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要考三场。
分别是八月初九一场,十二日一场,十五日一场。
第一场考经义,第二场考策论,第三场考诗赋。
三场考试之后,九月初九成绩便会放榜。
等到放榜那日,考场中最出色的那些诗赋文章还会被公布出来,甚至有可能被集结成时文精粹之类的书册,供各地读书人研读。
那对所有能够上榜,甚至能够入选时文精粹的学子而言,都将是一场盛事。
九月初九,这一日秋高气爽。
乡试的热度已经被酝酿了一个多月,等到第三场考试之后,人们对于本届乡试解元是谁的议论热情就更高了。
毕竟是三年才有一次的考试,能中乡试案首的未必能中举人,可通常来说,能中解元的,最后一个进士总归是跑不了。
进士出身,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入仕之路。
时人地域意识多半很重,在最后的京师会试中,每届秋闱,南方北方,江南道、剑南道、关内道、河东道、京畿道等等,哪一道哪一路能出多少进士,多少二甲,多少三甲,那可是会被比了又比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长沙城,贡院。
辰时还未到,贡院门口的贴榜处已是人山人海。
清早,空气中还弥漫着薄雾。
可沸腾的人气却直接将贡院门口的小广场给挤得热腾腾一片,就连秋日凉雾都似乎被挤散了一般,笼罩不到贡院广场这一边。
贡院对面还开着几家二层的酒楼茶馆,每到这个时候,这些酒楼茶馆的生意就会火爆得似乎连楼都能轰塌掉。
江慧嘉和宋熠连带着白果章镖师一起早早就在贡院旁边一家酒楼的大堂里坐着了,他们倒不是不想到酒楼第二层去,实在是二楼的位子根本就订不到。
就是这一楼的位子,还是江慧嘉提早了二十天才勉强订到的。
他们一行人,自来长沙城就十分低调,现在哪怕是他们租住小院的左邻右舍,都不知道自己隔壁竟还住着宋熠这样一个曾经做过院试案首的乡试考生。
所以在既无名声又无权势的情况下,能订到一个大堂的位置,其实还真算是不错了。
君不见,还有许多等榜单的人,直接就被挤到广场外的数百米开外了么?
可就算这个时候他们坐在贡院对面的酒楼里,那边榜单贴出来,他们第一时间也同样是看不到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都被挤成这样了,就算是江慧嘉的透视异力也不管用啊。
宋熠都有点苦笑了:“早知如此,倒不如坐在家中等消息来得方便。”
白果咋咋呼呼道:“那怎么成呢?这回可是乡试,就算不能第一个看到榜单,也不能太迟知道消息啊!郎君你都不着急的么?”
跟着江慧嘉和宋熠出游了这么久,现在白果对宋熠也没有先前那样害怕了。
她在外头跑得性子野了一大片,堪称是四人团体当中的“热闹担当”。
江慧嘉笑责她:“这可就是白果你的境界问题啦,你们家郎君的性情气度,是你这小丫头能解的么?人家可是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呢,你会着急,可不代表人家会着急。”
这玩笑开的,宋熠拱手道:“娘子夸奖,小生愧不敢受。其实此时……我还是很紧张的。”
哈哈!
几人一齐笑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广场那边忽然响起了阵阵铜锣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铜锣开道,要贴榜了!
原本沸腾喧闹的场面都霎时安静了下来,江慧嘉他们坐在酒楼里,也不敢往广场那边挤。
不多时,应该是榜单贴好了,就有个人大声喊起来:“我中了!我中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着,笑声近乎疯魔。
后面看不到榜单的人都快急死了,谁要听你中了啊?我们要知道我们关心的人中没,我们更要知道解元到底是谁!
又有几个声音呼喊着:“中了!老爷你中了!第六十七名!”
“郴州府孙永炎!第三十二名!我也中了!哈哈哈哈哈!”
“第四十三名,我家老爷也中了……”
“没有!没有!怎么会没有?我没中吗?这不可能!不可能!”
“不对……我一定会中的……我的名字呢?我的名字在哪里?老天爷你怎么会这样不公平!啊!我怎么不可能不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癫狂有人愤怒,有人嘶吼有人惊叫。
人生百态,在这一刻全被放大。
最可怕的是,人们还推推攘攘,明明榜单下还围着不少学子的,可是这时候真正还能保持读书人风范的又有几个呢?
就算原本是有心冷静的,在这种气氛下,被推挤得也冷静不下来。
当下人群中还爆发了争吵,又有被推挤得险些跌倒的人在大喊,整个场面近乎失控。
白果目瞪口呆地看着广场外,因酒楼里也有不少人坐不住地往门口广场那边涌,他们四人反而坐在角落没动。
白果就后怕道:“得亏没到外头去守着,怎地这样乱?”
是啊!
太乱了!
乱得简直不可思议,又在情理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还记得当年上学时候学过的那篇《范进中举》,范进中个举,当场就喜得疯癫,所以一个举人的分量有多重就可想而知。
现场这还没有疯癫的呢,只不过是失态些,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宋熠到底是多少名呢?
这乱糟糟的也没人统一报个名出来,还真如宋熠先前所说,不如就在家里等消息呢。
反正他要是中了,总有衙差来报喜的。
好在这乡试三年一次,各种程序都是早有惯例,府衙和学政那边都有准备,所以衙差们很快就站出来维持好了秩序。
“都安静!安静!”
还有一个捕头打扮的人搬了高凳站到了贴榜处的旁边,他一边敲着铜锣一边大喊:“不要吵!我来念榜单!再吵的以扰民罪论处,马上抓衙门去!”
扰民罪?
简直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下头又安静了一瞬间,这捕头立即开始念榜单。
他很有意思,念榜单不从头开始念,偏要从后往前念。
“第一百名,全州府,骊白县,范中!”
“第九十九名……”
一直念到前十名。
到这个时候,下头再没一个喧闹的,人人都屏了呼吸,竖起耳朵听他念名单。
“第十名,宝庆府,粟水县郑青元!”
哗!
三大才子之一的郑青元只得了第十名!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郑青元都只是第十名,那第九名是谁?
人们提起了心来,只听那捕头继续念道:“第九名,长沙府,天海县,施乐珏!”
和丰楼,第二层。
不少儒生打扮的人聚在二层,那边捕头唱出了名,就有人拱手向其中一人道喜:“青元兄恭喜恭喜,入前十名!”
郑青元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轻哼一声,拂袖就走。
他竟就这样走了!
那边捕头还在唱名:“第八名……”
“第七名,长沙府,周鸿祎!”
人们又悄悄议论起来:“周鸿祎是第七名,三大才子又折了一个!”
“只剩赵漱了,不知道能不能得解元?”
榜单下的捕头继续唱:“第六名,长沙府,骆文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和丰楼,第二层。
原本细细议论着的众人一时又安静下来,第六名是骆文源,又一个有夺冠希望的人折掉了!
小厅中,面蓄短须的中年文士轻抚颔下短须,面上却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似乎错失解元之位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第五名,永州府……”
“第四名,衡阳府……”
“第三名,长沙府,姜成彦!”
“姜成彦是第三名!”
原本又静下来细听捕头报名的围观众人轰地再次惊呼起来。
传言中最有夺冠希望的姜成彦也败了,那这个第一名到底会是谁?
“是赵漱!一定会是赵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人大喊起来。
只剩前两名没有被报出来了,到这一步,全荆湖南路有名的读书人几乎都已经被唱过名。
和丰楼,第二层。
又一个小包间里,几名儒生负手立在窗前。
一人笑道:“赵兄,看来今次解元之位非你莫属了。”
又一人笑道:“玉钟兄,得了解元,你那位红颜知己莫音姑娘是不是该为你抚琴庆贺啊?可莫要忘记请诸兄同去,共赏佳音嘛!”
和丰楼一层大厅的角落里,白果紧张得几乎要将手上茶盏捏出花来,她忍不住道:“只剩两个名字啦!”
只剩两个名字了!
而宋熠的名字到现在还没有被报出来。
所以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是宋熠就在前两名当中,要么宋熠落榜!
宋熠会落榜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谁知道呢?
就算是对他再有信心,这也是乡试啊!
就连江慧嘉,口中不说,她心中也是难免打鼓的。
宋熠神情倒是不变,但他微微沉凝的眼神,仍然泄露了他此时并不轻松的心境。
而唱名捕头的声音再一次被人们的议论声盖住了,他只得又敲起了铜锣。
哐哐哐!
并大喊:“安静!安静!”
“第二名!”
唰!
人群又安静下来,整齐得倒像是事先排演过的一般。
“第二名……长沙府,赵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什么?
长沙府赵漱!
人群再次哗然起来,第二名居然是长沙府赵漱!
那第一名到底会是谁?
捕头又敲铜锣,哐哐哐!
并声嘶力竭地喊:“第一名!”
人们屏息倾听。
“第一名,解元公!宝庆府,粟水县,宋熠!”
宝庆府!粟水县!宋熠!
简短几个字,仿佛是有回音般,炸响在围观众人耳中。
太令人震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熠是谁?怎地从未听闻此人?”
“是宝庆府去年的院试案首,倒是有名过一段时间,可后头就没了他的消息,还以为此人沉寂了呢!”
“据说才不到弱冠之年,简直年轻得可怕。”
“是真正的少年才子么……”
“什么宝庆府宋熠!小小乡下地界,一个院试案首算的了什么?我们这些人里头,还少得了一府之地的院试案首?凭什么他是第一?我不服!”
“会不会是弄错了?榜单没有错吗?便是赵漱第一都好过这个什么宋熠第一,他凭什么?”
而和丰楼大堂的角落里,白果已经是要兴奋得尖叫起来。
江慧嘉眼疾手快,忙伸手捂住她的嘴。
白果羞愧得住了口,但仍旧激动得面红声急,瞧她那模样,不让她说话,简直就要将她憋死了。
章镖师也激动得难以自已,他们四人同行大半年,章镖师如今对宋熠和江慧嘉都十分亲近。这时候听到宋熠中解元,顿时生起与有荣焉之感。
“宋郎君!你、你中了……恭喜!恭喜!”他激动得甚至有些飘忽,“我身旁居然出了解元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最后这“解元公”三个字声音并不算太大,可仍旧被旁边同在酒楼大堂的一些人听见了。
人们现在对这三个字何其敏感,当下就有人惊呼:“解元公在这里!”
“你就是宋熠么?”
“宝庆府宋熠?本次乡试解元?”
就近的人群立时围了过来,稍远处还在有人喊:“宋熠凭什么得第一?贴文!快贴文!”
每次乡试张榜之后,前十名的策论与诗赋也都是要被贴出来供人品评的。
你宋熠名不经传,年纪轻轻,凭什么得第一?
太多人不服!
人群中,宋熠拱手笑道:“诸位误会了,请让一让,在下不过是个凑热闹的闲人。”
他牵起江慧嘉的手,就站起身往外走。
大约是因为他神态太从容,行步时更是没有半分迟疑,以至于围过来的众人都下意识地给他让开了路,以为他真的不是宋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事实上,宋熠根本就没有亲口说自己不是宋熠呀!
他牵着江慧嘉,章镖师和白果连忙跟在他们两人身后。
四人一齐从酒楼大堂走过大堂里侧的小门。
前门是出不去了,小广场上人山人海地堵着呢,因此只能从后门出去。
穿过了一扇厅堂,那边喧闹的声音就似乎遥远了。
一个高扬的声音还隐约传来:“宋熠的策论出来了!”
“快念!快念出来!”
“平均论!”
“这是什么题目?”
却有人念出了正文。
“夫秦汉魏唐,汤汤其国,分而合之,盛而败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纵观轮回,求其始终,但见乱象将起,必有苛政,必有暴民。”
“盖家国之事,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上有绮罗,下无箪食。”
“或广厦千万间,或茅屋难遮头。”
“人心不足,皆从不均起……”
“……”
宋熠牵了江慧嘉,几人已从和丰楼后门走出。
贡院广场那边的声音终于完全听不见了。
江慧嘉不由问:“三郎,你的文章后来是怎么写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宋熠牵着江慧嘉的手,和丰楼的后巷有些逼仄,对面是高高院墙。
也不知是谁家院子,乌青的瓦,红色的墙体,在初秋的晨光下斜堆出片片虚影。
陡然间使人生出一种莫名的历史感。
宋熠道:“天下大平均,娘子信不信?”
江慧嘉想了想,所以,宋熠说的这个是古代共产主义社会么?
“我不信。”江慧嘉道,“相对平均可以使社会安定,绝对平均只会使人心腐朽。”
因为人是世界上最易变的动物,也是所有生灵中最擅长内斗的物种。
天下大平均,怎么可能呢?
宋熠目中似有晨星闪亮,他含笑赞许道:“娘子此言,极具深意,小生受教了。”
贫的什么嘴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用目光嗔他。
宋熠笑了笑道:“易经卦象变曰:乾、坤、沌、蒙、需、讼、师。人有所需,便有所讼,人有所讼,又有所变。”
江慧嘉点头,想起前世一句极具武侠味道的话:“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宋熠咀嚼这句话:“娘子总结精辟!”
江慧嘉咳了咳,道:“所以你写的是相对平均?”
“是。”宋熠道,“便如我,虽有心存善,然则却也做不到全然无私。实则我不但有私心,我的私心……还从来不小。孟曰性本善,荀曰性本恶。圣人之言,竟如此相对,可见人性之复杂。”
江慧嘉道:“善恶之属,本该是一体两面,相对存在。没有善,又哪里来的恶,没有恶,又哪里来的善呢?”
宋熠赞许道:“娘子所言甚是。”
又说到他的平均论:“太过不均,易使得恶意胜于善意,因此须得适度平均。让利于民,自上而下,稳固平衡。”
所以宋熠文章的根本,说的并不是平均,而是平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一篇平均论,更该叫做平衡论才是!
自来寒门学子的文章,容易抨击士族,针砭统治。可宋熠却从中间的角度,提出平衡。
或许这才是他这一篇文章能够得到头名的真正原因。
他的文章自然是引经据典,文采飞扬的,可更深入的是,他还十分狡猾地懂得平衡。
江慧嘉恍然大悟。
宋熠轻声道:“天下之事,何止是于国于民之策,所有一切,尽当脱不出这平衡才是。”
他幽深的凤目静静地落在江慧嘉身上,江慧嘉与他对视,忽觉心中酸软。
宋熠心中纵有那“不平衡”之策,可在这样的乡试考核中,他敢写吗?
昌平三十二年,秋试。
荆湖南路决出解元,出乎太多人预料,摘得头冠的竟是来自宝庆府的一个少年学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鹤轩文章锦绣,诗赋高迈,一诗一论贴得榜出,惹来众书生点评惊叹。
次日,知府与学政同办鹿鸣宴。
宋解元赴宴,芝兰玉树之风惊煞众人眼。
长沙府传,荆湖南路今次解元竟是无双美郎君。
同日,市井间还有传言曰,惊现女神医!
据传当时街市之上有人突发心疾,惊悸倒地,一时片刻即嘴歪眼斜,去了呼吸。
过路一女子当街隔衣行针,一拳捶胸,一针刺心,片刻间救活已死之人,堪称神异。
传言太神奇,可惜后来却再无处证实。
最终也只成了传言,在无数传言中打起了一个小小的水花,很快就沉寂下去。
江慧嘉和宋熠最终并没有在长沙府停留多久,而是在鹿鸣宴后很快返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是要告慰父母,二来宋熠也还要去见萧谨一趟,又要重新收拾行装,以备去京师赶考。
当然,对宋熠而言,宋柏山这个父亲其实并没有什么好见的。
他主要是要带着江慧嘉去为已逝生母上坟。
此外,宋老爷子也要见一见。
宋熠中解元的消息早被加急的快报送回了青山村,粟水县令程庸还亲自到青山村来过一趟,称赞青山村“地灵人杰”。
荆湖南路七府之地,三年时间通共也只出一个解元!
如今这解元出自粟水县,程庸又岂能不在意?
这不但是他的政绩,宋熠的存在也等于是他以后有可能在官场上发展出来的人脉!
宋熠当然也还单独去拜见了程庸一回,两人同桌酒食,相谈甚欢,倒也不需多提。
江慧嘉则又受谈元娘之邀,去了谈家几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中谈元娘拿出数月来玉容斋的分红银子,竟是足有五千两!
玉容斋的生意越做越好,江慧嘉将近有十个月左右不来拿这钱,这一回竟就拿到了五千两!
又看了金小郎一回,如今的金小郎将近两岁,已经能走能跳,还能奶声奶气地说些简短句子。
事实证明,这确实还是个机灵孩子,他的智力并没有受损,谈元娘终于就不再因为这个问题而纠缠江慧嘉了。
值得一提的是,谈元娘跟金致远真的和离成功了!
“慧娘,我如今只觉得天地不知有多广呢。原来去了负心人,我果然如此欢喜。”谈元娘还凑过脸来给江慧嘉瞧,“你再看看我如今的肌肤气色,是不是比从前更好许多啦?”
谈元娘的气色确实极好,江慧嘉瞧着她,倒不像是二十七八岁的人,反而像是刚刚二十出头模样。
眉目鲜活,肌肤水灵。
她赞了谈元娘一回,谈元娘掩口笑道:“我心中欢喜是一桩,还有一桩,却还要感谢慧娘你的养颜方子啦。”
其实她要感谢江慧嘉的地方还有很多,其中尤其一点是,江慧嘉鼓励她和离成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世人常说劝和不劝离,谈元娘却感谢她劝离不劝和。
两人数月未见,交情不但不曾淡漠,反而更深了。
谈元娘又说起郑家:“郑大奶奶带着郑七娘上京了呢,便连郑老太太后来都去了京城,如今郑家在宝庆府这边,也只留了一个郑二奶奶。”
当初宋熠出去游学,还有一个目的,是要暂避郑家。
而如今宋熠游学回来,甚至取得了解元之位,这边郑家又堪称是举家去了京城,倒不知是好是坏了。
十月初,诸事打整停当。
宝庆府这边留了蔡老头夫妇看家,江慧嘉和宋熠带着白果、杏仁、松风、廖嫂子四个下人,又带了刘思源,以及章镖师、霍镖师,终乘上两辆马车,踏上了上京之路。
此去京城,何止千里?
而明年春闱,已遥遥在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十月二十六日,又是一年深秋。
经过二十来日的行程,江慧嘉一行人已经来到荆湖北路的鄂州地界。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这一路上秋雨一场又一场的下,气温更是跳跃式地降低。
江慧嘉和宋熠还好,虽然是出行在外,可他们每日里仍旧勤练五禽戏,身体底子都算是十分强健的。
其余如白果、章镖师,他们上回跟着江慧嘉和宋熠出行何止千里,章镖师是老江湖且不说,白果也早就锻炼出来了。
此外还有霍镖师,这个霍镖师就是江慧嘉曾经救过的那个中箭伤的霍崇。
经过将近一年的修养,霍崇的伤早就好透了。
他对江慧嘉十分感激,这一次江慧嘉和宋熠要去京城,他才从章镖师那里得了消息,就主动过来说要护送江慧嘉和宋熠上京。
霍崇的武艺据章镖师说那是极好的,此去京城长路迢迢,多一个护卫不算多,江慧嘉当然是欣然答应啦。
一行人里头,只刘思源和松风身体差些。
而这一回又是连着三四天的秋雨,结果刘思源和松风就都着了风寒。
江慧嘉决定不要再着急赶路,而是寻个客栈停下来休整几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古代马车颠起人来,那可真不是一般的叫人难受。江慧嘉只恨自己不是工科出身,想不出什么减震的好法子来。只能在马车里多垫棉被,然后有事没事就拿着医书翻来覆去地背,如此转移注意力,以抵挡颠簸之苦。
当然,由于早有古代长途游的经验,江慧嘉跟宋熠也还在车上开发出了好多随时随地都能玩的小游戏。
比如猜字背书,或者联诗填词,又或是讲历史故事猜人物身份等等。这些算是高雅的,而还有不高雅的,诸如猜拳贴纸条,猜谜学动物叫等等,也很能打发时间。
这一天马车还没来得及进鄂州城,因为雨太急,只停在了距府城不远处一座小镇的一家客栈前。
客栈名叫通海客栈,雨还没停,客栈那边就有伙计十分机灵地撑了伞到马车前来接人。
因为宋熠不但中举,还中了头名解元。以他如今的身份,也终于能用马车了。江慧嘉就通过谈元娘,足花费一百两银子买了两辆马车并两匹马。
这两匹马都是谈元娘精选的良马,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名种,可也都身躯高健,油光水滑。
伙计观马识人,非常热情。
宋熠先下了马车,就站在马车外伸手来扶江慧嘉。
一下子,客栈里的众人透过大堂往外看,都只觉得这阴雨天里,似乍来了一道亮丽风景。
江慧嘉扶着宋熠的手出来,却是着了男装。
她的身量大约要比宋熠矮上半个头,可她的脸实在是太好看了,明眸皓齿,眉目如画的。偏偏她身上还有一股寻常女子难及的从容潇洒之气,以至于她虽然生得秀美,可却无人将她往女扮男装上头去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熠的容貌气度也是上上之选,两个人并行走入客栈,简直如同玉璧双辉般,照得整个空气都亮了。
客栈里人不少,大多都是因为大雨而进来歇脚的。
伙计很是热情地说:“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打尖的话,这里有好酒好菜,住店就需再等上半日。如今房间都满了人,但半日后应当会有退房的。”
江慧嘉道:“先歇脚,酒菜来一些,再借个炉子给我们煎药。”
她跟宋熠进了客栈,后头章镖师等人也都撑着伞快速跟了进来。
白果进来的时候手上还特意提着药箱,杏仁给她撑伞。
这一年里头杏仁的个子在疯长,如今虽还只有十一二岁,面相上也仍旧是女童的稚嫩样子,但她个头却已经只比白果低一个头了。
一行人进来,本来就不大的客栈更显得拥挤。
伙计又跑前跑后,给江慧嘉等人在角落里腾了个桌子出来,一边搓手笑道:“实在是人多,几位将就将就。”
江慧嘉笑了笑,叫白果给赏钱。
白果放下药箱,递过一串铜钱给伙计,又催他快带她去煎药。
伙计笑眯眯地拢了赏钱,探头探脑地问:“这……是哪位身体有恙吗?要不要小的帮忙请个大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小风寒,不碍事的。”江慧嘉道。
伙计的目光就落在明显鼻头通红的松风和刘思源身上,顿时哎哟一声:“瞧两位这样子,这风寒可大可小的,还是请个大夫来瞧瞧,才叫人放心呢!”
江慧嘉仍只笑了笑,不说话。
白果就微掀眉毛,恼道:“你这伙计怎地恁多话!我家……我家小郎君本就是世上最高明的大夫,有她在,哪里还用得着请什么旁的大夫?快带我去煎药!”
江慧嘉最近常扮男装,白果因此称她做“小郎君”。
嗯,听着还挺带感的。
所以说,女扮男装的游戏有时候还会上瘾啊。
伙计不敢再多话,忙带了白果往后厨走。
因为地方小,江慧嘉和宋熠就挤到了一条凳子上坐着,又叫章镖师等人也坐。
出门在外,大家也不过多讲究,章镖师等人就挤在另外三条凳子坐下。
只霍崇不肯坐,他一向面冷寡言,硬是不坐也没人逼他。
江慧嘉称呼宋熠:“三哥,我们吃些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三哥!
宋熠目光微深,含笑低声道:“小弟决定便是,不必问我。”
虽然最近常听娘子称自己为“三哥”,但每听一次,还是觉得这两个字杀伤力不小啊。
他觉得十分受用,并为之心魂荡漾。
两人轻声对话,俱是目光含笑,情意内蕴。纵使旅途劳累,可他们的精神却都是愉悦的。
对话的两人没有注意到,客栈二楼的对面回廊上此时正站了几个人。
几个人里头,有千金打扮的小娘子,也有丫头、婆子打扮的下人。
那小娘子此时正半倚在回廊栏杆上往下头大堂看去,大堂里头能有什么好看的呢?
小娘子的目光就越过大堂中喧闹众人,落在对面角落里端端正正坐着的一个俊俏郎君身上。
这郎君丰神如玉,简直使人心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榻上的人应该就是崔夫人。
崔琬就势坐在了崔夫人的榻上,与她并排挨着,亲热地埋怨道:“娘说得女儿好似半点不懂事般,我一直都很关心娘的呀!”
崔夫人温柔地看着她,笑了笑。
又看向江慧嘉:“大夫既来了,可是要把脉?”
江慧嘉观察她气色,见她神情虽有变化,可慵懒的底子却消减不去。
她面上擦了脂粉,旁的也看不出什么,但脂粉也掩盖不住的是,她微微浮肿的面目,还有干燥的口唇,微红的眼角。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风寒!
她的病只怕不简单。
江慧嘉没有多说什么,只向身后的白果看了一眼,随即走上前去道:“夫人请伸手。”
崔夫人伸出手,江慧嘉探脉,但觉她脉细而数。
又见她额头似有细汗,面上虽是和善带笑,可实际上她眼里却透着细微的不耐烦的神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有所领悟,这位崔夫人大概根本就没有想要江慧嘉给自己治病的心思,她之所以表现得这样亲善客气,大概还是不想让崔琬失望罢了。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江慧嘉的年纪摆在这里,不被信任很正常。
这里不是宝庆府,古代信息传播又慢,江慧嘉当初在宝庆府的名声还不足以让她像南秋北夏那样名扬天下。
总的来说,这就是一个积累,因此江慧嘉也不生气。
“夫人有些低热。”她又问道,“可有头晕目眩,胸闷气短?”
崔夫人眉目微张,有些惊讶地看着江慧嘉。
她没有说话,崔琬忙关切地问:“娘还有头晕吗?还胸闷?”
“些许不适罢了,风寒不都是如此么?”崔夫人浑不在意地笑了笑,正要再说什么,忽然她脸色一变。
她就快速从袖中抽出一块帕子,一下子捂在自己口唇上。
下一刻,她喉间发出了阵阵低咳。
崔琬惊起来:“娘,你怎么啦?怎地还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崔夫人捂着口唇平息了片刻,止住咳嗽后,她将帕子攥在手里捏成一团,拿开了,嗔怪崔琬道:“大惊小怪,风寒本就易咳嗽的,你不要一惊一乍惹人笑话。”
她这样一说,崔琬立时流转了视线,偷看江慧嘉。
见江慧嘉神情不变,她又是放心,又是莫名的失望。
崔夫人看在眼里,不动声色道:“琬儿,我记得我们出行时似乎是带了些上好的六安瓜片的,放在哪个箱子里,你还记得吗?”
崔琬歪了歪头想道:“行礼都在金姑姑房里,金姑姑说,这客栈简陋,又只住一两日,所以好些东西都没拿出来呢。”
“你去叫阿金,让她帮你把六安瓜片找出来。”崔夫人微微笑看着她,“请了大夫来看病,却连一杯好茶待客都没有么?”
崔琬受到提醒,立时跳起来,低垂了头,羞怯地偷觑江慧嘉,声音一下子低若蚊呐:“我……我这便煮茶去!”
低头了一阵风般快速从江慧嘉身边走过,带起一路幽幽香气,活泼又腼腆。
江慧嘉看了她一眼,却不防她走到了门边又忽地一回头。
这下两人的视线再次撞到了一起,江慧嘉落落大方,崔琬却面若粉霞,目光流转,似乎要滴出水来。
“江大夫。”崔夫人略略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转头看她,却见此时的崔夫人面色凝重,又哪里还有先前的半点温柔?
崔夫人仔细观察江慧嘉,却见她神情坦荡,目光清澈,一时又有些拿不准。
因为如今天气深寒,江慧嘉穿的是夹棉袍子,里头中衣的衣领也是高高的,连脖子都一起遮住了。
领子既遮住了她的脖颈,也就掩盖了她没有喉结的破绽。
少年男子年纪小,不蓄胡须是正常的,再加上江慧嘉气质大方,又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在,所以崔夫人这般仔细观察了,竟也没能发现江慧嘉原来是女扮男装。
江慧嘉道:“夫人易心烦,易盗汗,易咽干,可是如此?”
不管崔夫人的打量,她继续问诊。
崔夫人坐在榻上,手微微捏住了自己的衣袖,沉声道:“江大夫还看出什么了?”
江慧嘉道:“夫人并非风寒。”
崔夫人抿了抿唇,又沉声问:“不是风寒,那江大夫以为我这这是何症?”
江慧嘉道:“夫人此为气阴两虚,虚火内炽,实为肺阴虚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肺阴虚症?”从崔琬走后就一直沉着脸的崔夫人笑了,她笑容有些古怪,声音低低的,带着莫名嘲讽意味,“江大夫请看。”
她伸出手,展开了手上一直被攥紧的帕子。
但见那雪白帕子上,星星点点数点红痕,触目惊心。
站在江慧嘉身后安静了许久的白果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江慧嘉面不改色道:“夫人时常咳血么?”
崔夫人淡淡道:“但有受寒便必会咳血,如此,江大夫还以为这是肺阴虚症么?”
其实肺阴虚症是什么,崔夫人跟不懂。但她对自己的病已经有了定见,她这不是寻常病症,她在咳血!
“咳咳……”崔夫人忙又用帕子捂住嘴唇,低咳了两声,再维持不住先前故作的淡然,面上似讥讽似嘲笑道,“不知看了多少大夫,人人都说此乃肺痨!呵!你还说是肺阴虚证?都是肺疾,倒也不差。”
肺痨又见肺痨?
江慧嘉身后的白果忍不住脱口道:“便是肺痨也算不得什么,我们家……小郎君又不是没有治愈过肺痨病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崔夫人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江慧嘉。
这确实很好笑不是吗?
但生命并不是玩笑。
江慧嘉道:“肺痨由瘵虫而起,而夫人之所以咳血,并非瘵虫,却是因虚火内炽,灼伤了肺络,这才咳血。若要治疗,养阴润肺止血便可。”
崔夫人笑容稍敛,微微皱眉。
江慧嘉继续道:“夫人不但午后常有低热,易头晕咽干,因有虚火,必定食少神疲,大便干结,小便黄少。夫人肺气不足,易受外邪侵袭,如此方才形成每受风寒必定咳血之症。”
崔夫人又直了直身体,面现惊疑。
她没有说自己大便干结,小便黄少,可是眼前这个“小郎君”却如同神算般,竟将此细节都辨得清清楚楚!
江慧嘉话已说完,却起了身,道:“我的辨症便是如此,夫人不信也无妨。我虽是大夫,却并不能求人来寻我治病。白果,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崔夫人似没料到江慧嘉竟转身就走。
江慧嘉若是不走,或苦口劝她信自己,崔夫人或许反而还要更加怀疑她,可江慧嘉忽然转身走了,崔夫人心头莫名一咯噔,顿时就脱口道:“且慢!”
本以为这样喊了,江慧嘉应该会停下。
可谁知江慧嘉停下是停下了,却只是停下来转头对着她微微一笑。
崔夫人还有些恍惚,没能领会到江慧嘉笑的是什么意思,江慧嘉已经带着白果从门口出去了。
到最后崔夫人都没能再多说出一句话来。
下楼后,白果忍不住问江慧嘉:“小郎君为何不给那位夫人治病?”
宋熠和章镖师他们还坐在原来的角落位置,外头雨渐渐小了,旁边有歇脚的已经离开,座位就宽松了下来,众人散坐在四周。
江慧嘉一边向宋熠走去,一边道:“上赶着不是买卖,懂?”
白果懂了,又有些被江慧嘉一句话给惊到的感觉。
江慧嘉一贯的形象不说十分文雅,那也是有八九分文雅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白果眼里,他们家娘子讲话,大部分时候都带着那么点文绉绉的味道。
可自从江慧嘉穿上了男装,倒像她整个人都被释放出来了一般,行事风格比从前又多了几分随性恣意。白果有时候还真有种自己果然是换了位“郎君”做主人的错觉。
江慧嘉坐到宋熠身边,跟他说了说刚才的经历,又同他商量:“雨虽停了,我们原本也打算在这客栈歇一两天,但瞧如今状况,上头的房间要空出来只怕不容易。”
正说着呢,那边楼梯上下来几个人,就有一个伙计喜气洋洋地快步跑到江慧嘉他们这边来,道:“好叫几位客官知道,如今马上就有空房了呢,几位客官若是要住店,小店如今可以空出三间房来!”
三间房也勉强够了,江慧嘉和宋熠一间,白果和杏仁一间,其余章镖师等人一间。
奔波了二十来日,平常休息都不好,如今既决定要停一两天再上路,客栈房间又空出来了,江慧嘉就有种再难忍耐的感觉。
她兴致高昂起来,又有章镖师和霍镖师去挑了大件的行礼卷上来。
路途虽远,行礼不好太多,但被褥等物江慧嘉是自带的。
白果和杏仁手脚麻利地铺好了床,江慧嘉就叫她们也快下去休息。
“娘子……”房间里,终于只剩小夫妻二人,宋熠揽了江慧嘉的肩,忽然将她抱在怀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突来的热情惊了江慧嘉一跳,她下意识道:“不许叫娘子!”
如今她可是男装呢,自然不要在称呼上露出破绽。
宋熠从善如流,又含笑喊了声:“小弟。”
哎呀,这可就有点破廉耻了,江慧嘉看看自己男装的打扮,再看看宋熠揽住自己的动作,还有那个叫人不忍直视的称呼,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
好像……好像他们现在这个情况,不像夫妻,反而像一对好基友?
恶寒啊!
江慧嘉忙说:“叫阿萱!”
宋熠可不知道她这千回百转的心思,但从她神情上,似乎隐约能体会到她此刻的纠结。
他很顺从地改口:“阿萱。”
声音低低的,带了笑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位互望对方,不知为何,愉悦就从心底里升起来,一点一点漫延到四肢百骸,止也止不住,压也压不住。
似乎只要眼前人在身旁,旅途再如何使人疲乏,都像是浸泡在无边的美丽风景中。
这时,外头传来了轻轻的对话声:“便是这一间么?”
说话的似乎是崔琬。
另一个伙计的声音透着讨好:“是这一间,小娘子,小的替您敲门。”
敲门声顺势响起,伙计恭敬地道:“两位客官,有一位崔小娘子要寻你二位。”
江慧嘉眉梢微微一挑,看了宋熠一眼。
宋熠放开揽着她肩膀的手,头却忽然低下,就在她额头轻轻地上亲了一记。
轻吻如同羽毛,一下子刷动到了江慧嘉心尖处。
她心口几乎是微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门外伙计没有听到里头动静,却有些着急起来,只又提起了声音问:“两位客观,有一位崔小娘子,来寻江小郎君!”
崔琬的声音也适时在门外响起,清脆中透着焦急与忐忑:“江大夫,劳烦江大夫再走一趟好么?我娘……我娘她……咳血了!”
原来先前崔夫人虽是着意隐瞒,可如今看来,却没能真正瞒住崔琬呢。
崔琬为此,又亲自来请江慧嘉。
毕竟在时人的观念里,一旦咳血,那就真是大症候了。
崔琬又岂能不急?
这一急,就连先前在心中对江慧嘉的朦胧喜欢,都被她不自觉地消去了不少。
崔琬甚至有些埋怨江慧嘉,你既然瞧出了病症,为何不当时就明说了要如何治疗呢?
她快急死了,江慧嘉在房里头却竟然不再发声。
又等了片刻江慧嘉还是没再有动静,崔琬原本带着羞怯的小脸终于垮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再也支撑不住,甚至在门口红起了眼眶。
原本只是收了赏钱来带路的伙计这时候简直都有些替崔琬可怜起来。她在门口请了又请,门内的人却不发一言,不做回应!
她身后跟着的管事娘子低声道:“二娘子莫要再请了,如今雨停了,再过片刻我们只管上路去鄂州城。到了城里,还怕寻不到大夫为夫人治疗么?”
崔琬晶亮的眸子似乎在瞬间黯淡了下来,她眼角噙着泪,压抑着细微的哭腔道:“银姑姑,是不是我害了娘?都是我害的是不是?”
被叫做银姑姑的管事娘子心疼道:“哪里就怪二娘子了?可别胡乱往自己身上揽事,夫人的病也并不严重的,我们快些回去罢,叫夫人知晓二娘子来了此处,只怕又要操心。”
“明明都咳血了!哪里还不严重?”崔琬声音一扬,又紧紧压住,“银姑姑,你们都瞒着我,把我当小孩子。娘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我……我不是小孩子了……”
她转了身,重重一跺脚,忽然走到江慧嘉门口,抬手就要敲门。
门还未敲呢,那门却忽地被人从里头打开了。
江慧嘉站在门口,手上却拿着一张纸,纸上墨迹未干,上头一味味药名,原来这竟似是一张刚写好的单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门被打开,门口站着的江慧嘉手上却拿着一张单方。
崔琬一下子捂住嘴唇,似乎被什么击中,眼中就迸射出亮星般的光耀来。
“是给我的吗?”她脚下微动,似克制不住般向江慧嘉靠近了一步,“是给我娘写的方子对吗?我娘的病到底严不严重?你……能不能治好?”
似乎是瞬间的情绪转变太快,崔琬根本克制不住自己,她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江慧嘉:“江郎君方才并不是因为生气才不理我,只是……只是在写单方对不对?”
江慧嘉有点不太懂她这期盼的眼神从何而来,她觉得崔琬的态度似乎有些怪异。
崔琬好像太过在意她的情绪了,在意到……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江慧嘉一度怀疑这是自己的错觉,这怎么可能呢?
江慧嘉显然忽略了自己现在是男装打扮了,她更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形象,对怀春少女而言杀伤力有多大。
从江慧嘉的角度看来,若是碰到容易妄动春心的少年女子,她最该的防的当然是对方对宋熠动心。
嗯,就算坚信宋先生够坚定,不可能发生变心这种狗血情节,但也会很闹心啊!
所以她根本就想都想不到,崔琬的确动了少女心,可是人家动心的对象不是江慧嘉眼里的极品男神宋熠,而是她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一向敏锐的江慧嘉,难得迟钝了一回。
至于为什么先前那客栈伙计敲门时她不应声,这个原因,江慧嘉是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
就比如,伙计敲门了,她明明都要应答了,宋熠却还抱着她,抱着她还不止,甚至他还亲吻她!
唇舌相交,叫她如何向门外答声?
而更可恶的是,就算她接下来取开纸笔要写单方了,宋熠也还抱着她!
他甚至凑到她耳边说:“良辰美景,阿萱何故要理会他人?”
温热的吐息洒在她耳边,宋熠这分明是挑逗!
那一刻,江慧嘉简直怀疑宋熠的三观被狗吃了。
人设又一次被颠覆,这不是真的!
脑中不自觉掠过先时情景,江慧嘉站在门口,面上顿时僵了僵,有一瞬间的不自在。
“崔娘子多虑了。”江慧嘉淡淡道,“这张单方,若是信得过我,崔夫人只需连服十剂,病症应当就能痊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表情平淡到近似于无,这其实倒不是她真的在生崔夫人的气,要在崔琬面前拿姿态。
只不过是因为她心里的尴尬已经快要突破天际了,所以只能用面无表情来掩饰情绪上的古怪。
崔琬接了单方,珍而重之地折好了放进怀里。
她似乎根本就感觉不到江慧嘉的僵硬,这时收好单方,竟宛如收藏好了一件珍宝般。
“江郎君,我必定信你的。”她眼角还带着泪,可她脸上已经绽放出了朝花般的笑容,“江郎君……”
她咬着嘴唇,带泪含笑,似有不舍地对着江慧嘉看了又看,忽而盈盈下拜。
江慧嘉侧身回避了她半礼,皱眉道:“崔娘子不必如此。”
崔琬目光如水的看着她,又羞怯又热烈:“本是萍水相逢……崔郎君却有医者仁心,愿救治我娘,琬娘不能不谢的。”
她又咬了咬嘴唇,忽从左腕上褪下一支通透如碧水般的玉镯,双手捧了递到江慧嘉面前,满含期待道:“江郎君,我……我们出门在外,别无它物足以感谢江郎君,这一支玉镯便权代诊金,还望江郎君不弃。”
这玉镯代诊金的举动可就真是太突兀了,崔琬身旁的管事娘子眉头皱起,就要打断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在这时候江慧嘉已经拒绝:“玉镯太贵重,不宜做诊金。”
江慧嘉并不算很懂玉,但也不是瞎子,当然能大概看出来这样水头通透的玉镯能有多值钱。
她觉得崔琬这感谢似乎太夸张太实诚了,这到底是古人太淳朴,还是眼前这位小娘子太淳朴?
眼看崔琬似还要再说什么,江慧嘉连忙道:“崔娘子若当真要付诊金,请付银十两便可。”
她语气很坚决,显然不是在说客套话。
崔琬就又定定看了江慧嘉片刻,忽然目中柔光大炽。
“是小女唐突了。”崔琬盈盈下拜,又行一礼,“诊金稍后付来,还请江郎君等待片刻。”
她行礼告退,很快越过回廊旁的几间房,留下一道蹁跹的背影。
江慧嘉疑惑地凝目看她,忽听身后宋熠呼喊:“阿萱!”
猝不及防就被他拉进门内,随即,房门被砰地一声关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被宋熠揽着腰,天旋地转了片刻,随即就被他压着靠在了墙上。
温热又熟悉的气息传来,江慧嘉心砰砰跳着,不得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壁咚吗?所以,宋少年又无师自通地点亮了新技能?
虽然壁咚很让人心跳加速,但江慧嘉还是忍不住嗔恼:“宋熠!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宋熠轻笑了笑,在江慧嘉颊边轻吻:“阿萱何时换回女装?”
江慧嘉疑惑:“原先定好,路上出行我都着男装的。三郎……你……”
她奇怪地看着宋熠,总觉得自己像是抓住了什么,偏偏面前又似是蒙着一层轻纱,一时半刻竟揭不开谜底。
宋熠又笑,低头含住她耳垂,在她耳边道:“娘子,那位崔娘子看你时的神情,与你说话时的语气,你当真看不出来究竟么?”
江慧嘉:“……”
简直就是晴天里一道惊雷从眼前劈过。
她身躯微微颤抖,偏偏一股酥麻过电的感觉从耳垂而起,一时滋味复杂,简直无法形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你是说……”江慧嘉难以置信,又恍惚恍然,“崔琬她……天!”
她忍不住伸手掩口。
确实是想也想不到,崔琬居然会对她生起那种……淑女之思。
宋熠拿开她的手,又来亲吻她鲜嫩的唇瓣。
他的嘴唇温度炙热又湿润,贴在江慧嘉唇瓣间,辗转深入。
江慧嘉几乎呼吸困难,好不容易逃开他的追逐,她忙伸手挡住他,再控制不住地笑起来:“等等!等等!你让我笑笑,好好笑一笑。”
哈哈!
“三郎,是不是崔娘子竟瞧上了我这个假郎君,却没瞧上你这个货真价实的美郎君,你觉得挺不平衡的呀?”
宋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江慧嘉与宋熠一行人在客栈里休整了一夜,第二天清点好各色物品,便又上路。
因为前头下了几天雨,到这一天虽然天公重新放晴,可路上的泥泞水坑仍然到处都是,马车行驶起来很不方便。
宋熠就叫赶车的章镖师和霍镖师放慢车速,不要行车太快。
如此走了大半上午,才不过走了将近三十里地。
前头有些荒凉了,两边看不到什么人家,更远处有山影憧憧的,章镖师一勒缰绳道:“宋郎君,江娘子,前面是白稚山,山中只怕有盗匪。倘是走直道,近倒是近了,就怕不安全。不如从旁绕过去?”
章镖师赶的是宋熠和江慧嘉坐的这辆车。
前面已经可以看到有三条分岔道路,宋熠推开前车门,看了看道:“便绕路罢,缓些不要紧。”
他们本来就不赶时间,只要天黑前能到鄂州府城就好。
江慧嘉则掀了旁边车帘子向外看去,只见地上不是积水就是衰草,路边拱起的一座座丘陵山包,稍远处有墨色峰尖隐没在微青的天际线中,虽然天气寒冷,景物单调,倒也显得空气清晰。
宋熠说了要绕路,她也没什么意见,就没吭声。
正要再将帘子放下,却见旁边不远处一个山包脚下一拱一拱的长草摇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那长草****出来了似的!
“谁!”江慧嘉惊喝一声。
随着她这一声喝,长草中就歪歪斜斜地站起来一个人!
江慧嘉一见之下,却是惊了一跳。
突兀出现的这个人满面尘土,鬓发散乱,一身狼狈。
却不是别个,正是江慧嘉昨日才在通海客栈遇到过的那位崔琬小娘子!
昨日还光鲜亮丽,着珠裹翠的千金娘子,到这时出现,竟是这样一副如同遭劫般的狼狈模样,也不怪江慧嘉吓一跳。
“江郎君!江郎君救我!”崔琬见到江慧嘉,却似乎是见到世上最为亲近信赖的人一般,提起脏兮兮的裙子就往江慧嘉这边跑。
虽然是尽力奔跑,但她的脚上却似乎受了伤,跑得跌跌撞撞的。
江慧嘉忙打开车门下来,快步迎上她道:“崔娘子这是怎么啦?”
崔琬被江慧嘉扶住,脚下一软,就往地上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忙一用力,手又往下拦住她的腰,同时扶住她往车边走。
坐在后头车上的白果和杏仁看到这边动静,也连忙下车往这边赶来。
“江郎君……”崔琬脸上交织着惧怕与惊喜,她比江慧嘉要矮半个头,这时几乎是半靠在江慧嘉身上,全靠她的力量在走路。
“求江郎君救救我娘!”崔琬一手紧抓住江慧嘉的手臂,娇怯怯又满含期盼地看着她,声音中早带了哭腔。
江慧嘉带她到车边,白果搬来了一条小矮凳,江慧嘉便扶着崔琬坐下。
崔琬坐下了,又不安地站起来,只拉着江慧嘉的衣袖,哭道:“江郎君,我娘又咳血了,她身上发热,人睡着,我怎么叫都叫不起她!你救救我娘……”
“崔娘子莫急。”江慧嘉轻轻压着她坐下,目光早敏锐地瞧见她左边破碎的裤脚下那脚踝的肿胀。
她方才走路不稳,大约也是因为扭了脚。
江慧嘉就势蹲下身,手掌一探就将崔琬的脚踝捏在手中。
“啊!”崔琬低呼一声,面上顿时飞起嫣红色,整条腿也不自觉地往后缩。
她看向江慧嘉的目光中,这时又何止是情意绵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混若不觉,一时间根本想不到那么多去。
她也早想好要对崔琬坦诚自己女子身份了,只是这时候的状况显然不适合说这个,因此便一时不曾直言。
而崔琬惊呼时,江慧嘉瞬间出手如电。
伴随着细微的“喀”一声,崔琬又是一声痛呼。
江慧嘉放开她脚踝,站起来笑道:“好了。”
“什么?”崔琬疑惑地看她。
江慧嘉道:“崔娘子只是扭了脚,并无大碍,如今我已为你扭回筋骨,崔娘子不妨起身试试。”
“啊!”崔琬忙撑手站起来,动了动脚,顿时惊喜道,“当真好了呢!江郎君……”
她如水双眸羞意满满地看着江慧嘉,看得江慧嘉毛骨悚然,这才又明确想起来这位小娘子对自己是有别样情思的。
忽然斜刺里伸过一只手,却将江慧嘉的手牵住。
“白果。”宋熠牵了江慧嘉的手,吩咐道,“你扶好这位崔娘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果忙上前来扶住崔琬。
江慧嘉这时候简直尴尬症都要犯了,呃,一边是倾慕自己的小娘子,一边是吃醋的夫君,这关系怎一个乱字了得!
这时候又不好再说其它,江慧嘉只好问崔琬:“崔娘子这般模样可是遭了劫匪?”
“是!”崔琬顿又转喜为忧,泫然欲泣。
江慧嘉忙又问:“令堂如今哪里不好?崔娘子带我们去瞧瞧罢。”
“啊!是!是!”提到母亲,崔琬连连点头,又焦急起来,提脚就要带路。
白果扶住她一边走,江慧嘉就自己亲自去拿药箱。
最后药箱是被宋熠拿的,宋熠拿了药箱,牵着江慧嘉的手,又叫上章镖师一起,几人一起跟着崔琬去看崔夫人。
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荒山野地的,就算崔琬看起来很无害,宋熠也绝不可能放心让江慧嘉只带了白果就跟崔琬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转过小山包,崔琬在山包的另一边停下。
但见前头低矮枯树丛丛一片,崔琬拨开其中一丛矮树,矮树后头竟露出一个洞口。
原来崔琬等人遭劫逃出后,最后是躲在这里。
“谁!”洞里忽地传出一道警惕的低喝声,是一道带着瓮瓮声气的中年男子的声音。
崔琬忙道:“曹叔,是我!琬娘带人来救你们啦!是昨日在客栈中遇到的大夫。”
她弯下腰当先走进去,山洞略有些矮,白果也跟着弯腰进去。
江慧嘉和宋熠紧随其后。
进去一看,一眼之间却见不到人。
原来这矮洞更里边还有两条弯道,又过一边弯道,但见眼前豁然开阔,才显露出洞中诸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洞中或坐或躺了几个人。
其中最显眼的是盘坐在弯道口的一名精瘦汉子。
虽然经过弯道与遮挡,洞中光线不太清晰,但众人甫一走近,还是能清楚看到这汉子右边肩膀处那明显的空荡。
原来这竟是个独臂人!
他整条右臂都被人齐肩砍断了。
而从他右肩处紧包的布条,以及布条上细微的渗血可以看出,他的断臂明显是新伤!
在他身后稍远处,洞壁尽头那边,又躺着一个人,原先常跟在崔琬身边的那位“银姑姑”就坐在这躺着的人身边,不时焦急地为她擦汗。
崔琬带了江慧嘉几人进来,先是眼睛里头泪珠儿一滚,紧接着就疾步奔到躺着的那人身边,急道:“娘!”
崔夫人已经陷入了昏迷当中,哪里能听到崔琬呼喊?
“江郎君……”崔琬求助地看向江慧嘉,目中是泪,泫然欲泣。
江慧嘉没有迟疑,很快也走到崔夫人身边。
然而走近了,她才又发现,原来这边躺着的并不只有崔夫人一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在崔夫人身躯里侧,还躺着一个中年女子。只不过是因为银姑姑先前只急着为崔夫人擦汗,所以众人一时才只注意到崔夫人。
而坐在崔夫人身边为崔夫人擦汗的银姑姑状况也并不好,她脸上七零八落的擦伤就不必说了,她左上臂处还包着长长一条布带。显然,她左臂也受伤了。
所以这洞中寥寥才几人,却个个都是“残兵败将”,对比起他们先前下人接近二十个的盛况,如今这情景,真是怎一个“惨”字了得!
怪不得先前出来求助的竟是崔琬,就这几个人,残的残,病的病,也就只有崔琬状况还好,勉强拖着扭伤的腿,能出来走动了。
江慧嘉蹲到崔夫人身边,给她把脉。
崔夫人还在持续低热中,脉沉细弦,状况十分不好。
她本来就虚火内炽,再加上先前的奔波折腾,这下子脾失健运,气阴难复,很显然,江慧嘉之前给她开的方子已经不适用了。
应对她此时的状况,用药须得再行更改。
“白果,取养阴润肺丸来。”江慧嘉当下道,“先吃丸药,这药并不十分对症,但也能暂且稳定夫人病情。此时条件毕竟不便,我这里药物也不齐全,要开方用药,还需到府城去。”
这是跟崔琬解释的意思。
崔琬对她说的话就没有不听的,这时惊喜道:“江郎君的意思是,我娘的病你是能治的,是不是?”
江慧嘉看她这样信任自己的样子,心头不由微软,道:“可以治疗,崔娘子不要慌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熠打开江慧嘉的药箱,白果更熟悉里头的各样东西,就来取药。
崔夫人是昏迷状态,不好吃药,江慧嘉索性取了银针,针刺她人中等诸穴。
不消片刻,崔夫人幽幽转醒。
她是被江慧嘉用银针刺激醒来的,虽然人是醒来了,可神智却还有些迷糊。
只听到有人似是在耳边说:“夫人既是醒了,快些用药罢。”
就有一些细小的丸子样的东西被人塞到了嘴里。
崔夫人下意识地咽动了干涩的口唇,然而她口中一片干涩,这药竟吞不下去。
“是……什么?”崔夫人模模糊糊地问。
张开了口,又有人递来一支竹筒,竹筒里清澈的水流缓缓流出。
“水……”崔夫人本能地不停吞水,就着水,口中的丸药就被一齐咽下。
一时片刻后,却不知是水滋润了她干枯的身体,还是水中的丸药起了作用,慢慢地,崔夫人觉得头脑没有那样昏沉了,眼前模糊的视线也渐渐清晰起来了。
她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明了了眼前的场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崔夫人艰难地说话,崔琬扶着她拉她起来,她就坐在地上,半靠在崔琬身上,惊讶地看着眼前一个小郎君,蹲在地上给人施针。
这个小郎君自然就是此前在通海客栈遇到过的“江郎君”,而她正用银针治疗着的病人,则是崔夫人极为重用的大管事娘子,金姑姑!
原来江慧嘉治疗过崔夫人后,又开始治疗同样处在昏迷中的金姑姑。
崔夫人眨眨眼,只见眼前光线分明不好,蹲在地上的江小郎君却仿佛能无视光线的昏暗般,手起针落,隔着衣裳,如同拨琴弄星般为金姑姑施针。
又过片刻,江慧嘉对着金姑姑身上的银针伸指连弹。
“啊!”昏迷中的金姑姑竟就这样直挺挺地坐起了上身,忽然一声喊。
崔夫人就又看到,那位江小郎君拂袖一扫,瞬息间,扎在金姑姑身上的数根银针被她袖手收走!
这样的手法,简直如同艺术般,说不出何等神妙。
崔夫人虚弱地靠在崔琬身上,眼神复杂地看着江慧嘉。
金姑姑醒来了,睁开眼,一眼看到崔夫人,却是脱口就喊:“夫人快逃!怎地还在这里?”
崔夫人眼中一下子就流下泪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金!”银姑姑哭笑不得道,“你仔细瞧瞧如今是何场景?”
金姑姑才猛然醒神。
她们如何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且不提,江慧嘉又吩咐白果取了她特制的金疮药来,一份分给银姑姑,一份就由宋熠拿了,递给前边拐角处守着的那名断臂人。
断臂人默默不语地接过了金疮药,却不拆绷带重新上药,只将金疮药瓶子收进怀里。
一刻钟后,众人终于又各自收拾好,鱼贯着从山洞里出来了。
这山洞当然不是久留之地,洞中光线不好且不说,又还潮湿阴冷。
好好的人住里头都要生病,又何况是这样一批本就伤病在身的人了。
那位金姑姑本身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她只是先前受惊吓过度,情绪起伏太大,才在寻到山洞后骤然晕过去。
反倒是银姑姑的意志力十分了得,她手臂中了刀伤,可她不但撑着没有昏迷,反而还有余力守着崔夫人,并对她做些简单照料。
至于那位独臂人则更加了,他虽然断了一条手臂,可他整个人的精神,却反而是这一批人里头最好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在这一日的天将向晚时,两辆青帷马车一前一后从鄂州城的南门外缓缓驶入。
守门的兵士叫停了马车,正要来检查车中人数,前头那辆车中却忽然伸出一只白皙丰腴的手掌。
一枚细雕云纹松枝的令牌上串着挂绳,而两根纤指拈住了挂绳顶端,令牌便在夕阳的余晖下微微晃动起来。
原本站在一边有些懒洋洋的城门校尉忽然眼前一亮,他立时大步走来,口中略带激动道:“可是崔……”
“不必多说。”车中传来一道带着威严的女声,“放行便是。”
马车缓缓驶进,车轮轱辘,声音沉重。
事实上,这两辆马车确实载人太多,以至于就连拉车的马都不得不降低速度。
前头的马车里坐着白果、杏仁,还有崔夫人、崔琬和崔家的两位管事姑姑,再加上赶车的霍镖师,这就是七个人了。
后头的马车里则坐着刘思源、松风和崔家的独臂护卫,以及章镖师。
这一次章镖师没有赶车,在后面马车上赶车的是宋熠。
宋熠在府城读书的时候学习了君子六艺,其中就有射、御两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御指的就是骑马、驾车。
所以宋熠也会赶车,而江慧嘉则陪着他一起坐在车厢外的小横凳上。
她穿的是男装,这时候当然不好去跟前头的女人们挤一个车厢,而跟松风、刘思源等人坐一起也不合适,索性她就直接坐到车厢外头。
跟宋熠并排,看他驾车,还挺有意思的。
这期间,江慧嘉其实好多次都想直接说清楚自己女子身份的。可每当她有要提起话题的迹象时,崔夫人却总是不经意就将她的话引开。
崔琬含情脉脉地看她,崔夫人则千方百计不许她说话,似乎生怕她多说了一句什么,又引动崔琬春心。
江慧嘉简直啼笑皆非,干脆就先不解释了。
时机不合适,硬说也没意思。
车进了城,守门的校尉和兵士们都恭敬地在后头目送马车前行。
出面递令牌的是先前昏迷的金姑姑,这位金姑姑虽然只是崔家的一个管事娘子,可她不论是行事还是气质,却都显得威严得很。
一个管事娘子都有这样的气派,这崔家会是什么层级的人家则就可想而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江慧嘉实际上并不太想知道崔夫人等人的具体身份,相对而言,江慧嘉他们虽然看起来像是对崔家众人有恩,可这种恩情在双方地位极度不平衡的情况下,一旦真正被摊开来说,就容易变味。
马车最后停在鄂州城东边一条小巷中,小巷深处侧开了一扇边门,可以瞧见门后庭院深深。
江慧嘉直接从马车上跳下来,她的举动吓了宋熠一跳。【零↑九△小↓說△網】
虽然她的性格行事一惯有区别于寻常女子,但总体来说她向来还算是文静的,突然这么一跳,宋熠都生起一股新奇感。
江慧嘉注意到他微微挑眉的神情,回眸笑道:“坐在车厢外头,总觉得不跳一跳似乎对不住这一回经历呢!”
这是什么理由!
宋熠本来想斥责她太随性,不注意自己安全,可到了嘴边的话语却不自觉就换成了:“阿萱喜欢坐车外头?那喜不喜欢驾车?喜不喜欢骑马?”
似乎一切情绪在面对她笑靥时,都成了无奈。
根本不能抵抗,只想见到她更多笑容。
江慧嘉眨了眨眼道:“你要教我骑马?”
虽然是问句,但她心里已经有了肯定答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奠定了她的好心情,此后崔夫人等人从马车上下来,即便崔夫人神色多有古怪,都不能影响到江慧嘉分毫的好心情。
崔夫人先是邀江慧嘉进门道:“这里是我家在鄂州城的一座别院,平日里只有些许下人守着,如今正是清净方便。江郎君几位还请进屋歇歇,几位今日大恩,我崔家必有厚报。”
她说话时语气还算诚恳,但她面上却半点笑容也不见,只见一片疲惫憔悴。看起来倒显得她方才所说的一切言语通通都是言不对心的虚套话。
崔琬站在崔夫人身旁,充满情意的眼睛羞怯又焦急地看着江慧嘉。
似乎生怕她生崔夫人的气,又为崔夫人的言语神态而感到羞愧难过。
江慧嘉倒是理解崔夫人现在的心态,崔夫人大概未必不感激他们的相救,但她更担心的肯定还是自己女儿被来历不明的“穷小子”勾搭。
所以即便是在表达谢意,她的神色也依旧显得如此尴尬古怪。
江慧嘉其实也很尴尬,她觉得自己挺对不住崔琬的。
虽然不是她要崔琬动心的,但她先前的行为其实也有不妥之处。她女扮男装,行事又缺少忌讳,或许无意中撩拨了崔琬也未可知。
“夫人不必谈报答,再付我一回诊金便可。”江慧嘉笑了笑,又对白果招手。
白果取来药箱,药箱的小隔层里有纸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就将事先裁好的小块宣纸铺在药箱上,又取出药箱里的封闭式小砚台,沾了些墨,重新写了一张单方。
她将单方递给白果,白果奉上前去,金姑姑收了。
“这张方子夫人抓了药,再服十到一十五剂。”江慧嘉道,“诊金一百两,夫人以为如何?”
这大约是谁也没能料到的。
崔夫人惊诧地看了江慧嘉一眼,沉默了片刻后,她僵硬的神色柔和了下来。
她转头看向金姑姑,金姑姑点点头,忙转身往那小门里走去。
不多时,金姑姑重又快步从门内出来。
这时她手上却是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盖着一块红绸布,从红绸布上显出的形状来看,这绸布下盖的,应该是一只只银元宝!
“这是一百两。”崔夫人道。
金姑姑奉上托盘,江慧嘉叫白果接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方都十分爽快,救人仿佛是成了买卖。
可崔夫人看江慧嘉的神情却显出了真诚的和善,她甚至露出了笑容:“江郎君玲珑剔透,实在是少年俊杰,来日必定大有可为。”
江慧嘉淡淡一笑道:“夫人既然付了诊金,晚生这便告辞了。夫人病情不重,好在一路上调养甚好,也未曾遇到波折,再放宽心,必定好得更快。”
说着,对崔夫人一抱拳,拎了袍脚,转身坐回先头那一辆车。
崔夫人眼中露出赞赏的喜意,更笑道:“江郎君诸位慢走。”
她身旁的崔琬眼睛睁大,明亮的美眸中却是瞬间落下泪来。
宋熠随后登车。
白果落在后头,抱好了药箱,左看看右看看,只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
为何“小郎君”与崔夫人的对话这样莫名其妙,她竟听不懂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白果不知道,江慧嘉主动提出要一百两银子做诊金,其实就是在向崔夫人表达一个“愿将金钱买断恩情”的概念。
这种事情放在某些情境下会显得十分庸俗,并惹人厌恶。
但在崔夫人的人情价值明显大于不知道多少个一百两的情况下,江慧嘉这种行为,在崔夫人看来,就是知进退,不贪心的表现了。
崔夫人虽然没有明确表明自己的身份,但种种细节已经表现出了“崔家”的不凡。
又有崔琬明显情意外露的事实在,江慧嘉能主动退步,崔夫人当然高兴。
她更高兴的是,江慧嘉后来还提到一句话——夫人病情不重,一路上也未曾遇到波折。
这句话更是隐晦表达出了江慧嘉会为“崔夫人遇劫匪”一事做隐瞒的意思,崔夫人没了后顾之忧,当下对江慧嘉不但不再排斥,反而因为她的知情识趣,而对她生起了隐约的好感。
崔夫人虽然高兴,可她身旁的崔琬却是泪珠滚滚,偏偏不敢多言一字,只将所有情绪收敛,那隐忍委屈的模样,简直叫人瞧了都觉揪心。
马车上,江慧嘉从车门口探出半身。
她微微叹息声,向着崔琬轻声道:“崔娘子,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崔琬不明所以地瞪大了泪眼。
江慧嘉将手伸至头顶,解开发带,并拔下了束发的银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的长发如同星夜瀑布般垂顺而下,漆黑的发丝,有如莲开的俏脸,在她温润如水的盈盈目光下,似乎一切都遥远得恍惚不真实。
崔琬一下子捂住了嘴,掩盖住喉间发出的低低的惊呼。
她身躯微微一晃,几乎就要摔倒。
崔夫人连忙扶住她,难以置信的目光直盯住江慧嘉。
江慧嘉原先是刻意压低声音说话的,这时放开了声线,她的声音清澈柔和,如同清溪水般,带着股从容静谧,莫名安抚人心的力量。
“今日一别,他朝或难再相见。”她温声道,“萍水一相逢,终将相忘于江湖。崔娘子,珍重!”
关了车厢门,退回车厢中。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蹄声得得,车轮轱辘,很快驶出了小巷。
青石铺就的巷道上几乎瞧不见灰尘,崔琬痴痴立在原处,瞧着那两辆马车不沾尘土地消失在视线中,心中茫然竟是多过于痛楚。
她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恐慌袭来,泪水没有了,只剩下无法形容的荒诞。
“娘!”她颤声道,“江郎君这是什么意思?”
崔夫人也有些茫然,她转过头,眨了眨眼睛道:“不是什么江郎君,是江娘子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郎君变娘子?
崔琬再也控制不住,忽地张臂,猛就抱住崔夫人,大哭起来:“不是的!他怎么可以这样骗我?明明是男儿,非要说着这样奇奇怪怪的话来骗我!什么江娘子,我根本就不信!”
她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了,可崔夫人还是很快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原来崔琬根本就不信江慧嘉是女子!
崔夫人更加茫然了,可看着女儿这样伤心的样子,又想到江慧嘉先前的一言一行,一时想恨她,却竟然又有些恨不起来。
“琬娘。”崔夫人凝重道,“那江宣即便真是男儿,他只怕也是个断袖!”
崔琬不哭了,为这又一次充满颠覆的话语而满心震惊。
“她与那宋郎君,近至于亵,我看……是契兄弟的关系!”崔夫人回抱住崔琬,在她背后轻拍。
崔琬抹去眼泪,从崔夫人怀里站开,好奇地看着崔夫人,问:“娘,什么是契兄弟?”
“咳!”崔夫人有些尴尬地轻咳了声,可看着崔琬满脸好奇,竟连伤心都似乎忘记了,又暗暗松口气,到底是没长成的小娘子,心思浅得很,一点也兜不住。
当下顾不得尴尬,就解释起契兄弟的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番解释后,崔琬拍着胸脯,似震惊似有余悸道:“原来这便是契兄弟?两个男子,如同夫妻般?可是他们日后难道不再娶妻?”
越来越尴尬了,崔夫人牵了崔琬的手,将她往家里带,又用目光遣退左右,并低声对崔琬道:“日后也有各自娶妻的,但这种人,总归是离远些好。”
崔琬皱眉道:“他们日后若再娶妻,又如何对得住自己往后的妻子?若不娶妻,又如何对得住家中父母?此事好生为难。”
崔夫人:“……”
孩子,你操这个心,到底是为什么?
江慧嘉可料想不到自己都说得这样清楚了,崔琬竟还以为她是在假扮女子,更料想不到崔夫人竟把她和宋熠给编排成了断袖。
她此时坐在马车中,只叫马车放慢了速度,然后宋熠在给她重新束发。
鄂州城内的地面大多平整,马车行驶得慢些,便不怎么颠了。
宋熠就取了原先放在车厢角落箱子里的木梳,给江慧嘉梳发结髻。
他的手法还挺娴熟,盖因从前许多年,他都是自己给自己束发的,所以结男子发髻他当然很熟练。
江慧嘉端坐不动,乖乖提供自己的头发,一边也提到了崔琬,有些关切道:“她对我竟有淑女之思,我如今说明白了自己是女儿身,但愿不要使她太难过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熠满是醋意道:“阿萱是否太过高估自己魅力呢?为你茶饭不思的可没有什么崔娘子,只有我宋鹤轩才是!”
这话简直太逗了,江慧嘉忍不住笑了出来。
偏偏这一笑又难免扯到头发,江慧嘉吃痛,只得转头瞪他:“你什么时候为我茶饭不思了?我们几乎日日相见的,我可没见到你茶饭不思!”
宋熠忙放下梳子,用手指给江慧嘉梳理头发。
一边叹道:“我在考场上茶饭不思,阿萱又哪里瞧得见呢?”
说得好像真的很可怜似的。
江慧嘉简直都不知道他是真可怜还是装可怜了。
但些许惆怅终究被岔开,崔家诸人的事情到底也只成了个小插曲,不能在江慧嘉心中留下太多痕迹。
就如江慧嘉所说,终将相忘于江湖。
只是,她忘得要比崔琬更快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昌平三十二年,十一月下旬,江慧嘉与宋熠一行人终于穿过了京西北路,来到京郊地界。
风雪行路,一程又一程。
越过了大江大河,山川谷地,田间阡陌,大城小镇,他们乘着秋意入了冬。
到离京四十里地的时候,道旁积雪足见尺厚。即便官道上的落雪被扫了一遍又一遍,车行起来还是觉得十分艰难。
章镖师带着忧虑的声音在车外响起:“雪这样大,不多时清扫过的官道又会被雪落满,今日城门关闭前,只怕入不了城呢。”
他们昨夜才在离京最近的一座小镇上歇过,今天一早就又乘车出发了,为的就是想赶在天黑前进城。
岂料清早走的时候天气还好,这走不了十里地,雪就纷纷地下,一片片足有鹅毛大。眼看着离京城已经很近了,可此时他们却要担心今天之内赶不上进城。
江慧嘉道:“实在进不了城的话,这里离京城也近了,路上不至于会寻不到可以歇脚的地方罢?”
因为他们不赶时间,所以江慧嘉的意思是,就算在路上再耽误一天也不算什么。
章镖师却叹道:“小郎君有所不知,这京郊五十里内,是不许再建城镇的,路旁的小客栈也不许有。京郊之地,不是皇庄就是权贵人家的别院别庄,那庄户都是佃农,要寻个歇脚地的确不容易。”
江慧嘉若有所思,他们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这么说来,要在郊外投宿确实不方便。
但应该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们这一行人特征明显,看起来就不像什么坏人,就算没有客栈,寻个平民人家投宿也是可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熠这时说:“京师南郊有诸多寺庙,如小相国寺、山居寺、南泉寺等,寺庙投宿最是方便。”
江慧嘉顿时联想到自己曾经看过的诸多古典文学作品,其中一些经典桥段,诸如书生古寺等,一下子笑道:“去寺庙投宿的确是好主意,说不得还能碰到那潜修参禅的灵狐魅妖,又是一段艳遇呢!”
宋熠就苦恼道:“倒是极有可能,然则若是如此,那等灵狐却又来同我争抢娘子,这可如何是好?”
江慧嘉扑哧就笑了,简直要给宋熠颁个逗乐小能手的称号,不然对不起他这脑洞。
马车停了停,眼看着雪越发大了,众人就商议好,暂且转道往南泉寺的方向去避雪。
若是这路实在不好走,那就只有在南泉寺再歇一两天了。
选择南泉寺,是因为章镖师说:“小相国寺与山居寺都在高山之上,独有南泉寺,虽也是在山上,那南泉山却高度最低,方便行车。”
路上,江慧嘉又想到一个新的难题:“南泉寺接收女客留宿么?”
这是个问题,章镖师惊道:“我竟将此事忘记,各家寺庙都不接收女客留宿的!”
宋熠却道:“不妨事,娘子既已扮了男装,叫白果杏仁也穿男装便是。”
江慧嘉:“……”
这样也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别说,这样还真行!
宋熠果然是古代脑洞达人,简直太坏了!
马车右拐了几段路,但见前头斜坡渐起,一条修筑好的石板山路出现在前,路上积雪也是被打扫过的。只是这时雪又下大,因此道上又被铺满了薄雪。
南泉山说是不高,多少也有坡度。
又行车一阵,前头一道拐弯后,忽然现出一片宽敞石坪。
石坪上立着一座宽阔的八角凉亭,凉亭中竟站着一个着灰衣的青年僧人。
这天气这样冷,这僧人独身站在凉亭中,单掌竖起,双目微阖着,另一只手不停拨动手上佛珠,嘴唇则翕动不停,竟是站在这里念经!
他的僧袍虽然看得出是夹棉的,可这凉亭毕竟四面透风,他就这样站着,简直叫看见的人都觉得冷。
章镖师停下马车预备要去问路,他从前虽然来过京城,但南泉寺他其实并不曾真正到过。
那僧人眼睛也不睁,甚至不等章镖师来问,忽然竖起的那只手掌向着右前方岔路一指。
江慧嘉拉开了半扇车门,就见到章镖师被僧人动作震住的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或许是因为这僧人眼也不睁的样子太庄重太肃穆,又或者是因为这僧人独身立在亭中,模样显得太孤独,太具感染力。
章镖师这时竟生了怯意,只觉得自己打扰了高僧修行。
僧人抬手指路已经很足够,他若是还非要出声扰人,那就太过了。
章镖师顿时收回了到嘴边的话语,转而在车前坐好,轻轻一扬马鞭,就赶着车往右边道上走。
后头车上的霍崇见他将车往右前方的岔道上赶,自然就跟在他身后,也与他一道上了右边岔道。
两辆马车在雪天下,沉默又不沉默地渐渐驶入山林。
车厢里,江慧嘉关了车门,转头用目光向宋熠询问。
宋熠低声道:“且看罢。”
抬手握住了江慧嘉的手。
马车又行得一段路,道路却渐渐显得窄了。
再往前去,就连铺路的青石板都没有了,前头的路已经变成了普通的山石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章镖师不得不又停了马车,他已经察觉到了似乎有哪里不对。
宋熠推开车门道:“竟是错路了么?”
章镖师有些惭愧,为自己之前鬼使神差地将车往右边赶而心生愧意。
“前头没了路,瞧着也不像是要到南泉寺的样子。”章镖师很是抱赧道,“不如我将车再赶回去。”
回程再换一条岔道走,这似乎是此时的最佳选择。
宋熠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忽然前头小路的一边竟突兀地走出来一个人!
那小路是弯曲左拐的,山道两边遍植了常青树。
来人从小道转出来,身穿儒生袍,手上还撑着一把伞,一见到宋熠就欣喜地笑:“宋兄你可算来了,小弟可等你好久!来来来!快些,书会早已开始,可就等你呢!”
他上前来,竟一把挽住了宋熠的手,就要将他往车下拉。
宋熠唬一跳,倒也没抗拒,顺势就跨步下车,看向来人,疑惑道:“兄台识得在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宋熠初入京城,不,他甚至连京城都还没进呢,怎么就有人认识他?
甚至这人还像是算好了他的路线似的,就在这里等着他!
可实际上他的行程路线不要说是旁人了,就算是他自己,都算不明白呢。
因为他们本来就走得很随意,有时快有时慢,沿途偶尔还会绕路,如此这般,真不知是要何等神算,才能算透他的行程了。
宋熠隐隐觉得这里头似乎是有什么误会,可来人却只笑道:“宋大才子,天下谁人不识得?”
又探头往车里看去:“车上还有哪位兄台?快些一并下来!”
他很热情,甚至伸手要来拉车里的人。
宋熠怎么可能让他拉到江慧嘉,当下不动声色侧身一步,自己一伸手,低声道:“阿萱,下来罢。”
江慧嘉就着他的手从车上下来,这边章镖师也下了车,就站在江慧嘉与宋熠身边。
这其实是一个防备的姿态。
不过来的这人身形清瘦,下盘虚浮,明显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不说是章镖师了,就是从前常常上山打猎的宋熠都能轻松对付得了他,因此章镖师虽然尽责地表示了防备,实际上心里是不怎么在意这人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来人浑然不觉自己境况,他见到江慧嘉,却是眼前一亮,脱口就赞道:“好一个芝兰玉树的俏郎君!宋兄,你哪里寻到的妙人儿?”
这是什么话?
宋熠听得微微皱眉,正要再问清楚来人身份。忽然小路后头又走来一人,这人身影还未露,高高的嗓门就扬了起来:“周常你快些!怎地如此拖沓?是不是宋兄来了?”
声音落下,来人身影也终于显现。
这人身穿玄色儒生袍,裹着大毛披风,年纪不大,二十出头模样。五官生得摸约是寻常清秀,可他身上却有着股难以言说的贵气,这使他气质十分独特。
比之先头出来的周常,这人身量更高,手掌宽大,脚下也稳当有力,看起来就算不是什么练家子,至少也是有些强身健体的基本功夫在身的。
他脚下极快,也未撑伞,只任由雪花落在眉梢肩头,大步过来,拉了宋熠就走:“宋兄来得正是时候,费海那等人寻了个严旭华过来,自以为临摹兰亭帖临得有五六分火候便十分了不得。宋兄务必将这竖子压下,为我等出一口恶气!”
他说话时语气愤愤,并且十分真实。
宋熠本来是可以挣脱他的,可听到这人言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免不得就又怔了下。
他心里已经大致认定这是误会了,可后来的这人却根本不给他开口解释的机会。
江慧嘉挑眉看向宋熠,宋熠无奈地笑了下。跟着来人走了几步,忽然脚下用力站住了,向江慧嘉招手道:“阿萱过来。”
江慧嘉走过去,宋熠牵住她的手,并挣脱了来人手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来人面色一变,似有些恼道:“宋兄这是何意?”
宋熠拱手道:“在下荆湖南路宝庆府宋熠,兄台可是认错了人?”
“……”来人面色突变了下,脸上现出一瞬间的诡异尴尬,他真的认错了人!
“周常!”他羞恼地怒看向最先跳出来错认宋熠的周常。
周常也是面色几变,一下子尴尬道:“我也不曾见过宋熙文本人……”
忽而又振振有辞:“然则早已约好,今日巳中在南泉寺相见,如今巳中早已过去,都到巳时末了。这时突然来了一位宋兄,我哪里能想到此宋兄非彼宋兄?”
事情到这里,真相倒也不难猜。
但这人也真是,他之前明明没见过他们要等的那个宋熙文,偏偏还要对着宋熠说什么“宋大才子谁不识得”之类的话。
他要是真认识,又哪里来的这个误会?
而既知是误会,宋熠也无意闯入旁人聚会之地,当下道:“想来是我等走错了道路,诸位且忙。”
抱了抱拳,牵了江慧嘉又要回车上。
周常垮着脸,有气无力地拱了拱手当是还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忽然,后来的那人似想到什么般惊呼道:“你是宋熠!”
他伸手指向宋熠。
这话可就有意思了,什么叫做你是宋熠?宋熠本来就自报了姓名的,他不是宋熠还有谁是宋熠?
宋熠回转身,微微挑眉看他。
“荆湖南路宝庆府宋熠!”穿大毛披风的青年一击掌,哈哈大笑起来,“荆湖南路今年秋闱解元宋熠!我说还有哪个宋熠?虽然此宋兄非彼宋兄,但这位宋兄也是大才子!”
他又高兴起来,对着宋熠一拱手道:“我姓陈,陈睿。”
再指向另一人:“这是周常,吏部侍郎家的,汴京纨绔,你进城去,随便一听,都能听到他的名号。”
周常撇了撇嘴,不吭声,不辩驳。
他生得瘦巴巴的,本身样貌倒也说不上丑,只是眉眼太灵活,眼下又带着青黑,就显得气质里带了几分猥琐,总归不讨人喜欢。
这样的人竟然出自吏部侍郎家,陈睿说他是纨绔大概也没说错。
宋熠也拱手道:“陈兄,周兄。”
陈睿打量宋熠,十分欣喜道:“既然是宋鹤轩宋兄,此事倒也不难办了。我等正为兰亭序帖打赌呢,宋兄若能相助一回,改日我们取得了兰亭序真迹,必少不了宋兄观摩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兰亭序真迹!
宋熠动容道:“兰亭序真迹不是相传在唐太宗时便已失传?”
世上哪里还有兰亭序?
唐太宗时兰亭序真迹已被陪葬昭陵,一入帝王陵,便与尘俗隔,除非昭陵被掘,否则世上哪里还能看到兰亭序真迹?
陈睿神秘地笑道:“史书虽载兰亭序真迹殉葬唐太宗,然则殉葬的那一幅,当真是真迹么?宋兄何妨一试?便是看不到真迹原版,也不吃亏不是么?”
兰亭序真迹,对任何一个读书人而言,可能都是难以抵挡的诱惑。
尤其宋熠本也是十分喜爱书法之人,但他听明白了,这些人的赌约似乎是从临摹兰亭序展开的。可宋熠纵使满腹诗书,甚至能得解元之位,然而他出身寒门是不争的事实。
在先天资源上,他与士族子弟相差太多。
他甚至没有见过任何一份像样的兰亭序摹本,如此一来,他又怎么可能会临摹兰亭序?
这个赌约,他插不上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宋熠难免遗憾,但也不想欺骗。
在古籍珍本,乃至于古董文物这一方面,从来都流传一种理念,就是“看过即拥有”。
古籍珍本的价值,更多的是在其传承文化的意义上。看过了,品读过了,记忆过了,对真正的君子而言,就等同是“拥有”过了。
当然,也可以说这种“看过即拥有”实际上只是大多数人不能真实拥有的自我安慰。
真碰到如兰亭序那样等级的真迹,没看就连唐太宗也如痴如狂,甚至生前欣赏还不够,死后都要将之陪葬入昭陵吗?
现今在这些人的口中,竟是有疑似兰亭序的真迹现世!
可惜不论是真是假,他都看不到了。
宋熠正要实说自己根本不会写兰亭序,忽然江慧嘉悄悄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扯了扯。
江慧嘉的眼神太亮,目光中满是带着热烈期待的跃跃欲试。
兰亭序真迹!
她也想“看过即拥有”一回!
宋熠太懂她了,两人目光交汇,即便没有言语,宋熠也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会写?
是的,我会写!
娘子竟然会写兰亭序!
宋熠心潮激荡,目光深深看入江慧嘉眼中。
他随即与陈睿、周常交谈,又详问二人,这个赌约具体要怎么履行。
陈睿大喜道:“简单得很,今日南泉书会,来者众多,我与周常是一方,集结了十来位同好,原本还递帖子邀请了宋希文兄,但依如今状况,他怕是不能及时赶来了。好在还有鹤轩兄!”
他详细解释了一下如今的状况,原来南泉寺今年梅花开得早,十一月下旬的时候梅林中就打起了花苞。
趁着雪意,由国子监众学子领头,遍邀在京时有举人功名以上的读书人,在南泉寺白梅林开办了南泉书会。
说到这里,宋熠又问了问,才知道如今各地举人汇聚京城。他自以为自己是出发得早,慢悠悠不着急,殊不知有意参加明年春闱的各地举人也早都纷纷出发了,所以今冬的京师,格外热闹。
陈睿道:“会试便在明年二月,如今都十一月底了,宋兄这时才来,可不算早,好在也不算太晚。”
读书人聚在一起,各种文会、诗会、书会总是免不了的,这种地方,最是容易宣扬文名。
依照如今大靖朝的状况,重文抑武,当今天子更是喜好诗文,并效仿先帝,痴迷于书法丹青,若有学子文名强盛到一定程度,或有可能上达天听也未可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先帝时就有这样的例子,永熙年的一位名士,不走科举之路,反而喜欢浪荡天涯,尤其精擅翎毛丹青之绝技,他沉寂多年,后来在一次文会上画惊世人,从此身价倍增。
不多时竟受皇帝召见,皇帝与画家由画道而论民生,由民生而论治国。
多次谈论后,画家精绝的政治眼光使得皇帝都为之倾倒,后来直封朝官,多年升迁,累至尚书左仆射之位!
又被加封太子太师,一品太尉,最后敕封文侯!
君臣相得,至今传为佳话。
这位文侯如今还在世,就是名满天下的虞乡侯陈骥!
陈骥虽已致仕,太师之衔仍在。他的爵位虽不能传承后代,但有他荫蔽,陈家三代辉煌至少可见。读书人做到这一步,除去那些开宗立代,万世传颂的,他差不多已经算是到了极致了。
而这里的陈睿,就是陈家子弟!
陈睿先前提到的那位宋希文,则是来自江南道扬州府的大才子。
宋希文出身世家,自幼以书画之道扬名,他临摹的兰亭序,被诸多书法名家称赞已得冯氏神龙本三五分神韵。堪称天赋绝佳,灵性十足。
说到宋希文,陈睿其实是有些遗憾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毕竟同样是才子,宋熠虽然有解元之名,但他在书法上的造诣究竟怎样,这却是未知。
当然,读书人大多爱惜名声。宋熠已有解元之名号,他要是在兰亭序上没有足够火候,想必他此时也不敢应声。
因此在陈睿和周常的角度来看,宋熠这里很可以期望。
“我等十数人留书,默写兰亭序,独独严旭华所书最为形似。但依我看,也就是形似而已。什么五六分火候,那都是吹捧。不过比我等强上一线!”
江慧嘉与宋熠同行,其余章镖师等人得了陈睿的指路,要先去南泉寺停卸马车,并请求借宿。
陈睿继续说明情况,提到对手的字,又是愤愤。
宋熠笑而不语,江慧嘉没有功名,而这里的书会是举人书会,所以宋熠事先并不明说真正能临摹兰亭序的其实是自己身边这位“江郎君”。
转过了小路,眼前忽现一片雪衣素香,细微的山势起伏间,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梅林就在银装素裹的天地间延展出现,刹那间一片幽冷之气扑面而来。
梅林清冷,梅林前却又极为热闹。
但见三五建筑,亭台楼阁,循着山势建立在梅林之旁。
大雪还在下,雪中立着一间极为宽阔的敞厅,数十人聚集在这敞厅中竟也不见拥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头似乎是在争论着什么,陈睿与宋熠几人一出现,人群中忽然就高扬起一个声音:“陈颂之,救兵搬来了没有?若是来了,就快些上场罢!巳中早已过,你莫非还要拖延?”
另一个声音又大声笑:“陈颂之说是要请宋希文呢!然则宋希文当真能来么?陈兄,你身旁这两位是哪里来的才子?不会是请不到宋希文,随意拿些张三李四凑数吧?”
陈睿顿时怒目,心中更恍然。
宋希文该来没来,原来是这些家伙使的坏!
他大步上前,冷笑道:“却是叫费兄失望了,我如今请来的这位,乃是荆湖南路今秋解元宋鹤轩宋兄。严兄自然了得,却也未必就天下无敌了!”
人群中传来私语议论声,陈睿走进敞厅,人们纷纷给他让路。
让开后,但见前头现出一张桌案,桌案后头却是摆着一排木架子。
木架子上已经晾着有好几幅字了,其中一幅虽是隔得有些距离,可宋熠与江慧嘉在后头远远一观,仍然可以感觉到其上笔墨纵横,淋漓之意。
这一幅,必定就是陈睿先前说过的,严旭华写的兰亭序!
江慧嘉与宋熠对视一眼,宋熠手垂下,在宽大衣袖的遮挡下握住了江慧嘉的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宋熠,荆湖南路今秋解元,不但出身宝庆府,他甚至就是粟水县人士。【零↑九△小↓說△網】”
人群中,两名青年站在一侧,低声交谈。
江慧嘉耳朵极灵,他们虽然站得远,声音低,可江慧嘉却偏偏听见了他们的说话声。
她似不经意般扫过二人,只见其中一人却是识得的。
在长沙城的时候,江慧嘉曾经远远地见过这人。他便是号称岳麓书院三大才子之一的郑青元,郑家旁支子弟,在今年的乡试中,他考中第十名。
他旁边的青年江慧嘉倒不认识,但看他们说话时的姿态,却也对他的身份隐有猜测。
这时陈睿就站在铺好了纸笔的桌案前,昂首笑道:“宋兄,请。”
他抬手虚引。
宋熠与江慧嘉并排走近,到了桌案边时,宋熠却让到一旁。
江慧嘉一手提起笔,另一手拈开宽大的衣袖。
陈睿一下子就惊了:“宋兄,你这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对面先前与他针锋相对的青年大笑起来:“陈颂之,你请来的这位似乎并不将你放在眼里啊!”
江慧嘉提笔蘸墨,并在一旁的草纸上试看墨迹浓度。
宋熠侧头对陈睿道:“陈兄,我身旁这位江兄弟,论及书法造诣,更胜于我,稍候可好?”
陈睿面色稍变了变,侧看一旁周常,只见周常对着自己呲牙。
这时候江慧嘉已经试好了墨,并开始在铺好的宣纸上落笔写字。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
她写得不算快,然而落笔之时笔尖舒展,墨色的字迹随着她手腕的轻动,真如行云流水般,挟着一片说不出的飘逸古雅之气跃然于白色宣纸之上。
桌案的高度是适合站立书写的,江慧嘉提笔悬腕,气度闲逸,离得近的几人已经能看到她笔下字迹逐渐显露出来的旷雅面目。
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的众人逐渐收敛了议论声,几乎是用惊恐的目光看向江慧嘉。
陈睿也目光回收,他甚至忍不住脚步上前,并探了头,一双眼睛就直勾勾地盯在江慧嘉笔下字迹上。
莫说是移开视线了,就是一个眨眼都舍不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气氛是会传染的,很快,全场就安静得落针可闻。
王羲之《兰亭序》被历代书家共推为“天下第一行书”,尤其盛赞其飘若浮云,矫若惊龙,遒媚劲健,绝代所无!
世上临摹兰亭序者太多,得其形者甚众,得其神者又有几个?
而如今江慧嘉笔下的兰亭序,不说矫若游龙,翩若惊鸿,却也称得上遒媚劲健,自有一股不同俗流的潇洒姿态。【零↑九△小↓說△網】
在爱字之人的眼中,这一个个墨色的字迹竟像是活了般。
真仿佛是穿越了古今的精灵,采撷了历史的遗篇,在无尽时光长河中,翩然起舞。
墨色虽新,其意却古!
“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
江慧嘉再次蘸墨,终于写下最后一行字,落下最后一个笔画。
此时敞厅外雪尚未停,忽然大风吹起,漫漫飞雪如同挟裹了满天柳絮,呼呼就往敞厅中吹来。
围观众人连忙纷纷奔至晾挂了字幅的木架前,挡风的挡风,收字的收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风也吹起了江慧嘉的衣袖,衣袖飞起,当真是清风入袖。
她将毛笔搁至笔架上。
一旁陈睿忽地闪身而至,在谁也没能反应过来时,一把捧起了墨迹尚未完全干涸的字幅,就哈哈大笑起来。
“字是我的啦!江兄!江兄这幅字送我如何?”陈睿捧了字,如奉珍宝般躲至一旁,又想将字收进怀中,又似乎是怕破坏了墨迹笔画的模样,小心翼翼,激动万分,“不!不必送!我出……一千两!不是,三千两!我出三千两购买这一幅字!”
“竖子!”几个士子反应过来,顿时挡风的也不挡风了,就往陈睿这边跑。
“好个无赖!谁说这字要卖你了?快些拿出来!这位……这位江兄是吧?江兄,他陈颂之最纨绔,你这好字到他手中全是埋没,不如卖我,我也出三千两!”
“呸!你们这一个个的脑子里全是钱,简直臭不可闻!我辈读书人,岂可用金钱衡量书法价值?江兄,你这篇兰亭序,我拿前朝大家欧阳询真迹同你换!”
一个个声音纷纷乱乱。
陈睿大声道:“罗庆和你少满嘴胡话!你那里能有欧阳询真迹?骗鬼鬼都不信你!江兄,欧阳询真迹换你这幅字,我是不信的,但我家里多的是我家老爷子的书画真迹,我拿一幅来换你这幅兰亭序,不辱没你吧?”
用欧阳询真迹换江慧嘉这幅字,这当然不可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显然是有人说顺了嘴,随口乱说呢。
但要说是用陈骥的书画来换江慧嘉的字,却显然很有可能。
因为陈骥还活着呢!
陈睿是陈家的嫡系子孙,他手上还怕拿不出陈骥的书画?
但即便如此,陈睿这样的说法,也足可见他对江慧嘉评价之高。
倒是一旁周常的声音弱弱地响了起来,提醒陈睿道:“颂之,我们不是要打赌,赢了的可以到隐逸胡同换取兰亭真迹吗?”
陈睿跳起脚道:“什么兰亭真迹!谁知道是真是假!你真信人家兰亭真迹是几份摹本能换来的?如今传世的都是摹本,我瞧着还不如江兄手书这份来得实在!哈哈!”
他简直颠三倒四,说黑也是他,说白也是他。
木架旁,手上正卷了一幅字的费海冷冷向他看来,鼻间轻哼。
陈睿捧着字,得意地大笑:“费仲渊,睁大你的眼瞧好了,可莫要说瞎话,你自己说,如今江兄的字,与严兄的字相比,谁强谁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费海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半晌,他冷声道:“都是仿写先贤,学习而已,何来强弱之分?严兄多年功力,能得几分形。这位……江兄,难道便能写得以假乱真不成?”
这简直是偷换概念,但他也不敢说严旭华的字比江慧嘉的写得好。
陈睿又要讥笑,忽然一直站在一旁的郑青元和他身旁与他略有几分相似的青年一起走了过来。
郑青元就对着江慧嘉和宋熠一同拱手道:“宋兄,江兄,当日一别,今日倒又相见了。”
事实上他从前见过并交谈过的只有宋熠。
他又指向身旁的青年,介绍道:“这是我家嫡支长兄锦逸。今日见得江兄好字,我们都十分喜欢,改日江兄若是得空,还请与宋兄一同到我郑家来,共探书道如何?”
陈睿:“……”
忽然好像感觉自己有点傻。
眼前这位江兄他人就活生生在这里呢,就是想要他的字,也不必争抢,只请他多写几份不就是了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所谓叫宋熠扮书童之说,当然是玩笑。
不论宋熠愿不愿意,江慧嘉首先就不可能这样做。
她做过许多在这个年代而言,以她的身份来说,十分出格的事情。可宋熠从不多言,从来只是默默支持她。
江慧嘉的心又不是铁石做的,更何况她对宋熠本来就动心动情,当然就更能体会到其中那无声的尊重与体贴。
动心或许是一瞬间,婚姻的维系却是天长地久。
江慧嘉上辈子并没有过感情经历,这辈子就遇到一个宋熠。
她不懂得太多经营之道,她只知道最简单最朴实的道理,遵从她的本心——君待我如金玉,我报君以琼瑶。
宋熠笑说:“做书童我的身量比你还高,瞧来也不合适,不如还是做个长随罢?”
江慧嘉轻轻靠到他肩上,笑道:“宋解元这般身价的长随,我可请不起。改日你不会开价万金,叫我倾家荡产吧?”
宋熠大笑:“万金何止?宋某可是无价的!”
一把抱起江慧嘉,将她搂进怀里,深深亲吻下去,直到双方都是意乱神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熠又轻笑:“不过娘子若是以身相许,莫说是做一回长随,便是叫晚生一辈子给娘子做长随也是使得的!”
他的声音太轻了,如同羽毛般细细地撩拨在江慧嘉耳边。
明明在商量正经事,他居然调戏起人来!
江慧嘉几乎招架不住。
室内炭盆烧得极暖,熏得她面若桃花,目似含烟。
江慧嘉忽然一口咬在宋熠下巴上。
宋熠整个人就是一僵。
气氛在这一瞬间,几乎似要烧起来一般。
江慧嘉忽地放开口,扑哧笑了出声。
气势汹汹,蓄势待发的宋熠:“……”
只得又将她抱紧,狠狠吞噬她口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玉露偷渡,气息交含。
半晌,江慧嘉气喘吁吁地推开他。
“喂!”江慧嘉恼起来道,“今次去赴宴倒还好办,可往后又该如何?假扮的,即便这一回两回不被拆穿,可次数多了,总有被拆穿的时候,日后该如何是好?”
其实她隐隐有所后悔,早知道那时候就不该受到什么兰亭序真迹的诱惑,偏偏要手痒了。
因此,实际上她心中是隐约抱愧的。
哪想宋熠竟浑不在意道:“只等二月会试,四月殿试。我若授官,多半是要外放的,又不长居京城。到那时候,娘子要怎么换装都成。谁还能追到千里之外,去看一个新科进士的妻子究竟长什么样子不成?”
江慧嘉眨眨眼道:“所以呢?”
宋熠笑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江慧嘉顿时怒目瞪他,翻身将他扑倒:“好哇!你说我是庸人!”
两人本来就是坐在卧室随意说话的,卧室地方小,他们就坐在床边,江慧嘉一下子将宋熠推倒在床上。
宋熠故做惊恐状:“娘子,饶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被他逗得直笑:“喂!说得我好像母老虎似的。你损坏我形象,要赔偿我名誉损失费!”
宋熠道:“敢问江大夫,什么叫做名誉损失费?”
“名誉损失费呀……”
两人滚作一团,江慧嘉又被宋熠压倒。
到底没能比过他皮厚心黑,手长脚长,被他囫囵地给拆吃入腹了。
便连先前那隐约的烦恼一起,也尽数被他吞去。
江慧嘉不知道自己智商是不是真的降低了,后来想想,竟觉得宋熠说得很有道理。
礼教这个事儿,你很在意它,就会发现它很可怕。
但若是不去在意它,它又好像什么力量都没有。
所以这就是个灯下黑。
但说到底,这一切其实也都是因为有宋熠的纵容才能成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的时候江慧嘉觉得,宋熠才真的是那个看透了礼教,又彻底蔑视礼教的人。
他在很多方面根本不在意,这不是因为他在退让,而是因为他的确不将一些世俗约定俗成的东西当一回事。
或许这才是宋熠最独特的魅力所在。
使她心甘情愿,为他放弃最初所设想的“自由”,从而得到一份更具无限广阔舞台的自由。
第二天,宋熠亲自动笔,另写了一份文帖投递到国子监祭酒府邸。
国子监祭酒是什么身份呢?
通俗来讲,他就是大靖朝最高学府国子监的校长。
依照大靖朝的制度,他是有资格接收各地学子投书,并选择其中文章优秀者,加以指点,甚至是推荐的。
这个推荐,可以是直接推荐到皇帝那里,也可以是推荐到今科会试的主考官那里。
在大靖的科举场上,这是习俗。许多学子都会在春闱开始前四处投递文帖,为的一是扬名,另一个重点,则是摸清主考喜好,以便写文章时更能迎合考官。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宋熠自来到京城,这还是首次投递文帖出去。
为的不是其它目的,不过是想要通过这份文帖,得到一张国子监祭酒府腊八宴的请帖罢了。
他虽然有解元的身份,但整个大靖朝光这一年秋试的解元就有三十二个,若再加上那些滞留几届还未考中进士的“曾经解元”,那就更多了。
所以解元身份,说起起来固然得人尊敬,可真到了一定层面上,似乎又算不得什么。
宋熠遵从规则,投帖问路,三日后,终于也收到了来自祭酒府的腊八宴请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