竟江慧嘉先前不曾与这二人仔细接触过,所以就算有猜测,她的猜测也很模糊。
宋熠说出来,她不由得惊道:“当真是皇帝?”
这一惊,她甚至站起身来。
“不说十分中,亦有七八分罢。”宋熠索性牵她到一旁榻上坐下,“谢祭酒官阶虽不高,但他是国子监祭酒,官位特殊。当今朝廷,六部且不说,尚书左仆射与右仆射两位大人,又被称为左右二相。谢祭酒首先并不由六部统管,其次,即便是左右二相,也不应当被谢祭酒尊称为老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又不是奴仆,也不是直属的下属或属官。
一般官阶低的,见到官阶高的,称一声大人或上峰也就差不多了。这直接称老爷,要不是真的差距大到无可比拟,那就是谄媚太过。
国子监祭酒是清流表率,就算要阿谀捧上,他好意思谄媚得那样明显?
现在又不是权臣当朝的时代,皇帝权威还是很重的,不说谢昀敢不敢那样做,就是如左右二相那等人物,只怕也不敢受!
宋熠又道:“若说到皇家人,与当今同辈的几位王爷大多也只是爵位尊崇,有官职虚衔而已。谢祭酒与他们平淡相交也就罢了,恐怕更不敢做出这样的家臣姿态。”
他说到这里,江慧嘉却想起一人,当下脱口便问:“那景安王呢?”
景安王!
当今皇帝一母同胞之幼弟,今上登基时,景安王才只有八岁。然而先帝极爱他,甚至为他封号“景安”!
景安这个封号何等耐人寻味。
在其他皇子大多以瑞、贤、端、宁等字为封号时,景安王的封号却有两个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靖朝“王”之封号,以一字为尊,二字为下。
景安王封号二字,这看似是降等了,可“景安”音同“靖安”,又岂是寻常封号可比?
官场上的习惯,封号这种东西可不是随便能给的。
随便给的话,礼部官员都能咬文嚼字喷死你。
儒家习惯,讲究的就是一个正统。正所谓身前身后名,这个“名”意义不简单!
所以提起大靖朝的王爷,哪怕是市井小民,都会忍不住多想一想“景安王”。
江慧嘉初入京城时,听到的最多的八卦,也是景安王如何如何纨绔的。
据说这位景安王年纪不小,却不立正妃,为人狂诞荒唐,放纵恣意。他身上的种种韵事,随便在汴京城中抓一个小民,都能说出一箩筐。
宋熠倒笑起来:“景安王比当今圣上足足小了二十岁呢!今日那位秦老爷,年纪上看都有五十开外,怎么可能是景安王?况且……”
“况且即便不看年纪,景安王处境也十分微妙。”江慧嘉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随口一说而已,当然并不会以为那是景安王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熠点头道:“景安王处境虽然十分微妙,但娘子你方才又说了,秦老爷身具亡阳之兆,只怕命不久矣。”
“瞧来也便是一两年之间。”说到这个,江慧嘉神色不由自主便郑重起来,“是亡阳证,并且十分复杂。具体究竟如何,能不能治,我还要把脉才能知晓。但单只依我今日所见,这位……的确命不久矣。”
宋熠道:“据说太子自幼体弱,至今亦有弱症。”
两人不由对视,想到更深处。
江慧嘉道:“倘若真是那一位,他的身体应当时刻有太医照管着。我也瞧着他的病症是被人用高明医术压制住了的……所以他的身体状况,他自己应当知晓。”
“他若心知肚明,他命阳不久,而太子亦是体弱……”宋熠道,“当今圣上子嗣单薄,只得三名皇女,皇子更是只有太子殿下一个!”
江慧嘉心惊。
如果说皇帝命不久,唯一的太子又体弱到随时都有可能挂掉,那整个皇家剩下的还能有谁?
江慧嘉道:“景安王!”
宋熠道:“独景安王身强体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几乎是同声说话。
说完后又相视一笑。
虽然话题紧张,但到底不过是小夫妻关着门在自己家里议论而已。
他们又不是那些家里头随时都有可能存在十个八个政治间谍的大人物,这时候议论归议论,但事不关己的心态其实还是免不了的。
因此从心理上来说,他们又还算轻松。
江慧嘉又道:“不过,谁知道景安王是不是真的身强体健,太子又是不是真的体弱呢!到底只是传言,传言也当不得真。”
“正是如此。”宋熠点头道,“但依娘子所言,今上寿阳不久,这却假不了。”
这样的消息,要是被那些处在大靖权利中心的高官们得到,其价值将无可估量。
可宋熠毕竟还只是科考中的举人一名,连官场都还没进。因此这样的消息对他而言,顶多是让他对如今的政治局面有个更深入的认识,多余的帮助却没有了。
当然,他也可以将这消息拿出去同那些真正的高官交换人情,这未尝不是一条捷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一来此事敏感,宋熠不可能提出这样可怕的事情来增加江慧嘉的危险;
二来这种问题本来就是轻易“不可说”的,哪怕他当真利欲熏心做出这样的举动,最后的结果,除了当真得到某份高价值的人情,也还有很大的可能是,引来一道“杀人灭口”的命令!
江慧嘉感叹道:“如此想来,外放可比留京当真不知要好到哪里去呢。京城水太深,一不小心都有可能淹死在里头,我还要再老实些才好。”
说着,宋熠还没答话,她自己倒又笑起来。
嗯,被自己的话给逗笑了。
多少人想做京官夫人呢,她倒盼着老公外放!
还有,宋熠还没中进士呢,她就想着做官夫人的事。是不是想得略远?
宋熠道:“我只有些想不明白,今上若果真心知自己命阳不久,为何却还有兴致到民间来私访。甚至……”
甚至今天还那么感兴趣地来试探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汴京城西,谢府。
夜色已经起了,谢昀坐在谢夫人房里,手捧一杯热茶,微微皱眉。
谢夫人捏着两本账册从外间走进,抬头看到谢昀静坐出神的样子,便悄步走近,柔声笑道:“老爷怎地坐在这里出神?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早叫人同我说一声。”
“嗯。”谢昀意味不明地应了句,答非所问道,“蕊娘的婚事是要着紧了,先前我叫你留意的宋熠倒不必再考虑。”
谢夫人顿时一喜,面上还不显,只忙问:“怎地便不考虑了?”
谢昀有些心不在焉道:“他已有家室,当然不能再考虑。不过年节将至,他那边若送节礼过来,你回礼时不妨加厚一分。”
说着站起了身,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又道:“不,加厚两分!”
谢夫人有些惊疑,待要再问,谢昀却走到了门边,又脚步一停道:“崔家那边,往常相交便好,可以亲近一些,但结姻亲便不必了。我倒是瞧着,周家有几个儿郎还不错。”
说完这句话,他再没有停留。
谢昀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正院,谢夫人追了几步,忙又叫丫头去打听,得知谢昀是去了书房,并未往两个妾室那里去,这才悄悄松一口气,不再追究。只回头又叫了心腹,悄悄思量起周家来。
周家?为什么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谢昀的书房设置在内院外院相接之处,他离了正院,也没带随从,又屏退了伺候在书房外头的小厮,自己推门进屋。
书房里头竟是早有人在等着他!
谢昀关了书房门,上前便行礼:“岳父大人!”
坐在书桌后的老者放下手中书,抬起头。
灯光下,只见他面容古拙,两鬓上零星已见斑点,一双老眼却神采奕奕,犀利得不似这般年龄能有。
他轻应了声,眼睛微微眯起。
便显得映入他眼中的灯光也都蜷缩成了一团,在夜色下徐徐寂静。
书房里,两人的声音极轻极轻。
“二十年前,大靖内忧外患。四海之内时有刀兵起,东辽又一再犯边。那时陛下便已是年近四十,后宫中夭折了不知多少龙子,最后还只得两个皇女……”
“太子殿下这一根独苗来得太不易了。”
“因此陛下将他送到了大相国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皇上今日去见宋熠并非偶遇,而是有意相见。”
“陛下在为太子殿下铺路!”
“宋鹤轩年轻有才华,寒门出身,有师门,无党派,背景单纯,简直如同一张白纸!他狂性内敛,为人孤介,更有妻室,轻易不会再同其余官家联姻,最适合做孤臣。”
“……只怕是对左相有所不满……”
“左相大人面似谦冲,然而门生遍布天下。”
“太子殿下正妃便是左相嫡孙女!”
“因此更要制衡外戚!”
“一个宋鹤轩又算的了什么?”
“然而若是有十个宋鹤轩,百个宋鹤轩呢?”
“哪里来的一百个……”
“今科会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融的身影站了起来,翁婿两个立在窗边。
“太子身体到底如何?”
谢昀唇角逸出苦笑:“自郑家女进东宫起,太子便直接住到了大相国寺,至今都不曾出来。哪怕是陛下相召,他都能以修行为由避开不理!”
自古以来,哪个太子敢这样任性?
然而今朝的太子却是皇帝独苗,他简直还可以再任性一点,皇帝也只能选他,不可能选别人!
“好在陛下身体康健,瞧来足可以再支撑许多年。”
谢昀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出心里想的话。
陛下真的身体康健吗?
如果身体康健,他为何会在此时有这样为太子铺路的举动?
当然,皇帝的确没有任何不康健的样子流传出来。
官家喜欢微服私访,这是汴京城中市井小民都知道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是身强体健,皇帝又哪里来的力气微服私访?
谢昀徐徐叹了口气,或许还是太子性情太过寡淡,以至于陛下不得不为他多操几份心。
“太子殿下,唉……”
这位储君虽然是昌平皇帝唯一的皇子,但他的储君地位却曾被多方质疑。
盖因他不但体弱,更兼他性情寡淡孤僻,又喜爱佛法甚至痴迷。
在上层的官员圈子里,甚至还悄悄流传着太子殿下不能人道的传言。否则他成婚也有四年,那东宫中却为何半点也不曾传出女子怀孕的消息来?
国之储君代表国之未来与希望,尤其是在老皇帝天命渐长的时候。
可是如今的这位储君,却根本不能叫人放心!
偏偏他又是今上唯一皇子,储君之位不由他坐,又能由谁来坐?
“不论如何。”徐融道,“崇光,为臣必得要纯。便不做孤臣,也当做纯臣。”
谢昀应道:“岳父大人说的极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翁婿两个看似极交心地交谈着,却到底有些话各自藏在心里,不能说出口。
谢昀心想:太子的身体到底怎么样?
他是病还是没病?
是当真无心帝位,只求佛果,还是一切不过伪装?
虽是要做纯臣,可太子若当真立不起来,纯臣又该如何?
难道要选景安王?
想到这里,谢昀瞬间凛然。
“崇光!”忽然,徐融带着惊骇意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谢昀只觉得脑子有些混沌,心口似乎隐隐作痛。
他还在疑惑,岳父这是在惊骇什么?
瞬间心痛如绞,这痛楚终于清晰袭来。谢昀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心厥又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怎么会这样?
他捂住心口,也惊骇地将口微张。
平康坊,江慧嘉自与宋熠商议好“韬光养晦静待考试”的策略,便果然越加低调起来。
既然没打算在京城显露医术,她干脆就连门都不再轻易出。
反正她向来很能“宅得住”,虽不出门,但可以让白果和刘思源去采买各种药材,她则呆在小院里悉心调制成药丹丸。
有可供研究的事情做,当然就不会觉得“宅”有什么难受。
偶尔她也会回想起那天看到的谢昀的病情,倒也没太在意,只觉得京中名医有得是,胸痹虽然算是有可能引起大症候的病类,但要说有多难治,其实也不然。
因此,她认为自己就算不出手,应该也没什么。
出乎江慧嘉预料的是,年根底,一个她想也想不到的人,带着帖子来拜访她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十二月二十七日,汴京城又下了雪。
午后,一乘锦帷马车从京西转来,赶车的婆子孔武强壮,啪啪甩动马鞭,马车驶入了平康坊。
一名梳着双环髻,头戴翠玉,身披灰鼠毛大氅的年轻女子撑着伞娉娉袅袅地从车上下来,赶车婆子还献媚似的扶了她一下,好不亲切地笑道:“平烟姐姐,小心些,地上滑。”
她年纪一大把,却竟然称呼这年轻女子为姐姐。
平烟对她微一点头,撑着伞左转几步。微拧裙子,但见地上积雪倒是被清扫干净的,只是天上小雪还在下着,地面便有些******她微蹙的眉头稍稍舒展,又上前几步,来到这户人家的门前轻轻拍门。
门环扣击在简单老旧的铜座上,发出清脆又略带圆滑的声音。
咚咚咚——
外间敲门声响时,江慧嘉正在专门腾出来的一间药室里挑拣药材。
这些日子她长在家中,常做的事情要么是读各种医书杂书,要么就是练字作画,或者研药制药。
有时候也带带白果和刘思源,同他们讲些医理药理。
当然,白果的待遇跟刘思源是不一样的。
白果是贴身侍女,忠心耿耿,可以信任,刘思源却是个编外记名弟子,连记名弟子的正式名号都还没有捞到。一部分成药配方,江慧嘉会告诉给白果知道,却绝不会透露给刘思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然,她现在常做的,基本上也都只是些万金油式的温补类成药,那些特别高价值,有专门针对性的药物,她并没有做。
古代中医的成药多半做成丹丸或散剂,温补类丹丸配方固然珍贵,但并不出奇,也不出格。江慧嘉谨慎为上,现在都只做这类成药。
松风来送帖子,因是临时住所,江慧嘉来京以后便没有往家里再添人。
他们在京里交际简单,也没有专门的门房。就松风无事的时候,会多注意些门户。
况且这时已是年根底下,会出门来交际拜访的人可就太少了。
白果好奇道:“娘子,是什么人?”
江慧嘉也带着惊奇打开了帖子。
帖子上写明了来人身份:礼部侍郎崔衍嫡长女崔氏。
又指名要见:宋解元娘子。
这是专门来拜访江慧嘉的!
可是礼部侍郎崔衍之女?
这又是哪一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位崔娘子来得突兀,甚至是有些失礼的。
通常递帖子到别人家里去拜访人家,总要提前一两天,甚至是好几天。
毕竟人家未必时刻在家,就算是在家,也未必时刻方便。这要是碰到人家不方便的时候突兀来客,那不是两边都尴尬吗?
更何况,江慧嘉与这位礼部侍郎之女本是素不相识的,
但有些人有突兀的权利,这位崔娘子显然就是如此。
江慧嘉沉思了片刻,隐隐有些联想。当下道:“思源与松风留在此间收拾,白果带杏仁去请客人进来。上茶,请她们稍待,我马上就来。”
她净了手,也不要人跟着,自己就回房换了待客的衣裳,又戴上面纱。
走到门边江慧嘉却又心中起念,出门在外戴面纱还说得过去,在家里戴面纱却未免显得对来客太不尊重,并且有欲盖弥彰之嫌。
当然,就像人家不管失礼也非要这个时候来拜访一样,她在自己家里,非要戴面纱,旁人纵有说法,也管她不着。
江慧嘉仍然坐回梳妆台边,又摘下面纱,快手取了此前在宝庆府时自制的胭脂出来,用勾线笔调了,对着铜镜,就提笔在额前勾起了花线。
这时宋熠从门外走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熠本是在书房读书,但因书房离待客的小厅太近,家里来了女客,他便主动避开。
“娘子这是画什么?”他进了门,见到江慧嘉竟坐在妆镜前,倒有些吃惊。
江慧嘉平常很少化妆,宋熠这还是首次见她这样调弄胭脂。
“家里没有现成的贴面花钿,我便自画一个。”江慧嘉画得很快,不过片刻,一朵徐徐娇丽的莲花便在她额前绽放。
胭脂鲜红,朱光流溢。
江慧嘉又取笔沾了眉粉,飞快在眼角勾勒眼线。她将笔锋轻扬,眼角便有墨线斜飞而出。
她放下笔,眸光流转,唇角笑意轻扬。
简直似有妖灵,在此时弹开了旧时光,显露出真面。
历历风情,如真似幻。
宋熠不自觉停住脚步,一时瞧过去,目光移不开,竟闹了个大红脸。
江慧嘉扑哧一笑,很快又将面纱戴上。只露出额前花钿,与充满魅意的眉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原是梳的分心百合髻,这时就取了个点翠花冠戴在发髻中间。
款款行步,片刻走到宋熠身前。
宋熠喉结微动,凤目中流光深黯。
却有幽幽冷香蹁跹而过,江慧嘉与他擦身,并回眸轻笑道:“夫君,妾身这是要去待客呢。”
有这样待客的?
要不是这招待的是女客……不!简直是招待女客都过分!
但江慧嘉已经留下笑声,翩然而去。仿佛余存冷香,似绝还有,丝丝缕缕,使人不知东西。
小厅中,茶已续过一遍。
平烟侍立在崔娘子身旁,面上显出不耐之色。
要不是崔娘子一直神色沉静,她就要催问白果,这宋解元娘子为何还不出来了。
其实江慧嘉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半点没多耽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先前在制药,穿得确实太随便,不好见外客,是必须要换一遍衣裳的。
从起居室这边出来,往另一边的小厅走,江慧嘉也在心中思索:所谓崔侍郎嫡女,究竟会是哪一个?是她猜测的那一个吗?
终于,她从门外走进,抬眼见到坐在厅中的年轻女郎。
但见女郎雍眉丽目,神色楚楚,却不是崔琬又是哪个?
江慧嘉心中暗惊,岂不知对面崔琬更惊。
崔琬惊得甚至立时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一双细巧的手都绞在了一起,近乎瞠目地看着江慧嘉,神情却是悲喜难辨。
江慧嘉着实有些不大明白崔琬这样神色奇怪是因为什么,就如同她不明白崔琬为什么突兀来访一样。
但她心里却在悄悄庆幸:先前又是化妆又是戴面纱,本该算作多此一举,然而此时看来,却竟然多此一举得恰到好处呢!
要知道,江慧嘉可是曾经在崔琬面前表露过自己女儿身份的!
那时她又如何能料到崔琬竟是吏部侍郎之女?她更料不到崔琬竟会找上门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屋外细雪纷纷,屋内炭火烧得正暖。
两个女子相对望了片刻,各自心中无数念头,不待细数。
江慧嘉回复得更快,她虽然尴尬吃惊,但早先其实也是有心理准备的。更大约是因为戴了面纱,心中不自觉地似乎更有安全感,便弹了弹肩头雪花,解下披风。
白果过来将披风接过,站在江慧嘉身后。
除了主座,这厅中另还摆了两对桌椅。
江慧嘉没有去坐上首的主位,而是来到崔琬对面的位子,向她行了个平礼,并道声:“崔娘子。”
崔琬忙还礼,讷讷道:“是宋解元娘子么?”
江慧嘉在座位上坐下来,笑道:“是我。”
她心里其实没大想好究竟要不要在崔琬面前说清楚自己就是“江宣”,毕竟先前她做江宣时,虽然明确对崔琬说过自己是女子,但她却并没有明说自己就是“宋解元娘子”。
很多事情,大家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实实在在地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这要是在赴谢祭酒腊八宴之前,不,应该说是当众书写兰亭序之前,江慧嘉觉得自己不管对谁承认“江宣就是宋解元娘子”都应该没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时下的风气,也并不忌讳女子扮男装出行,只要不因扮男装而真行男儿事便成。
但偏偏“江宣”一到京城就接连出了两个那样大的风头,要不是宋熠后来一首回文诗盖过了兰亭才子之名,只怕“江宣”这里还要收帖子收个没完呢!
当然,在外人眼中,“江宣”应该是已经离京了的,所以“他”本来就该是淡出了京城的交际圈。
于是问题来了,现在江慧嘉面对崔琬,究竟是该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揣着糊涂装明白呢?
崔琬却是故作无意,实则很明显地盯着江慧嘉看了又看。
江慧嘉妆化得太显眼,愈是蒙着面纱,便愈见她魅色惑人,简直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与“江宣”的模样委实相差太远。
只怕任谁都很难联想,这两个竟会是同一个人。
片刻后,崔琬脱口而出:“他骗我的!是不是?”
江慧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真不懂啊,崔娘子你到底在说什么?
崔琬凄然一笑:“我早该知晓的,他不会是你。”
江慧嘉还是有点不明白崔琬究竟在说什么,她当然想不到,她当初都明白告诉崔琬自己是女子了,崔琬竟还以为这所谓女儿身之说,只不过是“江宣”为了要她死心,而故意编出来骗她的言辞。
或者说,崔琬不是不明白,不是看不清,只是她的心使得她不愿意看清而已。
“他不是你,我今日岂不是白来了?”崔琬喃喃片刻,终于凝眸,直视江慧嘉,“宋娘子,请告知小女……江郎君在何处可好?”
江慧嘉:“……”
她心里隐隐地,终于察觉出崔琬的状况是哪里不对了。
崔琬竟仿佛还当“江宣”是男子!
明明都明确告诉过她了,她竟还这样以为!
这是魔怔,还是魔障?亦或是心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心中悚然而惊,终于脱口道:“崔娘子,江宣不曾同你说过她本是女儿身吗?”
崔琬身躯微微一颤,随即又是一僵。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慧嘉,大约没想到她竟然会将话说得这样直接。
江慧嘉心底百味杂陈,她大概是很难理解崔琬这种情感的,但她也不能将崔琬此时的状况视作事不关己。
“崔娘子,江宣本是女儿身。”江慧嘉又说了一遍,“世上已经再不会有江宣了。”
崔琬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才艰难地从口中吐出一句:“宋娘子,你可知晓自己说的是什么?”
“我非常清楚明白。”江慧嘉道。
她虽然说了江宣是女子,但她可没说江宣就是江慧嘉。
“崔娘子,你今日来此,倘若只为寻江宣,只怕是寻不到的。”江慧嘉又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崔琬只怔在那里,婉约地坐着,直到她的手无意识碰到了旁边桌几上的茶盏,带出轻轻的磕碰声响,才失魂落魄地苦笑声道:“江郎……江娘子医术十分高明,我今日来此,本为请……她去为一位世伯看病。”
忆起前缘,崔琬之母崔夫人曾经得“江宣”医治,疑难之症药到病除。
崔琬又是一阵出神。
而江慧嘉只觉得一个谎言套住另一个谎言,若是要圆,便会漏洞越圆越多。若是不圆,那就更加满是漏洞了。
可见人在世上,一定不要轻易说谎,就是要说,也千万不要说这样荒诞的谎。
江慧嘉简直比崔琬还想要苦笑了,这都是什么事!
她思量片刻,想及前后,只微不可查地叹了叹,道:“崔娘子,我也通些医术。不知崔娘子哪一位世伯有恙?病状如何?”
本来江慧嘉是思量好了,在京城不要显露医术的。
但崔琬亲自上门,又当面提起了治病的事,江慧嘉便再不能再做不知了。
且不提“江宣”到底是不是“江慧嘉”这个不能解答的问题,就说江慧嘉本身。她不想显露医术,本只为避免麻烦,倒也不是说有什么禁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再说了,就算她现在不出手,以后也总有要显露医术的一天。
如果没碰上什么来求医的人也就罢了,偏碰上了,此时若只管否定,往后要再显露医术,又如何说得过去?
不论崔琬是不是要请她,她至少此时提一提,还是有必要的。
崔琬只盯着江慧嘉看,目光又似惊似愁,口中恍恍惚惚道:“是国子监祭酒谢昀谢大人,谢伯伯患的心疾,太医看过了,开方都无效。阿蕊犯愁都哭啦……我念着江郎……江娘子医术极好,便想来请她治病。”
顿了顿,又仿佛回过神道:“宋娘子也会治病?宋娘子医术如何?”
江慧嘉没有介意她这看似平和又随意的质疑,心中只惊:谢昀的病不但没减轻,反而还重了?
那日谢昀当街发病,江慧嘉是亲眼见到的,距今一算,却又是十几日过去了。
当时因为有那位徐老人做过诊断,江慧嘉不愿横生枝节,又想着谢昀的病有大把名医可以治,便不曾出声。
可这一次情况明显不同,她还要继续保持沉默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下午,雪稍住时,一前一后又两辆马车从平康坊驶出。
前头的马车锦帷华丽,后头的马车青帷简朴。
江慧嘉与宋熠坐在后一辆马车上,她捧着个小手炉,正细思谢昀病情。
白果也在车内,刘思源则与赶车的章镖师一起坐在车外。
京西谢府,此时又是另一番景象。
谢昀数度发病,皇帝也十分关注,连太医都来看过了,可是用药之后,却成效寥寥。
整个谢府气氛凝重,上下人心惶惶。
这时谢蕊脚步匆匆,奔进了谢昀养病的勤学山房。
谢夫人怕她惊扰到在内室休息的谢昀,忙将她拉到外头。
“娘!崔琬说,要帮爹爹找大夫!”谢蕊咬了咬唇,“她方才来看我,我愁得在她面前哭了,她……她便转身就跑,说是识得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大夫,要去请来为爹爹治病。”
谢夫人一喜:“什么大夫?可是……为东宫效力的名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哪里有这样的好事!”谢蕊跺脚,“我都一再请托她了,可她只说东宫的名医便是太子妃娘娘也差遣不动。硬推脱不肯,最后被我问急了,便说有位民间大夫十分厉害!”
原来崔琬出身崔家,父亲是礼部侍郎,祖父便是当今的尚书左仆射,左相崔公。
她与太子妃实为亲堂姐妹,而太子自幼体弱,回宫后除去有太医时刻看脉,更搜罗了大批名医养在东宫名下。
谢昀的病太医都棘手,谢夫人便将主意打到了东宫名医上头。
然而东宫的名医又岂是能轻易请动的?
太子虽说不参政,不上朝,甚至是常年隐居,但正因为太子冷漠疏离,反而越发使得外人摸不准他性情,轻易不敢过多接近他。
不见那郑家,上赶着送女入东宫,投诚效力,结果却被太子不屑一顾,反手打脸?
谢夫人若有所思:“纵使不是东宫,崔家女郎请来的大夫,总该有不凡之处罢……”
谢夫人再也想不到,崔琬口中的厉害大夫,竟然会是一名年轻女子!
因此当崔琬再入谢家,引江慧嘉来与谢夫人和谢蕊相见时,谢夫人饶是平时颇有城府,那一刻的惊讶也都明明白白挂在脸上,半点掩饰不住。
简直荒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要不是人是崔琬引荐的,谢夫人简直当时就会直接将江慧嘉当成骗子请出去。
谢夫人也首次亲眼见到了宋熠,她不由得在心里过了过:“这便是宋熠……”又想及谢昀一再提起宋熠,俨然是对此人十分重视的。
当下打叠起精神,不说不信江慧嘉,反而很是亲切地笑道:“劳你们有心,来看望我家老爷。”
就在花厅里接待众人,一边闲说细叙,一边不动声色地暗中吩咐下人去请近来常为谢昀看诊的成太医。
她是长辈,亲见宋熠倒也不算什么。只又叫崔琬和谢蕊一道避出去歇息,这边就问宋熠:“家里还有什么人?来京习不习惯?”
宋熠简单地答了,谢夫人又道:“我家老爷也是常提你的,称你十分有才华。不论诗文,都是当世俊彦,常感叹,若不是明春便要会试,便要引你进国子监呢。”
将宋熠赞了又赞,简直要赞出一朵花。
宋熠连说谦词,谢夫人又细问他来京行程。
比如:千里上京,路好不好走?京城更比江南寒冷,住处可还方便?来京后是读书多还是访友多?等等。
细细说了一通,拖长了时间,然后又问江慧嘉:“宋娘子竟会医术,当真是少见。我以为如你这般的年轻女郎,喜好的不过是绣花分茶,或是琴棋书画。宋娘子如此年纪轻轻便医术不凡,想必是自小学医的罢?”
江慧嘉自出来行医,不知遭遇过多少质疑,可是像谢夫人这样的人物,还真是首次遇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谢夫人的问题太不好回答了,江慧嘉便道:“家师乃是山野异人,不许我在外头提他老人家的。”
“世上奇人异士多有异于常人之处,倒也不怪。”谢夫人就笑了笑,又道,“宋娘子便在室内也戴着面纱不摘取,可也是师门规矩?”
她不动声色,却步步紧逼。
简直是细雨中暗见风刀,一个又一个叫人难以回答的问题逐次递来。
江慧嘉要怎么回答?
“没有这样的规矩。”江慧嘉也笑了笑,抬手便将面纱摘开。
一张犹似初莲的清丽面庞霎时显露人前,那妍美之极的面容上,额前花钿开出丹朱色,真是清艳之极。
嗯,反正谢夫人又没见过江宣,在她面前露一露脸也不妨碍什么。
江慧嘉又将面纱蒙上,略带赧然道:“前些日子我在家中调制了一味玉肌美颜膏,每日涂至脸上后,需蒙住面纱,些许风都见不得的,便是在室内也最好不要摘面纱。如此一两月,能使肌肤清透无暇,胜过上等脂玉。”
说着,似羞道:“小女爱美,叫夫人见笑了。”
谢夫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旁听的宋熠:“……”
当然,两人虽然都是无语,但无语的心情是截然不同的。
纵是觉得江慧嘉的美容方法十分离奇,纵然此时还忧心着谢昀,谢夫人也忍不住好奇道:“还有这样的美容奇法?”
江慧嘉道:“是我首创,因此也不敢肯定效果一定十分好。小女有意亲身测试一番,若是果真十分有效,日后再拿成品与夫人同享如何?”
谢夫人忙道:“宋娘子竟以身试药,实在令人感动。”
“我自学医起,首学医德与审慎。”江慧嘉道,“医者行医,良医自然救人,庸医却难免害人。治病开方,胸中未有六七成把握,我并不敢出手的。”
谢夫人一时却失望道:“六七成便出手么?”
“我家娘子可不知治好过多少疑难杂症呢!”终于,侍立一旁沉默许久的白果开口道,语气既有骄傲又有不忿,“前有钩虫病,后有肺痨,甚至还有心口中箭的伤患,我家娘子都能救活!六七成,那不过是我家娘子谦虚的说法!宝庆府谁人不知,我家娘子是神医!”
“白果!”江慧嘉忙轻斥,站起身道,“还请夫人引路,谢大人病情究竟如何,看过才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勤学山房,谢昀养病之所。
江慧嘉一行人到达时,成太医也早先一步过来了。
谢昀病状虽重,但他的心绞痛并不会时时刻刻都发作,平常行动倒还无碍。
勤学山房背靠假山而建,环境颇为清幽。
众人在前厅相见,寒暄过后,又分宾主坐下。成太医端坐一旁不语,江慧嘉坐到谢昀对面,在他手上覆了薄丝帕,为他把脉。
查脉象,但觉脉沉迟。又细观他神色疲乏,气息短促。
江慧嘉道:“谢大人近来睡眠尤其不好罢?是否多梦,并尤觉心烦?不可多劳,否则胸闷、隐痛?”
从谢夫人引江慧嘉进来,谢昀的神色就一直颇为微妙。
但他还算配合,这时道:“的确如此,心绞痛常有,气息不畅达。”
江慧嘉问得很准,但这也不算什么。他病了有这一段时间,病状如何,多的是人可以提前透露。
成太医则坐在一旁,有些出神。
他今早才来过谢府,这时又被临时请来,当然知道是为什么而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崔家女郎为谢祭酒请了个女大夫来看病,这事说不上有多荒唐,但总归透着点少年人的胡闹劲儿。谢家人不好拒绝,又不放心,因此请他来坐镇。
成太医今年已经五十有二,在太医院供职,深谙中庸之道。
他年轻时也曾有过指点医道江山的梦想,可真正等他走到一个巅峰,甚至步步上升,进入太医院后,他少年时的棱角反而早在不知不觉间就消磨于岁月中了。
都说伴君如伴虎,这一点,不论文臣武将,他们的体验都不会有太医深。
做皇家御医,那何止是凶险?
各种阴私且不说,单在治病一点上,治得好是本分,治不好是大罪。如此一来,哪个治病之前不先缩着脑袋思量自保?
索性谢昀并不是皇家人,成太医见他的病的确难治,于是更将中庸之道发挥到极致。
——反正这病难治,治不好那也不是我的错。
医者医病不医命,什么都能治好的,那不是太医,是神仙。
因此,他对于江慧嘉此时的出现非但不恼,反而颇有些暗暗松一口气的感觉。
江慧嘉问清楚了谢昀病中的各种细节,又结合之前的查探与判断,并悄悄再用透视异力透视了他胸腔一回,心中终下结断。
“谢大人此为胸痹。”江慧嘉道,“由劳倦内伤而起,又至肝肾渐衰,心肝失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实最主要的是,谢昀冠状动脉太过狭窄,即胸痹又兼心绞痛型冠心病!
或许达不到心肌梗死的程度,但如《灵枢》所描述:“真心痛,手足青至节,心痛甚,旦发夕死,夕发旦死。”这是很有可能的。
当然,这些说出来就没什么意义,除了卖弄,还会恐吓到病人,弊大于利,不如不说。
大约是她前头查症很像些样子,谢昀便道:“那依宋娘子所见,此症应当如何治疗?”
江慧嘉道:“若是治标,便当豁痰通络,宣弊通阳。”
话说到这里,谢昀还未如何,成太医那头却是暗暗一惊。
豁痰通络,宣弊通阳,他前头就是依照这个标准给谢昀开的方!
因此真实说起来,成太医先前的治疗并不是无效。
最开始那几日,谢昀病发后吃了他开的药,身体其实是有好转的。只是十来日后,他先前开的方子逐渐失效。
谢昀病发越疾,每日都要心绞痛许多次,成太医不得已加重药用量,都不过是勉强拖延。
他强忍着插嘴提问的冲动,好在又听得江慧嘉继续说:“若是治本,那却要看谢大人的胸痹是哪一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成太医再也忍不住道:“《金匮要略》有言,痹者,闭也。患者胸中阳气不足,阴寒内盛,胸阳闭阻不通,此为胸痹。”
并引经据典:“《素问·举痛论》中歧伯又云:经行不止,环周不休,寒气入经而稽迟,泣而不行,客于脉外则血少,客于脉中则气不通,故卒然而痛……”
洋洋洒洒,一说不休。指问江慧嘉:“豁痰通络,宣弊通阳又何错之有?心脉痹阻不畅,不通则痛,此为病机!这位娘子却说宣弊通阳仅为治标!简直是成某生平仅见之高论!”
最后这一句说是“高论”,其实讽刺意味已经很足。
成太医在这里一直表现得很低调,他原来准备一直低调下去,可江慧嘉提到的东西,却简直是要从根本理论上推翻他固有的认知,涉及于此,成太医再不能忍。
厅中气氛霎时而变,各人目光投来,有质疑有担忧有鼓励。
担忧的是白果与刘思源,既有担忧又有鼓励的是宋熠。
江慧嘉面不改色,不急不缓道:“有病机又有病因,有病因还有病变。事物既非一成不变,又何况复杂之病症?胸痹病因多种,如寒邪内侵、饮食失调、情志失节、劳倦内伤、身疲体虚等等。”
她也洋洋洒洒:“病机又分虚实,实为寒凝、血瘀、气滞、痰浊,痹阻胸阳,阻滞心脉;虚为气虚、阴伤、阳衰,肺、脾、肝、肾亏虚,心脉失养……”
继续道:“而病位虽在心,人体五脏,阴阳五行,又相辅相成。”
又说:“心脉阻滞,又常与肝、脾、肾三脏功能失调相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谢大人病症初始为气滞血瘀而起,因此须得宣弊通络。然则谢大人又疲劳过度,脑力过伤。”江慧嘉语气不重,然而此时一字一句,响在成太医耳边,却仿佛重若千钧。
“由此而至肝肾渐衰,心肝失调,因此我首要开方,将为谢大人调理心肝!”
治心却治肝!
成太医有千言万语,此时竟尽数反驳不得。
因他熟通医理,此时竟已觉得江慧嘉所说皆十分有理。
他强自道:“全是你一家之言,可有医书为证?”
江慧嘉道:“《灵枢》、《素问》、《金匮要略》亦为我所奉之经典,万千医理皆脱胎于此!先贤著书,微言大义,旨在高屋建瓴,未必面面俱到。后人读书有所理解与延伸,承前启后,难道不正是经典之所望?”
成太医一声长叹:“大言不惭!原来所谓依据,皆是你臆想!”
“是否臆想,当由事实辩论。”江慧嘉道,“成太医,尽信书不如无书。”
满堂鸦雀无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尽信书不如无书!
此时此刻,此言一出,何其震撼!
江慧嘉口舌辩论,层层递进,竟驳得成太医节节败退。
尽信书,则不如无书!此为亚圣孟子经典言论。江慧嘉此时以圣人之言作为结语,以至于成太医都辩无可辩。
成太医猛然拂袖起身,哈哈一笑,目中已见冷意。
“好!”他凝目吐声,“女大夫既有如此雄辩,不如开方一试。想必尊驾有继往开来之心,治疗谢大人病症也当是手到擒来了!”
他先称“女大夫”,后又称“尊驾”,言语中的讽刺意味越发浓重。
但就算是他,也不自觉便承认,江慧嘉至少是拥有为谢昀开方治疗的资格了。
否则又何来“女大夫”之说?
江慧嘉伸手,白果在旁边另一张空桌上铺开纸笔,江慧嘉提笔写单方,一边念诵道:“酸枣仁三钱,茯神一钱八分,川芎九分,知母九分,炙甘草六分,天麻一钱八分,桑寄生一钱八分,菊花三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念诵时她已将单方写下。
并说道:“敢问成太医,小女这一副酸枣仁汤变方如何?”
成太医面色急变,酸枣仁汤也是《金匮要略》中的名方,主治血痹虚劳病。
但血痹虚劳病与胸痹可是两回事!
江慧嘉这里以《金匮要略》中酸枣仁汤原方为基础,又经添改药物与剂量,组成了新的酸枣仁汤。
用在这里,是要调理心肝。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旁人听江慧嘉念单方,也只是听一听而已。
而成太医听单方,却听出了江慧嘉妙到毫巅的用药之法!
她以调理心肝治胸痹,又以养血安神、清热除烦之方来调理心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每一处做法都出人意表,打破常规。
更兼其结合病例,旧方新用。其中精微之处,成太医惊过之后,暗中品味,竟只觉得细处见真知,似春逢惊雷,秋绽霜寒,恍恍惚惚,妙味无穷。
一时间,本想着是要反驳这狂人,甚至做一回理念之争。可不知不觉,他自己却先痴了。
江慧嘉已将写好的单方递给白果,并问谢昀:“此方可以先吃五剂,五剂后再重新添改单方。不知谢大人府上可有药房?”
其实早先因为知道谢昀得的是什么病,江慧嘉就已经在出发前将可能会用到的各种药物都收拾进了药箱。
这个时候问谢昀药房,明着是问药房,实际上却是在问谢昀愿不愿用她开的方子。
谢昀忙看向成太医。
虽然江慧嘉先前说得头头是道,但她开的药到底能不能吃,这也不是她能雄辩就可以作准的。
请成太医来,就是为了在这样的时候辨明药方。
岂料成太医这时却怔怔出神,先前冷嘲江慧嘉时,他还有几分精神劲,可这时候江慧嘉开出了方子,他却反而呆怔在那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谢昀狐疑道:“成太医?这药方……”
成太医猛似惊醒,忽而转头,大步走向白果,并几乎是用扑的般抢过她手中单方。
白果惊一跳,冷不防被他抢了单方去。
成太医举着单方,口中喃喃:“茯苓而变茯神,加桑寄生、天麻、菊花……为何如此?”
竟有痴相。
谢昀惊道:“成大人!”
成太医将手一扬,手中单方被他掷开。
纸张轻飘飘的,几乎不受力。
白果连忙趁着单方未落地,伸手来抓。
“了不起!”成太医终于收整回神情,又是大笑一声。紧接着,他就向着谢昀一拱手,片刻转身,竟就这样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走得太快太突然,谢昀问话都还没结果呢。
可陈太医却根本不答,只是转身离开。脚下又急又快,片刻就离了众人视线,消失了踪迹。
成太医当然不会回答,昧着良心说不好,这个他做不出来。而当着众人面称赞肯定江慧嘉单方,这对他而言,更是无法做到的事情。
索性一走了之,免于苦恼。
“老爷!”忽然,谢夫人惊呼一声。
原来就在成太医的身影消失于众人视线时那片刻间,谢昀心绞痛竟又犯了!
他一手捂住心口,呼气骤然紧急起来。
“嗬……”急促的喘息从他喉间发出,他面色觥白,另一手紧抓椅手,口中“啊”地一声痛呼。
他这心绞痛,一日之内要发数次,时间既不稳定,发作也不规律。常常没有征兆,一时便狠痛起来。
谢夫人愁苦不已,急忙上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因谢昀发病也不是头回了,她这时虽心惊忧急,却也并不慌乱。只忙来扶谢昀道:“老爷,且先去内室休息吧!”
谢昀说不出话来,就要被她扶起。
江慧嘉已几步走近,一边伸手。白果会意,忙从药箱里取出事先消好毒的针包。
“待我为谢大人针灸如何?”江慧嘉打开针包,手如拈花般取出一根毫针。
谢夫人略一犹豫,随即咬牙让开身位。
江慧嘉道:“思源,助我。”
旁观得十分激动的刘思源连忙上前。
“捉手,露少商穴。”江慧嘉吩咐。
刘思源是医学世家出身,很有基础,这时就十分准确地捉起谢昀一只手,将他手腕一翻,露出拇指在外侧。
少商穴就在人拇指末节靠指甲一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迅疾一针扎下,片刻点刺出血。
“少冲。”江慧嘉又道。
手掌再翻,手背露出。
少冲穴在人小拇指指甲内侧位置。
江慧嘉银针拔出,又快速在谢昀手少商穴处点刺出血。
谢昀呼吸稍缓。
江慧嘉道:“阴郄穴。”
阴郄穴在人手腕靠手掌内侧。
刘思源翻开谢昀手掌,稍稍捋起他的袖子。
江慧嘉另取毫针,直刺阴郄穴。入针不深不浅,约十分之三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郄门穴。”江慧嘉声音平静,继续指点。
郄门穴在人手前臂,手腕横纹往上五寸的位置。
刘思源又将谢昀衣袖往上翻了翻,露出郄门穴所在。
江慧嘉出手如电,又下一针。
这次仍然是直刺,却刺**位足有十分之八寸。
两根银针***江慧嘉捻针转穴。
她动手极具韵律,所取穴位虽然只有寥寥两个,可不消数十呼吸,谢昀痛楚已是大减。又过片刻,他只觉触针之手一片酥麻,恍惚似有暖流在经络间拱动。
他又“啊”的一声。
江慧嘉微笑道:“谢大人,可还痛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谢昀一只手上衣袖捋起,手前臂处扎着两根银针。另一只手原本是捂在心口的,这时他放开了手,先前因疼痛而佝起的腰身不觉间又舒展挺直。
不痛了!
片刻就不痛了!
这一瞬间,谢昀脸上神情简直都要不知道该怎么摆了。是惊多?还是喜多?
“鹤轩!”他看向宋熠,终于在脸上摆出笑容,“你这是娶了位神医娘子啊!”
宋熠拱手道:“正是小生之幸!”
转看向江慧嘉,眼中带笑,目光深柔。
呃,这个无时无刻不秀恩爱的家伙!
江慧嘉强忍着面热,索性脸上还戴了面纱,便道:“方才行针,主治胸痹之心血瘀阻,郄门与阴郄二穴主治缓急止痛,多用于心痛急救。若是要长期治疗,行针时还需再经心俞、膈俞、巨阙、膻中等穴。这却有些不便……”
阴郄和郄门**就在手前臂上,要扎针也方便。可是心俞等其余诸穴,却在人体胸背之间。如果要行针,即便不要谢昀脱衣,也须得将衣服拉开一部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毕竟男女有别,虽然江慧嘉根本不在意这个,但还要考虑到宋熠的脸面。
谢夫人有些着急,忙道:“那这又该如何是好?”
虽然她不懂穴位,也不知道江慧嘉说的其余穴道在什么地方,但除非扎针光扎手脚,不然身上总有些部位要露出来。
基本的道理,谢夫人还是懂的。
江慧嘉目光转到刘思源身上,本想叫刘思源来行针,借此机会也能教一教他针灸之道。但转瞬又自己将这念头否了。
针灸不好学这是一方面,不可能她这里一教,转身刘思源就能独立行针。
另一方面则是刘思源本身也还不算完全通过考验,因此这念头还需缓缓。
“针灸只是辅助疗法,谢大人的病症要完全治疗,还需用药。”江慧嘉便道,“方子已经开好,也不必再改。谢夫人,不知府上可有药房?到哪里抓药?”
谢夫人几乎是提着一口气,这时缓缓放下,忙喜道:“有药房,有药房的!常用药大多都有,便有些不齐全,也多的是人跑腿。立时能到对街齐仁药铺买来。”
这厢白果跟人去抓药,那厢成太医离了谢府,门前街上早有马车等在那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神色紧绷,目光微沉。
候在车边的小厮双喜直起腰身,堆着笑迎上来:“老爷,小的方才去过齐仁堂,百年的参那边果然又来了两根,可以出售呢!”
成太医最近都在找好参,听到这消息本该十分高兴的,可这时他却偏笑不出来。只淡淡道:“好,记你一功。”
双喜服侍他登车,小心问道:“老爷,可是谢大人病症难治,仍无进展?”
成太医上了车,没有做声。
外头车夫一扬马鞭,“驾”地一声,马车缓缓开动了。
车厢内的成太医半晌忽地低叹:“莫非世上真有天才?学一年顶旁人十年?”
这一声,似在问人,又似在自问。
双喜一惊,一时竟不敢作答,也等了半晌,才又小声道:“学一年顶旁人两年三年的大约是有,可要说是顶十年,那是传奇故事罢?”
成太医“唔”了一声,不置可否,心里却仍然在想着江慧嘉开的单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哪里像是十几岁年轻人写的方子?
简直就是行医几十年的老辣国手在开方!
医道看病开方的事情,本来最重经验。他行医数十载,尚且战战兢兢,抱守经典不敢妄动,那女子年不到二十,怎么就敢说“尽信书不如无书”!
莫非他数十年积累,竟当真比不过年轻人张扬狂想?
成太医默坐车内,浑然不曾注意外头车夫正侧耳细听。
车夫忽而目光闪烁,将头一低。
马车行到一处弯折,就是猛烈一颠,然后一顿急停。
车内的成太医被一阵猛颠,好险没摔倒在车厢里。
双喜惊道:“这是怎么赶车的!老爷!”
马车外响起车夫惶恐的声音:“方才前头有人闯过,小的怕撞到人才赶紧停车。颠到了老爷都是小的错!小的该死!小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成太医一掀车帘:“是谁从前头闯过?可有伤到人?”
是夜,江慧嘉与宋熠洗漱毕,清点起下午谢家送来的“节礼”,旁的且不说,单那一支五十年的老参就不知价值几何。
江慧嘉特意拿了这支参,欣赏了片刻,倒是无奈笑:“这样好的东西,不收我心疼,收了我心虚。”
宋熠笑道:“娘子忒实诚了,这东西你若不收,只怕谢大人那边更不痛快呢。”
江慧嘉道:“那日他当街发病,我当时也是在的。那时我不出手,今日倒显露了医术。谢祭酒如今要仰仗我治病,倒不会说什么。就怕过后他心里带刺,改日我还要直言与他解释一番。”
“娘子既有意解释,倒不妨直接道个歉。”宋熠道,“便明说碍于身份,不便上前便是,多少理由不如九分真话。”
所以宋熠就是个大腹黑!
江慧嘉一下子笑了,忽扑过去环抱住他,拿眼瞪他道:“好哇!宋鹤轩你这样有心得,是不是也常与我说九真一假之言?你还糊弄过我哪些?快快与我从实招来!”
宋熠反抱住她,大笑:“娘子不妨根据蛛丝马迹,好生细究一番,看为夫到底哪里骗了娘子……”
又过两日,大年三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昌平三十二年的最后一日便循着雪象,踏着不疾不徐的步子,终在世间敲响钟声。
江慧嘉自穿越来到这个世界,至此已将近两年!
年根下的京城格外热闹,但这是昌平三十二年的最后一日,时人的习惯,通常是不出门的,只在家中度年夜,静待来年春节。
宫中例行要举行年宴,三品以上皆入宫中,共看这火树银花处,宫城深处的苍凉与繁华。
觥筹交错,夜灯煌煌。
皇帝高坐首席,面色在这满殿辉煌灯火中似明似暗。仿佛孤冷在世人无可触及处,解不开内中黑与白,模糊与清晰。
景安王纵酒拍案,胡闹得一塌糊涂。
忽然他醉步踉跄,举了酒壶翩动步伐,一下倒在太子的桌案上,就将酒壶往他嘴边凑:“太子侄儿!年夜时你都冷面冷颜,莫非当真是要成佛么?”
太子目若冰雪,混不着物。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一夜的宫宴直到亥时中才散,众大臣与外命妇出宫。
内宫那边却又摆了皇室家宴,景安王兴冲冲地说要献礼给皇帝,就着人在家宴上抬出一座高笼,那高笼上的盖布被掀开,露出里头一只吊睛大白虎!
令人吃惊的是,寻常白虎虽披白毛,白毛之上却总有黑色条状花纹。
而景安王献上来的这只白虎却有不同,它竟是纯白色的!
通体上下无一杂色,仪态高贵,威风凛凛,纵在笼中,都有王者之态。
白虎可是瑞兽,这样纯白的白虎更显不凡。
皇帝当时便大喜,就连一向不为外物所动的太子都不由得受其吸引,走到近前,多看了这白虎几眼。
景安王笑嘻嘻道:“这白虎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南诏边境找到的。他们南诏人还想将这白虎供奉回去做护国神兽呢!我偏不让他们得逞!皇兄,小弟这事做得好吧?你可要奖赏我呀!”
这简直是个混不吝!
皇帝好气又好笑,正要斥他,那边太子已走到了虎笼前。
笼中白虎竟不知为何忽地狂躁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瞬息之间,白虎人立而起,纵身前跃,虎尾绞来。
装白虎的笼子原是百炼精铁打造,不知道有多牢固。可这时候白虎一扑,铁笼前头栅栏竟在片刻间就被它扑断了!
猛虎出柙,片刻间卷腥风,起狂啸。
“啊!”宫人纷纷惊呼。
虎笼旁的侍卫站得虽近,可这时候却无一人能追上猛虎的速度。
白虎突击,虎口张来,目标直对太子!
那一刻不知有多少人心胆俱裂。
眼看身形清瘦的太子就要命丧白虎之口,电光火石间,太子忽一抬手,纵起一拳,便直击在白虎前额之上!
这一拳之伟力简直莫可形容,这样偌大的猛虎,竟被太子打得虎头偏转,整个虎躯倒翻而起。
“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虎狂啸,前爪落地,虎尾剪击,瞬间又腾身袭来。
巨大的力量随着它的扑击与巨吼,竟然震得整个地面都似是在颤抖般。
围观众人简直惊骇欲死。
太子不退反进,这时着地一滚,一边躲过了白虎这一扑,一边揪住了虎尾,竟借着虎尾甩动的力量,一翻身就坐到了白虎背上!
“吼——!”
白虎疯狂大啸,虎尾猛烈抽动,虎躯却是着地一趟,就翻滚起来。
这白虎十分聪明,竟然能要想到借助翻滚的动作来将太子甩下背去。
“皇儿!”高座上的皇帝这时才恍惚反应过来,立愤怒大喊,“你等废物!还愣神作甚?还不快去救太子!”
太子从猛虎背上脱身,又翻到猛虎腹部,极刁钻一脚,就踹到了白虎柔软的肚腹中央。
“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虎吃痛,翻身起来,凶性更起。
这时旁边侍卫才终于赶过来,纷纷举起手中兵器,或刀或矛。
冲在最前面的侍卫大喊:“太子!属下来救你!”
一刀劈出,电光火石间,没有劈中白虎,却竟然劈到了太子身上!
太子遇刺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他没有伤在失控的白虎爪牙下,却伤在了一名叛变的侍卫手下!
这一夜的风波并没有大传,可这样大的消息,也根本就捂不住。
未过午夜,遍京城能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接到消息的人们简直在这短短时间里聚集了生平所未有之震骇惊愕。
说好的太子体弱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都能力敌猛虎了!就这样还说太子病弱?
太子之强,简直能羞愧死朝中许多以武力著称的武将!
可太子虽不体弱,这时一个更大的问题却又横亘了上来。
太子遇刺,因伤重而立时倒地。
刺杀太子的刺客早在击中太子的那一瞬间就抽身后退,然后被扑上来的白虎一爪子掏开心脏,当场毙命!
他刺杀了太子,又反被猛兽击杀在当场。
这宿命般的讽刺且不提。
现场一片兵荒马乱,对抗白虎的对抗白虎,救太子的救太子。
皇帝出离愤怒,而闯了大祸的景安王当时就骇得痛哭流涕,扑倒在皇帝面前惶恐请罪。
后来的具体消息就没太传出了,比较明确的是,景安王被皇帝狠斥了一番,并责令其闭门思过。至于期限……哦,皇帝没说期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死伤了十数名侍卫后,那白虎也终于被制住。
皇帝却命人将白虎关进了御花园的兽房,至于后续要如何处置,那却是秘密了。
而并不当真体弱,实则勇武非常的太子殿下偏在显露出他勇武的第一天就又受了重伤。至于太子究竟伤势如何,那又是更大的一个秘密。
满京城都战战兢兢,这个牵动国体的悬念令昌平三十二年的末尾,整个都蒙上了一层血色迷雾,也使得昌平三十三年的春节整个都在低迷中度过。
太子伤势未明,被锁住了消息的市井百姓不知此事倒还好,反而是那些有一定地位的人家,这个春节过得却很是没滋味。
正月初三,江慧嘉与宋熠去谢府拜年。
就见到谢府门口不知多少前来拜年的士子被拒了回去,整个谢府内外都显得低调异常,不说全无年味,但至少也是冷清得不合常理。
当然,旁人被拒,江慧嘉和宋熠却是不可能被拒的。
尤其是江慧嘉,她来谢府可不当真只是为拜年。距那日为谢昀开方已有五日,江慧嘉初三前来,可不正好是要为谢昀复诊么?
谢昀在勤学山房的正厅见了江慧嘉与宋熠,述说了病情变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睡眠比从前舒适,头痛也减轻了,心绞痛还是有,但不如之前发作频繁。”
这就是明显的在好转!
谢昀说到这些的时候,看向江慧嘉的表情仍显得有些惊奇。
江慧嘉再为谢昀把脉,只见他脉弦微,右盛于左,舌相倒是仍如之前。
当下道:“谢大人病症好转明显,原来那单方大方向是对的。但病情既有了变化,到今日,这方子却是该变一变了。”
说着沉吟片刻,又重开一方。
旁的变动倒不大,重点是又加了淡苁蓉与枸杞子两位药。
方子重开好,江慧嘉仍旧交给白果,白果那边去抓药。
这时候,谢昀整了整神色,道:“宋娘子治疗內症如今瞧来是极拿手的,却不知……治疗外伤如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谢府中,谢昀似认真又似不经意地提问。
江慧嘉便也没太在意,虽然原本的意思是不想横生枝节,宁可不显露医术也要安安分分等到宋熠考试完。但如今既然都出手了,那治一个病人是治,治两个三个病人也是治。
“內症外科我皆有些小心得。”江慧嘉道,“不敢说无有不能治之病,但寻常难题倒也不在话下。”
这是一番看似谦逊,其实已经算得上是自负的话。
江慧嘉从不妄自菲薄,这样的问题,不被提起时她可以低调,但既有人问上了门,她也绝不会为了低调就将自己贬低。
这时候的她自然料想不到,谢昀接下来要说的话该是何等令人震骇。
谢昀顿了片刻,似有犹豫,随即声音微低:“宋娘子,老夫要说的这位病人,在三日前受了刀伤。当时便有垂危之兆,如今倒也有许多大夫看过了,然而起色并不大。宋娘子……这样的病人你可能治?”
江慧嘉道:“刀伤?伤在何处?伤口做了怎样的处理?如今三日过去了,是仅仅未有起色,还是多有恶化?”
本来只是寻常的医生问话,可她这些话,谢昀却一句都答不出来。
谢夫人也在一旁作陪,这时却主动站起身,走到那边的厅门旁,竟是做出了要为他们谈话望风的架势!
只见门外银装素裹,雪意铺遍大地。
天气还算是好的,雪下了好一段时日,如今也停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气温并未回暖,因此先前的积雪也未化掉。
雪景之冷与气候之冷相结合在一起,叫人只觉满目清辉。
今日赶车送江慧嘉与宋熠出来的人是霍崇,他并没有进谢府,而是将车就停在谢府大门一边,自己倚在车旁,将酒囊袖在袖中饮酒。
冬季的寒风朔朔吹过,谢府门房那边探出一个脑袋,有人喊道:“霍小哥,进来里头烤火吃酒罢!岂不好过你在那外头吹风?”
霍崇就扬了扬自己的酒囊,笑道:“多谢!我这里也有酒,就着风吃更痛快!”
说着一翻身坐到车架上,又一翻身靠到了车厢的另一边。
他的身形就被车厢挡住了,门房那边的人就又缩回屋里去,他们闲谈起来。
“这宋解元娶了个能在外头行医看病的怪娘子,就连家里的车夫都与常人不同,怪模怪气,不爱烤火,倒爱吹风,嘁!”
“要不怎么人家是解元,你还是门房呢?哈哈……”
没有人注意到,就在霍崇翻到车厢另一边时,斜刺里忽然扑来一只大麻袋,噗地就往霍崇头上套。
霍崇猛然醒觉,顿时将身侧仰,同时抬脚后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他的反应虽快,对方却更有妙招。就在他一张口,待要惊喝出声时,忽地一股浓郁酒气袭来,也不知是谁,竟对着他兜头泼酒。
霍崇冷不防吃进了这泼来的酒液,顿时脑中竟是一晕。
也不知是酒劲太烈还是旁的什么,他反应慢了半截。
又一根木棍从后头袭来,敲在他脑袋上。麻袋紧接着套过来,霍崇就觉眼前一黑,终被人捉住了。
雪意中,汴京屋宇层层无尽,极目只见一片白顶。
砰地一声,霍崇昏头昏脑地被人甩在地上。
先有人麻利地将他反手捆绑住,后有人摘了套住他头的麻袋。
一个声音道:“主子,便是这人!经宝庆府那边证实,宋解元娘子当真是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当初这人心口中箭,已经没了气息,都被那宋娘子救过来了!”
霍崇被蒙着眼睛,四肢一片昏沉无力,心里只是大骇。
半晌,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说:“解了他衣裳看看。”
一双手伸过来,粗鲁地扯开霍崇衣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因为冬天穿得厚,霍崇的衣服被撕扯时还很是不便,他胸前袄子甚至被直接扯破!
他嗅到了对方身上淡极了,似乎已经与体味粘成一团的血腥味。
霍崇心中顿时凛然。
他的肌肤暴露在了冷空气里,一年以前的伤口被一只冰凉的手指轻轻按住。
“主子!便是此处!”那声音又倒吸气,“一年前的新伤而已!这疤痕竟这样淡了!”
另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则带了些惊奇,“啧”了一声。
冰凉的手指猛地就在伤口处用力按下去。
霍崇顿时心悸地闷哼。
江慧嘉与宋熠在谢府逗留了不短一段时间,谢夫人与谢昀都留他们吃饭,两人婉拒了。
临到出门,江慧嘉仍旧觉得心惊肉跳。
盖因谢昀先前提起的话题太惊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熠牵住江慧嘉的手,无声地,似在给予她力量。
白果先前去抓药了,反而不知道谢昀那时候对江慧嘉与宋熠说了什么。
又片刻,江慧嘉整顿好心情,轻吸一口沁凉的空气,便笑道:“大风险也是大机遇,三郎你说是不是?”
宋熠点头道:“……是!”
握紧了江慧嘉的手。
白果浑不知内情,背着药箱反而最是轻快。
他们的马车停在谢府门侧边,一行三人走过去,却不见霍崇。
白果先将药箱放到车厢里,一边四处看,奇道:“霍大哥人不见哩,真是奇怪,他去了哪里?门房都说他等在车厢边的。”
宋熠微微皱眉,也觉得有些怪异。
一路北上,众人早都很熟悉了。霍崇向来寡言,不似章镖师健谈。但他为人却极是细致负责,照理说,是不大可能不吭不响就将马车丢在一边,自己消失了的。
便有事,他也该去门房那边留句话才正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霍大哥!”白果四面探望着看,“霍大哥!你在哪里?”
江慧嘉站在马车边,也奇怪地移目看去。
忽然,她微微加重了呼吸,惊起来:“有些不对!咦……这是什么气味?”
“这是……”她惊声低呼,“麻沸散的味道!”
可是麻沸散不是已经失传了吗?
传说中失传的麻沸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慧嘉下意识想挣开宋熠的手再凑过去一点细嗅。
宋熠却握着她的手不放,忽然惊道:“娘子!”
斜刺里锐风侵袭,竟不知从何处飞射来一支冷箭!
白果一回头,骇叫起来:“箭!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箭来得太快太突兀,这一刻是谁也没能料想到的。
江慧嘉生长在和平年代,哪曾有过面对这种东西的经验?便是穿越后,她惯来谨慎归谨慎,可那也更多是在行为处事方面。
便是再给她三个脑袋,她大约也想不到,在自己有可能会经历的凶险里,竟然还包括这一种!
这剧本不对!编剧你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一切说来话长,实则事短。
霎那间,宋熠扯过江慧嘉,抱着她翻身就往车厢另一边躲。
险之又险躲过了这一箭!
噗!
锋锐的羽箭没有射中江慧嘉,反而射入了马颈侧边!
“律——!”
枣红马人立而起,发出痛苦的长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果惊叫:“娘子!”
拉车的枣红马中了箭,痛得乱跳起来,根本不等人指挥,嘶鸣间四蹄一挥,便拖着马车疯狂向前奔跑。
宋熠带着江慧嘉,本是躲到了车厢侧边,岂料这马又发狂,车厢被拉得东颠西倒。宋熠一脚就踢在车厢上,借助反冲力,带着江慧嘉快速往谢府那边奔去。
刷!
又是一箭袭来!
宋熠猛一用力,又带着江慧嘉着地一扑,翻身躲过这箭。
他从前常在山林中打猎的,虽然没有正经学过什么高强功夫,可动作反应都十分灵敏。江慧嘉也很配合他,这时只跟着他的节奏翻滚闪躲,两人躲过了一箭又一箭。
眼看着是离谢府那边的门近了!
门房已听到动静,打开了侧门,并有数名家丁护卫奔跑出来,见到二人险状,谢府这边的护卫又怒又惊。
忽然,白果又骇然呼叫:“娘子!那边又有箭!”
原先的箭都是谢府对墙东边射来,这时的箭却从西边射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西边射来的这一支箭又与东边的截然不同。
如果将箭术划分等级,那么东边的箭手或许只是初等精良级,能射准,箭支有威胁力。然而西边那一支箭,却俨然是大师手笔。
刹那间,那箭划破长空,似劈开这冬景黑白两端。
如闪电如怒龙,厉声呼啸,破空而来。
如此气势,未射中,已使人生起沛然难匹之感!
谁能阻挡?谁还能再闪躲?
因先前的箭都是从东边射来,宋熠为保护江慧嘉,本是将江慧嘉护在西边的。
这时西来一箭,真正惊险至极。
电光火石间,谁还能思考?
宋熠想也未想,瞬间转身,一把将江慧嘉推开!
江慧嘉被推开几步,跌倒在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熠的身躯则挡在了箭来的路上。
箭射来,似闪电惊鸿。
“啊——!”
白果惊恐地大喊:“郎君!”
江慧嘉更是心胆俱裂,只觉浑身血液都随着宋熠这一推,整个冰凉掉了。整个人,从头到脚,外头血液都已被冰冻住,里头心脏却火烧火燎的,似被龟裂成了无数片。
“宋熠……”她张口,似要痛呼,却根本发不出声音。
想要立时起身去查看宋熠的状况,可一时手脚竟然无力。
江慧嘉停顿了一个呼吸,终于奋起全身力气,跌跌撞撞起来。
下一刻,箭没有再射来,却从天而降一张大网。
这网子兜头就将江慧嘉整个网住,后头一根长绳一收,她便似网中的鱼儿般,被人收了网,连网带人一并扛起。
一道身影,抗了江慧嘉在肩头,翻过谢府对面那高高墙体,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有一切,详述起来似乎无比漫长,实则却不过是发生在瞬息之间。
谢府的人终于奔到近前,震骇大喊:“宋解元!”
江慧嘉被人兜在网中,颈后一痛,却是还没来得及多多心焦宋熠,就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等知觉再渐渐回笼,意识却仍然有些模糊。
江慧嘉似乎陷在梦魇中,挣扎着无法完全清醒。
噩梦里的景象全是宋熠倒在血泊中的样子,他背上还插着箭,整个身体却似近还远,江慧嘉想要去碰触,却无论如何也碰触不到。
她奋起全身的力气想要从噩梦里挣脱出来,心里一个声音则在不停告诫自己:“快清醒!你要回去!要回去救宋熠!他只是背上中箭,你可以救他的!你一定可以!”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这一遍遍告诫中,江慧嘉忽然感觉到身下一震。
耳边朦朦胧胧响起一道陌生的男声,似乎是在怪笑:“老九,你这动作忒粗鲁,这可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你也不轻些,万一将人摔坏了,再到哪里去找这样的神医娘子去?”
又一个声音冷冷道:“假使当真是神医,摔死岂不正好?那狗太子,天下便再不要想有人能救他!”
好几道不同的声音在交替讨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又有人说:“这要真是神医,当然还是活着更有用。便将这神医娘子押着不放,狗太子三五日便死了……”
“啧啧!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啊!”
“真的连死人都能救活?”
“那至少还要等狗太子被埋土里,烂半截才能将这神医娘子放出来,否则万一又将那狗太子救活了,兄弟们这不是白忙活一场?”
江慧嘉的意识越来越清晰,纷乱的对话传入她耳中,渐渐统统变得清晰可辨。
她细数了,至少是四道不同的声音!
还全是男声!
如果这些都是健壮孔武的男子,她又要怎样才能逃出去?
这些人怕她救太子,但假如知道救太子会遭来这样的灾祸,引得宋熠受那样重的伤,就是拼着得罪谢祭酒,她当时也绝不该答应。
现在管太子去死!
她要回去救宋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心里的火越烧越旺,可她心里越愤怒,神智越清醒,意识反而越冷静。
“不能冲动……一定不能冲动……”
“我有办法的……我与常人不同……是的……”
江慧嘉眉心突突跳着,泥丸宫中潜伏的精神异力这时呼啸一团,终于冲出!
她眼睛紧闭,整个人仍然蜷缩在地上,可随着她精神异力的延伸,她却在这一瞬间,通过奇异的精神视角,看清了四周环境!
首先,这是室内。
似寻常大户人家的摆设,富丽却带着规制。
那边的房门却被推开,门口徐徐走进来一个人。
“看”到这个人,江慧嘉心中顿时狂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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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简陋的条件下,寒气微起,江慧嘉又一次开始了与生命的赛跑。
心脏锐器伤治疗原则之一:宜因陋就简,紧急进行剖胸手术,必要时甚至可以不必拘泥正规消毒!
紧急开胸,患者生存率可达百分之五十,否则为零!
依旧是神经根阻滞麻醉,可恨这时没有吸氧设备,也无法建立静脉通道。而患者又已休克,江慧嘉就只能用更快的动作,争取时间。
霍崇胸口的衣裳被解开,沾了酒的棉布快速而精准地从表面肌肤擦过。
江慧嘉持刀开胸。
锋利的手术刀没有丝毫犹豫地划破了霍崇心口层层肌理,江慧嘉的手稳定得仿佛此时做的,不过是日常间曾做过千百遍的普通动作。
她没有注意到,在这间看似普通的厢房顶上,此时却正趴伏着一个人。
那人的目光便直直对准了她手术间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嘶……”此时屋顶上的人心悸地倒抽凉气。
皮肉都被切开了,此时露出来的却是肋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盛放手术器械的托盘就在旁边,由于上次给霍崇做手术时还缺乏很多用具,后来江慧嘉就自己画了图纸,定做来了一个开胸器。
这一次有自己的药箱在旁边,江慧嘉便取用开胸器。
先打断霍崇第四肋骨,再用开胸器撑开胸腔。
霍崇心脏露出来了!
平榻旁,仔细观摩江慧嘉手术的干瘦老者与僵硬青年皆提起呼吸,两人紧盯住江慧嘉的动作,眼睛甚至连眨片刻都舍不得。
霍崇心脏露出,而在这颗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上,正正插着一柄尖端窄小的短刀!
正是这把刀,造成了霍崇的重伤,甚至是心脏停跳!
江慧嘉的手稳定地捏住了一边刀身,她声音清冷:“麻黄汤!”
可是麻黄汤还没有来!
她开胸的动作太快,拂柳的麻黄汤还没来得及煮好!
干瘦老者小心道:“此处为何用麻黄?麻黄的作用,莫非并不仅是发汗散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没有回答,又道:“取我药箱中,丹黄丸来。”
麻黄用在此处,当然是拟肾上腺素,提升患者血压。
但江慧嘉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还长篇大论地跟人解释这些东西。
没有麻黄,只好用她特制的丹黄丸了。丹黄丸在发挥肾上腺素作用这方面当然不及麻黄汤直接快速,但也可以升压稳压,更有养血补血之效。
因此这个时候首选还是麻黄汤,次选丹黄丸。
取药的是僵面青年。
江慧嘉目光瞥到,便不多说。
只捏住刀身的那只手终于微微用力。
噗——!
轻轻一声,插在心脏上的刀被拔掉了!
鲜血渗出,躺在平榻上的霍崇却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心脏都已经停跳,呼吸也早没有了,又怎么可能还会有反应?
此时此刻,不论是守在榻边的老者与青年,还是伏在屋顶上细观的藏身人,都不由得将心一提再提。
纵使传言中眼前女子的确救活过心跳已停之人,然而谁知传言究竟是真是假呢?
这不是旁的伤,而是心脏中刀,她真的能将这样的伤者都救活?
江慧嘉依旧保持了最大的冷静,她道:“镊子,纱布。”
干瘦老者忙递了东西过来。
江慧嘉快速清理血液,随即镊子纱布一丢,另取一把镊子,镊住一枚缝合针,穿针引线!
还是缺少熟练的助手,否则这些动作完全不必由她来做,她还可以更快!
霍崇的伤在右心室,深入约有1.5厘米,表面最宽处接近2厘米,里头呈扁平三角形,这是刀尖形状造成的。
缝合开始了!
先做平行缝合,并交叉牵拉,控制出血,同时间断缝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的动作太快了,快到简直十指之间简直像是形成了残影。
然而还不够,还要更快!
她曾经在急诊室做过心脏锐器伤急救,那时的最快纪录是在一分钟内完成心脏缝合破口,最后那个伤者被成功抢救了过来。
可那时候的病人却并没有在一开始就心跳停止,那时候助手多,设备也完善!
而从江慧嘉来到这个房间,到成功开胸取刀,这其中经历的时间,就已经一分钟不止了!
快!更快!
最后一针缝好,江慧嘉又将针线镊子通通一丢。
叮——!
金属的用具落入了瓷盘。
这一声仿佛是落到了人心上。
旁观者无不齐出冷汗,心悸气短,紧张难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缝合心脏到底用了多久?
没有计时器,谁也不知道。
他们只是恍惚觉得,似乎只是在呼吸的瞬间,又似乎有无限漫长。
雪景映照的清冷光线下,江慧嘉毫不迟疑地又伸了一只手,进入到霍崇胸腔,握住了他的心脏!
这颗心脏已经停跳,心脏上伤口明显。
血被缝合止住了,伤口也被缝合得很好。
江慧嘉手掌微动,手掌甚至伸进了心包内,然后开始了极富韵律的按压!
一下,又一下。
也不知是过了多少下,霍崇的心跳却仍旧没有回复。
呼吸间的时间都像是被拉得无限漫长了。
天气这样冷,江慧嘉也自认是保持了无比的冷静,可这个时候她前额处还是不由得渗出了密密的汗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动作没有停,反而又伸出了另一只手。
双手皆探进了霍崇胸腔,进行双手胸内心脏按摩!
“嘶!”
室内和屋顶上都响起了倒吸冷气的声音。
忽然,轻轻的脚步声响起。
随即一声惊叫:“啊——!”
是拂柳来了!
青年与老者皆心颤地怒目向门口的拂柳看去,拂柳掩住口,惊骇地在倒退脚步。
江慧嘉的手随着这一声惊叫,也几乎就要颤抖了。
但她不能抖,不能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世上最冷静的,一定是手术台上的医者!
因为但凡有分毫不冷静,为这惊慌买单的,就很可能会是患者的生命。
咚咚咚——
霍崇的心脏开始极轻微、极轻微地跳动了起来。
这颗心脏跳得这样轻缓,甚至就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再度停跳的样子。
但不论如何,它至少是真的又重新跳起来了!
那么轻的心跳声,却如同世间最能震撼人心的黄钟大吕,在这片刻,老者又转回头,看向江慧嘉的手。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听到那样轻的声音?
“当真活了?”他不可置信地问。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生与死的距离有多远?
是一颗心脏的跳动,还是一双妙手的起落?
或者是人心的黑白,世情的变幻?
对拂柳、对僵面青年,对干瘦老者,对大靖的千千万万人而言,那何止是神话传说?
那根本就是笑话,是妄言,是闹剧!
是本来就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然而此时此刻,这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竟似乎是发生了……
这一刻,他们看向江慧嘉的目光中,或是难以置信,或是尊崇狂热,或是欣羡敬仰等等,又在种种复杂情绪之外,他们又无可抑制地、微妙地、竟对江慧嘉生起了难以言述的恐惧!
起死回生,这真的是正常人能做到的事?
手捏人心,执掌生死,她竟还能面色平静!
江慧嘉生得极秀美,为了与从前的“江宣”做区分,她近来出门除了戴面纱,甚至还会在额前贴花钿,并稍稍化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本来就是九分以上的美人,妆后更是令人惊艳。
此刻她的面纱还被郑锦逸取走了,她身形单薄地站在这里,削肩细腰,楚楚动人。
然而但凡有人再看她此时的动作,便再没有谁会觉得她动人了。
旁观者只觉得可怕!
她生得越秀美,与她此时的动作形成的对比就越强烈。
霍崇心跳暂且回复了,然而这其实还是不够的。
干瘦老者又仔细探头来看,确定了自己方才没有弄错,榻上这人是真的死而复生了!
他心惊着,又猛地退步,口中颤抖地喃喃道:“怎么可能?”
门口的拂柳反而没有人关注。
江慧嘉道:“麻黄汤!”
霍崇心跳恢复,人似乎稍稍有了些许意识,当然要趁这个时候喂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拂柳拍了拍心口,忙端了麻黄汤过来。
因为熬制的时间太短,汤药颜色显得非常淡。
江慧嘉微微皱眉,擦拭了一下手,捏开霍崇口唇,叫拂柳喂药。
拂柳忙用手垫了垫霍崇后脑,另一手小心灌药。
江慧嘉手指点到霍崇喉间,一路往下,快速按压各处穴位,霍崇喉间竟发出了细微的“嗝”地一声!
汤药下去,江慧嘉又道:“丹黄丸,喂八颗。”
她做的药都是绿豆大小的小颗粒,并不是大蜜丸,这也是为了方便患者吞咽。
干瘦老者先就取了丹黄丸,这时忙主动来喂霍崇吃这丸药。
“麻黄汤再煮一副,加时,煮一刻钟。”
江慧嘉重新净手,又取了镊子和针线,继续缝合心包。
霍崇的心跳渐渐比先前有力些许了,江慧嘉飞针走线,双手简直似要舞起来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心包缝合,又一次清理胸腔内多余出血,填塞药物,缝合肋骨筋膜……
咚咚咚——
室内渐渐安静,只闻众人呼吸声,以及不知是谁的心跳声。
屋顶上,一人似脱力般从那顶上翻下。
轻轻闷响一声,他落了地。
落地后却又一个踉跄!
稍远处一座假山后头就几个起落纵出一人。
“咦,老九你腿软了?”来人低声嘲笑,“瞧得什么把你的腿都给瞧软啦?怎样?那女大夫可有将人救活?”
话语中带着一股对生命满不在意的轻忽。
若是平时,这老九必定要回嘲几句,以证明自己根本不可能腿软。
然而这时,他却似乎失了魂般,只在口中来回,颤声道:“真活了,她把人心口打开,新鲜的心脏,她那么一捏,那心脏就又跳起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庭院中,冬季的寒风簌簌吹过,不论老九,还是他对面那人,都一齐打了个哆嗦。
谢府,外院一间小厅中,宋熠端坐那里。
当时他用自己的肉躯挡住了那支箭,然而江慧嘉仍旧被掳走了!
他没有来得及再救她一次!
那一幕幕太过清晰,似乎成了魔咒般,到此时仍旧在他心中不停回荡。
他太痛了,并非身体上的痛,而是一种从骨髓里生起的,绵绵密密,直达灵魂的痛!
当时他倒在地上,也不知是因为失血还是因为痛,一时只头脑昏沉,难以起来。
白果连滚带爬地冲过来扶他,面上满是泪痕。
“郎君!呜呜……娘子被掳走了!”
“宋郎君!”谢府众家丁护卫也冲了过来。
宋熠撑着白果的手臂,强行站起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箭射在他胸口靠近右肩的位置,射穿了右边胸骨,包括肺叶。箭头从他后背露出来,鲜血便从他伤口处,不停地往下流。
这模样简直叫人瞧着都觉得骇怕。
谢府众人中有那管家模样的人忙道:“宋郎君,快些进屋歇息,小的马上……马上派人去叫大夫!”
宋熠捉住他的手,勉强出声:“去……平康坊,叫……刘思源!”
白果泪如雨下,只恨自己太笨,跟着娘子学了一段时间医术,这时却束手无策。
宋熠便就近进了谢府静等。
谢昀得了消息匆匆过来,长吁短叹地同他道歉,并吩咐家丁护卫速速散出去寻人。
他没有提要报官的事,宋熠也没有提。
那箭还插在他胸口,但他并不肯卧倒休息,反而还硬撑着坐在那里。
先有一个离谢府最近的齐仁堂的大夫过来给宋熠肩头敷了金疮药,当然,这用处并不大,顶多只是稍稍糊住了伤口,血还是止不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夫又开了个止血补血的方子,宋熠也很配合地喝了。
刘思源还没来,大夫又退了下去。
宋熠忽道:“谢大人,晚生至少可以相信,消息虽然是在贵府泄漏出去的,但我家娘子被掳,并不是谢大人指使。可是……如此?”
他的声音很轻,显然力气不足。
但他此时身受重伤却仍旧端坐,并表情平静的模样,竟使得谢昀莫名有些心颤。
谢昀苦笑道:“我何必多此一举,做此蠢事?我身上病症,还要仰仗宋娘子救命呢!”
“那谢大人以为,行此事的,会……是谁人?”宋熠面色惨白,额角还有冷汗。但他黑幽幽的凤眸转过来,目中却仿佛陡然含了无边凉气。
谢昀轻轻吸气,并面露苦色:“宋郎着实为难了老夫,实不相瞒,眼前一切扑朔迷离,老夫若能一眼看清,如今便不会仍旧只是国子监祭酒了。”
说着,他忽然一咬牙:“然宋娘子境况危急,老夫虽能力有限,却至少也要尽一全力!此事……若要救宋娘子,必得去求一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谢昀提议,要救江慧嘉,须得去求一个人!
宋熠眸光深深,缓缓道:“谢大人说的……是哪位?”
“太子妃!”
太子妃!
谢昀提的竟是太子妃!
这实在有些出人意料,然而经他说出,倒好像又在情理之中。
太子生死未卜,情况未明,要去求太子的话,当然不可能。
本来坊间就向来是有传闻的,都说太子病弱,东宫大多是由太子妃打理。
且不论坊间传闻是真是假,至少相比起势单力孤、羽翼未丰的宋熠,和清流一派的谢昀来,太子妃手下的势力必定不知庞大多少倍。
不,这之间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谢昀郑重道:“宋娘子医术如此了得,可由我夫人出面相求,老夫也必定亲笔寄书,一力担保。太子妃向来仁善,且此事本来就蹊跷,太子妃想来不会拒绝相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考虑得很周到,分析得也很有道理。
然而宋熠并不准备答应他。
找太子妃求救,这真的就够了吗?
宋熠心里还有一个更大胆,更疯狂的主意!
他之所以听谢昀说这样多,一来是想通过他的言语获取更多信息,二来却是因为他原本对这个主意还略带犹疑。
宋熠还在心中分析利弊,可谢昀的提议却反而又促使了他心中定下这狂念。
事已至此,要么不做,要么就做极致!
“谢大人……”宋熠箭伤处还痛得厉害,这使得他语速极慢。
然而他胸中一口热血却在此时越烧越沸,越烧越滚!
男儿生当于世,可以低头,却绝不可窝囊。
如果弱势是一种罪,我也必将在风浪中逆势而起,搏杀乾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连自己妻子都不能保护,还算什么大丈夫?
宋熠一字一顿道:“谢大人,当日那位秦老爷……他是……当今圣上罢?”
谢昀料想不到他的话题会突然转到这里,更料想不到他竟然这样大胆,敢直接这样问出口。
有那么一瞬间,谢昀甚至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宋熠。
宋熠却不等谢昀回答,又道:“恕晚生大言不惭一句,圣上必定是极欣赏晚生才华的。”
谢昀:“……”
这真的是大言不惭啊!
你怎么好意思这样说?你怎么敢这样说!
就算皇上那时候是对你表现出了那么一点点欣赏,但他欣赏的年轻才子可多了去了。
那是天下共主,是九五至尊!
他几时不曾欣赏过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真正因为他的欣赏,而最后在浮沉宦海中脱颖而出,成为人上人的,又有几个?
说不准他今天还很欣赏你,可转到明天他又忘了你呐!
那是皇帝陛下啊!
说日理万机不为过,说每日心念无数也绝不夸张。那样的人物,他一时的欣赏,又算的了什么?
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宋熠说话这样夸张,这样大胆,谢昀甚至能够隐约感觉到他接下来要妄言什么。然而在这样的时候,他竟然又极想听宋熠说下去,想看看他到底还能说出什么来。
能写出那样千古一绝回文诗的大才子,他当真仅仅是个妄人而已?
宋熠道:“晚生想请谢大人相助,递文帖进宫,面见圣上。”
谢昀静默了片刻,心中竟只想大笑三声!
果然狂妄!
然而他又没有笑出声,只是用奇异的目光看着宋熠。
宋熠道:“晚生并没有疯,相反极有把握,晚生只需写几个字,大人呈与圣上看。圣上看过之后,若不杀我,那必定便会召见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说没疯?
谢昀觉得,宋熠说这几句话,就已经像是疯了!
心中微微一叹,谢昀已要开口拒绝。
忽然,门外却传来通报声,原来是刘思源终于来了。
刘思源在平康坊,哪怕是坐最快的马车过来,也需要一些时间。
随刘思源一起过来的,还有松风和章镖师。
几人脚步匆匆地奔进来,因报信的人早说过宋熠的状况,刘思源便背了江慧嘉的备用药箱出来。
“郎君!”松风眼睛红了,几乎是皱团了脸奔进来,到了宋熠面前便是扑通一跪,“小的来迟了,小的有罪!竟未能替郎君挡了此伤!”
宋熠淡淡道:“你起来。”
又看向刘思源:“思源过来瞧瞧,我若要短时间内能自如行动,是该拔箭还是不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松风忙退到一边,刘思源上前来查看宋熠伤势。
这一看,顿时心惊肉跳。
那箭的位置,分明是贯通了右肺上部!
宋熠怎么还能坐在这里说话?
他却不知,江慧嘉曾经在为宋熠治疗腿伤时,用过一套神秘莫测的回天十三针。
这套回天十三针旨在开发人体潜能,当时宋熠的伤势之所以能在极短时间内痊愈,正是多亏了这套回天十三针!
在这之后,宋熠虽然不曾因此而获得什么奇异能力,但至少他的力气增长了,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体素质实则是要强于常人许多的。
所以这个时候他中了箭伤还能坐在这里强撑,一则是因为他意志力实在强大,此外也是因为他本身底子好。否则他就算是意志再强大,这时候也未必能撑得下来。
“先生!”刘思源惭愧道,“我……不敢拔箭!”
宋熠道:“无妨,你可是带了药来?为我折断箭杆,且敷药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思源带来了江慧嘉的备用药箱,药箱里有她特制的一些伤药。
品种倒不多,但其中有一样仙鹤散止血效果极好。
接下来便是折箭杆,又重敷伤药。
由于没有麻醉药,江慧嘉不在这里,也无法给宋熠做针灸麻醉,因此折箭杆时,宋熠很是受了一番痛楚。
那箭杆原是被特别浸泡过的一种铁竹所制,既柔韧又坚硬,刘思源伸了手来还折不断。
后来还是章镖师出手,取出腿上绑着的一柄短刀,刷刷两刀,削断了宋熠胸前露出的箭杆,和后背露出的箭头。
章镖师半辈子走镖,算得上刀口舔血过的,对这种外伤也很有一套。
谢昀只看到宋熠伤口血淋淋,一忽儿替他疼,一忽儿又佩服他对疼痛的忍耐。
“咦?”收了一截箭杆,连带一截箭头在手,章镖师忽然惊道,“此箭……倒似是西北的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谢昀呈上的,当然就是宋熠那半截箭杆。
他在宫门外等候了大半个时辰,其间忐忑、后悔,又重新鼓起决心等等情绪变化不必详提。
内侍来引路,谢昀目不斜视,垂手过宫门。
叩拜,行礼,皇帝叫起身。
谢昀随即上报:“陛下,臣有一事,不能不说。”
皇帝沉声道:“说。”
谢昀随即将自己病中经历道来,着重说明了自己病危时江慧嘉如何精微辨症,竟驳倒了成太医,后来行针开方,果然卓有成效,以此证明江慧嘉医术之高明。
又说到江慧嘉被掳经过,随即凝重声道:“陛下,行凶之人所用箭支竟是北人惯用之箭。尤其盛行于西夏、突厥军中。若此事确为蛮夷阴谋,则大靖不能不防啊!”
皇帝头痛不已,微微皱眉道:“谢卿今日特来见朕,只为此事?京中既有人行凶,为何不报官?此事当由京兆尹管辖才是!”
谢昀微垂下头,后退一步,又跪倒道:“陛下,宋鹤轩还有一物,托臣献与陛下。”
随即从袖中取出一本空白奏折,奏折中夹着的正是宋熠之前写的那张纸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德上前接过奏折,皇帝打开一看,顿时瞳孔微微一缩。
夹在奏折中的纸条上,仅仅只写了八个字:“君子佚明,可以补牢!”
皇帝的目光凝在这八个字上,半晌,忽地将奏折合上。
“谢卿是有心人……”轻轻叹声响起,皇帝将这空白奏折丢至一旁桌上,奇怪地有些飘忽,“谢卿可知这八字是何意?”
谢昀垂手道:“臣愚钝,并不知其意。”
皇帝盯视他,又问了一遍:“你当真不知?”
气氛……好像有哪里不对?
谢昀小心道:“臣当真不知。”
皇帝又盯视他片刻,随即竟笑了。
“谢卿是昌平十七年的状元,当年也是大才子啊。”皇帝语气微转,感叹了一句,倒似闲聊家常般,竟走到谢昀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如今许多年,谢卿只做国子监祭酒,倒是委屈了。依谢卿之才,如今也该再往上走一走啦!”
谢昀受宠若惊,又莫名惶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直到出了宫门,还觉得一脚重一脚轻,实在难以想透其中周折。
“君子佚明,可以补牢!”
这八个字里头到底有什么秘密?
当时荒唐,宋熠蛊惑他道,送他一场富贵。他权衡利弊,心中已想透,此番行事,即便无法得功,应当也不会有大过,这才横下一条心进了这一趟宫。
哪里能想到,竟似乎当真能得一场富贵?
事情蹊跷得谢昀简直要将脑袋都想炸了,也想不透其中关窍。
他当然想不透,因为宋熠那八个字里的秘密,若不是知情人,旁人要来想,本来就是不大可能想明白的。
什么叫做“君子佚明”?
君子不必说,那是指代皇帝的。
而佚明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佚,亡也。
明,阳也。
君子佚明,说的就是皇帝他有亡阳之症!
宋熠在通过这八个字告诉皇帝,他有亡阳证,而江慧嘉能治疗他的亡阳证!
这对一直为病症所苦,并暗中压下病情,秘而不发的皇帝而言,这样八个字的突然出现,又何止是石破天惊?
当然,宋熠也猜量过这样一种情况:那就是,皇帝或许本身并不知晓自己病症!否则又要怎么解释,他为何明知自己命阳不久,还偏有兴致四处微服私访呢?
但这个猜测最终反而又被宋熠自己推翻了。
明知命不久矣,还假做若无其事,这或许是某种障眼法。
毕竟皇帝的身体那是时刻有太医照管的。
江慧嘉更曾说过,皇帝病症是被人用高明手法压制了,这才使得他表面有若常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般来看,皇帝陛下是要有多傻,才会连这样大的问题都被蒙在鼓里?
那皇帝他傻吗?
宋熠大胆地试探,使他在谢昀尚未回府时,便接到了宫中内侍疾马而来的宣召。
内侍拖长的尖细声音响起时,他一直紧绷的心弦才终于稍稍一松。虽然心中已经过种种推演,对此早有把握,然而在这等待结果的过程中,他仍旧控制不住地暗藏了紧张。
等到宣召当真如期来临后,虽明知接下来将要面临的才是真阵仗,可宋熠反而真正冷静了。
他就像是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进了深沉的痛苦中,胸中又另有一股火,支撑了他无所畏惧,去独丝行步,危崖悬桥。
宋熠跟随内侍的脚步走进了重重宫苑。
他胸口的痛一直没有止息,依照规矩,觐见皇帝之前,他需要解开外袍接受内侍检查。而当那内侍见到他胸口染血的扎布时,那一瞬间,看他的目光简直如见非人。
宋熠最终在垂拱殿的小偏殿中见到了皇帝。
皇帝屏退了身旁其他人,只留一个徐德远远站在一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叩拜完毕,皇帝没有叫宋熠起来。
“宋鹤轩!”他走到宋熠身旁,竟蹲下身,与宋熠对视,“朕有亡阳证,你从何处知晓?”
皇帝开门见山,问得这样直接!
这一问出口,莫大压力同时向宋熠袭来。
九五之尊,身居何等高位,数十年帝位累积气势又是何等骇人。
宋熠面色惨白,嘴唇上甚至泛着青色。
受伤至此时,即使他身体底子再好,意志再强大,此时一些病理上的反应也无法控制。
他声音略有些哑,很轻,甚至带着断续:“望闻问切……四诊法,陛下有恙,我家娘子……一望便知!”
“世上当真有如此医术?”皇帝逼视他。
宋熠道:“世上……还有世人想都想不到的医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微微昂首,何止狂妄?
皇帝愤而拂袖,站起身怒指他道:“既是如此,你二人当时为何不说?”
宋熠道:“因为学生有弱点。”
咦?
这个回答好像哪里不对?
皇帝都怔了一下,愤怒被打断,一下子好奇盖过愤怒,竟有些愤怒不起来了的感觉。
“……”皇帝微妙地轻咳了一声,又沉下脸道,“你是何意?”
宋熠道:“学生有弱点,尤其害怕言行不当,为娘子招灾祸……咳咳……”他也轻咳,却是因为虚弱所致。
“徐德,赐坐!”皇帝转到一边桌案后坐下,随即虎着脸道:“宋鹤轩,起身坐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偏殿内,宋熠在皇帝下首坐了下来。
面君的情况竟还不如先前谢昀那时紧张。
宋熠说:“皇上,学生……儿女情长便难免气短胆小。当时我家娘子虽有此判断,是学生劝诫她再三谨慎……咳咳……生怕她说错了,那岂不是平白得罪了皇上?”
话语里竟带着些闲话家常的无赖。
而且他话说得很真,大约这个世上说真话的人总是要更容易让人放心些。
更兼他面色苍白虚弱,容貌又顶顶好看,皇帝本来就对他印象不错,因此明明他此时有些冒犯,可一时倒也对他讨厌不起来。
这是很简单的缘由,丑八怪做无赖态,那叫猥琐,而俊美郎君做无赖态,那叫真性情,效果当然不一样。
皇帝气笑了:“如今你倒不怕错了?不怕得罪朕?”
宋熠诚恳道:“毕竟是……十分紧要之事,因此我家娘子回去后又仔细思量推衍,翻查医书,最终仍是确定先时判断并未出错的。”
他气息虚弱,说一说话又停一停,接着道:“皇上是天下之君父,一身安危担江山社稷,学生与娘子虽是小民,亦知应当回报君父。更何况学生自幼读圣贤书,深知忠君之要。”
又道:“只是学生如今既无职要,功名又浅,并无机会直接面君。因此即便后来当真确定了皇上病症,一时也寻不到门路向皇上荐医。学生倒也不笨,知晓此事不可胡乱宣扬的。”
忽而苦笑:“如今阴差阳错,实在未曾预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当然不笨!”皇帝意味不明地笑了,“朕看你聪明得很!”
忽然一击掌,拍在面前桌案上,沉声道:“徐德,宣方指挥使!”
宋熠心头一跳,皇帝要宣方指挥使!
哪一个指挥使?
是侍卫亲军马军司指挥使,还是侍卫亲军步军司指挥使?
又或者是其余禁军指挥使?
依本朝官制,能被称为指挥使的,也就是这些部门的主官了。
而不论是哪一个指挥使,皇帝此时宣召,都俨然说明了,他这是准备要出动力量去彻查此事!又或者说,他这是要着人去救江慧嘉了!
事情达成得如此突然,倒显得宋熠先前下那样大的决心,似乎太小题大做了些。
可实际上皇帝的反应虽然突然,但其实又在宋熠先前计算的必然当中。
如果一个谢昀的现身说法尚且不足以证明江慧嘉的重要性,那么当宋熠“君子佚明,可以补牢”这八个字一出,事情的结果本该就没有悬念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谁人不怕死?
能多活谁想少活?
又何况是坐拥天下的皇帝!
自古以来,做皇帝的本来就比升斗小民更要怕死无数倍。
大约是拥有的权利越大,便越不能放手这万里江山,至尊滋味。
不见当年统一六国的始皇帝,为求长生不老亦成疯魔?
尊佛、炼道、求仙丹!
从秦到汉再到唐,哪朝哪代不出那么几个沉迷此道的皇帝?
因此不论江慧嘉医术是否当真高明到了那一步,只要有一线希望,昌平帝他就有理由为此而大动干戈!
徐德应声出去派人传命,脚步声几不可闻地消失在殿中。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这时候宋熠就该放松一口气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因为他今日前来的最紧要目的已经达成。
皇帝愿派人出手,江慧嘉有救了!
然而事实当真如此吗?
不!至少对宋熠而言,这还远远不够!
宋熠越过太子太子妃,甘冒大险直面皇帝,又岂能如此便够?
须知今日皇帝的亡阳证,江慧嘉或能治上一治,为他多续命几年,可人生在世总有一死之时。江慧嘉医术再高明,她也不能让人长生不死!
医者能医病,又岂能医命?
宋熠不能不从长远考虑,因此来时他心中便有更大的野心!
徐德还未回转,宋熠缓缓道:“皇上,学生前年年底出发,到去年秋闱之前,从宝庆府到杭州府,再回长沙府,很是在江南一带游历了一番。”
语气随意寻常,又是继续要跟皇帝闲话家常的调子。
一般人看到皇帝不是惶恐便是恭敬,纵然有那算计无数的,那也要在算计中翻出花来,如宋熠这般心平气和来闲聊的当真是极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样的语气着实叫人很容易便生出一同闲聊的意愿。
皇帝道:“江南一带如何?”
宋熠道:“江南物产丰饶,富人极富,然而穷人亦是极穷。”
这话太直接了!
皇帝皱眉道:“穷人极穷?”
哪个做皇帝的喜欢听到自己治下穷人极穷?
皇帝还常听奏报说,江南百姓田地里流的都是膏腴呢!
虽然明知未必十分准确,可哪个皇帝不幻想自己是千古明君,治下国富民强呢?
宋熠却说起了故事:“学生那时路过一村庄,远远见到一褴褛妇人,带一小儿……”
他说起的正是当初在江南道民间遇到的农妇夺尿之事。
农家人将人畜秽物都做肥料,而那小村庄里,一个妇人因为不舍得小儿尿肥落到旁人田地里,因此竟随身携带竹筒,在小儿有尿时,叫小儿将尿装到竹筒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此一筒尿,却又惹来另一农妇争夺,两个妇人当场竟还打了一架!
这件事情太具有典型性了,对高高在上的皇帝而言,这种事情更是闻所未闻,甚至想都想不到的。
皇帝听惊了,本来还觉得宋熠的故事太粗俗,可听到后来,听宋熠说那两个妇人扭打在一起,又说:“内子心善,便叫镖师拿钱问路,本欲借此分开两个妇人。岂料两个妇人仍然打做一团,那小儿却飞奔过来为我们指路……”
宋熠又说到了那个孩子的聪明机灵。
因他措辞精妙,很会说故事,倒将后来孩子的部分说得很有趣味。
这在听故事的人耳里,自然就会被吸引去注意力,从而忽略掉故事里头本来不中听的一部分。
皇帝不由道:“这小儿聪明有趣,倒是值得栽培。”
宋熠道:“皇上说得是,国朝民间多有佳才,若能得教育,未尝他日不成栋梁。”
说着,又从袖袋中取出一物。
却是小小的一截,白色的,圆柱形的,粉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垂拱殿中,宋熠拈起那支小小的粉笔,站起身,在旁边一根刷漆立柱上用左手小心地写下了一个“元”字。
然后他又轻轻将这个元字擦了开去。
昌平皇帝袖手走来,轻轻吸气,根本藏不住惊讶。
他伸手指向有过粉笔痕迹的那根立柱:“这……是何物?”
宋熠道:“此物由石膏粉、白土粉、滑石粉等物配合制成,制作简单,妙只妙在此物易书写,易擦拭。便于公示,更便于教学。”
粉笔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东西,有心钻研的人就算不知道配方,但只要多调试几次,总有能试出来的时候。
可粉笔最大的好处本就在于它的简单!
当初江慧嘉只是初步将粉笔的概念提出来,宋熠就通过实验,最终自制成了效果不错的无尘粉笔。那个时候,宋熠还坐在轮椅上呢。
宋熠道:“前年春夏之际,学生曾在家乡办过一期蒙学,当时用的便是粉笔教学。乡民大多家计艰难,无钱买纸笔书籍,可有此粉笔,学生竖起一块漆板,只需在讲台上写字,下头的蒙童不必有书,也能识字。甚至若再发下粉笔,他们也能以粉笔随时随地练习写字。”
当然,宋熠那个时候并没有分发粉笔出去。
从江慧嘉提出粉笔之初,宋熠就深深明白了此物的价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个东西看似简单,可在“读书只是少数人的事”的大靖朝,它的价值又是无可估量的!
当时的宋熠身有残疾,位卑力小,如何能够随便将这样的东西暴露出去?
他能在自己的小小课堂上使用,也不过是因为乡野小民们见识有限,想不到这个东西如果推广出去,会有可能给大靖朝带来多大的风暴。
往小处说,此物能够降低读书识字的门槛,方便讲堂授课,而往大处说,这个东西的出现,甚至有可能改变整个大靖在文治教育之上的格局。
这是教化之功!
如果全民开智,如果十个平民当中,有五个……不,只要有三个能识字懂书,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这样的问题,宋熠能想到,昌平帝自然也能想到。
皇帝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他不由得原地踱起了步子。
步伐略急,一如他此时的心跳。
忽然,昌平帝停下脚步。
“粉笔!这粉笔你在乡间试用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熠道:“只学生自用了,分发蒙童只是设想,实则并未如此。学生叫他们自制沙盘,用树枝在沙盘上习字。”
皇帝深深吸一口气,静默了半晌不语。
为君一任,谁不想在史书上留下明君称号,流芳千古?
可事实上辉煌的功绩是那样好留下的吗?
大靖朝历来重经济轻武力,周边四邻也都没一个是好相与的。所以文治武功这两项,武功方面昌平皇帝是极少去想的。
他能设想的只有文治,文化昌盛,那也是千古之功!
孔夫子为何能被尊为儒家第一圣人,就连孟子都只能屈居亚圣?
是因为他周游列国,影响强大?
还是因为他著书立说,篇篇经典?
这些当然是不可忽视的重要原因,但其中也还有一个重点,那就是孔子首先提出了“有教无类”的思想!
开启民智,创立学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使世界有规则,使文明成圭臬。
使他的道理成为治国的道理,使他的理念成为天下读书人的理念!
此事越深思,简直越加的一发不可收拾!
皇帝久久无语,宋熠又道:“皇上,学生那时见了那两个农妇竟为一筒秽物撕打,心中不能不有所感。穷山恶水多刁民,农妇泼辣,固然是不识礼仪文明之过,然则又何尝不是被生活所迫?倘使人人衣食丰足,又何至于为此等理由争打?”
这话锋竟又一转。
皇帝挑眉,宋熠这是在自己反驳自己?
礼仪教化不如丰衣足食?
宋熠道:“若能使文明通达,不求使乡民百姓人人知大义,至少也懂王化,明荣辱,晓廉耻,能分辨是非,能积极进取,便算成功第一步。同时可使农政编书,推行更优越治田之法。”
他有条有理,逐渐深入:“学生出身农家,少时也常下田。乡民种田多凭经验,并无一定成法。有人勤劳,然则也是日日徒然辛苦,因佃田租高,户田税高,若产量不及,一年下来也不过勉强温饱。”
“倘使农政编书,农人习书,不仅凭天时,凭经验,更可知春种如何,秋收如何。又可推广多种经济种植,如棉花,如桑麻,如甘蔗、甜菜、豆类、花生等。如何养田,如何套种,如何灌溉,如何既不耽误粮食种植,又能多出效益,丰富作物,尽可使全民皆知……”
渐渐说到深处,皇帝都被听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皇帝高高在上惯了,对于农政他是真的不懂。
向来只知道,农民种田收粮食,哪里能想到这其中竟还有这么多道理?
文明通达,使农民读书,传播农政之术。
这何止是另辟蹊径,这简直就是开先河之谈!
皇帝越听眼睛越亮,片刻间遥想前景,竟不由得生起豪兴顿起,胸臆沸腾之感。
到这时,他才真正是对宋熠刮目相看。
先前种种或可说不过是小聪明,这一刻却简直可见大智慧!
他提出了,从根源上富强国家的一大方法!
宋熠道:“若物阜民丰,则更可礼仪通达,此为相辅相成。又更胜过……”
忽然轻轻咳嗽了几声,他躬身拱手道:“皇上还有千秋岁月,当可成千秋之功!学生愧读圣贤书,又受皇恩,此时妄言,倒有诸多滞涩之处。还求皇上指正!”
说着,一揖到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偏他身上的伤还在呢,这样大一动作,立时就牵动了伤口,一下子就扯得他脸上又是冷汗一片。
皇帝竟然生起受宠若惊之感。
大约是宋熠先前的表现太过不卑不亢,此时反差一起,皇帝莫名都感动了。
虽然宋熠其实就是在拍马屁表忠心,但他这个忠心表得太过流畅自然,太有水平!
被阿谀之徒露骨吹捧,和被宋熠这样的大才子不着痕迹地吹捧,那感觉能一样吗?
更何况宋熠还带伤在身呢!
皇帝连忙道:“快些起来!”
往左右一看,徐德又已回到了殿中,方指挥使还没来。皇帝道:“徐德,去叫袁太医来,为宋郎疗伤。”
袁太医是金镞科的高手,这时候太子还伤着没好呢,皇帝居然叫袁太医来为宋熠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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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汴京城东西街衢,那不知名的院落中,江慧嘉已将手术做到了最后。
缝合已经到了表皮,当最后一针落下,她熟练地单手打了个手术结。
最后再上一层药,并固定包扎。
所有人都长吐一口气,窗外又悄悄伏过来几个人,躲在外头瞧里面情景。
近距离旁观了江慧嘉手术的三人却个个都是后背冷汗淋漓,江慧嘉清冷的声音又再响起:“麻黄汤再来一碗。取纸笔,我要开方子。”
拂柳急急忙忙就往外头跑。
虽然只是旁观了手术,可她这个时候却脸色惨白,眼睛底下还藏着深深的恐惧。倒像是才从极恐怖的怪境中走出,一副恐惧到几乎脱力的模样。
江慧嘉没有管其他人的反应,手术虽然算是成功了,霍崇的心跳又已经重新恢复,但这并不是说这次抢救就算是全部完成了。
接下来要面临的术后护理又是一场硬仗!
尤其需要担忧的是,此前霍崇心跳停止时间过长,脑缺血严重。万一术后护理没做好,他很可能就算活过来也会变成植物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绝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拂柳又端来麻黄汤,并取来了纸笔,江慧嘉提笔写好单方。
旁边的干瘦老者恭敬来接。
他这时候看江慧嘉的目光是半恐惧,半狂热,并夹杂着景仰尊敬的。
江慧嘉默默递了单方给他,他就连忙低头来看方子。
一边看方子的时候,这老者又手指轻动,似乎是在暗暗计数药材药性,江慧嘉忽然道:“你主子叫你来监视我,并偷学我医术?”
这一声问得,简直如惊雷骤雨。
老者豁然抬头。
江慧嘉冷冷地站在那里,挟裹着先前手术时那掌生控死的气势,直叫人心惊胆战。
“老朽……”干瘦老者半晌说不出完整的声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淡淡道:“这道单方中,蒲公英、紫花地丁、板蓝根,皆为凉血消肿之用。川乌、草乌、马钱子三味药虽都有毒,但只要配伍恰当,用在此处既可通络止痛,消肿散结,又能接筋续骨。”
干瘦老者听得点头,看起来他医术基础应该是很不错,因为在江慧嘉说这单方的时候,他神情是思索中带着认同。
只有本身就懂,才会有这样的认同。
江慧嘉道:“叫你主子来见我。”
干瘦老者:“……”
一下子惊地看过来。
江慧嘉话题转变太快了。
干瘦老者还没答话,江慧嘉继续道:“我无非一手医术有价值,叫你主子来见我,谈得好了,我便是为你们效力又如何?但他若不来……”
她又轻嘲一笑:“你们或许可以威胁我,但医病之事,我是医到八、九分,还是九、十分,那却全凭我心意。诸君都是聪明人,以为如何?”
以为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谈好条件顺畅合作,还是威胁利诱勉强合作?
江慧嘉在这时提出这样的选择,当然不是真的要跟这些人合作。
这些人视人命如草芥,先前伤人掳人且不说,最丧心病狂的是,他们为了验证江慧嘉的医术,竟拿活生生的人做实验!
一刀扎进旁人心脏里,他们怎么想得出来?
江慧嘉这个时候面上冷静,可心里却早就火烧火燎许久。
最重要的是,她还要赶着回去救宋熠!
从被掳到这里来,因为之前经历过一段昏迷,所以江慧嘉也不知道具体到底过了多长时间。她只知道,时间每多过去一秒,宋熠的情况就更危险一分!
现在霍崇的抢救手术已经做完,她也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不正是谈判的大好时候?
干瘦老者袖了单方,到底苦笑一声,拱手道:“罢了,江大夫请稍候。”
他做恭敬告退的姿态,很快退出这间屋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面无表情地看他将门轻轻带住,忽然感觉到他的反应稍稍有些奇怪。
这个时候他关门做什么?
不好!
一瞬间,江慧嘉反应了过来。
然而已经晚了!
忽地一阵风夹杂着一道明显的男人气息传来,江慧嘉闪身要躲,却到底慢了一步。
她被人正面地一把揽住腰,推得靠在了一旁墙壁上。
是拂柳和干瘦老者都走后,单单还留在屋中的那个僵面青年!
江慧嘉惊怒交加,因为这人存在感太低,她一时竟将这人忽略了。
或者说,她还是现代人的意识在作怪,又太习惯了手术台上的感觉。一时竟没意识到,她身为女子,其实还有可能受到某种男女方面的威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太恶心了,江慧嘉屈膝便往对方鼠蹊部撞去。
功夫虽然不会,防狼三绝招还是学过的。
她的力气远大于一般女子,动作又十分敏捷,僵面青年一时不查竟被她撞到了!
但他的反应也非常快,江慧嘉虽然撞到了他,却并没有撞到最要害处,他微微一侧就弹开身形,手就伸到自己脸部边缘,忽地一抓一扬。
他竟然从脸上抓起了一块惨白的脸皮来!
一层脸皮揭开,下头又露出了一张脸。
“啧啧!”揭开先前那张僵硬的假脸之后,他张狂大笑起来,“烈!当真是烈!比草原上最烈的汗血马还要烈!不过烈得好,当真是太讨人喜欢了!”
眉目飞扬,眼神放肆,五官深刻,笑容邪异。
这竟是一张堪称异样俊美的脸!
原来之前他脸上竟然是戴着假面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真实的脸非但不僵硬难看,反而还俊美得十分有特色。
但在江慧嘉眼中,世上任何男人都不及宋熠的万万分之一,眼前这个更是做什么姿态都只显得恶心。
她谨慎地偏离了墙壁几步,皱眉道:“阁下是何人?”
“不是娘子使人叫我来的么?”青年摘了假面后,浑然变了一个人,哪里还有先前半分的僵硬模样?一边说着,他又一边向着江慧嘉欺身而来。
并笑:“分明是个蛇蝎心肠的美人儿,连人心你都敢抓,看得我都怕极啦!不过你们中原人有一句话说得十分有道理,中原女子,你若占了她的身子,她必定便连心都一并给你。你若是连心都给我了,我自然便不用怕你啦!”
江慧嘉恼火惊惧,心中狂跳。
是他!郑锦逸口中的那个“你们主子”!
真正的幕后人?
这人是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江慧嘉心念电转,不管这个人是谁,他此时出现,都既是危险,也是机遇!
本来要是按照寻常路线,以江慧嘉的力量,要从这一重重的守卫中逃脱,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江慧嘉之前才一定要那老者去将他“主子”叫来。
因她当时就有了主意,擒贼要先擒王!
说时迟那时快,江慧嘉还想着怎么“擒”对方呢,那青年就大笑着猛地向她扑来。
来得好!
“啊!”江慧嘉惊叫一声,做慌怕状,怒喊道,“你做什么!”
她生得秀美纤瘦,身姿窈窕,纵使先前开胸捏心的举动显得很可怕,但这时面上现出惊慌来,也半点都不见违和。
相反因为有了先前的对比,她这时的惊慌姿态,反而越能激发行凶者内心的快意。
当然,江慧嘉这个时候的惊慌情绪,其实很大一部分也是真实的。
不论在手术台上再怎么冷静,下了手术台她也只是一个寻常人。
心里计划的再好,真到了这样的时刻,紧张也会克制不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青年手长脚长,动作还很无赖,先是探手向江慧嘉肩膀抓来,江慧嘉闪身一躲,他另一手忽地就探向江慧嘉的胸部。
江慧嘉恼怒地连忙退步后仰,他忽地错步一伸腿,就将江慧嘉绊倒了!
“哈哈!”青年得意地大笑起来,“小娘子腰身好软!”
他一把捞住江慧嘉的腰,又一次将她推到墙上紧紧抵住。
这回他吸取了先前的教训,同时双腿进击,更将江慧嘉双腿死死压住,使她腿上再不能动弹。
“混账!”江慧嘉怒道,“你敢动我,不论你想叫我做什么,我再不会帮你分毫!你非要行糊涂事,即刻我便撞死在这里!叫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这样愤怒,青年却越发兴奋。
“神医娘子是要做贞洁烈女么?好美人儿,你却不知,这世上有些滋味,是轻易不能尝的,一旦尝了,任是你三贞九烈都要不舍得。”
青年呼吸急促了,压住江慧嘉,只将头一低,就往她唇上亲来。
江慧嘉连忙偏头让过,他的嘴唇就落到了她下颔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瞬间,江慧嘉简直恶心欲死。
不能再忍了,虽然再忍一忍可能效果更好,但江慧嘉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
青年在她颈边深深吸气,似陶醉道:“好香……人美,性烈,还有本事,你这样的女子……简直天生便该配我!”
江慧嘉死死挣扎,扭开双手,锤打他肩膀胸膛,又怒又慌,声音里终于带了哭腔:“你放开我!我是有夫君的人,你好生说话,不要碰我,叫我医谁我便医谁成不成?你不要吓我……”
她首次如此示弱,青年却更加兴奋了,呼吸间全是热气,直喷到江慧嘉耳边:“不成……你那丈夫有什么好的?无权无势,无才无能。美人儿跟了我,保管叫你知晓人间至大富贵是什么……”
目光又落到江慧嘉耳垂上,忽然有片刻发愣。
论五官,江慧嘉或许不是顶美的,但她的肌肤却太好了。
她本来底子就好,后来时常还自制些美容护肤之物,更是养得一身莹润,透如白脂。她的耳垂白腻柔软,上头还有着细微得近乎透明的稚嫩绒毛,被天光斜斜照入,才勉强能叫人窥得一点痕迹。
这样的漂亮可爱,青年忽地咽了咽口水。
江慧嘉似乎能感觉到他目光的炽热,这时更慌了,细软的手直推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青年就微皱眉,又腾出一只手来压制她的手。
就在这片刻。
江慧嘉手指忽然灵活一变,指间寒光突闪!
等了许久,又哭又演又示弱,等的可不就这一刻?
她指掌间准备许久的一根银针就在这瞬息间,刺入了青年脖颈一侧人迎穴!
人迎穴,经属阳明胃经,凡被刺中,必使人气滞血淤,头脑晕沉。
江慧嘉的动作太快了,快得即便这青年身手不弱,一时却竟也反应不过来,跟不上江慧嘉的速度!
电光火石间,青年惊怒。他抬了手似要反击,这只被抬起的手甚至已经做出了鹰爪状,似便要掐到江慧嘉的脖子。
可已经晚了。
江慧嘉既然出手,挣得了这一息先机,又岂能再让他翻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年初学医时,江老爷子就曾经一再告诫过江慧嘉:医者,能救人,更能杀人!
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对人体的理解能够超过一个精学中西医结合,熟用解剖学的医生?
“你……”青年的惊声还在喉间。
江慧嘉又将手掌一翻,一根银针还扎在青年左颈边人迎穴上,她手中就又捏住了一根银针。
风池穴!
人体三十六大致命死穴之一!
位于后脑枕骨粗隆直下凹陷处与乳突之间,经属少阳胆经系手足少阳阴维之会。
凡被击中者,轻则昏迷,重则丧命!
第二根银针就扎进了青年左边风池穴。
青年再不能发出声音,只终于闭合了两眼,身躯一晃,便栽倒在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昏迷了,江慧嘉并没有立时杀他。
虽然这家伙能干出将刀插进霍崇心脏,以此试探江慧嘉医术的狠事,也根本没有道德底限,竟异想天开想要强占江慧嘉身体。更加上他先前指使人掳江慧嘉时,还伤了宋熠!
这种种可恨之处,江慧嘉简直觉得将他再杀几刀都不过分。
但一则江慧嘉虽然恨他,可毕竟法制观念深入心底,要江慧嘉杀人,这还真是一道槛,一时间她是很难做到的。
二来江慧嘉要想逃离这里,却还需要这家伙活着。
活着才好拿他来威胁人,这要是直接把他宰了,他手下那些大汉发起狂来,江慧嘉就是银针刺穴再精妙,只怕也要栽倒。
毕竟这银针刺穴还有一个前提,就是需要对方近身!
隔空打穴那是武侠,或者仙侠里头的事情,江慧嘉要能会这一招,先前就不必跟这恶心人虚与委蛇那样久,最开始更不会被人拿箭逼着掳走了。
但虽然暂时杀不得这个家伙,江慧嘉却也没打算轻易放过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穿越至今,要说江慧嘉心中最恨谁,那必然就是这个身份不明的深目青年。
如此前所经历过的余氏,又或是宋老爷子之流,与这青年相比,那简直都纯洁可爱得如同羊圈里的羔羊了!
江慧嘉深深吸一口气,想及今日这短短时间里所经历的种种惊心动魄,当真恨意满胸。
当下也不客气,她重新取开随身携带的针包,针包里还有一些特制的毫针。
这些毫针与她常用的银针不同,尺寸格外细小,是真正的细若牛毫。
拈在手里,比拈一根头发丝似乎也差不了多少。
江慧嘉扯开了这个青年胸前衣襟,露出了对方脐上六寸之位。
这里,是巨阙穴所在!
巨阙穴,经属任脉,心之募穴。
“犹心君居所之宫门”,简言之,这个穴道如同心脏宫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若用之为医,自然能治疗诸多疾病,可若以之为害,那是轻则冲击肝、胆,重则可使人心脏闭塞而亡!
手拈了细毫针,江慧嘉对准眼前青年巨阙之穴,然而心中却又犹豫了片刻。
江老爷子当年的告诫还言犹在耳,她学医至今,所学医术无不是为了救人,其余虽然偶尔也用点穴之术对人制造些小妨碍,可都无伤大雅。
真正要说用这绝技害人,她是从未做过的!
此前为了自保连用两针也就罢了,这时候对方都已经昏倒在地,她还要对一个毫无反抗的人做这样的事情吗?
这确实违背她的良知,对方可以毫无底线地行恶事,她就一定要跟这恶人一样?
如果这样做了,她跟这人又有什么区别?
她两辈子精学医术,不是为了要拿医术害人的!
江慧嘉拈针的手,在这一刻竟有些颤抖了。
屋外庭院中,原本隐藏在各种山石草木掩体之间的几条大汉早又脱离了藏身处,这时就守候在这一排房间的廊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们细听着屋中动静,忽觉其中似有不对。
几人便互相打了眼色,无声交谈。
房间内,平榻上,霍崇似有不适,他喉间便发出了极轻极轻地一声呻吟:“唔……”
江慧嘉顿时心颤。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她的手再没有犹疑,倏地往下一落,这一针终于扎入了对方巨阙穴中!
细不可查的毫针直接整根没入对方皮肉间,江慧嘉用针极富技巧,这一针下来,虽中要穴,可这人一时片刻却只会感到心促气虚,要说致命,短期内是不会的。
最妙的是,这根毫针已经全部扎进了对方身体,毫针太细,光从外表来看,只怕谁也猜知不到他巨阙穴中居然会被人种下了毫针。
这是害人于无形中的高明手法,至于以后会不会有厉害的大夫瞧出究竟来,那却不是江慧嘉此时能考虑的了。
“主子!”忽地外头竟响起了一道轻轻的男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道男声江慧嘉有听过的,就是之前掳她的其中一人的声音,被旁人称作老九的!
江慧嘉顿时凛然,连忙快速将地上青年的衣裳拢好。
她手脚已经够快了,可外头的人没有听到屋内回应,那反应竟也极快。
砰!
门被人从外头一脚踹开了!
江慧嘉猛地奋起全力,一边胡乱收紧了地上青年的腰带,一边拉着他的领子就将他整个人拉直起来,并挡在自己身前,同时一根足有四寸长的长针就抵在了这人太阳穴处。
几条大汉同时涌入门中。
江慧嘉手捏长针,抬头暴喝:“站住!”
“主子!”
“你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住手!”
几条大汉一时停住脚步,纷纷出言,脸上都做变色。
江慧嘉紧捏长针的手半点不放松,只喝道:“你们退后!退出门去!”
几条大汉似有犹豫,江慧嘉冷笑道:“我连活人胸膛都能打开,莫非你们以为这一针我会下不去手么?”
没有人会怀疑她下不去手,尤其是先前偷看过她开胸的那个“老九”。
而太阳穴一旦被针深深扎入,不论是谁,只怕都必死无疑!
他带头后退,同时向三名同伴看去。
四条大汉一齐都退出,老九举起手,咧嘴笑道:“神医娘子有话好说,切莫伤了和气。我等本无恶意,娘子何必如此?”
没有恶意?
这话亏他说得出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江慧嘉只微微嗤笑,并不与他过多言语纠缠。
她一边拖起了手上的青年,另一只握长针的手无比稳定。她恍惚感觉自己像是又到了一张特殊的手术台前,只是这一次她手术的对象不是病患,而是命运!
然则越是如此,她就越要比站在真正的手术台前时还更冷静。
“备一张担架,再使人好生将霍镖师抬了。”江慧嘉微微昂首,下巴的方向指向霍崇,“这便是霍镖师,你们不会不知他名字罢?”
顿时有两条大汉过来,一人嘴角抽动道:“这平榻的榻面原本便能拆下,担架倒也不需另寻。”
两条大汉向着霍崇的方向走近,同时,也是向着江慧嘉的方向走近。
江慧嘉立时喝止:“慢着!”
对面四人一齐抬眼看向她,她忽地将银针一划,就在身前青年的脸上狠狠划下一道血痕!
针灸用的银针本来软且韧,要想在人身上留下大伤口也不容易,但实际上银针制式型号都很多,江慧嘉选的这根长针恰好就比寻常银针更硬。
再加上她技巧上佳,顿时就将这青年俊美的脸庞划得血线滴滴而下,显出了十分的凶残与恐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九等人悚然动容。
江慧嘉冷声道:“切记小心安分,不可耍花招,否则我这针不长眼……哼!大不了同归于尽!”
她的声音疯狂起来:“你等恶人掳我来此,已是坏我名节。先前又伤我夫君,我夫君至今生死未卜,若我再不能回去救他,便是与你们这狗主子同归于尽又如何?”
什么样的人最可怕?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江慧嘉翻盘之举便在这一刻!
老九等人互相对视一眼,便有一人忙道:“神医娘子若再不放心,不如我们兄弟几个先退出,等你先出来如何?”
正说了这句话,忽然外头稍远处竟响起一阵似刀兵碰撞的喧闹声!
还有人在高声怒吼:“贼人休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内院中诸人。
哐!
锵——!
外头兵器交击的声音猛烈响动,又有人怒喝:“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我们这里是民宅,谁许你们乱闯?”
“若是民宅,何来这许多刀兵护卫?”回复者则是冷笑,“我等乃是东宫詹事府下禁卫,早得了举报这宅中有人掳禁良民,你等竟敢顽抗!”
声音倒似有些耳熟,但江慧嘉一时也没多想。
只听到那边提起是东宫詹事府人,她便已大喜。
心想,莫非是宋熠受伤,她且被掳,谢昀求到了东宫头上,东宫这才来人?
毕竟她之所以被掳,只怕全因了谢昀有意举荐她去救太子起!
如此说来,郑锦逸竟真是东宫叛徒?
电光火石间,又听外头爆喝:“还不让开!”
“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猛地一迭声惨叫响起,也不知外头是发生了什么,片刻之间,没等内院中几人反应过来,那边花木掩映的庭院间就呼啦啦冲进来一群人。
两边终于朝面,然而院中的情形却让“詹事府下禁卫”等人无不惊诧。
此时几条雄壮大汉退到了庭院处,而江慧嘉一个纤弱女子,却一手持针,另一手压制挟持着一个高大青年,俨然是在与那几条大汉对峙!
这场景如何不怪异?
如何能不叫人惊诧难明?
领头冲在最前方的两人一个惊喊:“江大夫!”
另一个则倒抽气:“郑兄,这便是神医娘子?”
这第二人身穿轻甲,武将打扮,江慧嘉并不认识他。不过此人油头粉面,脚步轻浮,虽然是武将装束,但真要说武将气质,那却是半点也不见。
而冲在最前头的那个人江慧嘉竟是认识的。
因此对面的人虽是面露惊诧,实则江慧嘉心中却比他们还要更惊诧。
你道这打头冲在最前面的人是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是旁人,他是郑锦逸!
是江慧嘉先前装昏迷时,悄悄用精神异力探查过的郑锦逸!
那时候郑锦逸出现在这边房屋里,分明与绑架江慧嘉的几人是同伙。
可他此时的架势,竟又是来救江慧嘉的!
这算什么?
自编自导?自娱自乐?
自己涮自己玩儿?
江慧嘉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此前猜测全被推翻!
一瞬间,江慧嘉只觉得自己方才的惊喜简直就是天大笑话!
蠢得好像智商都喂了狗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方才听得外头声音起,是真的暗暗松了一口气的。毕竟她看似是挟持了对方的头领重要人物,可眼下最大的问题却是,刚刚做完开胸手术的霍崇还躺在这里呢!
江慧嘉独身一人,能做的实在太少,她急需帮助。
可她哪里又能料想到,此时此刻,来到这里“帮助”她的竟然会是郑锦逸呢?
做鬼是他!做人还是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锦逸表情毫无破绽,目光扫过当下场景,立时对着老九等人大喝,满面正气凛然:“你等到底是何身份!今日当街伤人掳人,可知此乃犯罪?”
江慧嘉:“……”
演得真好!
心却不由得下沉,同时对整个东宫的印象几乎跌入谷底。
这算什么?
东宫年度自嗨大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开年巨献?
一定让你意想不到的春节档?
要不是此前装昏迷,偷看到过郑锦逸的到来,江慧嘉深觉,自己也是逃不了一个被骗的。
老九等人面面相对了片刻,其中一个干笑道:“这位郎君却不知又是何身份?我们兄弟几个一惯都是安分实诚人,郎君可瞧好了如今情形,受欺负的可是我们老哥几个呢……”
说着,苦脸看向江慧嘉:“小娘子将人擒在手里竟不累么?还是将人还来罢,我们兄弟几个这便撤走!”
又拱手,做出相求的模样。
好嘛,又一个实力派演技大师。
个个都是老戏骨啊!
江慧嘉心中怒火滔天,脑子简直都像是要被烧糊了。
她一方面怒恨交加,一方面又好似情绪抽离,另剥出了一个冷静的自己。
这时只咬唇,又似惊喜又似犹豫,又带了愤怒委屈与不甘道:“还请詹事府诸位大人知晓,这些恶人掳我不说,还伤我夫君,更险些害死了我家雇佣的一位镖师。又岂能轻易放过他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就是飙演技吗?
本姑娘也常有超水平发挥的时候!
真要去领奥斯卡,说不定谁比谁更胜一筹呢。
怕你们?
江慧嘉就又一咬牙:“如今我已制住了他们的首领,他们若敢反抗,我……此时便能一针将这人刺死!他们必不敢反抗的,还请诸位快些将此间恶人尽数抓捕!”
郑锦逸顿时眉头一跳。
他身边那身穿轻甲的粉面将领却只将好奇地目光打量江慧嘉,开口闭口就要拿针刺死人,这是寻常女郎能说出来的话?
“你敢!”没等郑锦逸说话,那头几个大汉中又一人阴测测地威胁起来,“今日你若敢当真刺杀人,回头我等离了此间,必藏于暗处,日日夜夜盯视你家,今日剁你手,明日削你脸,后日打杀你家人,叫你终年不得安宁!”
话音一落,忽然从袖中掏出一只拳头大小的瓷瓶,对着江慧嘉就猛地投掷过来!
江慧嘉哪里会被这瓷瓶砸到?当然是用身前的青年来挡了。
哪知这瓷瓶投来,眼看就要砸到被她挟持的青年了,忽然另一边的老九手指一弹,一颗石子就从他手中弹出,后发先至,噗地一声就在半空中将这瓷瓶打碎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瓷瓶碎裂,内中顿时迸出气息浓郁的酒液。
酒气中又夹杂着浓重的药味,江慧嘉才一嗅到,立时心惊:这是麻沸散的味道!
然而酒已溅来,这酒中溶解的麻沸散分量明显极重,江慧嘉只这一闻,竟已觉头晕。
她惊叫一声,立时将身前青年对着酒液溅来的方向就是一推。
“还给你们!你们快走!不许再来寻我!”
她本来就站在门边,这时将青年推出门外,自己就向屋内闪躲。
青年脖颈和后脑上都还明晃晃地扎着针呢,他手下几个大汉哪里敢让他落地?顿时一条大汉走来将青年挟住,腾身就往外头跑。
郑锦逸忙道:“不许跑!快将人擒住!”
他身旁那武将听他出声了,也才忙忙乱乱地下令:“快!快捉人!”
然而这个时候还捉的什么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一场闹剧。
江慧嘉在心里默默给了郑锦逸等人一个差评。
人都放跑了才喊捉人?
早干什么去了?
然而江慧嘉更心知肚明,即便她心中再有不甘,既然此事根本就是郑锦逸一手导演,那要想“制裁”这些人,说来也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因此她索性假做慌乱,由得老九等人轻松将那青年带走。
不然还要怎样?
当真没完没了闹下去,耽误的只会是她回去救宋熠的时间!
江慧嘉此时虽恨,却只压住所有情绪,打起全部精神。她脑子里早转过了无数个念头,正要上前去同郑锦逸说话,忽然却听得外头又一次传来打斗喧闹声。
先前那老九的声音在大声惊呼:“直娘贼!哪个泄露的风声?招来了步军司的人!”
“四哥!你带主子先走!我们断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锦逸豁然变色。
江慧嘉走到门边,抬眼一看,她有意细察之下,却发现郑锦逸虽然一瞬间沉了脸色,与他同来的那个粉面武将却有着与他截然不同的反应。
郑锦逸是沉脸,而他却是大喜:“是步军司的人来了!”
“来的是哪位大人?”这人提脚就走,行止跳脱,一边满面欢喜,一边就招呼其余军士,“兄弟们,援军来啦,快!”
他带来的禁卫足有好几十个,就捉四个敌人,竟还捉不到。
这已经够笑死个人,可他却好似半点也不以为耻,这时反而兴致勃勃地招呼人,说是要去支援“援军”!
江慧嘉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又听外头打斗声越来越激烈,忽然也不知怎地,就有一支箭冷不防从外头不知何处射了过来。竟穿过庭院中错杂的草木,直射向了江慧嘉这边。
江慧嘉连忙退步往房里躲,毕竟那箭穿过的距离太远,到这时也失了速度与准头,江慧嘉很轻松就躲了过去。
又一阵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响起,接着就是一声粗豪的大笑:“诚明贤侄,禁卫军不能带成软蛋样!同叔叔好生学学,回头来营里,叔叔教你怎么做男人!”
江慧嘉心下顿时一动,这就是步军司的头领人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正要从房里走出,迎上去同来人相见,外头疾速的脚步声就很快走近。
“走脱了他们那个什么主子!不过不打紧,多少逮住了两只小崽子,回头撬开了他们的嘴,再去寻人便是。今次必要布下天罗地网,叫这些契丹狗再不敢到我们大靖来兴风作浪!”
江慧嘉又是心中动念,掳她的这些人其实是契丹人?
是了,被他们称作主子的那个青年不但身材高大,手长脚长,并且五官极为深刻,样貌上确实是有异族特征。
他也口口声声称江慧嘉为“你们中原女子”,又拿草原上的烈马来与之相比,这当然是异族无疑!
但假如对方是异族,又怎么会跟郑锦逸勾连在一起?
郑锦逸可是太子的人,太子就算再昏聩,应该也不至于同异族苟且吧?
他可是唯一的储君,就算朝内形势复杂,只要他活得好好的,他储君的位子就极难被人动摇。就算是有夺嫡之争,但他本身就占据大义,既是昌平帝唯一嫡子,又是其唯一皇子!
昌平帝本身自然最属意由他继位,他也不需要**宫,玩政变……如果是这样,那太子是要有多疯,才会去做暗中勾结异族的事情?
正思绪轮转,就见到那边门口当头走进来一个身穿布甲,身量精悍的中年男子。他做武将统领打扮,想来便是本次的步军司头领人物。
这人目光如电般,乍然往江慧嘉身上一扫过,没多停留,却猛地落在屋中平榻上躺着的霍崇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多看了几眼霍崇,他忽就大步过去,伸手竟要去拉霍崇胸口的扎带!
江慧嘉顿惊,连忙喝止:“住手!”
这一喝,这人就缩了手,却是两眼放光,又对着霍崇上看下看。
“他受了重伤?”他转头,只把目光落在江慧嘉身上,忽然又哈哈大笑,只充满喜意道,“是你救的他?你便是官家叫某来寻的神医娘子?你能治好什么样的伤?”
他连串问了许多问题,可江慧嘉却只关注到一个重点:官家!
大靖朝的官家指代的就是皇帝。
皇帝派人来救她?
是皇帝亲自派的人?
可是为什么?
此前所有的惊心动魄,在这时都化成了两个字萦绕在江慧嘉脑海:宋熠!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江慧嘉想到的竟然是宋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莫名地,她提起气,几乎不经大脑,就急促问了出来:“皇上派大人您来救我?那大人可知,我家夫君现在何处?”
宋熠就在垂拱殿偏殿的厢房里,袁太医亲自查看了他的伤。
他的伤口触目惊心,箭支洞穿了他右肺的上半部,若不是因为一时没有拔箭,他此时哪里还能有余力硬撑在这里?
饶是如此,他的呼吸也时见艰难,一张脸更是惨白得犹似雪笺般。
好在江慧嘉原先配制的药都是上好的,宋熠的体质又因为回天十三针而得到了极大增强,这时候箭杆又堵住了伤口,他的出血状况便还算好。
袁太医很是尝试了几次,末了只又帮宋熠将伤口包扎回原位,拱手道惭愧:“宋解元此箭,老朽也不敢拔。”
只又给宋熠开了副补血补气的汤药。
开好药后,他告辞了,又仍去垂拱殿阅书房外头等候。
皇帝还在里头召见成太医,袁太医便在外边阶下等候了些许时间。
倒也不多久,很快那边门打开,成太医出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成太医与袁太医擦身而过,袁太医低声道:“成兄,皇上可还畅达?”
“袁大人以为呢?”成太医也低声,微不可查地拱手笑了笑,竟是扬长而去。
这老东西!
袁太医提了心,成太医虽未明说,可他的表情动作已经说明了,皇帝此刻的心情是不畅达的,不好相与!
也是,如今太子病重,皇帝又怎么可能畅达得起来?
袁太医满怀着无尽忐忑尽了书房,跪拜、行礼。
皇帝直走过来,竟亲手来搀扶他,并问:“袁卿,宋郎病情如何?”
问的不是太子,居然是宋熠!
袁太医惊得脱口而出:“臣并没有十足把握拔箭,只怕若是再迟,宋解元往后就要留下长久肺疾了!皇上,可要臣冒险一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袁太医其实已经做好了要去为宋熠拔箭的准备。
虽然他本身把握并不大,但不管怎样,宋熠的箭即便一时不拔,最后也总是要拔的!
拔箭虽有危险,却是必然之举。
然而,袁太医却料想不到,皇帝竟不许他拔箭!
直到出了垂拱殿,皇帝先前所言所语,每一个字都仍在袁太医耳边不停回荡。
“袁卿,你虽无把握,朕却知晓,有一人应当是有把握的。此箭便不需你来拔了,待将她请来,你不妨从旁好生观摩一番。”
末了,皇帝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温声道:“袁卿虽老,其学却无涯也!一时不知不能倒也无妨,有此良机,好生学习便是。袁卿以为如何?”
多么温和的一番话,然而听在袁太医耳中,却不啻于晴天霹雳!
什么叫做同人好生学习?
这不是明显在说他医术不佳?
他背后冷汗涔涔,心里翻来覆去一个声音:“皇上这是对我不满了!”
失魂落魄地走出垂拱殿,他心里其实很明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皇帝这就是在敲打他,并发泄对他的不满。
身为全太医局最擅金镞科的太医,太子受刀伤,他却只能半死不活地勉强吊着太子一条命,如此三日过去,皇帝还能忍住不发作他,只怕还是因为相比起其他太医,至少他还能多起一些微末作用。
然而太子如今垂危却是事实,倘若太子不好,袁太医简直不敢去想接下来自己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
他带着一身冷汗浑浑噩噩地仍往东宫的方向走去,脚下速度奇快。
不多时,竟追上了慢慢悠悠走在前头的成太医。
成太医回过头来,两人一照面,成太医顿时一惊。
“老袁,你这是……”
只见袁太医脸面寡白,满头是汗。
袁太医见了成太医,恍惚回神,脸上就露出苦笑:“成兄,我老袁这回只怕是不成了,回头……也不求你对我家人多照顾一二,只求,我家那小儿想再考太医局时,你能稍事阻拦,不要叫他再进来。”
成太医看他模样,哪里还能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他们这些做太医的,看似是走到了行业顶端,风光无限,可内中难处却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一瞬间,即便平常与袁太医关系不咸不淡,可这时他也不由得暗暗心生恻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兔死狐悲啊!
是该庆幸他主攻的不是金镞科,而是大方脉科?
而太子受的是刀伤,主要还是金镞科的事?
成太医叹了一声:“袁兄何必如此丧气?再是……也总是要讲理的。那任谁都治不好的伤,也须怪不到你……”
话说一半,忽然想起皇帝方才召见时所问,猛地心中竟是一激灵。
皇帝召见他在前,召见袁太医在后,召见袁太医时说了什么,成太医并不知晓,可召见他时所问的问题,却很有深意。
那一日在谢昀府上,他堂堂太医竟被一民间女大夫给驳倒了!
成太医丢了脸面,此事当然是谁也不说的。
可皇帝方才召他来,问的却偏偏是那时的事。
成太医想及当时在场人数众多,也不敢对皇帝隐瞒,当下如实回答了。
可皇帝偏在这时候问这样一个民间大夫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再联想到太子的伤势,成太医一时只觉得全身都在打哆嗦。
“老袁!”成太医压低了声音,“倘若皇上另召人来……治呢?”
他说得语焉不详,那是因为有些话大家都可以心知肚明,却不好直接全说出来。
袁太医糊涂道:“另召人……召谁?”
话一出口,才猛然回过神来。想及皇帝先前说的话,一下子发现自己方才做的尽是蠢事!
“是了!”袁太医猛地直起了略佝的腰身,“皇上说了要请人来为那宋解元治伤的!还叫我去观摩,莫非便是这人?”
转身就又往垂拱殿那边走去。
成太医连忙追上,一头雾水道:“什么宋解元?”
他还不知道宋熠被留在垂拱殿偏殿厢房呢。
而袁太医却瞬间想得通透。
那宋熠虽是解元郎,可一无贵族出身,二无官职在身,他又凭的什么可以停留在皇宫,甚至皇帝还对他的伤势那样关心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假使说皇帝听闻民间有高明大夫,本就有意要召这大夫来为太子治伤。而恰好宋熠又受了箭伤,这刀伤箭伤都是外伤,皇帝留了宋熠在宫中,那外召的大夫倘若能将宋熠治好,再叫他立时去东宫为太子治伤,可不就方便了?
袁太医暗暗激动,却不好说得太明白,只道:“成兄,我这里还有事未完,先与成兄告辞。”
忙拱了拱手,大步仍往回走。
将到垂拱殿门前时,却见到一乘软轿,由两个太监抬着,旁边还跟了步军司的指挥使方春博,和另一个首领打扮的太监。
一行人匆匆从旁边另一条道上过来。
很快两边错身而过,袁太医避了避。就见到那软轿在阶前停下,轿帘被掀开,里头一人快步出来,却是一名身量纤瘦的年轻女子。
袁太医正疑惑,那边殿内却又走出来一人。
一眼看去,竟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徐德!
徐德手持拂尘从阶上快步下来,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顿了片刻,他脸上立时带了笑:“这便是宋解元娘子了罢?”
他是见过江慧嘉的,只是江慧嘉那时戴了面纱。
江慧嘉要行礼,徐德忙道:“不要多礼,宋解元娘子你快来,方才宋解元忽然身上发冷,也不知是怎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顿时急而变色,声音都哑了:“徐公请快带路!”
徐德手上拂尘一转,又匆匆上台阶,目光也没漏过袁太医。
“袁太医在正好,也请快来!”
一行人快步过去,穿入侧殿。
到了宋熠暂时歇息的厢房,门一推开,里头就是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袁太医也变色,方才还没这样热呢,这热得简直能将人捂坏!
再一看,厢房里一边榻上,宋熠正斜坐了,一个服侍他的小太监则弯腰在给他背后垫软枕。
宋熠面色青白,目光往这边望过来,眼神深亮深亮,眸中竟恍似含了星辰,又哪里像是重伤患该有的目光?
袁太医要脱口而出的一句“怎这样热”就莫名被堵在了口中。
他看到,方才坐软轿而来的女子疾步奔向了这位年轻的解元郎。????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一瞬间,江慧嘉其实是有千言万语要同宋熠说。
她想责怪他,为什么那时候要不顾安危为她挡箭;又想诉说自己被掳走后,那无时无刻不积郁在心中的恐惧与担忧;还想告诉他,虽然她很害怕很害怕,但她一点都不会在旁人面前表现出来……
他那么勇敢,她又怎么可以软弱?
胸中仿佛满溢的都是柔软而炽热的一团,浮浮沉沉在胸臆间。
江慧嘉又好像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情绪还能有这样激烈的时候。
可她却只是奔到宋熠身边,一把探到他腕脉间,强忍心颤,用柔缓的语调说:“三郎……你……痛不痛?”到底声音中还是含着微不可查的颤抖。
宋熠面色青白,额头上,脸颊上,脖颈间,全都是细密的冷汗。
然而他的目光如此明亮,他的眼形又实在是生得太好看了,凤目深深,犹似是要沉淀住满世界的温柔。
“我……有些痛。”他低低说。
不说不痛,也不说很痛,偏说有些痛。
忽然他又一阵压抑的轻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心口就又是一颤。
探他脉门,只觉气血两虚。
江慧嘉忙扶住他,一边取开软枕。
“三郎,你侧躺下,我为你手术。”她轻轻地吸气,看他面色这样难看,分明是失血过多,冻得都要打哆嗦了,可他还在强忍着的样子。
江慧嘉心疼得几乎是整个心脏都要被绞住了一般。
方才就在服侍宋熠的那个小太监倒是挺机灵,看江慧嘉取软枕的动作,这时就立即来帮忙。
宋熠是右边胸口受的箭伤,伤在第二到第三根肋骨之间,因为是贯通伤,江慧嘉准备要给他做手术,便不叫他平躺,而是要他侧躺。
精神异力一触即收,江慧嘉将他伤势的大致情况收入了心底。
必须马上手术了!
她站起身,目光四移,强忍心中翻滚的情绪,用几乎是刻入灵魂的熟悉开始指挥:“火盆都收起来,至多只留一个在屋中便可。”
屋里太热了,半点也不透气,宋熠伤在肺叶,他怎么能受得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屋中服侍宋熠的那个小太监便怔了一下,偷将目光看向徐德。
其实从江慧嘉进来她的言行便叫人诧异。
旁人并不知她是大夫,自然只觉得这小娘子行事很叫人难懂。
但徐德是知道的,这时便只瞪眼看向那小太监:“江大夫吩咐了,怎地还不动?”
小太监一个激灵,连忙应喏,就跑去收拾火盆。
而徐德这一声,真正惊到的却是袁太医。
袁太医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头仿佛被灌了一团浆糊,江大夫?什么江大夫?
医女宫中也是有的,并不稀奇,但宫中的医女大多只有辅助之职能,要说独力诊治病患,那却是不成的。
可眼前这位“江大夫”,她不但被徐德用推崇的语气称为“大夫”,更要紧的是,袁太医终于又想到,此前皇帝所言,说是另请了一位大夫来为宋熠拔箭,又叫他好生“观摩学习”——
观摩学习?向这女“大夫”观摩学习?
徐德一下子只觉得脑子里头轰隆隆的,又怀疑自己听错了,又怀疑自己想错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怎么可能竟然生起了如此可笑的想法呢?
袁太医努力睁大了眼睛,颤巍巍地站在一旁。
只见那边的步军司指挥使方春博匆匆离了门,不过片刻,又提了一个大箱子回来。
那江大夫道:“备净水,要至少五盆,备蜡烛,要十支。留下两人助我,其余请回避。”
宫中的近侍,最会服侍人。
江慧嘉这边吩咐了,徐德又有严令,立时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好些太监宫女。送水盆的送水盆,点蜡烛的点蜡烛。
江慧嘉要蜡烛,主要还是因为冬日天黑得早,今日来回曲折,时间已经过到大半下午,天色早便不大亮了。
多点些蜡烛,一来更明亮,二来也好制造无影灯效果,虽不尽善尽美,可古代条件有限,也聊胜于无了。
蜡烛都被比人还高出近两尺的烛台顶了起来,高高围在平榻四周。
等到说要留人时,徐德就叫先前服侍宋熠的小太监留下,又对袁太医道:“袁太医也是要留下的罢?咱家这便先告退了?”
他的声音略尖,袁太医恍惚一回神,心口猛跳,连忙道:“是……是,下官留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皇上此前都吩咐了,他这个时候又岂有不留之理?
袁太医只觉得满嘴都是苦涩,先前只以为会有能人出现,可代替他去照料太子伤病。可袁太医怎样也想不到,那所谓的“能人”竟有可能是眼前这般模样的!
徐德等其余人都退出去了,但厢房的门却并未关实,徐德亲自守了一边门,方春博便守在另一边。
伺候宋熠的小太监名叫双福,袁太医听到江大夫吩咐双福道:“你去净手,并为宋解元剪开伤口旁边衣裳。”
然后她自己亲自过去打开了先前被方春博取来的大箱子。
箱子被打开了,江慧嘉先是取出之前为霍崇做手术时用到的用具包,将这些东西统统扔到另一边。
别人用过的手术用具,在没清洗消毒之前,江慧嘉当然不会拿来给宋熠用。
好在她常会在药箱里备两套手术用具,这时她就又取了个先前放在药箱里做隔断的托盘。手术用具被打开了,垫着煮过的厚布巾,放在托盘里。
江慧嘉将托盘放到榻边一条高凳上,自己也仔细净了手,还用烈酒仔细擦洗过手上每一处。
这时,宋熠胸前背后的衣裳都被剪开了,露出了里头被扎布裹着的伤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袁太医就清楚看到,这女子掀了宋熠被剪开的后背衣角,用手轻轻往里一触。
忽然她手中银光一闪,就是一根毫针落了下去。
她并低声道:“三郎,我为你麻醉,会使你短时间内失去对身体的大部分感知。”
这是针灸麻醉!
袁太医简直感觉到自己脑子不够用了,这样简单的麻醉,她当真熟练么?她真的能依靠针灸做到麻醉效果?
而片刻,袁太医又见到这位江大夫自己动手,用棉布沾了酒液,擦洗到了伤者伤口周边。
紧接着,江大夫扯开了包扎伤口的长布条,又一次用烈酒擦拭了伤口,同时,她手上拈了一把刀。
然后,她对着宋熠忽然一刀下去!
袁太医心口猛跳起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其实,江慧嘉的动作并没有袁太医“看到”的那样夸张。
她拈刀的手很稳,下刀时又轻又快。袁太医会产生那样的心跳惊险感,那全是他的心理作用在作怪。
主要还是江慧嘉本身的形象偏差太大了,一个老成持重的伤科大夫拿刀,跟一个看起来纤瘦秀美的小娘子拿刀,当然给人观感不同。
倘使换成袁太医在这里,他若要取箭,也会先用刀将伤口割开。
重点是,取箭不难,难处在于,取箭后要怎样止血,止血包扎后又要怎样防止术后的风邪入侵。这些难点才是袁太医先前不敢拔箭的原因所在。
他不知不觉走得离江慧嘉这边近了些。
江慧嘉道:“双福,取我药箱中生脉丹来。”
双福却尴尬道:“回解元娘子,小的……小的不识字。”
这可是真尴尬了!
“生脉丹?”袁太医却主动走到药箱旁,拿起上层一只贴了字的小瓷瓶道,“可是此物?”
瓷瓶上写着药名呢,当然不会有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袁太医取了生脉丹,只见这生脉丹并非大蜜丸,而是绿豆大的小颗粒。
他嗅了嗅气味,便倒出来八小颗,亲自喂宋熠吃。
宋熠虽然接受了麻醉,但并不是全麻,而是神经根阻滞麻醉,在第二截脊椎以后,他的身体暂时失去了知觉,可他神智还是清醒的。
在这种情况下接受手术,其实有点恐怖。
江慧嘉原本并不是不会用中草药配制麻醉药,但从前由于考虑到药方的特殊性等原因,她又有针灸麻醉之术,便一直不曾制作麻醉方面的药剂。
此时却有些后悔。
宋熠吃了生脉丹,江慧嘉放缓声音道:“三郎,你闭上眼,权当歇息。不消多久,这箭便能取出来。一切都好以后我再喊你,好不好?”
宋熠目光柔和地看她,虽面色苍白,却笑容温暖。
他轻声道:“我便当是睡一觉,只将自己交给娘子便是。”
又笑了笑:“娘子可千万怜惜些则个,为夫此时可是全凭娘子摆布呢。”
江慧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个时候他怎么能还有心情说这样的玩笑话?
还有,这些话当着旁人的面说,不嫌过火么?
不由得竟被他闹了个大红脸,心里又是甜又是酸,只涨成一团,压住了痛苦。
她其实明白,宋熠这样做,大约也不过是要缓解她情绪罢了。
宋熠说完话,轻轻阖上双目,倒当真是睡着了般。
江慧嘉压下所有情绪,不去看他的脸。
自来到这个大靖朝,外科手术做了有几例,而开胸,这是第三次了!
上辈子她本就算得上经验丰富,如今这一台手术,若不是因为对象是宋熠,她大约也根本不会有紧张感。
可此时,虽然情绪得到了缓解,可真要说完全不紧张,她还是无法做到。
但虽则如此,她下刀时手依旧非常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伤口被切开,从皮肤,到皮下组织,到肋骨。
宋熠中箭是在右胸上半部,第二肋到第三肋骨之间。
要不是从肋骨间隙射了进去,这支箭大概也根本不可能穿透他整个胸膛,最后形成贯穿伤。
江慧嘉取来开胸器,将两边肋骨间隙撑得更大了些。
这次手术又不同于此前为霍崇做的那两次手术,同样是开胸,但这次由于位置原因,只需撑开肋骨间隙便可,打断肋骨倒是不必。
接下来就是拔箭!
又因为此箭形成的是贯通伤,那箭头早穿透胸膛,并穿过了宋熠后背。箭头露在后背外,早前就被章镖师斩断了,这时还留在宋熠伤口中的,反而只剩下一截光秃秃的箭杆。
这样的箭杆是很好拔的,甚至不需要再更进一步将中箭的肺叶切开。
果然,江慧嘉只捏住箭杆这边,微一用力。
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箭杆就被拔出来了!
然而,同时随之而来的却是大量的出血和迸溅的血液!
双福忍不住猛地吸气,袁太医更紧张地盯住江慧嘉,想看她要怎么处理。
由于这箭先前堵在伤口太久,形成了强大的内压,这一出血,顿时竟是霎时连放!
拔箭后的难题来了!
江慧嘉左手拔箭,候在一旁的右手这时手指连动。
唰!唰!唰!
银光闪过。
是针灸!
她这时用出了一番惊人的甩针绝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霎时间五六针射出,明晃晃的银针扎在宋熠伤口周围,竟短时间内止住了快速涌出的鲜血!
袁太医心中大呼:“是了,针灸止血,虽只可一时,不可长久,但在此时,倘若是我,也会是这样用的!”
如果是他,这个时候也会这样做。
当然,他擅长的是金镞科,若要用到针灸止血,却需要太医局中另一位擅针、灸两科的刘太医相助。
不过遇到一些疑难事,须得众太医联合诊治那也是有的,这同样不稀奇。
袁太医凝神看着,只见江慧嘉用针止了血,接下来,她将手就探入了伤口中。
正当袁太医以为她是要在伤口内敷药,还疑惑她为何不拿药时。江慧嘉手探入伤口,却是捉住了宋熠那一片受伤的肺叶,然后,她将肺叶拉开,翻转了过来。
“啊!”终于耐不住惊呼的是双福。
他接连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袁太医也是呼吸猛地急促起来,但他到底要比双福更能沉得住气许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时只按捺住胡乱跳动的心房,目光一眨不眨地只盯着江慧嘉。
只见她翻开了另一边的肺叶,将这片带着伤口的伤肺从背面翻出。然后拈起一根早先就穿好了手术线的手术针,她开始了缝合。
这里要缝的就是背面肺部伤口,以及外层包裹肺部的胸膜脏层。
袁太医终觉自己窥透了玄机,原来是缝合!
然而缝合虽不稀奇,可要将缝合做好,这却稀奇了。
就袁太医自身,倘是叫他来做这个缝合,他便不敢做,也做不好。
原因很简单,人体脏器何等精细,不是熟悉异常,有几个能正对无碍地将其缝合好?
可什么样的人能对人体内脏无比熟悉呢?
莫名的,袁太医深深打了个冷颤。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袁太医不敢深思,又觉得今日所见,简直便是生平从所未见之震骇。
隋代太医博士巢元方曾在《诸病源候论》中记载:对为刀、枪、戈矛所伤,若“肠两头见者,可速续之”。
还详述了方法,诸如“以生丝缕系绝其血脉,当令一宿,乃可截之,勿闭其口,膏稍导之”。
此类手术,也有名称,如血管结扎术、还有断肠缝合术、开胸术、剖腹术等。
袁太医身为全太医局最擅金镞科的太医,对这些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然而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却又是另一回事。
世人常易将此类外科之术视之为邪道小术,常言“为诡道以欺世者”,“非前贤所尚”。
即便是名医如华佗,在当年提出开颅术,不也为世人诟病不解?
一代枭雄曹操,因患头痛之症,华佗诊断为“须劈颅以救”,曹操大怒不解,最终刑狱华佗至死!
袁太医虽擅金镞科,然则又如何敢与先圣相比?
他日常也只做小术,便如眼前这般开胸补肺,就是他想都没想过的!
然而眼前这女郎,她又怎么敢、怎么能做到这一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袁太医只见江慧嘉动作娴熟,使镊子拈针缝线,倒似是比闺房绣花还要灵巧熟练般。但只看她手下那血肉模糊一片,又想及此时这施以手术之人竟还是她夫君,顿感对方心志之强,简直可怕。
袁太医当然不知道,这样程度的手术,江慧嘉在上辈子可不知道做过多少台。
而事实上,她此时的状态其实是紧张的。
毕竟这个时候躺在这里的,不是别人,而是宋熠!
手术很快进行到下一步,缝合了整个肺部正面与背面两边的创口,以及胸膜脏层,又结扎完各出血点,江慧嘉开始了清理胸腔积血。
胸腔内的血如果不清理好,极有可能造成血胸。
而这也是术后问题中极难处理的一项。
袁太医似觉十分清醒,又似觉浑浑噩噩地看她动作。
直到她将胸腔内积血都清理好,又见她取掉扩胸器,从里到外开始分层缝合创口处皮下组织和皮肤。
她似乎对人体构造理解得十分深刻,一层又一层,动作起来有条不紊。原本在袁太医看来十分艰难,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到了她手下,竟仿佛如此“简单”。
当真这样简单就要完成了?
袁太医一颗心提着,晃晃悠悠的,只觉得难以置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还在出神呢,那头江慧嘉已经从背后位创口又再缝合到了胸前创口,很快,她就缝好了最后一针,甚至开始打起了手术结。
忽然,宋熠侧躺的身躯一颤!
这一颤并非是他有意识的在颤抖,而是无意识的神经反应。
甚至因为做了麻醉,他自身都感觉不到这瞬间的颤抖。
可这颤抖却仿佛是事件开篇,噩梦导火索。
袁太医还有些恍神呢,就看到江慧嘉脸色大变,猛地轻喊道:“三郎!”
宋熠眼睑微微一颤,便要睁开眼。
江慧嘉又忙道:“再等片刻,三郎你还歇着,不要睁眼……”
她的声音太轻了,仿佛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克制住自己声音不颤抖,因此便只余些许力气来很轻很轻地说话。
袁太医不知道宋熠有没有听出她声音的不对来,但只见他眼睑微动,又很听话地平静了下来。
江慧嘉的手按揉到他胸膛中线的位置,又轮转着,接连按揉了他几大穴道。
其实他是因为此前中箭未拔,后来又来回奔波,疲神疲力,以致气血两虚,这才四肢僵冷颤抖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起来原因简单,可实际上却很凶险。
有太多病患,在这样的时刻一个没照料好就陷入休克,心脏疾速停跳,而后抢救无效,最终导致死亡!
当然,在古代中医的说法里,休克被称作亡阳。
袁太医急忙道:“江大夫,此时应当回阳救逆!”
江慧嘉道:“是,还请袁太医相助,开一副人参附子汤!”
她手上动作不停,因在身上用针的话还要脱衣,毕竟天冷,宋熠身上衣裳都是穿齐的,只剪开了他伤口周边的衣服,以便江慧嘉手术而已。
江慧嘉便只将双手伸进宋熠衣内,先在他身前膻中、关元、气海等穴按揉了一番。
宋熠呼吸似稍缓了,江慧嘉忙退出手,又快速排开针包,取针便在他鼻尖素髎穴斜上刺入。
回阳救逆,急救当针灸素髎、内关、涌泉、足三里、百会等******关穴在人手腕内侧,涌泉在人脚底下等等。
这些穴位取穴都算方便。
江慧嘉先刺了素髎,再刺左右内关,很快脱下宋熠双脚鞋袜,又刺涌泉。
她用针是当真有技巧,捻转提插,无不深具韵律,暗合气血之鼓荡,种种神妙处难以尽述。经她用针,不消片刻,宋熠脉压力回升,惨白的脸色亦稍稍回暖,四肢颤抖也有缓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他的手脚还是发冷,经此一伤,他原来身体底子即便再好,这时也难免虚弱。而针灸一时能急救,真要从根本上防绝这种两虚休克,到底还需服药。
好在那边袁太医也不耽误,以他的医术水平,开一副人参附子汤那是再简单不过的。
当下有机灵的双福取来纸笔,袁太医挥笔写就单方。
双福奔跑着到了门外,门外本就守着不少人。
徐德也一直是等在门外的,不论他是真关心宋熠,还是得了皇帝的命令,此时双福一跑出来,一直在门外旁观的徐德更不迟疑,立时吩咐身旁内侍接了单方:“快去抓药,不必跑远,便到后头福宁殿小药房取药!”
徐德的心只在砰砰乱跳,江慧嘉方才手术时虽因身位的原因多少有所遮挡,徐德站得远,并不能真看清她全部的手术过程,然而只凭这远远旁观,却已觉惊心动魄。
江慧嘉针灸未完,银针还留在宋熠身上几处穴道中。她又另取敷料,包扎好宋熠胸外缝合好的伤口。
“三郎。”她轻声说,“手术已经完成啦,你好生歇息片刻,我还有一件东西要取来呢,你一定等我……不要答话,你只眨眨眼,我便当你答应我啦!”
宋熠眼睑又微微一动,似乎是在眨眼。
江慧嘉心中瓮瓮地微酸,只忍住情绪,向袁太医微微行礼,这便快步往门口走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皇帝居然在这个时候召见!
江慧嘉沉默了片刻,转而起身对门边的徐德微微施礼:“徐公,且容小女再开两张单方可好?”
徐德手中拂尘一转,拂尘尾端甩动了一下,脸上带笑:“江大夫不必焦急,宋解元伤势紧急,自然是要先照料好的。”
身为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他居然在传皇帝召令的时候这样好说话,这简直都能叫寻常人受宠若惊了。江慧嘉心中微动,倒是有些明白,皇帝对自己这个“神医”,瞧来应该是极看重的了。
江慧嘉很快写好两个单方,一个是止血消肿、补血益气、抗病毒的,另一个则是麻醉药配方。虽然不是古传的麻沸散,但麻醉效果也是不差。
她之前给宋熠手术时用的是神经根阻滞麻醉,但这个神经根阻滞麻醉的时间不宜过长。江慧嘉准备先去见过皇帝,等回来时正好可以将为宋熠做麻醉的银针取下,再喂他口服麻醉药。
手术虽然完成了,但术后的痛苦必定是绵长的,这一点就算江慧嘉的医术再高明,这个时候也别无它法。
至于麻醉药配方的问题,要是在今日连串事件发生之前,江慧嘉说不得还要将这配方再藏掖许久。可如今事情疾速发展到这一步,她都进宫了,甚至要直面天颜了,这麻醉药配方在这样的格局下,自然就显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更何况,还要最重要的一点。此时的麻醉药是要给宋熠用的,仅这一点理由,就足够江慧嘉打破所有顾虑!
她最后与宋熠轻声交代了一句,这才与徐德去见皇帝。
要说见皇帝这个事,如果是在平常时候,江慧嘉说不定还会紧张一下,可现在宋熠身受重伤,情况未定,江慧嘉一心记挂于此,反倒被冲得没有了紧张的心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垂拱殿偏殿中,隆安皇帝负手立在窗前。
徐德从外头通报过,带了江慧嘉进来,他也仍旧面看窗外,并没有丝毫要转身的意思。
徐德躬身行礼,轻声道:“陛下,江大夫来了。”
“嗯。”皇帝从鼻腔里发出声音,应了一声。
江慧嘉也上前行礼,她并不懂得宫廷礼节,不过这个时候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对方又是皇帝,她还是忍着内心小小的不甘愿,屈了膝准备下跪。
皇帝倒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般,就在江慧嘉屈下膝盖,准备要跪时,他忽然转过身来,上前一步就伸手虚抬道:“江娘子不必多礼,快快平身。”
江慧嘉仍然跪了下去,恭敬道:“多谢皇上,民女江慧嘉,拜见皇上。”
不算标准地拜了一下,她垂手起身。
虽然皇帝不要她跪,但江慧嘉可不会托大到真的不跪。
她的医术已经表现出来了,皇帝此时设想到她的“用处”,此时或许并不会责怪她,但焉知人家当面不怪,背地里就不会记仇呢?
毕竟皇帝这种生物,就江慧嘉前世看电视看甚至是看历史书得来的“经验”,一般都是小心眼容易记仇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们还很擅长秋后算账,容易有被害妄想症——总有刁民想害朕嘛!
说不得皇帝现在这一招,就是在玩试探呢!
心里念头转了许多个,只听皇帝道:“徐德,快赐坐!”
江慧嘉注意到这个“快”字,心里念头又定了一层。
只见徐德搬来一个锦凳,江慧嘉忙上前道:“劳烦徐公啦,小女自己来。”
抢了锦凳自己搬过来,又谢过皇帝,便半沾凳子地坐了。
皇帝将她的言行看在眼里,这时暗暗点头。回转身,也在自己的御案后坐了。
徐德退到一边,皇帝便与江慧嘉说起了话。
第一句话是:“江娘子是何时学的医?”
来了!
江慧嘉心口一跳,这个问题来的短短一段路上,她其实已经想过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曾经关于这个问题,她也编过缘由。其中最接近真相的那一种,是她对宋熠说过的,她曾在梦中经历过一段完全与现今不同的人生,也正是因为梦中的经历,才有了这一身医术。
这其实不算是欺骗宋熠,盖因前世那二十几年,当真就能说得清楚,一定是前世吗?
焉知那不是她心中的一段梦呢?只不过是这梦太过真实,又或者是她的灵魂曾经附着于此。这也是有可能的,不是吗?
即便江慧嘉自己意识清醒,并深深认同自己的确是穿越而来,真正的灵魂仍旧属于前世的江萱!可这种事情,依然是解释不清,道不明白的。
只是这样荒诞的解释,宋熠能懂,并愿意相信,却不代表眼前的皇帝也会相信。
更何况这个最接近真相的答案,江慧嘉也半点都不想给皇帝知道。
皇帝又不是宋熠,这可是江慧嘉与宋熠之间最大的秘密呢,她怎么可能说给别人知晓?
至于原先在宝庆府编的那种,假托神医偶然教学,在这时候说给皇帝听,只怕也是不成的。
这种漏洞百出的情节,拿出来当成流言,骗骗纯朴的老百姓或许还行,要拿来骗皇帝,那不是明摆着找死么?
江慧嘉想了一路,本来还觉得脑子发晕,有些想不出来,可这时只看着御案后皇帝那似凌厉又似模糊的目光,心中忽然一动,便道:“是民女幼时,一位神尼所传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神尼?”皇帝微微挑眉。
“是!”江慧嘉站了起来,遥遥对着皇帝一福身,又对着另一边偏南的方向,虚虚行了一个礼。似乎就是在对那远方的,身影不知的神尼表示尊敬。
她这样的郑重的神态还是很有感染力的。
最近演技飙升嘛,更何况这种时候,压力越大,越必须超水平发挥。
江慧嘉行过礼,仍旧站着对皇帝道:“皇上,师尊并不许我对外宣扬她名号,甚至不许我对旁人提起她老人家,只说我医术还未完全过关,因此不许我多言。”
这说法可就玄奇了,皇帝都是一惊:“江娘子如此医术,令师居然还道你不曾过关?”
他已经听方春博说过,江慧嘉在被掳期间,竟然救活了一个心脏中刀的伤患!
这样神乎其神的医术,居然还是未过关?
那她师父的医术又该到什么程度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垂拱殿中,内外空气都仿佛静默了下来。
江慧嘉说得似藏非藏,皇帝却听得心潮起伏。
在这个世上,越是权力巅峰的人就越怕死。
这是很好理解的事情,盖因拥有太多,既成至尊,又如何舍得再走下高台,亦如所有普通凡人一般,生老病死,百年而去,死后万事都成空?
古往今来,多少英雄、枭雄,甚至是千古第一帝王秦始皇,都逃脱不了长生的幻想!
如秦始皇那般的人物,都曾为炼制长生不死药而疯狂。徐福东渡的故事流传了多少年,最终还不是因为那一个关于长生的妄想?
明明世人都知长生是不可能的事,可为什么偏偏如秦始皇那般人物居然会相信这种事情真的可以实现?
是因为他傻吗?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统一六国的绝世狠人,他要是傻,那大概全天下都是傻子了!
说到底,这位始皇帝或许未必是真的就全盘相信了长生的存在,只不过是他宁愿相信此事当真存在,并可能实现罢了。不去相信,难道要他告诉自己,我虽然是皇帝,但我也是会死的?
这就是妄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越强大的人越不容易摆脱的心魔!
昌平皇帝看似随意地在问江慧嘉,实则他双手放在御案下,却早不自觉地紧握了起来。
江慧嘉的医术就已经是达到了“生死人”的境界,她连心脏中刀的人都能就活回来!她如过有师尊,她的师尊会是什么样的?
只听江慧嘉顿了顿,道:“师尊的医术究竟强大到了何种程度,民女亦无法窥知全部。民女虽自幼跟随师尊学医,然而真正亲眼见到师尊出手的时机,却是极少的。”
这话又显得有些假了,皇帝听得微微皱眉。
跟师父学医,却基本上不见师父给人治病,这可能吗?
皇帝虽然高高在上,但有些常识他还是懂的。学医可不光是纸上谈兵就成,没有病例练手,再天才的人也不可能学出多大的成果来。
就在他又开始在心中暗暗质疑起江慧嘉的话时,又听江慧嘉道:“那时候民女将将五岁,单独分了房,住在后院小西厢里。夜间入睡,忽觉窗外风来,睁眼一看,竟是一名缁衣女尼,不知何时以何种方式出现在民女房中。”
这就有点说传奇故事的感觉了。
而更有意思的是,江慧嘉用词还挺美妙。
诸如那一句“夜间入睡,忽觉窗外风来,睁眼一看……”,虽然说不上多么文采斐然,可画面感却着实是太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随着江慧嘉的话语,皇帝简直都能直接在脑中拟放出那一段画面。
虽觉荒诞,可莫名地竟有种听住了的感觉。
皇帝不由道:“这便是你师尊?她接下来便传授你医术?”
但虽然是很有兴致地接话来问,可实际上皇帝心中却基本上是不信江慧嘉的“故事”的。要说先前还有几分相信,更有几分期待,可这时他心里的想法却暗暗地变成了“信你扯淡”之类的。
“是。”江慧嘉道,“当时民女年纪还小,反倒胆子奇大,又听了不少志怪故事,还当是遇到了神怪一流的人物,甚至伸手去撕师尊的脸皮,想看看这面皮下头站着的是不是什么精怪呢!”
皇帝想象当时的画面,夜来风起,怪尼忽入房中,一垂髫女童虽惊坐而起,却非但不怕,反而还伸手去撕扯对方面皮!
简直不敢想象若真有这样一个尼姑,对方当时会是什么表情什么心态。
画面感确实太强了!
又因为这样强大的画面感,以至于本来荒唐的故事听起来倒显得有些真实起来。
江慧嘉编起了故事,故事节奏尽量加快,可细节却尽量清晰。
有道是细节决定成败,很多时候,一段话看起来是真是假,多半就是由这些细节决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其实暗暗心焦,因忧虑宋熠的伤势,并不愿在皇帝这里浪费太长时间。
可语言确实是门很有意思的艺术,很多时候,说话的次序不同,语言的组织方法不同,甚至是营造的气氛不同,乃至于说话的对象不同、时机不同,等等,得出来的效果都有可能截然不同。
江慧嘉这时候的大脑早在高速运转,一步步计算着自己要怎么说才能引得皇帝相信她本来看起来十分荒唐的话。并使这种相信最大化,甚至更进一步引导事情的发展!
说了一小段细节故事,她又道:“师尊说,她自海外而来,多年来行走异域,偶使医术也并不留名,然而至今大限将至,忽忆及家乡,竟生忧思。”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
嗯,这是《神雕》故事里南海神尼的梗,虽然江慧嘉改变了很多,但根底上那所谓“海外神尼”,就是从南海神尼那里得到的灵感。
当年小龙女跳崖,黄蓉却骗杨过说,小龙女是被医术通神的南海神尼带去了海外。
这么假的瞎话,路人都不信,杨过那么聪明的人居然坚信了!这是为什么呢?
一来这是人心妄念,二来这跟黄蓉的说话技巧也有很大关系的。
江慧嘉此时面对的是皇帝,情况不同,她还要更有技巧。
又道:“师尊言说,她虽是出家人,毕竟生于大靖,此便是因。修方外之佛,了红尘之果。而如今她回归大靖,择一女童为徒,传播济世之医术,而日后回报大靖,此便是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昌平皇帝也是信佛之人!
他当年会将太子送到大相国寺去,足以证明,本代皇朝,在佛道之间,是更倾向于佛家的!
因此昌平皇帝虽然说不上是什么佛法大家,可至少,在这方面他具备有一定的鉴赏能力。
江慧嘉的因果之说使得皇帝不由暗暗点头,之前的八九分不信,这时又转变成了五六分相信。
他又怎么能想到,有人能将佛家的事情都这么乱说,这样没有敬畏心?
江慧嘉没有给昌平皇帝太多细思量的时间,很快又将话题一转。
“师尊辗转海外,所见颇多,有风物教化,也有海外医术。”
她顿了一顿,心中暗暗整理语言。
真正的戏肉要来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江慧嘉没有详述自己童年究竟是怎么学医的,反而说起了海外之事。
“琉球以东是扶桑,扶桑如今实行庄园领主制,与我们大靖朝很不相同。”她根据时间段来推算,大致说了说同时期的东瀛国风。
诸如佛教与神道盛行,民生经济上服饰仿唐、手工业作坊兴盛,还有流行和歌,盛行书法……只是因为领主制的存在,各大势力争斗频繁,底层民众大多还是生活疾苦等等。
至于更详细的,江慧嘉本身也并不知道。一来不是研究历史的,更不至于详细关注到外国历史,二来在华夏这里,宋朝都能变成大靖,鬼知道东瀛那边会是什么样的。
说太多就容易露馅了。
不过大靖虽然不是宋朝,但历史总是存在其必然性。大靖国号不同,可要从政治、经济、民生等各方面来看,跟同时期的北宋其实又很相似。
因此只说海外风物的话,大略说一说,江慧嘉还是不怕错的。
就算小有疏漏,也可以推说是自己不曾实际去过海外诸地,因此理解有错。
皇帝果然没听出什么问题来,还配合地间或提问,或闲谈一般道:“扶桑国在唐时便常来朝京,秦时徐福东渡去的便是此地。”
江慧嘉道:“师尊修的是苦行,去了扶桑,又去了高丽。”
就说了东瀛,又说到高丽,然后说到交趾、占城、真腊、勃泥、天竺、大食、波斯等等。
这些江慧嘉也了解不多,但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偶然看到过有关于宋朝海上丝绸之路的解说,也零散记了些东西,此时随便拿来一说,倒很像那么回事。
大靖朝并不闭关锁国,但在另一个时空,宋朝的海上丝绸之路主要繁荣在南宋,北宋时虽已经兴盛超过汉唐,可这个兴盛也是有过程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如今的大靖朝,航海还大多是民间行为,官方并不曾对其统一管制。
汴京作为顶级的国际化大都会,海外商品虽然时常能见,海外商人却并不多见。关于江慧嘉说的这些东西,皇帝虽然偶尔也会召见外使,但实际上了解确实不多。
江慧嘉将世界说得这样瑰丽丰富,其中许多点又与本来对这些就大概算得上是一知半解的皇帝所知重合,有时候又能说出些新鲜的东西来,不知不觉间,皇帝对她说的竟然就信了八九分。
她的出身很明显,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家女。
多年来养在闺中,虽不说过得是多么穷苦的日子,可要说接触到多么高端的教育,那也根本是不可能的。
如果没有奇遇,她又怎么能知道这许多?
如此一来,江慧嘉这样看起来似乎荒唐不可信的说法,竟然反过来显得最可信了!
当然,这也跟她言语本来就很细致,显得很有逻辑有关。
一开始她就给皇帝灌输了可信的观念,要不然,她这一身医术的存在本来就是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两种不合理叠加在一起难道就变成合理了?
说到底,就是一个先入为主的观念在作祟。人在愿意相信时什么都信,不愿意相信时,十成真话对方都会听成假话。
到这时,因为相信了江慧嘉那位神尼师父的存在,皇帝忽就急切起来:“江娘子,令师如今在何处?可能召入宫中来?”
作为皇帝,他居然问出了“可能召入宫中”这样的话,就可见他此时心情之激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正如他先前所问,假使说江慧嘉这样可以“生死人”的医术都算不过关,那她师父的医术又该到了什么境界?
是否不但可以生死人,还能够肉白骨,甚至是续长生?
江慧嘉只苦笑一叹:“回禀皇上,民女师尊自民女五岁起,到十五岁,十年之间,夜夜都在人定以后方才出现在民女房中,讲述医理,传授医术,偶尔也教些其它。然而不论教的是什么,师尊都从不许民女将此事泄露分毫,即便是对家中父母兄长,也都不许说的。”
她面现赧色:“说来惭愧,民女娘家人至今都不知民女还通晓医术。师尊曾言,叫我何时能真正将方死之人救活,何时才能真正宣扬自身医术。”
自来高人多有怪癖!
皇帝听得心潮起伏,忙道:“今日你救活那心脏中刀之人,便算是达成令师所言了罢?令师可是要出现了?”
江慧嘉道:“从前在宝庆府那一遭算是达成一半,如今才算真正达成。”
她又苦笑道:“回禀皇上,师尊行踪不定的。能否出现,何时出现,这些都未可知。说不得这时候,她老人家又游历去了海外,要再出现便更难了。”
皇帝面露失望,微微皱眉。
江慧嘉忙趁热打铁,将话题引到自己想要的方向。
“禀告皇上,民女夫君伤势仍重,箭虽已取出,然术后仍有难点。民女需求一物,求皇上赐下。”
说着恭敬地又负了福了福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不知道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下跪,但她见皇帝的时候已经跪过一次了,从内心深处来说,她是不愿意再跪的。
跪一回是尊敬,跪两回就未免显得她这神尼弟子太掉价了。
皇帝很亲和:“江娘子快请坐。不知要的是何物?可是珍稀药材?那库里有的是,尽可以去取。”
江慧嘉谢过皇帝,在凳子上捱边坐下,道:“此物我将其称之为水封瓶,因胸腔手术之后胸内会产生积液,需此物引导排除,否则怕再生积病。除水封瓶外,若能再有引流管那便更好了。”
说着,心又不自觉的高高提起。
方才与皇帝说这许多废话,还不就是为了这一刻提这一个要求?
皇帝好奇道:“水封瓶你引流管是何物?”
江慧嘉道:“此物乃民女师尊所创,规制稍微有些复杂。求皇上赐一纸笔,待民女画来可好?”
这个时期的欧洲还处在黑暗时代,西医外科根本就没有发展,相反,中医外科领先世界。
江慧嘉也就懒得再说什么这东西是神尼学自海外之类的了,索性假托是神尼所创。
拉扯虎皮拉大旗,给自己的身份在皇帝这里再套上一层保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江慧嘉原来只想到要自制闭式引流装置,可真正动手过后才发现,不是手工达人,果然别想干创造家的活。
闭式引流不同于之前的肺插管,肺插管简陋一点也还勉强能用,可做胸腔闭式引流的东西但凡有一点不合格,都有可能引起气流倒置,那结果绝不是江慧嘉能接受的!
专业的事情不妨交给专业的人士去做,江慧嘉只负责画图,又将各种原理和要求写在纸上解说了一遍。
皇帝对这个东西很看重,他听江慧嘉说起闭式引流的原理,就立即道:“但凡胸前受的外伤,包扎缝合过后是否都有可能引发气胸血胸?”
江慧嘉心口一跳,又想起先前袁太医也提起过血胸,顿时有所猜测。
莫非太子如今伤势难愈,就是因为血胸?
传言中太子遭遇刺杀,受的是外伤,那如果止血没做好,引起血胸是很有可能的!
她一颗心晃晃悠悠提起,这时又悠悠荡荡落下,道:“的确是有可能的,血胸所指,即胸腔内积血难除。凡有血胸,倒也不全因外伤而起,也有无创伤血胸的。但外伤引起的几率或许更大。”
如果太子也是血胸,那又何愁皇帝不下严令,命人全力造出合格的闭式引流装置?
她心潮起伏,一直到出了侧殿的大门,又往宋熠所在的厢房那边走去,她胸中蕴藏着的那团情绪仍然复杂难明。
欢喜、期待、紧张,又强自镇定,而后又有些说不出的茫茫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以国家之力,由皇帝下令,她要的闭式引流装置真的可以做好吗?
她脚下忍不住加快了,没几步又进了宋熠所在厢房,只见那边有小太监端来药,宋熠身后垫着软枕,此刻正半侧躺着,眼睛微动,双福喂他喝药。
江慧嘉没有打扰,等宋熠喝完药,才又快步走到他身边去。
双福行礼退开。
“三郎。”江慧嘉轻唤一声,来为宋熠探脉。
查探脉象,除去虚弱,其余倒还平稳。
血胸并不是瞬息之间就能形成的,江慧嘉决定一方面等待皇帝那边的人做出闭式引流装置来,另一方面也要尽量用药物控制,放置血胸的形成。
双管齐下,不到万不得已,她自制的那种简陋装备还是不要用为好。
宋熠原来是半闭着眼的,这时大约是气息恢复了些,便轻声道:“娘子,为夫可以睁眼了么?你总不许为夫睁眼看,莫不是变丑了?”
话音里竟还带着调侃意味。
江慧嘉本来小心翼翼,这时却不由自主便嗔笑了:“我可是好端端的,受伤的是你呢,要变丑也是你变丑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是这样说,其实对他心疼得不得了,当然不会因为他这一句调侃就真的生气。
宋熠唇角微扬,眼睛又动了动。
他睁开了眼。
幽深凤眸中,黑瞳是清亮的,柔和的,略显疲惫的。
他一定很累了!
江慧嘉问:“我开了两张单方,两碗药都吃过了么?”
宋熠道:“都吃啦,只是太苦,娘子也不叫人多加点糖放里头。”
江慧嘉抿唇微笑:“回头给你带糖吃,而今你要吃糖可不归我管,该求这位双福中官才是。”
双福忙道:“不敢。”
中官是对太监的抬高性称呼,算是十分客气的说法。
江慧嘉又道:“麻醉汤里我还加了助眠之物,不消多久,你犯困了便好生睡一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熠道:“好。”
江慧嘉便又提醒了他一遍,然后开始给他取下之前做麻醉用的银针。
这银针一取,宋熠立时就是一声闷哼。
片刻间的痛楚上涌,使他原本歇了的冷汗,立时又细细往上升。
江慧嘉忙轻按他而后翳风穴,他本来就服用了麻醉药,这时候江慧嘉又按揉他睡穴,十数息过后,他眼睑便开始下耷,又过片刻,眼睛闭上,呼吸微轻,终是睡着了。
但即便是睡着了,他睡得也不算很安稳。
因为伤了肺,呼吸间就总带了些杂音。他似乎潜意识里也不敢用力呼吸,可以想见一旦呼吸稍重,必定是会很疼的。
江慧嘉开的麻醉药剂量并不是很重,起效会有一个过程。她也的确可以开出麻醉效果更好的药来,但那必然会损伤神经。因此就算是宋熠要多痛一痛,她给的麻醉分量还是只能到这种程度。
这厢里,江慧嘉照看宋熠,却不知东宫那边却因为她又引起了一番轰动。
太子是大年夜将近跨年时受的伤,从那时起,到召太医进宫,凡是有资格来为太子治病的太医就都留在了东宫,没一个被再准许出宫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先前成太医和袁太医被召走,其余众太医就在心惊皇帝传召他二人的缘由。
而后成太医回来了,可袁太医却竟留在垂拱殿!
他留在垂拱殿做什么?
他此前跟成太医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太子伤势还在硬拖着,皇帝是不是要治他们的罪了?
众太医战战兢兢,不料最后却又迎来了两份口诏!
其中一份口诏是又传了一位擅金镞科的太医,和两个大方脉科的太医院学生走。而另一份却有些莫名了:“兹请民间神医,主持东宫诊疗,望诸太医配合!”
民间神医是个什么鬼?
太医们如何不心情复杂,议论纷纷?
垂拱殿偏殿厢房中,江慧嘉给宋熠擦了一遍汗,见他面色稍好了些,就站起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起身转头,一看,嚯!
倒被身后没声没息站在那里,目光幽幽的袁太医给吓了一跳。
江慧嘉忙敛衽道:“袁太医。”
呃,刚才她进了这边房门,就连双福都注意到了,偏偏忽视袁太医良久。
没有存在感,又被秀了一脸恩爱的袁太医只有苦笑:“江大夫,宋解元术后若是血胸,又该如何啊?”
江慧嘉心中又是一跳!
袁太医果然关注这个问题!
正要答话,忽然外头又传来徐德的声音:“江大夫,皇上又传来了一位太医和两位太医院学生,这三位可暂代照料宋解元。再请你和袁太医走一趟东宫可好?”
江慧嘉微微深吸气,皇帝传她去东宫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东宫!
东宫之中,此时气氛诡怪。
众太医皆静默,无不将视线投向厅堂中居于最高位的一位老太医。
这位老太医便是如今的太医局局判,提举主医政,局判便主医学。能做医学局判,这位周太医资历之老,医术之高,已堪称太医局之最!
皇帝宣召民间大夫来东宫会诊,这并不稀奇。稀奇的是,皇帝居然下令由那民间大夫主持此次诊疗!
要知道,就连太子东宫中日常供养的那些名医,都只得寥寥两三个能进入这次会诊中,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民间大夫,又何德何能不但能进入其中,甚至还要压到他们所有太医的头上,做主持?
一片凝滞的静默中,周局判拈了拈颔下花白的短须,缓缓道:“诸位同僚,太子殿下病势汹汹,我等无能,皇上仁爱厚德,非但不怪罪,竟还召请民间神医,为我等接续难题,诸位当谨谢天恩才是。”
说着,他一撩袍脚,从座椅上站起了身,迈着老而弥坚的腿脚,一步一步走到大殿门前,忽然一屈膝,就对着皇帝所在的垂拱殿的方向跪了下来。
他这一跪,简直瞬间就将厅中其余太医惊呆了。
他老人家可是太医局真真正正的头号人物,他都跪了,却叫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如何是好?
能不跪吗?
人家这遥遥跪拜的可是皇帝陛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下就有人在心中暗骂老狐狸,显然那对抗皇命的锅,这位老大人是不准备背的。
反应最快的却是成太医,成太医通过此前事件早有联想,这时只见周局判一跪,他立即也走往厅门边,就在周局判身后也跪了下来。
周局判道:“谢皇恩!”
一稽首,一拜。
其余太医纷纷上前,动作快的、动作慢的,一股脑也都走到周局判身后跪下,并高声道:“谢皇恩!”
这样大的动静,顿时惊动了内殿中人。
长春殿主殿正房,是太子寝殿。
太子自那日受伤,除受伤最初之时还有几分清醒,此后就陷入了长久的昏迷中。偶尔睁睁眼,也是目不着物,一语不发,倒似是整个人的精气神已然尽数走光了一般。
任谁见到这样的太子,都要认为他命不久了!
太子妃坐在太子床边上垂泪,一名身着浅粉白宫装的宫女忽然匆匆走进,扑通就在太子妃脚边跪下:“娘娘,皇上宣召民间神医进宫,并下令由他主持诊疗殿下病症!”
“什么?”太子妃一下惊坐起。
她顺便一把将这宫女捞起,宫女站起身,又凑到太子妃耳边,轻声道:“娘娘,吴家舅爷叫人来回禀说,他与郑家大郎同去救那女神医,岂料竟遇见了方指挥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太子妃蹙眉道:“哪个方指挥使?”
宫女小声道:“步军司方……”
“是他!”太子妃惊道,“怎地是他?父皇派的人?父皇宣召的民间神医,也是这一个?当真那样神么?”
宫女面露惊叹:“吴家舅爷说,心脏中刀的人都叫她救活过来啦!”
太子妃轻轻吸一口气,又将目光投向床上的太子。
太子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着,身上盖了薄被,伤口被遮住了,这样看着便显不出来他伤得到底有多重。
他生得是极好看的,眉形削薄似剑,眼线狭长流畅,尤其睫毛浓密,倒好似天然便生着墨画的眼线般。他又有挺直的鼻梁,瘦削而棱角分明的脸颊。薄薄的唇瓣,只是此时因伤而显得太过苍白,看着便显出了单薄。
其实太子的身体一惯并不羸弱,只是因为他的性情太过疏离,整个人冷冷地好似随时都端坐在九霄云外般,才莫名叫人生出他清瘦羸弱的感觉来。
也只有这样躺着,闭上眼睛的时候,他的样子才不显得那样冷,那样叫人难以接近。
太子妃忽然发现,自己居然更喜欢他不睁眼时的样子。
她莫名犹豫了片刻,方才幽幽道:“若是如此,倒也好……听弦,你去好生准备着,恭迎这位神医。”
江慧嘉跟随徐德和袁太医来到东宫,路上徐德又准备了软轿,袁太医都无此待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本来不肯受,徐德道:“软轿是陛下特意吩咐备的,江大夫先头受了惊,如今又接连赶着入宫,片刻都不得歇息,此时当然要趁机养养神,江大夫切莫再推辞。”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啊!
但从皇帝的角度来说,对江慧嘉表现出如此看重的姿态,他并不吃亏。
江慧嘉便上了软轿,她也确实累得很了。今天绷了差不多一整天的神,此前二十几年的经历都无今日这般惊心动魄。
要不是她前世被怪病纠缠,锻炼出了极其强大的忍耐力,这时未必还能支撑得住。
上了软轿,她甚至都懒得再细思太子伤势究竟如何,身子往软轿后壁一靠,便当真闭目养神起来。
江慧嘉对太子很没有好感,郑锦逸的自导自演使得她对东宫的一切都产生怀疑。
要不是因为太子的伤势好坏太过重要,生怕若不能治好太子,皇帝连带着加罪宋熠,江慧嘉甚至根本就不想去东宫为太子诊病。
一路无话。
大靖的皇宫与历代皇宫相比,在规模上堪称袖珍。从这一点来说,大靖先代皇帝的节俭是值得称道的。
行不多时,东宫到了。
江慧嘉下得软轿,但见天色已暗,精致的宫殿群前,排排宫灯点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高高的玉阶之上,竟整齐排有足足二十几名身着太医官服的人。见到徐德,领头一个须发斑白的老太医大步走来,爽朗声音响起:“徐公来得正好,我等在此等候神医可是良久啊!”
一切都顺利得超乎预料,而又在情理之中。
江慧嘉被太医们热情地迎进宫中,即便她如此年轻,又是女子,竟都无人质疑她。
视线从众人脸上划过,有的不动声色,有的却暗露讥嘲。面上虽是一派热情,实则仍见众生百态。
外宫,又往内殿行去。
路上只见太监宫女无不垂手静立,一派肃然气氛。
陪同江慧嘉进里头去的,只有徐德和周局判,以及袁太医。
一路通报进去,等进到太子寝殿时,过了外头明间,只见内室门口一宫装丽人俏生生立着。
徐德惊道:“太子妃娘娘!”
站在这门口迎候的,竟是太子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江慧嘉一抬眼,向太子妃看去。
只见那女郎飞凤做髻,头饰珠围,一双美目楚楚又端庄,鹅蛋儿似的一张秀面,算不得十分艳丽,却别有一番婉约风雅之韵味。
远看大气,近观可亲!
江慧嘉这么一眼看去,竟都生起了惊艳的感觉。
惊艳的却不是她形貌的绮丽,而是她气质的突出。
自穿越而来,江慧嘉也算是见过不少古典美人了,可没有哪一个能美得像太子妃这样标准。
是的,正是标准。
艳一分则亵,减一分则淡,若再婉约些,又显得太过楚楚可怜,便失之端庄,若再大气些,又怕会太过刚硬,则失之亲切。
便只见了这位太子妃这一眼,江慧嘉心中竟就生起了“果然这才是太子妃”这样的念头。
该说皇帝好眼光,还是该说太子好福气?
荒谬地走了一下神,江慧嘉似瞧见太子妃带着探究地看了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再看,她那一瞬间的神情却又收敛了,脸上只剩下可亲。
她甚至伸手来挽江慧嘉的手道:“果然是神医娘子呢!快些进来,还要劳烦你好生为太子诊治。”
江慧嘉待要向她行礼,她又连道:“不要多礼。”
其余诸人来行礼,太子妃对众人也都很客气。她并不耽误时间,只请众人进去。
太子躺在床上,仍然昏迷着,因江慧嘉是主治,她便先过去把脉。
床帐被撩开,屋内暖融融的,还有一个宫女在寝殿一角无声地扇着暖炉。
江慧嘉走到太子床边,倾身一看,终于见到太子面容。
原来这就是太子!
竟生得十分好看!
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江慧嘉竟觉得太子有些眼熟!
这可就奇怪了,照理说她从前是不可能见过的太子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的心不自主地着力砰砰跳了两下,她觉得莫名心惊。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太子?
心念电转,没想明白倒也不要紧,眼下也不是多想的时候。
在太子手腕上覆了丝帕,江慧嘉伸手去把脉。
然而这一探脉,她心里头却顿时又起惊骇。
太子的脉象之复杂,简直是她生平仅见!
一时脉紧,一时双弦,一时脉涩,一时又脉滑!
最叫人凌乱的是,他这脉象还一时出左,一时出右,一时又两出,一时又见脉象细,又觉关脉如豆,往来滚珠,如异峰突起。
江慧嘉探脉片刻,换了左手又换右手,心中种种惊骇莫名简直难以言述!
怎么可能有人的脉象会是这样的?
江慧嘉在现代完全算得上是行医多年,可以她的经验,这一时她竟也无法判断太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不是普通的刀剑外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这怎么可能是普通的刀剑外伤!
要不是此时太子其人就实实在在的躺在这里,江慧嘉又一再把脉确定他的脉象就是这样,这一刻,江慧嘉简直就要以为太子不是真人了。
哪有人的脉象会凌乱成这样?
都凌乱成这样了,他怎么可能还能活?
简直三观都颠覆了好么?
而另一边,袁太医与周局判就互相对视了一眼。袁太医微叹息着苦笑摇头,周局判却只将眼皮微微下耷,不动声色。
开玩笑!全太医局都解决不了的棘手病症,以为随便来一个所谓的“民间神医”就真能治好?
徐德将拂尘微微一甩,从左手交了右手。
太子妃微蹙了柳叶眉,目光幽幽,轻轻问:“江大夫,如何了?”
江慧嘉一时没有回答,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微微的冷汗从她额前冒了起来,她把脉的时间太长了,一时探脉还不够,又延长了时间细细分辨着。
自穿越以来,她不说无往而不利,可就连霍崇那样凶险的心脏中刀病患都被她救活了!
而宋熠的情况虽然凶险,可只要皇帝那边可以命人造出合格的闭式引流装置来,宋熠的伤在接下来的护理中也不会太困难。
江慧嘉想不到的是,此时此刻,她竟栽在了太子凌乱的脉象中。
她是学医多年的人,而越是如此,反而越不能理解这样奇怪脉象的存在。
这叫她怎么辨症?
“咳……”终于,周局判低咳了声,他问,“江大夫,可是有疑问?”
他的语气很平常,这平常中甚至是带着些亲切的。就仿佛长辈询问晚辈,即便晚辈有所不懂,也可以宽容。
这一句话蕴含的意义,那可就大了!
便在他这一句话出口时,徐德的目光就也对着江慧嘉望了过来,他的手似乎无意识地又挥了挥拂尘。
江慧嘉猛地心中一凛,要说原先还有几分沉迷在那难以理解的脉象中,这一刻她的念头却霎时就通达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德的看法很重要!
绝不能让徐德以为她从前的种种惊人手段或不过是运气而已,徐德可是皇帝的贴身大太监,皇帝的代言人!
她被皇帝礼遇在于她的价值,一旦没有了这种价值,那后果可就不好说了。
江慧嘉眉心精神异力霎时涌出,从太子胸膛直接扫过,先样下,又往上。
扫过第一遍,她发现太子的确是胸口中刀。这一刀从右往左,折断了他右胸两根肋骨,倒未伤到脏器,可肋骨折断渗血,却使得血胸形成。
比较严重的是,他不但有血胸,这一刀还划破了他肚腹,连带断了数截大肠。
这些都被太医们处理过了,断肠也缝合过。虽然缝合得不算好,但至少处理程序是没问题的。
那他脉象为何这样奇怪?
江慧嘉强忍着疲惫,又一遍探出精神异力,细致检查太子的身体。
看在旁人眼里就是,她还在把脉。
太子妃忍不住又一次道:“江大夫,太子如何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德又近身了一步。
江慧嘉大汗淋漓,她终于看出来了!
没有回答太子妃,江慧嘉豁然起身。
她的心怦怦乱跳,头微垂道:“太子病症若要治疗,需重新手术,清除积血缝合伤口。再辅以胸腔闭式引流装置,解除血胸之患。”
而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太子真正的大症侯,其实在脑中!
难怪传言说太子病弱,这何止是病弱?这根本就是绝症!
脑瘤!
没错,就是脑瘤。
这样的世纪难题,放到现代都未必能够治愈的。放到古代,这病又能怎么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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