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离腊八那一日还差五天。
松风最喜欢往外跑,并打听各种消息。
据说,如今这位谢祭酒已任祭酒之位五年,腊八宴是他出任国子监祭酒后,每一年都要举办的。
江慧嘉对宋熠说:“既是每年都要举办,偏偏先前我收到了请帖,你却没收到,只怕就是这位谢大人在催你写文帖呢。”
宋熠也认同这个观点,当然并不是觉得谢祭酒在故意针对自己——只怕他现今还没有被人特意针对的资格。
这个应该是约定俗成的习惯,文化场上的规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要进圈子玩,当然,你得先遵从规则。
又比如,汴京城里高官多,可最最不能招惹的,还要属号称京城第一纨绔的景安王。
或者是,今冬炭价走高;城北瓦子里如今最流行玉京飞天舞;现今在朝的左相崔大人除去爱字最是爱酒,据称是与皇帝陛下喜好一致,所以君臣十分相得等等。
还有,瑞王的大郡主又要嫁第三个郡马了,大家一起来猜一猜,这位郡主娘娘最后究竟能有多少个郡马;成国公主又在指点江山说,文臣最误国,边疆战士,大漠风刀,十年如一日的坚守才是真栋梁。
到这时,江慧嘉就惊了:“大靖朝的公主这样厉害?还能指点江山?”
简直比明清的公主幸福得不在一个层面上!
宋熠这些日子去拜访了几位萧谨在京师的友人,比起江慧嘉的闭塞,他要略微多知道一点东西。
“京师风气竟比宝庆府还开化,据说当今陛下常常微服到民间来。老百姓称呼当今为官家,很是亲切。”
还有这种事,真是不入京师想不到!
所以接下来还听到太子八卦,就不稀奇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关于太子的八卦是这样的:低调的太子殿下日前低调地纳入了一位新良娣,新良娣姓郑,年轻貌美,可惜不太得太子的宠。
因为不喜欢新良娣,所以太子转头就去了大相国寺做修行。
新妇入门,太子不在宫中坐拥如花美眷,反而大冬天的跑到寺庙里头跟大和尚们为伍,这到底是讨厌新妇,还是跟佛祖才是真爱呢?
八卦太劲爆,堪称近期市井话题排行榜第一热点。
至于其它那些,什么和丰楼又出了新酒食了;京西老翁迎娶十八美娇娘;某日某时某才子又出新诗词……
等等,总之雅的俗的、高大上的、市井民间的、能说的不能说的、真的假的,一股脑的,都能变成松风口中的趣事。
也是通过松风这样高强度的消息轰炸,江慧嘉虽然自来京城就极少出门,也还是渐渐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京师汴梁的风貌。
这是一座开化而又繁华的城市,汴京人爱吃、爱玩、爱风雅、爱稀奇、爱热闹,当然,还很爱八卦。
在宝庆府的时候,因为郑七娘的事情,江慧嘉曾经与宋熠谈论过太子。
那时候两人的一致观念是,这种皇家的事情当然少议论为好。即便忍不住说几句,也一定记得不能在公开场合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到了京城以后呢?江慧嘉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太子的私事能被市井小民拿出来议论,公主都能指点江山。
江慧嘉有些恍然,这里是大靖朝!
是盛唐以后的大靖朝!
连五代十国都只挨了一个边,大靖的统一就直接来了。
这里不是明清,也不是孱弱的南宋,扭曲的元代。
程朱理学的声音还没有被发起,存天理灭人欲的概念还没有被扭曲。
虽然北有契丹,西有吐蕃和西夏,百夷那边还有个南诏。
但相对而言,大靖朝的整体环境还是安定的,有序的。而做为整个国家,甚至是整个亚洲的经济文化最中心,超级国际大都会——汴京,如此繁华开放,也就合理了。
于是到了腊月初八那日,江慧嘉心安理得地仍旧扮了男装,跟着宋熠一起,终于踏出了小院的门,走进这座喧嚣热闹的城市中,又施施然走进了国子监祭酒,谢家府邸的大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女扮男装被发现了当然很不妙,但宋熠反正说了,京城我们只呆几个月。
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何不放开心怀,再从容一点,把尴尬当有趣呢?
当然,在递了请帖,走进谢家府门,听着门房大声唱报“兰亭才子江宣到”时,她还是觉得肉麻得有点难以忍受。
到底是谁给取的绰号?
瞧瞧人家宋熠是怎么被通报的?
——荆湖南路宋解元到!
嗯,一听这个兰亭才子就是个绣花枕头,文艺犯,而宋解元则是真材实料的大学霸。
腊八宴的时间被定得很晚,延续盛唐遗风,大靖人也喜欢夜宴。
穿堂过厅,进了二门,只见灯笼处处点起,虽渐入夜,却星火繁多,几乎亮如白昼。
眼前是一处园林,或宽袍大袖,或高冠深致,甚至还有羽冠星衣,身着道袍的读书人们,已经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和宋熠进了园林,最先眼尖看到他们的就是陈睿。
陈睿大喜过来:“宋兄江兄,可把你们两个等来了!”
宋熠不动声色地挡在江慧嘉身前,拱了拱手道:“陈兄专门在等我们?”
陈睿道:“可不是?那日与江兄一别,实话实说,我如今还有许多疑问呢!”
便作势要说他的疑问。
几人都没注意到,就在园林东角,却有一座两层高的阁楼掩映在假山竹石间。
阁楼二层的一扇窗边挨挤着两名少女。
其中一人讶声道:“琬娘,那便是你说的江宣?”
崔琬又惆怅又向往,咬着唇道:“他说他是女子,我一点都不信。我娘还说他是断袖,我也不信。阿蕊,我只信你说的了。你帮我瞧瞧,他究竟是什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阁楼上的二人凑在窗边,探头探脑地向下方仔细观察。
灯火通明的园林中,宴席其实还没有摆开。
园林颇有幽趣。
有大湖,有水榭,有假山有凉亭,有长廊也有敞厅。
数不清的灯笼点缀在这深冬草木间,地上积雪早被扫清,那屋顶上,草尖上,却仍旧留着素雪的白色,在凡间的灯火下,反衬出皓月般冷光。
形形色色的读书人聚集在园林中,三五成趣。
可崔琬仍旧觉得,雪光与灯火下,那个身着素青披风的年轻人最耀眼。
他说他叫江宣,他还说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什么话!
崔琬一点都不信。
他对面的那人崔琬认识,陈家的陈颂之嘛,也是汴京纨绔。但母亲居然还很喜欢他,说是他们陈家清贵不缺,陈老侯爷又已经致仕,名望地位都有,却不虞被卷入漩涡,是上好佳婿人选。
什么上好佳婿,崔琬讨厌陈颂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谢蕊跟她一起偷瞧江郎,只见他在灯光下面似脂玉,唇如涂朱,修眉星目,笑得不知道有多潇洒好看。
他们说着话,走向了湖边。
谢蕊灵机一动道:“真要知道他究竟是男是女,待我使个法子,叫人把他推到湖里去,答案不就一下子出来了么?”
崔琬却顿时变了脸色,想也不想道:“不可以!如今天这样冷,落到湖里他岂不是要大病一场?”
谢蕊听到反对,出神片刻,叹道:“是啊,他生得这样好看,我也舍不得把他推湖里。不如还是换个法子罢……这样……”
她凑到崔琬耳边,叽叽咕咕地说着。
大约是她的第二个法子仍然很出格,崔琬直是皱眉摇头。
谢蕊骄傲地噘起嘴唇道:“这也不可以,那也不可以……你那位江郎君又不是周常,你犹豫什么?我还能定一二三四五计呢,一计你不肯,二计你还不肯!那你就当他是女子又是断袖好啦!”
“什么是女子又是断袖?”崔琬跺脚,“是女子便不可能是断袖啦!”
这样绕口,顿时惹得谢蕊扑哧一笑。
那厢里宴未开始,陈睿又缠着江慧嘉讨要字帖。
宋熠道:“陈兄上回说了摹本对赌可以拿到真迹,不知那真迹何时能看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一问,问得陈睿就不好意思再纠缠了。
陈睿打了个哈哈道:“如今有许多人私底下叫价,江兄仿写的兰亭序是真被炒到了三千两银子一幅,江兄……这可是大好的赚钱的机会!”
说着,他还对着江慧嘉挤眉弄眼起来。
上回江慧嘉当众书写兰亭序,那幅字本来都被陈睿抢走了,他还说要拿他们家老侯爷的画来换这字。可最后这以画换字还是没成功。
宋熠趁他不备,出手如电,又将字抢了回来。
为此,陈睿当时就埋怨了宋熠好久。
但他还算是有读书人的风度,虽然埋怨,可实际上并未太过较真。
读书人的文名,尤其是书画方面,除了那些无可争议的宗师级人物,其实是要靠捧的。
江慧嘉的字,如果单拿出来,别人看了也只会赞她一声写得好,有味道。可要说争着买她的字,那是不可能的。
但她仿写的兰亭序不同,字还是她的字,承载的文化意义却不一样。
一方面她仿得精致有功底,另外最重要的却是因为,现今流传的,足够清晰有功力的兰亭序摹本太少!
物以稀为贵,就是这个道理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家连个清晰版都很难看到,你这仿本就算是形似胜过神似,也很勾人啊!
当然,这也是因为江慧嘉一幅字也不曾卖出去的缘故。
如果她真的肯卖自己仿写的兰亭序,一幅或许能卖到三千两,两幅说不定就只能卖到两千两,等她肯卖三幅了,三幅说不定反而只能卖到一千两呢!
越多越不值钱。
江慧嘉笑道:“陈兄切勿诓我……”
正说着,忽然小湖那边长廊上突兀地跑过来一个人。
那人急慌慌地从栏杆上跳过,一边翻身一边大喊:“救命!救我!滚开!”
他跑得这样急,而他身后竟传出凶厉的“喵喵”声。
原来这人之所以这样慌急地跑,却是因为有猫在追他!
这简直荒唐,人竟怕猫,到底是人太窝囊,还是猫太凶残?
“颂之!江兄!”来人几乎急出了眼泪,一边跌跌撞撞地向着陈睿这边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人江慧嘉也认得,正是那日在南泉寺见过的周常!
“喵!”
一只油光水滑的黑皮大猫如同猎豹般矫捷地从后方栏杆上轻盈跳过,骨肉耸动,纵身便扑!
眼看着周常就要扯到陈睿身上,拉他做挡箭牌了。
忽然周常脚下一崴,他拉扯陈睿的动作就落了空,然后他整个人就扑倒在地上,他的手却扯到了江慧嘉袍脚!
江慧嘉早在猫来时,虽惊一跳,却也暗自警惕。
这时周常一扯她袍脚,她就忽地一弯身,两手左右一撕,就将被周常扯住的那截袍脚从自己衣袍下摆撕了下来。
她穿的是男子的衣袍,冬天的料子,四十六行织锦厚缎,寻常男人都撕不开的,可她却竟然撕开了!
喵——!
猫叫逼近。
江慧嘉撕了袍脚待要后退,黑猫却已纵身跃来,举爪挥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四周交谈声霎时静寂,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变故,顿时惊怔地将目光定了过来。
江慧嘉刚撕了袍脚,后退的动作里才刚抬起一只右脚步。
说时迟那时快!
宋熠斜刺里穿出,一边将江慧嘉挡在自己身后,一边出手。他的手如同夜空中飞逝的陨星般,速度飞快,倏地越过了猫身。
然后一把揪住了纵身越来的黑猫后颈,掂住了它颈后那块皮!
“喵!”黑猫张牙舞爪。
“好!”忽然园林另一边,传来击掌大笑声。
一行人走来,领头的中年男子击掌大笑道:“今日在场,本都是读书人。不意其中竟有身手这样俊的!身轻体健,能诗能武,如此方是我辈读书人姿态!”
“谢大人!”几声惊呼四下响起。
而园林一角的阁楼上,谢蕊怒跺脚,崔琬却轻拍胸脯,悄悄松一口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谢大人!”
“谢大人安好!”
在场的士子们纷纷向来人行礼。
谢祭酒四十许模样,颔下一缕柳须,面目清癯,很有几分儒雅。
他向众人拱手,笑着走到宋熠跟前,目光却从他手上那只仍旧在不停挣动的黑猫身上掠过。
黑猫狂躁得有些不正常,谢祭酒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向身后看了一眼。
他身后走过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人。
谢祭酒道:“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野猫,竟跑进了院子里来伤人,倒叫几位受惊了。”
“是小的一时疏忽!”走出来的管家立时跪到地上,“请老爷责罚。”
谢祭酒又看向扑在地上的周常。
周常手上还拽着江慧嘉一片衣角,宋熠上前一步走到他身边,一边蹲身将他扶起,一边顺手就把他手上的衣角抽了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黑猫还被宋熠的另一只手拎着,不停地在愤怒“喵”叫。
“啊!”周常虽是被宋熠扶起了身,却仍然忍不住骇怕地喊道,“猫!快拿开!”
又跌撞着跑到跪在地上的那管家身边,双手将他往上扶,口中慌道:“将猫拿走!不要跪了!”
管家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起身,谢祭酒斥道:“还不快些!回头再罚你!”
当下管家不再迟疑,连忙站起来从宋熠手上拎过黑猫退下去。
一场闹剧到此为止,谁也没有再多提这猫究竟是怎么来的,又要被怎样处理。
园林一角的阁楼上,谢蕊咬着嘴唇,恼火道:“周常也太没用了些,叫他扯衣服,他偏扯衣角!”
崔琬目光怔怔往江慧嘉那边望去,低声道:“他……若真是女子,当众被人扯开衣襟,岂不是要羞得去寻死路?是我不好,其实他此前对我说那样的话,我就应该明白的……”
谢蕊却不屑道:“若真是女子也活该!谁叫他要自己扮了男装在外头行走?不过我瞧着,他方才手撕袍角那样利索,力气大得很,想来那所谓女子之说,不过是骗你的!”
崔琬垂了垂眼睛,莫名打了个哆嗦,又按住心口。仿佛并没有太认真在听谢蕊说了什么,只出神道:“是这样啊,倒也好……”
谢蕊又道:“虽不是女子,但断袖必定是!你瞧他身旁那个,那个什么……宋解元,对了,就是宋解元!时刻紧跟着他呢,还那样着紧,把人护得跟什么似的!琬娘,这等人有什么好记挂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着,她眼珠子一转。
这回却不跟崔琬商量了,只自己悄步走到门边。
她招手,守门的丫头便警醒过来,立时附耳来听。
湖边敞厅中,这时已有二十几张条桌被摆开。
宴席仿照的是汉唐风格,双人一桌,众人或跪坐或盘坐于坐席之上。
条桌分列两边,谢祭酒坐在上头主位席上,举杯敬众人。
气氛又渐渐好了,就是先前弄得满身狼狈的周常都整理好衣冠,也重新列坐席上。
谢祭酒说道:“说起腊八节,还有诸多典故。天寒岁末,风雪迎人。说旧典是一层意思,说新词又是一层意思。前日我观今冬雪景,倒是偶得一诗……”
他说到诗词,抛了引子,便有许多人纷纷请谢祭酒赐诗。
江慧嘉与宋熠同坐一桌,两人坐的位置靠近末座,也随着众人举杯。
虽然举杯,实际上饮酒的时候都只是轻轻做出将唇沾杯的样子,并不真正饮酒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来的时候也没有太过仔细思量,不过不论是江慧嘉还是宋熠,都自然而然地认同低调为上,在这样的场合当然不会随意饮酒误事了。
那头谢祭酒被人催诗,就含笑道:“我等读书人行宴,有酒无诗当然无趣。说不得老朽便抛砖引玉一回,待饮了这杯酒,说了诗,便请诸位也不吝赐文,与众同好共飨。”
他举杯遥看向敞厅外雪景,缓缓道:“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
仅是开头两句,立时便有不凡气象。
席间顿时响起叫好之声。
谢祭酒微微一笑。
“檐流未滴梅花冻,”末了,轻轻一叹,“一种清孤不等闲。”
江慧嘉细品他的诗句,竟似乎是有一股说不出的萧疏之气。
而古代文人写诗,往往是一语双关,甚至是一语多关的,什么叫做雪晴云淡日光寒,什么又是一种清孤不等闲呢?
谢祭酒先说了诗的头两句时,还有人大声叫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他后两句一出,席间竟静默了一瞬间。
片刻后,才又有猛烈的称赞声爆发出来。
这个说“谢大人胸怀丘壑,非常俗能懂”,那个说“谢大人由情入景,格律精妙”,又有说“谢大人文字清绝,意境不俗”。
人们纷纷称赞间,忽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在敞厅一角细细响起。
江慧嘉听得这声音正是从自己身后传来。
旁人倒还没注意,她先注意到了,立时就回头一望。
却见一道极是窈窕的身影从那敞厅一边的门柱后走来,虽是冬季寒冷,这女子却穿着单薄,只外头裹了件御寒的披风,披风上头还镶着雪白的大毛边,更衬得她肌肤若冰雪般洁净无暇,美丽之极。
江慧嘉略打量了她一眼,正疑惑间,这女子已经正对着她走来。
她模样虽然极为出众,走过来时却显得很没有存在感。
众人都在忙着吹捧谢祭酒,除了江慧嘉和她身边的宋熠,倒也甚少有人注意到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就悄悄走到江慧嘉身边,对她微微躬身道:“江郎君,婢子云鬟,江郎君袍角破了,我家老太太叫我来请江郎君去换衣。”
这来得可真突兀。
江慧嘉疑惑道:“谢老太太叫我去换衣?”
云鬟微微笑道:“江郎君请。”
她的面容实在是太美了,即便江慧嘉同为女子,都不由得有一瞬间觉得她笑容惊艳。
这来得可真突兀。
江慧嘉疑惑道:“谢老太太叫我去换衣?”
云鬟微微笑道:“江郎君请。”
她的面容实在是太美了,即便江慧嘉同为女子,都不由得有一瞬间觉得她笑容惊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冬雪潇寒,眼前美人如冰净白,又如花娇艳。
江慧嘉心中生起了荒谬绝伦的感觉。
她恐怕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样来的,但她至少深深懂得一点:事有反常必为妖!
如果她是男子,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经受得住这样突如其来的香|艳诱惑,但事实是,她不但是女子,她还心有所属,取向正常得很。
“多谢了。”江慧嘉微微移开眼,心里是啼笑皆非,“些许小事,不妨碍什么。还请姐姐帮忙,替在下谢过老太太好意。”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只特制的专用打赏荷包。
这是很自然的一个举动,到别人家里做客,打赏人家的下人,那是礼貌,是风度,再正常不过。
可江慧嘉没料到的是,她这个荷包方一取出,面前的云鬟竟瞬间变了脸色。
“江郎君这是何意?”云鬟愤怒地直起身,冷然叱问。
她方才悄步走进,大家的注意力又都在谢祭酒身上,自然就很少有人注意到她。
可这时候她忽然扬声叱问,声音又冷又脆,旁人要是还注意不到她,那就真不是聋子就是瞎子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人视线齐齐射来,这时候的江慧嘉手掌摊开,手中正托着一个荷包。她又是侧身回头,正与云鬟相对的样子。
这一幕好巧不巧,倒像是江慧嘉意欲私相授受,以荷包金钱赠美婢,而美婢正气凛然,直言相拒的模样。
糟糕!
众人的脸色瞬间说明了什么。
江慧嘉心念电转,心中已经大叫不好。
可这个时候她该怎么办呢?
解释吗?
这时候解释只能越描越黑,反而显得她小气没担当,难登大雅之堂。
更何况这个来历不明的云鬟突兀做此姿态,明显就是来者不善。江慧嘉心知自己就算是解释,只怕只要云鬟这边稍稍一引导,她的解释就只会起反效果。
眼角余光已瞥到宋熠微微变色的脸,他似要起身说什么。
江慧嘉忙以眼神制止他,瞬息之间福至心灵,她自己先站起身,就突地一伸手,捉住了云鬟一只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啊!”云鬟低呼一声。
江慧嘉微微一笑,更将手中荷包放至她手中。
云鬟不料她不闪躲,不解释,反而还更进一步,做出这样大胆的举动来,顿时就惊望她。
四下里也是一静。
不善的安静中,江慧嘉微挑眉,唇边反而展露出徐徐的笑意,口中一叹,才吟道:“仙袂乍飘兮,闻麝兰之馥郁;荷衣欲动兮,听环佩之铿锵……”
优美词赋从她口中吐出。
“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
“纤腰之楚楚兮,回风舞雪;珠翠之辉辉兮,满额鹅黄。”
士子们脸上终见惊色,都是赞美人,也有高下分。
先有人叹:“江兄这是在仿写《洛神赋》,甚有神韵!”
后有人咀嚼沉醉:“其素若何,春梅绽雪。其洁若何,秋菊被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云鬟不由自主轻轻移步后退。
江慧嘉缓步向她逼近,目光专注地望她,口中低吟:“其静若何,松生空谷。其艳若何,霞映澄塘……”
云鬟似得了魔怔,再也动不了。只双足牢牢钉在当地,面上却一点一点,晕出红霞。
对面的郎君素袍银冠,玉面星目。
不知是他脸上的笑太醉人,还是他口中的诗赋太动人,又或者是他的眼中倒映了太多璀璨灯火,以至于天下凡心都要为之而动。
云鬟也只是万千凡人少女中的一个,并非真正的冰雪仙子,她生得越美貌,此时便越容易动心。
因她样貌太美丽,身份太卑微,前程太无望!
也因她无一日不担忧自己芳心无托,零落成尘。
她再也想不到,有这一日,竟会有这样俊美,又这样富有才华的多情少年郎,对着自己吟诵这样动人的诗赋。
一切简直恍若幻梦。
江慧嘉最后吟道:“信矣乎,瑶池不二,紫府无双。果何人哉?如斯之美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盛赞云鬟,将她比喻成瑶池的仙子,非人间之美。
如此美誉,何止夸张?
但诗人的夸张与俗人的夸张当然不一样,诗人作赋只会使人沉醉。
如陶渊明之《闲情赋》,开篇便是“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
“愿在裳而为带,束窈窕之纤身;”
“……”
接连十句“愿在……而为……”,用词之热烈大胆,简直超出常人想象。
若是俗人用俗语这样说,啊,我愿意做你的衣领,好每天细嗅你头上的芳香,那不叫美,叫色中饿鬼。
可陶渊明这样说,却意蕴深远,对比明烈,使人折服,使人沉醉。
这就是文字的魅力!
江慧嘉仿《洛神赋》而吟诵的这一段赋文,或许达不到《洛神赋》的高度,也没有《闲情赋》的大胆玄奇,但这一段文字也并非出自常人之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红楼梦》中曹雪芹先生所作《警幻仙姑赋》。
江慧嘉一向来还算遵从原则,她来自千年后的世界,脑海中自然记忆了无数大靖朝不曾出现过的经典诗文。
那样多的经典,她随便拿一些出来,都足够在这个世界收获无数惊叹,甚至是青史留名!哪怕说后世给她记一笔,称赞她是“诗仙第二”都未必没有可能。
但那有意思吗?
抄袭来的东西,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心知肚明。
所以在这方面她从来都很注意,今天要不是被逼到火桥上,她也不会应用这样的手段。
可今天的连番遭遇,却早使她心中暗怒。纵使不知道背后的因由究竟从何而来,但眼前这位至少不无辜。
你不是要做出我在调戏你的假状吗?
那我就“调戏”一个又何妨?
“好赋!好文!”满堂喝彩终于迟迟而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得心醉神迷的众士子们大声叫好。
坐在主位上的谢祭酒也哈哈一笑:“才子佳人,风月美事。江郎风流,赋也无俦!”
才子调戏美人,那叫风流佳话,竖子调戏美人,那叫猥琐好色。
江慧嘉微微一笑,所以我是“风流才子”,调戏个把美婢又算得了什么呢?
能被我这样的才子调戏,难道不是对你美貌的最佳赞誉吗?
云鬟仍然呆滞在原地,她手上还虚握着江慧嘉方才递到她手里的荷包。
江慧嘉对着主位上的谢祭酒遥遥一抱拳,算做答礼。
便又托着云鬟的手,将她拳头轻轻推紧,笑看着她,不多言语。
主位上谢祭酒对左右笑道:“年少气盛啊,且看江郎行事,今日我家这婢女非要被他讨去不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谢祭酒竟有意赠婢与“江郎”,这使许多人都不由得惊讶。
但微惊之后,众人又觉得这是在情理之中。
文人赠美婢,自来有成俗。
虽然江宣顶多只能算是后起之秀,新出之才,但不论先前传言中他能将兰亭序仿写得形韵俱有之事,是真是假,总归他此时作赋的才能是有目共睹,实实在在的。
真材实料,自然更能得人尊重。
一时不少人都将艳羡的目光投向江慧嘉。
时有艳羡,又有审视,还有不服。
云鬟捏紧手中荷包,轻轻往自己宽大的披风中藏。披风下,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江慧嘉身量比她略高,她便微抬眼,欲说还休地看着江慧嘉。
冰雪肌肤,霞做双颊。
那目中不知是秋水盈盈,还是春水微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怕任何一个男子都无法抗拒这样的美人。
她到底是希望眼前江郎将自己带走呢?还是惧怕他将自己带走?
江慧嘉目光注视,从她身上流连而过,缓声吟咏:“有匪美人,一日相见。见之足矣,过近则亵。”
终向上座的谢祭酒拱手:“晚生已成婚,不敢再生妄念。谢大人见笑了。”
这是婉拒!
但因谢祭酒本也没有明说一定要将云鬟赠给江慧嘉,只是旁敲侧击般表达出这一层意思,因此双方都是留有余地的。江慧嘉的婉拒并不使谢祭酒伤脸面,反而更令他赞道:“江郎好情趣,哈哈!”
众人都笑起来。
江慧嘉跪坐回条桌前,在桌下,宋熠握住了她的手。
云鬟站在敞厅一角,虽然并不处在众人目光中央,但此时闻听笑声,却只觉得从头到脚骨子里一片沁凉,而脸面肌肤却似火烧。
仿佛全世界都在嘲笑她。
她原本高高提起,微微荡漾的心,此时却像是被人狠狠从高崖摔下,摔得七零八落,不知是痛是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瞬间,她脑中已只剩一个声音。
他瞧不上我?他竟瞧不上我?他若瞧不上我,为何赞我?
仿佛风流才子,调戏一个美人,只因一时兴起。
所以他可以用世上最动听的言语来赞美她!
但在他心中,她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个玩物?一把摆件?
赏玩之后再随意放置一边,甚至便连买回家中都嫌累赘?
旁人还要赞他有情趣!
甚至赞他好深情!
云鬟再克制不住,脚下一动,忽地声音一扬:“江郎君!”
在男人们的说笑声中,俏丫头的声音清冷如冰雪淌泉般,虽只三个字,却清寒传遍全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似乎谁也没料到一个丫头竟然这样大胆。
但众人也没有生气,甚至还有人用揶揄的目光向江慧嘉看来。
在场中众人眼里,云鬟这突然一喊,倒像是才子先撩人,美人也难弃恩。
说不出何等滋味的目光落在身上,云鬟不自在地动了动,暗暗一咬牙,又上前一步。对着江慧嘉蹲身行礼,做笑意盈盈状,道:“江郎君袍角破了,还请随婢子前去换装。老太太吩咐了,婢子不敢违。”
主位上,谢祭酒转动酒杯,目光凝了凝。
哪家的老太太会管到一个男客人袍角是不是破了?
既不是亲戚也不是世交,从前更不相识,便是照顾晚辈,也没有这样照顾的。
云鬟竟还当众说出了这样的话!
不明就里的一些人,还以为这位江郎从前就同谢祭酒家有交情呢!
江慧嘉再次被架了起来。
这丫头竟没完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豁然又转头,宋熠忽朗声一笑。
“阿宣如今可比从前金贵不止一筹呢!”宋熠笑起来,声音带着调侃,“瞧来是有人心疼,自然不同一般。”
说起来,江慧嘉袍角是被撕破了一块。
但现在是冬天,她穿的又是男装。
素青色厚缎的袍面下头还有更厚的夹棉袍子,夹棉袍子里头还有长裤,外层撕破那么一点,当真算不得什么。
她现在是“男人”嘛,若是讲究精致的,非要去换衣,那也可以算作是一种衣着上的礼貌;若是不换,将就将就,一般也没人会过于指责。
偏偏云鬟不依不饶,还抬出了谢家老太太,众目睽睽下,江慧嘉要怎么答?
宋熠递来了台阶,一下子又将话题带开。
江慧嘉再次灵机一动,也笑起来:“尽胡说八道!好酒好景都堵不住你的嘴,既是如此,不如便请宋兄来为我修补这一片衣袍罢!”
宋熠惊讶道:“我修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然不叫宋兄做女红!”江慧嘉一笑,又向主位谢祭酒遥遥一抱拳,“还请谢大人暂赐笔墨一套。”
她卖的关子吊起了众人胃口。
谢祭酒向身后一招手,立即有人捧了文房四宝来。
这里可是文人聚会,聚会上怎么可能没有笔墨呢?
江慧嘉又看向自己面前放置了酒菜的条桌,立时又有机灵的下人过来将桌上酒菜收开。
众人更好奇了,她袍角破了,却又是要笔墨,又是收桌子的,这究竟是要做什么?
江慧嘉便轻轻掂起自己的两层袍脚,非常潇洒地一振。
她跪坐在条桌前,宽大的袍脚非常轻松地被她扬起来,破了角的右前方那一块,连着下层棉袍,就一起被她平铺在了桌案上。
文房四宝已经就位,江慧嘉引手笑道:“宋兄,请。”
到这时,宋熠哪里还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原来江慧嘉上层袍面是素青色,而下层棉袍却是白色。
先前外袍遮住了里层棉袍,倒也不显什么。可如今江慧嘉身前的外层袍脚却缺了一块,这就露出了里层白色的棉袍来,显得十分惹眼。
这是江慧嘉叫他在袍脚上作画,中和两边颜色的差异呢!
她的举动堪称是不拘小节,隐隐仿佛是有魏晋狂生之风。
宋熠却握住她的一只手道:“宣弟请站起来。”
江慧嘉有些莫名地随着他站起身。
既然站起了身,原先摊在桌面上的袍脚自然也就滑落了开去。
江慧嘉穿的衣袍长及脚踝,这时站起身,宋熠却又在她身前半跪坐了下来。
条桌上文房四宝已就位,宋熠拈起毛笔,在砚池上轻轻沾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笔走龙蛇,墨叠岸涛。
宋熠挥笔而就,墨色的浪涛从白色的棉袍脚上逐层往上,堆叠而起。
浪涛中,一竖危崖临险而立!
峭峰笔直,全貌未显,已有孤峭之气似要从那寥寥笔墨中挣脱出来。
主位上,谢祭酒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几步下来看宋熠作画。
宋熠年纪虽轻,但他在绘画一途上却甚有灵性。
他的画用笔粗疏,却笔意雄浑,气势凌厉。
尤其是在空间和笔墨浓淡的处理上,堪称是妙想惊人,独具魅力。
不过数十呼吸间,画作已成,倒像是青袍底上卷了白浪。白浪危崖,墨韵天成。
宋熠搁笔,谢祭酒击掌大笑:“好画!当浮一大白!”
园林一角的阁楼上,谢蕊愤愤推倒一旁高几,高几上的青瓷花瓶哐当落地,惊醒了黯然失神的崔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敞厅中的情形,她们站在阁楼上,其实并不能看得很清楚。
但通过八面透开的门扇,厅中觥筹交错,人人逸兴遄飞的形影,她们还是能大致看到的。
崔琬再也看不下去,拧了裙子匆匆便走。
谢蕊忙追上去,不满道:“琬娘你做什么?”
崔琬强忍着哽咽,静了静才低声道:“我要回去了,阿蕊,多谢你今日帮忙。我已经求得了明白,从今往后,我再不会乱生妄念。伯母那里,你替我告辞好不好?”
不等谢蕊再说什么,她快速移步,终消失在阁楼的回梯间。
谢蕊在后头恨恨地跺脚,对旁边守门的丫头怒声道:“云鬟呢?去把云鬟叫过来!”
敞厅中,宴到酣处。
谢祭酒道:“斯是佳节,当有诗佐酒。来来来,江郎作了赋,宋鹤轩作了画,尔等若还有诗有词,不要藏掖,快写了出来!”
却带头出了敞厅,往园中小湖边走去。
湖边早被团团地点满了灯笼,在灯笼的火光映照下,小湖四岸不但亮如白昼,甚至就连冬日里的寒气都似乎是在这火光下消弭了不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些灯笼却并不仅仅是做摆设。
谢祭酒说了规则,原来这每一只灯笼下都藏了一道主题。与宴众人可以随意摘取灯笼,取中后则按题或作诗,或作词,再与众人共同品鉴。
这可比单纯只做腊八诗或者是冬雪诗要有意思多了。
众人兴致大起,方才江慧嘉和宋熠出够了风头,有真心喜欢他们才华的,自然也有因此而心生不忿的。
但凡读书人,在这方面总不甘示弱。
当下众人纷纷走向湖边,摘灯笼的摘灯笼,叫纸笔的叫纸笔,气氛愈发热烈起来。
江慧嘉和宋熠走在后头,没太去凑这热闹。
她袍脚上墨涛堆叠,行走时衣袍翻飞,便似乎是踏着墨浪而行。夜风吹来,她陡然生起飘飘欲仙之感,顿时就笑了。
宋熠道:“阿萱笑的什么?”
江慧嘉道:“我觉得宽袍大袖,甚是奇妙。”
宋熠疑惑,宽袍大袖甚是奇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当然不知道江慧嘉奇妙的是什么。
遥想当年初学医,尤其是初学点穴技法的时候,江慧嘉还是个古装剧迷呢。
她虽然已经清楚知道自己学的医术真的就只是医术,所谓点穴也并不像电视上演的那样,高手内力一出,就能点得敌人恍如得中定身术。
——但这些“现实”,却并不能阻碍小孩子的幻想。
所以,江慧嘉小的时候还曾对着电视机,披着大丝巾,假装自己是穿着古装,成了身怀点穴绝技的世外高人……嗯,这些她当然不会告诉宋熠啦。
两人落在一边,对于猜题作诗并不热衷。
其实今天的风头已经出得太过,到这程度真的很是够了,再继续下去只怕就要不好收场。
这时,先前那引了猫来的周常却忽地几踱步,来到了两人面前。
相对这园林中的其他人,周常也算是半个熟人了。那天宋熠和江慧嘉误入南泉寺梅林,最先出现在他们面前,与他们有接触的就是周常。
“宋兄,江兄。”周常对着两人拱了拱手,嘿嘿一笑。
“周兄?”宋熠拱手还礼,江慧嘉也跟着拱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常的面相,不笑时还好,笑起来就着实是有些猥琐。
他搓了搓手,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打量江慧嘉。
宋熠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挡在江慧嘉面前。
周常竟伸长了脖子,偏还要对着后头的江慧嘉一看。
宋熠暗暗皱眉,忽伸手,轻拍在周常肩上,笑道:“周兄,当日一别,如今也有几日未见了。周兄如今常做些什么?”
听着像是寒暄话,可他搭在周常肩上的那只手却暗暗用力,似不经意就压得周常肩膀一痛。
周常哎哟一声,忙回过神。
宋熠就放开手,关切地看向周常:“周兄这是怎么啦?可是有哪里不适?”
周常打了个哈哈,动了动肩膀,扯着嘴角道:“什么哪里不适,我好得很!”
说完话,他一晃肩膀,又凑着头看了江慧嘉一眼,竟转身就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来得奇怪,走得更奇怪。
宋熠心下不由得微微一沉,只觉得周常此举似大有深意。
他转头去看江慧嘉,江慧嘉又走到他身边。
宋熠悄悄握住她的手,面上并不显忧虑,只笑道:“此人甚是无聊,阿萱不必理会他。”
江慧嘉笑道:“我理会他做什么?”
忽地眼波流转,这回却不发声了,只吐着口型,无声地道:“你吃醋么?”
把宋熠堵了片刻,她又笑起来。
宋熠也只得摇头失笑。
说是不理会,其实两人都将周常的怪异举止记在了心里。
江慧嘉隐隐不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岸边众人取题作诗,时有叫好声从人群中传来。
江慧嘉和宋熠也不好显得太不合群,两人虽不去取题,但为他人诗作品评称赞还是会的。
其间也有人催他们再作诗,江慧嘉道:“晚生诗才有限,今日可将腹中墨水都赠予云鬟姑娘啦。再写不出诗来,惭愧,惭愧。”
惹得众人又一齐发出心照不宣的笑声。
宋熠后来却是却不过人催促,又实实在在做了一首诗。
他抽中的题目是“出游”,所幸他从前游学路程不短,很有真实感触。
便作诗云:“前来翠霭积烟村,兴触诗人醉洒樽。悬涧水声琴入韵,列屏山景画留痕。
泉飞带雨穿虹架,树曲盘崖抱石吞。天接路高登步步,烟云起落碧当门。”
诗成文采飞扬,这一夜满场诗作尽皆失色。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是夜,谢祭酒回到正房。
谢夫人上前来替他更衣,谢祭酒却摆手,自己解了外袍,沉声道:“夫人,蕊娘的夫婿你如今物色得如何了?”
谢夫人一怔,笑道:“自然是还在挑着呢,咱们的女儿,岂有不千挑万选之理?”
“千挑万选?”谢祭酒却竟然哼声道,“夫人切莫挑花了眼才好!”
谢夫人暗惊,这位今儿是吃火药了?
“可不是早花了眼么?”谢夫人压下心惊,仍笑道,“满京城贵族少年,并不是没有好的。只是那太好的咱们也攀不上,一般好的又要忧心他前程,又要忧心他家业。害怕挑到的人家太复杂,咱们蕊娘过去受苦。唉……”
她这全是一片慈母心,往日里谢祭酒对她这番心肠也是只有赞同的。
这时却讽笑道:“怕蕊娘过去受苦?哼!你女儿心眼那样多,想来都只有她欺负别人的,旁人还能叫她受苦?”
谢夫人再压不住心惊,终于惊喊道:“老爷这说的是什么话!蕊娘可不只是我的女儿,更是老爷您的女儿啊!老爷今日竟做如此言语,可是蕊娘哪里做错了?老爷好歹叫我知道,我才好教她!”
说着说着,她眼中垂下泪来:“老爷便是要判刑,至少也叫我知晓罪在哪里好不好?”
到底是结发夫妻,谢夫人都垂泪了,谢祭酒顿时心软,终略放缓声音道:“你掌管内院,今日蕊娘究竟做了什么,你能不知么?尤其是那云鬟……”
说到云鬟,谢祭酒忽然一顿,表情一瞬间竟变得十分奇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谢夫人暗暗皱眉,她是当家主母,谢蕊做了什么,就算她当时不知道,事后也没人敢瞒她的。
可是老爷为什么提到云鬟时神情竟如此奇怪呢?
正暗自思量着火时,谢祭酒忽然一击掌,眼中精光大放,并似着魔般大笑起来。
他大声诵起了诗,是一首七律:
“门当碧落起云烟,步步高登路接天。吞石抱崖盘曲树,架虹空雨带飞泉。
痕留画景山屏列,韵入琴声水涧悬。樽酒醉人诗触兴,村烟积霭翠来前。”
诗意飞扬,语境优美,写景写意,斑斑如画。
着实是一首好诗!
谢夫人忙道:“真是好诗,我从前竟不曾听过。”
“你当然不曾听过!”谢祭酒大笑道,“你再将这诗倒过来念试试?”
“倒过来?”谢夫人恰好记得后头两句,便慢吞吞地回忆,一边磕磕绊绊的念,“前来翠霭……积烟村,兴触诗人醉洒樽……”
只念了两句,后头她记不得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两句也足以使她吃惊道:“这是什么诗?怎地倒过来念竟也十分通顺?”
谢祭酒站起来,在屋中团团踱步道:“你当然不知道,这是回文诗!顺读倒读皆能成诗,结构十分精巧!”
双掌一击,合在一起,口中翻来覆去低念此诗,只觉得满口诗韵,简直念不够!
“我先前记挂着旁的事,一时竟未察觉此诗原是回文诗!”他又大感遗憾,“满堂尽是读书人,竟无一个察觉到宋鹤轩做的原来是回文诗!”
心中赞叹惊艳罢了,忽然灵光一闪道:“夫人!夫人以为,能做此诗之人,才学如何?”
谢夫人磕磕巴巴道:“当然是极好的,满京城也少有人能及吧?”
她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很是读过些书的,算不上有多厉害,但基本鉴赏能力不缺。
谢祭酒显然对宋熠十分欣赏,只赞道:“何止是满京城少有人及?我瞧着满天下也少有人及!”
又笑起来:“哈哈!此人年少英俊,诗才了得,文才也十分不弱。前日他递文帖到我这里,我瞧着那篇君子不器便写得很好。夫人,蕊娘的夫婿你既是挑花了眼,不若便由我来替你荐一个女婿可好?”
谢夫人顿时失色,强忍着恼火,忙道:“老爷说的写诗的这位,姓甚名谁?哪里人士?今年多大了?”
这完全是丈母娘考查女婿根底的架势了,谢祭酒高兴道:“宋熠宋鹤轩今年未及弱冠,荆湖南路宝庆府人,还是荆湖南路今秋解元。虽是寒门出身,但未来前程却不可限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谢夫人觉得他高兴得很碍眼,但不好反对太明显,只道:“未及弱冠是多少岁?十八还是十九?”
“倒未太注意。”谢祭酒皱眉道,“总归十分年轻便是,十八与十九有甚么区别?”
谢夫人忍着气,白他一眼道:“当然有区别,这年纪若是大一两岁,焉知人家不曾成婚?他若是已有家室,我们蕊娘还能嫁一个二婚的夫婿不成?”
这也有道理,谢祭酒若有所思道:“他这样少年得志的读书人,通常不会太早成婚的。”
谢夫人只道:“打听清楚了断没有错的,老爷不必多操心了,这些事情本来便该我们后宅妇人管的。老爷只管放心,妾身必叫人将他底细查探个兜干净!”
谢祭酒遂不再多言。
两夫妻说说话,夜色越发深了,谢祭酒便叫谢夫人熄灯。
“啪!”灯烛熄灭。
宫城深深,陷入黑暗的福宁殿中,忽然发出“砰”地一声响。
总管太监徐德忙快步入内,急道:“陛下!”
“掌灯!快掌灯!”昌平皇帝带着愠怒的声音在空旷寝殿中猛地响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德亲自掌灯,依照习惯,他只点了两盏灯烛。
很快,一片黑暗的寝殿中便燃起了幽幽的光亮。
光线并不太强烈,因此显出了夜的柔和。
昌平皇帝手撑着额头,皱眉起身。
徐德弯身近前,柔声关切道:“陛下哪里不适?”
昌平皇帝道:“夜太凉了,朕睡不着。”
他的语气经过方才掌灯的片刻缓冲,已经平和了下来。
徐德悄悄松一口气,笑道:“那小的给陛下披上衣裳,殿中再加几个炭盆可好?”
他的语气经过方才掌灯的片刻缓冲,已经平和了下来。
徐德悄悄松一口气,笑道:“那小的给陛下披上衣裳,殿中再加几个炭盆可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皇帝今年五十有二,已是知天命之年。近来尤感精力不济,长夜漫漫,入睡艰难。
徐德知道皇帝的毛病,当下也不敢多劝,只想了想近来收到的消息,便捡了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情跟皇帝说。
说了些市井间的鸡毛蒜皮事,皇帝居然听得津津有味。
比如:“那豆腐西施拒了给王大官人做第七房小妾,却嫁了个瘸腿的鳏夫,如今人人都在说她头脑犯浑,不识好赖呢。”
皇帝道:“庶人至多只得一妻一妾,那王大官人是富商,怎地竟能有七房小妾?”
徐德顿时一噎,这果然是陛下啊,关注点就跟常人不一样!
他讪讪笑道:“官府记档一妻一妾,这其余的……虽不记档,可养在家里也不犯法不是?”
至多……至多就是没有个正式的名分!
但这样的话就不好在皇帝面前说了,徐德简直想抽自己,提什么不好,要提这话题?
皇帝叹道:“律法当中破绽甚多,还是朕做得不够完善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德忙道:“陛下胸怀天下,又岂能事无大小,面面俱到?只看如今大靖江山,清平盛世,千古以来,陛下功绩都是卓然出世的。若非盛世太平,那王大官人便是想娶七房小妾,他也没那资本娶呢!”
一番话说得皇帝笑起来:“你这老货!口舌上的花腔谁能比得过你?说得倒好似市井一小民能娶七房小妾,都是朕的功劳似的!”
徐德只喊冤道:“小的跟随陛下多年,为人最是实诚,哪里会说什么花腔?陛下,虽说您是至高无上皇帝陛下,可您也不能因小的说了几句有关于您的大实话,便非叫小的承认自己耍花腔呀!”
他还委屈上了!
皇帝笑睨他道:“还说自己不耍花腔,这口才,不当状元都屈了你的才呐!”
到底是被徐德逗乐,神情语气都尽显松快。
徐德嘿嘿笑道:“小的这几斤几两,可别把历代状元公比得恼火了才好!说起来,今日谢祭酒家举办腊八宴,谢祭酒原是昌平十七年的状元郎,谢状元今日作诗,才当真是诗口留香呢。”
皇帝精神已经舒缓了许多,便斜靠龙床上,懒洋洋道:“哦,谢卿今日做了什么诗?”
徐德将谢祭酒的诗念了一遍,皇帝品味最后一句:“一种清孤不等闲……谢卿写诗,独有气韵,也是难为他了。”
言语中似有深意,徐德忙将头又低了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皇帝又问:“既是腊八宴,依谢卿的习惯,必定还邀了其余士子一同参加。席上只得这一首诗流传么?”
“当然不止。”徐德忙又将宴上相对出色的其余诗作逐一念过。”
念到郑家郑锦逸的诗时,皇帝道:“这是郑阁老嫡长孙?”
徐德道:“正是。”
皇帝“嗯”了一声。
徐德摸不准皇帝心思,也不敢多说郑锦逸。只好继续说诗,就说到宋熠的诗。
念完了诗,徐德笑道:“这便是全场最后一首了,谢祭酒说文采飞扬,小的倒不大会品鉴。”
皇帝听罢诗,沉吟了片刻道:“谢卿只说了文采飞扬,未说其它?”
徐德迟疑道:“应是并未说其它。”
皇帝就哈哈大笑起来:“谢卿也有品不透好诗的时候么?徐德,你再将此诗倒过来念一遍试试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德一惊,果然倒过来一念:“烟云起落碧当门,门当碧落起云烟……哟!”
这一念就念出意思来了,徐德惊道:“此诗竟如此奇妙?”
皇帝品味得十分有趣,摇头细念起来,直笑道:“还不止呢!你再将每句前头两个字去掉,顺着念一遍试试?”
徐德记性极好,这时就念道:“翠霭积烟村,诗人醉洒樽。水声琴入韵,山景画留痕……”
念完了又是一惊。
这诗当真是妙,正着念是一首诗,倒着念是一首诗,如今每句去掉前两个字,还是一首诗!
皇帝也念道:“碧落起云烟,高登路接天。抱崖盘曲树,空雨带飞泉……”
徐德惊道:“陛下这是……原来倒过来之后,每句减去前两个字,也还能成诗!”
皇帝大笑起来:“正是如此!千古一绝啊!”
越读越是觉得有意思,竟连长夜漫漫都不觉得难熬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最妙的是,他念诗品诗,过不多久兴奋劲头过去,不知不觉竟就自然睡着了。
这一夜睡醒,皇帝是神清气爽。
醒来后,他还在觉得这首诗妙趣无穷。
当下带着笑意上了早朝,整个早朝期间也都显得精神十足,与平常状态很有些微妙的不同。
这就惹得众臣纷纷猜测,皇帝这是逢着什么喜事了呢?还是其实是在憋大招?
陛下您别这么笑啊,您笑得我们这些做臣子的都心里发毛!
最令人暗生思量的是,早朝过后,皇帝竟单独留了谢祭酒说话。
这是很少见的,国子监祭酒这个职位说低不低,但它具有一定特殊性,可要说高,再高这也不过是个四品官而已!
小小四品官,凭什么能够得到陛下的单独召见呢?
难道说谢祭酒要高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哎呀这位谢祭酒还是昌平十七年的状元呢,谢状元为官十五年,这都快十六年了,他还是个四品,好像也该往上挪一挪了?
皇帝这一留,就直留到谢祭酒在皇宫里用过晚膳。
当天,整个京城如何暗潮汹涌且不说。
谢祭酒满面春风地从皇宫出来,回到府邸以后,迎面就见到了同样满面春风的谢夫人。
咦?这可就有意思了!
谢祭酒笑问:“夫人今日可是遭逢了什么喜事?”
谢夫人喜滋滋地说:“好叫老爷知道,今日我到崔夫人那里做客,好几位勋贵家的夫人都拐着弯向我打探我们家蕊娘呢!这其中呀,甚至还有余家!老爷,您说这是不是喜事呢?”
京西平康坊,江慧嘉和宋熠就着夜色,小夫妻两个也在闲说着话。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这一天里京城的暗潮如何汹涌,江慧嘉只跟宋熠商量:“三郎,我想换回女装,你说,要不要找个机会,叫江宣消失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第二日一早,平康坊驶出一辆马车。
赶车的是霍崇,因他来京这些时日也常在外头行走的,在街坊间也混了个眼熟。便有街坊邻居问他:“霍郎君这是往哪里去?”
霍崇道:“我家江郎君因家中有事,如今要回老家去,我送他出城。”
也不跟人多说,只笑着拱了拱手,做出急于赶时间的样子,一扬马鞭,便架着马车快速走了。
霍崇赶了马车先去了一回城西的车店,后又去了一回城南的车店,再在城里绕了一圈,在南门边走了一遭,直到傍晚时分,才又低调地驶回了平康坊。
又过几日,平康坊的居民们发现,原来新搬到坊间来的那个宋解元家,竟是有女主人的!
这日,一年轻女子身穿披风,头戴帷帽,由宋解元陪着,又被两个丫头并两个护卫簇拥着从坊间走出,还很是叫四邻看了回新奇。
因这女子架势不小,平康坊中居住的都是小户人家,她这前呼后拥地走出来,才格外打眼。
江慧嘉这回高调地走出来,为的不是其它,就是想光明正大的露回脸,叫四邻知晓有她这么个人存在。也好弱化“江宣”的印记,强调“江慧嘉”的存在。
当然,顺路与宋熠一道逛逛京城,也是不错的。
她扮做江宣时,为了避免露出太多破绽,是很少在外头行走的。入京之后就去了一回谢家,还去得心惊胆战。最后被周常那样古古怪怪地一说,江慧嘉更直接打消了再扮男装的念头。
管它什么“兰亭才子江宣”之名,再多人下帖子都不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反正“江宣”都回老家了嘛!
原本是为图一时松快,谁知后来弄得那样尴尬。
既然松快没了,全成负担,当然还是尽早脱身的好。
天子脚下,京师汴梁,整个民风都是开化的。
换回女装以后,江慧嘉与宋熠并行走在一起,看着繁华街景,还很有些穿越时空来约会的感觉。
虽是冬日,大雪前两日还下过,如今厚厚的雪被覆盖在遍街屋宇间,但这一日的天气却是难得的晴好。
大街上的雪早被清扫干净了,只屋顶上的雪不曾都被扫去,留下一片片白屋顶,在阳光的照射下清洌见光,耀目生辉。
不少店家还在店铺门口堆着形状各异的雪人,有些还给雪人穿红衣,着花衫,各尽奇巧,十分有趣。
出了平康坊,又转过两条街,只听街上喧嚣,前头还有丝竹之声靡靡而来。
一排二层建筑,翘角朱檐,似披红衫,陡然撞入人眼。
不少伎人或戴鬼面,或戴花环,或踩高跷,扭着腰,甩着袖,敲着锣鼓打着节拍,便在那门楼前载歌载舞。
白果惊呼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样热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章镖师笑道:“是汴京城中的瓦子,里头有勾栏戏台,有大食小食,有剪纸卖画,还有博彩博戏呢!”
宋熠便转头对江慧嘉道:“娘子,不如我们去那瓦舍中坐坐?娘子可喜欢听戏?”
宝庆府城中也有瓦子,江慧嘉曾经也说过要去里头见识一二,但到最后她明明不缺闲时,却竟未有真正去成的时候。
如今来了京师,汴京城中的瓦子当然不是宝庆府可比,江慧嘉当然很愿意进去游玩的。
当然,该顾虑的还是要顾虑。
江慧嘉略微迟疑道:“这等去处,我去玩耍合适么?”
宋熠笑道:“娘子请看!”伸手指向那边门脸。
但见那门口游人进进出出,其中不但有各年龄段的男子,甚至也还有各年龄段的女子!
宋熠这一指,正指向一群女娘。
这些女子大多着装鲜艳,但其中有手挽篮子的,有背竹篓的,有些竹篓口还腾腾冒着热气,里头似乎装着什么食物。
又有一辆马车停在瓦子门口,下车来的却是一年长妇人和一面纱少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们身后还带着丫头婆子,这却是富贵人家的女眷了。
汴京城果然开放,瓦子勾栏这种地方也不忌女子玩耍。
古人都这样放得开了,江慧嘉当然更不会扭捏。要不是因为前头“江宣”露脸太多,她这时候干脆就连帷帽都懒得戴了。
白果兴奋极了,连连说:“娘子,前头刘思源还对我炫耀,说他在宝庆府勾栏看的戏有多好看呢,如今我们倒要去看汴京的勾栏戏。回去我可就能好生羞刘思源一回啦!”
江慧嘉曾经以为勾栏是妓院的别称,可实际上在大靖朝,勾栏指的只不过是瓦舍中的戏院。
可能到了后来,这种戏院的存在变了味道,就成了人们心中的低等妓院。但在如今的大靖朝,勾栏还是最初的勾栏。
一行人进了这座瓦舍那富丽堂皇的门脸,里头顿时就是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瓦子里头地方极大,出了门厅,后头又是巷道又是回廊,还有各种内嵌建筑,分了大大小小的店铺、勾栏、剧场等。
商家们统一聚集在这瓦子里经营,实际上后头的东家却未必是一家。
太热闹了,以至于冬日的清冷在这里头完全叫人感觉不到半点。
江慧嘉索性解了帷帽,当然,她帷帽下头还蒙着面纱。毕竟“江宣”才走呢,不管是在什么地方,江慧嘉还是将脸藏一藏比较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杂剧啦!今日演的木兰从军!这边来看!”
“南音班的飞燕舞!快些购票,再有十张票便开场啦!”
“《莺莺传》!今日开剧《莺莺传》!限场三百人!还不来便满场啦!”
白果满眼放光,大喜道:“娘子,是《莺莺传》呢!”
原来大靖朝也有《莺莺传》,江慧嘉看白果这样兴奋,顿时也起了兴致。
不知道大靖朝勾栏里演绎的莺莺传会是什么样的呢?
“《莺莺传》!今日开剧《莺莺传》!限场三百人!还不来便满场啦!”
白果满眼放光,大喜道:“娘子,是《莺莺传》呢!”
原来大靖朝也有《莺莺传》,江慧嘉看白果这样兴奋,顿时也起了兴致。
不知道大靖朝勾栏里演绎的莺莺传会是什么样的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莺莺传》能吸引到的观众实在太多了,好在章镖师买足了六张票,又有他与霍崇一起开路,江慧嘉等人才好险在这拥挤的场地中占到了六个座位。
坐下以后才发现,原来这戏场中真正的座位远不止三百个。戏场这边方才虽说只卖三百张票,可前头将近两百个座位上却早坐满了人。
这些想必是提前买到票的观众,而后头空出来的三百个座位才是给临时买票的观众坐的。
再团团一看,只见戏场中空,大堂上头二层的位置上却突出一圈围廊,围廊上也摆着座位桌椅。那上头既不失清净,视野又好,显然就是这戏场中的“贵宾席”了。
小小一个戏场,排个座位也分三六九等,人生百态,果然尽在戏中。
江慧嘉觉得还好现在是冬天,所以戏场中虽然人多拥挤,但空气倒也不算难闻。她难得体验这样的热闹,心里甚至还感觉很有意思。
宋熠揽着她坐好了才放开手,白果就坐在她的另一边,杏仁又坐在白果的另一边。
两个丫头叽叽喳喳,咋咋呼呼,特别的鲜活欢喜。
哐哐哐!
忽然台上铜锣声重重一响,班主前来报了幕。
戏要开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满场都收了声,那头班主下戏台,幕布拉开,丝竹声起,一名头戴方巾,青布衣衫的俊俏郎君就从台后踩着节拍缓步出来。
俏郎君头一抬,面上一做色,还未出声呢,台下就响起了轰然的叫好声!
人们大喊着:“张生!郁生!”
原来这扮演张生的小生姓郁,还是位名角,不少观众都熟识他,甚至是喜爱他,痴迷他。
白果却有些失望道:“还没有我们家郎君和小郎君俊……”
话说一半,醒悟自己失言,忙就捂住了嘴。
江慧嘉就扫了白果一眼。
白果更觉愧疚,娘子与郎君是什么人呢?岂能拿来与戏子比?
她蔫蔫地垂下头,只眼睛偷偷往戏台上瞄,一时收敛了先前的跳脱气。
江慧嘉心里暗觉好笑,但面上并不安慰她。
虽然很多事情江慧嘉自己不在意,但时代习俗如此。白果作为她的贴身丫头,该谨言慎行的时候还是要谨言慎行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江慧嘉对她虽然宽容,却并不无底限纵容。
宋熠握住江慧嘉的手,两人相视笑了笑。
一时专心看起戏来。
说到戏词,江慧嘉其实并不能听得很懂,不过只看台上戏角来去,且唱且舞。那曲调或婉转细腻,或幽怨古雅,已觉戏中百味,在那些拖长的腔调中,穿透了时光,徐徐浸润入现世当中。
看戏看戏,真正好看的或许并不只是戏,而是看戏时的声光,以及看戏时作陪的那个人。
坐在大堂中看戏的江慧嘉与宋熠并不知道,他们在台下看戏,却又有人在廊上看他们。
高踞二楼的围廊上,正对着戏台,视野最好的那个位置,不疾不徐走来了一行人。
一行人中,气势最为卓然的那名中年男子撩了袍角,大马金刀地在一张靠背椅上坐了下来。
他虽然是大大咧咧地坐着,可一身贵气自然环绕,清癯的眉目间,不作而自然生雅,不怒而自然生威。
如此矛盾的气质,竟在他身上得到了浑然天成的协调。
而跟在他身旁,恭敬作陪的那个,却不是旁人,竟是国子监祭酒谢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谢昀做便装打扮,穿圆领胯袍,头上也没有冠帽,只用发簪简单地束着头发。
他躬了躬身,伸手指向下头大堂中略靠后的一排位置道:“老爷,穿玄青衣袍,身旁相携女眷,生得最俊的那个便是宋熠。”
宋熠的特征其实是很明显的,在一众市井鲁男子中间,他的存在简直像是鹤立鸡群。
或许面相的俊美见仁见智,他未必就是最好看的那个,但气质上,他却的确是丰神无双,少有人能及。
围廊上,锦袍中年人微微倾身,道:“请他上来。”
他身后的随从间便走出一人,恭敬地领命下去。
戏台上,正唱到了张生离了莺莺,留居京城。
一对有情人两地分隔,情书互寄。
莺莺情丝幽幽,张生情浓又淡。
台上戏角唱腔幽婉,舞步华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熠早悄悄握住了江慧嘉的手,并不再离分毫。
白果又看戏入了神,忍不住抹泪道:“张生为何不与莺莺成婚后再入京?非要两地分隔,岂不是叫莺莺好生受苦?”
抹了眼泪,又忍不住拿眼偷觑江慧嘉和宋熠。
正在这时,白果眼角的余光就见到一面容冷肃的黑袍人挤着窄小的座位空隙,从后头直向这边走来。
白果不由得轻轻“啊”了一声。
宋熠似有所觉,转头一看,黑袍人已经穿过了人群,几步来到几人跟前,微倾身道:“宋郎君,我家主人请你相见。”
他来得太突兀了,说话没头没脑,宋熠顿了顿,不着痕迹的暗暗皱眉道:“贵主人是?”
黑袍人转身,向着二楼围廊正对戏台那边的位置遥遥一抱拳,道:“宋郎君请看。”
宋熠转头向上看去,嚯!一眼就看到谢祭酒。
而最引人注意的是,谢祭酒站在那里,他身旁却坐着一名锦袍中年。再从谢祭酒站立的姿势来看,他竟俨然是将自己放在从属的位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谢祭酒遥遥地对着宋熠点头致意。
宋熠心中微惊,一边抱拳回礼,心中本欲拒绝这黑袍人,此时却不得不犹豫了片刻。
江慧嘉也回头一看,这就看到了谢祭酒与他身旁那人。
她立即放轻了声音在宋熠耳边道:“三郎放心去,我这边不妨事。”
宋熠当下道:“娘子在此等我片刻,带齐人莫要离散。”
嘱咐过了,又对黑袍人歉意道:“内人在此,在下必得多虑些许,兄台见笑了。”
黑袍人冷肃的面上有些僵硬,大约是宋熠儿女情长得太坦然,他惊奇地看了宋熠一眼,才勉强扯出一丝笑道:“宋郎君请。”
戏台上的剧情却在这时开始了反转。
张崔二人明明情意互寄,莺莺正盼张归,而这时张生却忽然对崔莺莺生出离绝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戏台上悲欢离合,剧情恰如其分地荒诞又可悲。
宋熠登上二楼围廊,脚步转到谢祭酒的方向,就听到坐在靠背椅上的锦袍中年手敲桌面,和着节拍轻轻吟道:“自从消瘦减容光,万转千回懒下床。不为旁人羞不起,为郎憔悴却羞郎。”
戏台上的张生已抛弃了崔莺莺,并十分荒唐可笑地为自己的始乱终弃做注解,自云: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不妖其身,必妖于人。
张生明明做了负心人在先,却还要站在道德制高点说,我之所以弃绝与莺莺之情意,实则是因为崔莺莺天生尤物,妖调惑人。谁跟她在一起,谁就要受她的害!
所以我抛弃莺莺,是大勇大义之举,是非常及时的止损行为,是值得世人称道的!
《莺莺传》行文何等幽艳奇美,岂料结尾写书人却如此反转。
台上戏角们忠实地还原了原著剧情,直惹得戏迷们纷纷不满。剧还未全终,竟已有人高喊起来:“张生岂可如此?快些回去,还与莺莺在一起!”
又有人哭道:“莺莺岂可另嫁他人?纵是张生不娶,也该等他回心转意才是!莺莺纵是嫁了他人,只怕心里也不痛快,实在太苦!”
围廊上,本来还打着拍子,似乎听曲听调很是享受的锦袍中年忽地将手在桌上轻轻一拍,就指向堂中大笑起来:“做戏成疯,看戏皆傻!”
他的举动唬了周围人一跳,谢昀一抬头,看到宋熠过来了,忙对他招手。
宋熠举步走近,锦袍中年脸上还带着难以形容的笑意,这时转过头来,目光稍一打量宋熠,开口却道:“宋熠?台上笑,台下笑,台上台下笑惹笑!你做何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一开口,竟是抛出了一副上联。
但他的联却有问题。
说什么台上笑台下笑,可实际上这台上台下哪有笑了?
分明大都是在哭!
便是有不哭的,但若非要说笑,怕也只有他一个人在笑。
还笑得这样张狂。
只怕他明说是笑,实则是在以笑讽哭。
此人倒有几分魏晋狂生风范。
宋熠丰神朗朗,眉目湛然。虽然对方气势不凡,开口考校,他也不落下风。
只凝视对方,道:“看古人,看今人,看古看今人看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下联对得委实是太妙了,对方借戏笑世人,宋熠借古人看人。而最妙的是,此刻锦袍中年在看他,他又何尝不是在看对方?
你看我,我也看你,究竟是谁看了谁?
戏里唱古人,古人照今人,又是谁讽刺了谁?
锦袍中年眉头微挑,宋熠神色不动,眉目温文。
两人互相打量,忽然一齐大笑起来!
锦袍中年站起身来,目光舒展道:“不愧是作千古绝响回文诗之人,闻名不如见面。宋鹤轩,你是哪一年生人?”
虽然语气平缓,但言语中却自然而然地透露出一股久居高位的气象。
难得的是,他姿态虽高却并不显得盛气凌人,反而带了几分自然平和的长辈的意味。
宋熠抱拳回道:“晚生是昌平十五年二月的生日。”又向谢昀与这锦袍中年行礼,“见过谢大人,见过这位长者。”
锦袍中年笑眯眯道:“我姓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熠便道:“见过秦大人。”
锦袍中年却又忽然一板脸,目中含威:“你连我什么身份都不知晓,怎就随便称我为大人?”
他这一板脸,就惹得身旁的谢昀忙低头躬身。
如此反应,委实夸张。
宋熠暗暗心惊,顿时将原先的猜测又推翻了一遍,重新在心中生起了更加惊人的猜想。
他面上并不显露,反而毫不畏怯道:“谢大人年纪不比秦大人小多少,却对秦大人如此恭敬,可见秦大人身份不凡,称一声秦大人并不为过。”
“我若不是呢?”秦老爷却冷笑,“只因心中猜测,便视对方以大人冠之。如此矫词巧言,宋鹤轩莫非也是阿谀之辈?”
这言语就不止是犀利了,简直咄咄逼人!
谢昀顿时皱眉,悄悄看向宋熠。
却见宋熠腰身直了直,脊背半点不弯,竟是面不改色,不卑不亢道:“秦大人气派非凡,随从浩荡,便连谢大人都甘愿躬身于后,可见身份非同一般。如此简单推论,甚至不推可知。宋某既非痴傻,又何必故意装傻?晚生恭敬守礼,莫非竟是错的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一番话说出来,已使人心惊。
宋熠还道:“遵从礼节便是阿谀,难道非要狂妄无理,装疯卖傻,才算耿直?”
谢昀:“……”
秦老爷听得呆怔半晌,忽而又再哈哈大笑起来。
“狂妄无礼,装疯卖傻……”秦老爷击掌而笑,“如此说来,从前竟有太多人在我面前装疯卖傻了!”
他喜欢微服,这也不是一回两回。
可碰到像宋熠这样直接的,还真是头一回。
说起来,他外出时虽从不直接显露身份,可该有的气派,却半点不缺。能使谢祭酒如此恭敬随侍,他的身份难道不好猜么?
从前他出门倒未必是带谢昀,但类似身份的,甚至是身份更高的,他也常常招来作陪。
如此说来,倒显得那些认得出他身旁之人,却偏偏“猜不出”他是谁的,当真是在“装疯卖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秦老爷饶有兴趣地又多看了宋熠两眼,忽道:“你是昌平十五年生人?”
这个宋熠先前已经说过一遍了,当下道:“正是昌平十五年。”
宋熠是二月的生日,秦老爷就暗暗一算,惊赞道:“如此说来,翻过这一年,你要到明年才算是满十八周岁。倒是年轻得很!”
真的是年轻,但古往今来,从不缺乏神童,相比较而言,实岁不论,虚岁已经十九,甚至接近二十的宋熠就算不得什么突出了。
甘罗十二岁拜相厉不厉害?
骆宾王七岁能诗了不了得?
少年成名的天才太多了,宋熠的“年轻”相比起古人而言,反倒不见得“年轻”了。
秦老爷忽然一指堂中仍旧坐在原地的江慧嘉,又道:“这是你何人?”
宋熠目光随即移过去,眼中神采柔和下来,道:“这是内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瓦舍的内街道上,谢昀当街突发心绞痛。
当然,这只是短暂的阵痛,片刻过后他自己就又好了。
秦老爷的侍从徐德为此做出的诊断是:“因劳累过度而起,为气血瘀滞,应无大碍。”
然而当真是没有大碍吗?
江慧嘉先前的关注重点更多是在那神秘的秦老爷身上,对谢昀便无意中有所忽略。可这时候谢昀都当街发病了,仅只是出于医者的本能,江慧嘉也会自然地多看他几眼。
这边因谢昀的状况渐好,秦老爷身边的随从护卫们也就放松开了包围的阵型。
宋熠当下上前几步,向秦老爷与谢昀见礼,并对谢昀的身体表达了关切。
江慧嘉也跟着他走了几步,但并没有与他并排,反而稍稍落后了他半个身位,在他向秦老爷等人见礼时默然蹲身,行了个福礼。
她跟着宋熠上前,一来是出于礼貌,二来也是想离秦老爷和谢昀更近些,以便更清楚地观察到他们的身体状况。
虽然不方便给这两人诊脉,但望闻问切四诊法当中,高明的大夫单只望诊就足够判断出很多东西了。
见礼过罢,宋熠道:“谢大人身体不适,晚生便不打扰了。两位大人慢走,晚生告辞。”
很识趣地没有多做纠缠,目光后移,与江慧嘉对视一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一起退开到一边。
谢昀面色仍然显得虚弱苍白,只对着宋熠微微颔首。
秦老爷却是笑道:“宋鹤轩倒也不尽是狂生而已啊!”
宋熠微笑着抱拳回应。
江慧嘉则静默地站在一旁,很安分地……嗯,当花瓶。
她在默默思量方才观察到的一切,并再次肯定了先前的结论:秦老爷他,命不久矣!
这的确是一个使人心惊的结论。
很快回程。
江慧嘉进屋脱了披风,净手净面。宋熠也收拾好,两人一起进了书房。
因松风和刘思源都留守在家里,书房里头火盆都是烧好的。
室内便干燥又和暖,江慧嘉搓了搓手,坐到书桌前,本来是想提笔写方子的,却才写了一味药又停下手。
她笑了笑,道:“写了也无用,我又不会给他们看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虽然有心想做一个名满天下的名医,但在现今条件下,比如主动请缨给秦老爷或谢昀看病,这却很不合适。
宋熠问:“娘子,谢祭酒当真只是一时疲累,并无大碍吗?”
江慧嘉道:“虽不曾把脉,但我瞧着,他不但有大碍,还毛病大得很。”
要知道,江慧嘉不但有望气而断病的传统中医技能,她还拥有神异的精神探测术!
这奇异的能力一旦用出,虽然未必就能诊断出所有病症,但再结合望诊之法,一般情况下,也足够江慧嘉得出差不多准确的结论了。
先前那名叫徐德的老者大约通些医术,但未必十分精通,不然谢昀的病症他不会诊断错误。
“那位徐老人诊脉说他脉沉细而结,我又观他面色觥白,满面冷汗。他着衣并不单薄,指尖却呈青紫色……”江慧嘉详述种种细节,“并不是简单的因疲乏而至的短暂性心绞痛,应是胸痹之症!”
实际上,谢昀不但是胸痹,他还是冠心病!
当然,冠心病是西医的说法,所以江慧嘉这里就没有拿出来说。
胸痹又分很多种类,并不是所有的胸痹都是冠心病,也并不是所有的冠心病都是胸痹,但谢昀这里却恰好既是胸痹,又是冠心病。
宋熠平常也看些医书,虽然并没有跟着江慧嘉学习诊病治病的手段,但常常耳听目视,多少也知道些医理。
“谢祭酒胸痹,应是初起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应是初起,要治疗倒也不难,但此病不能轻忽,因此我说他是有大碍。”江慧嘉道。
一般的胸痹当然没什么,但谢昀最大的问题是冠心病。
冠心病是心血管疾病,他又会突发心绞痛,就怕胸痹引发心肌梗塞。
“《灵枢·厥论》谓之真心痛,《金匮要略》称为胸痹心痛,取二者之义,此为胸痹心厥。”江慧嘉又道,“谢祭酒病初起,心厥时间短,尔后若能及时根治,自然无碍,若是不能,便有大麻烦。”
宋熠有所思道:“谢祭酒品级虽不算高,然位职特殊。京中不乏名医,便是不成,也还可请太医出手。如此说来,娘子的确不必忧心他的病症。”
是的,一个徐德错诊,又不代表所有大夫都会错诊。
徐德看起来应该是秦老爷近侍,他即便通些医术,又怎么可能跟专业的大夫相比?
江慧嘉道:“我只是见到病人便忍不住分析病例,这也是个毛病,这叫……职业病!”
这个说法闻所未闻,宋熠甚感有趣道:“这也是毛病么?叫我看来,凡事若不执著,便难攀巅峰。这职业病若人人都能有,怕天下高手又要多出好几倍。”
江慧嘉被他逗笑起来,宋先生的思维才真是有趣呢!
顿了顿,等江慧嘉笑过,宋熠走到她身后,便从她后背环抱住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娘子的意思,在京中是不想动医术么?”他问。
江慧嘉道:“我自己寻思,汴京不比宝庆府,权贵太多,易惹是非。倒不如等到三郎你高中,日后若是外放做县令,那我就是县令夫人。如此一来,那一县之地还不是随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说着她又笑,微微侧头,回眸去看身后的宋熠。
宋熠头颈微垂,嘴唇轻轻蹭到她细嫩的脸颊,几乎为她的笑容沉醉。
其实江慧嘉不说,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在京中不想显露医术,说到底不过是因为现在是他科考的关键时刻,所以她绝不想在这时惹出格外动静,这才着意收敛。
前头女扮男装,轻狂太过,江慧嘉确实是暗暗后悔的。
天上掉麻烦那种是主角待遇,毕竟一般人不容易碰到。少去招惹,安安分分不好么?
心念转过,江慧嘉又提到那位秦老爷。
“那位……秦老爷,他的毛病比谢祭酒还大,的的确确是亡阳之兆。”江慧嘉疑心他身份,便问宋熠,“三郎对他来历可有猜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关于那位神秘的秦老爷,宋熠当然有猜想!
只是这个猜想太惊人,即便是江慧嘉问到,宋熠都犹豫了片刻,仍旧用不大确定的语气道:“谢祭酒对他那样恭敬,他又姓秦,因此我猜测,他便是……当今圣上!”
皇帝!
秦老爷是皇帝!
真的是吗?
江慧嘉之前也猜过秦老爷身份会很高,因为谢昀的态度摆在那里。
但毕竟江慧嘉先前不曾与这二人仔细接触过,所以就算有猜测,她的猜测也很模糊。
宋熠说出来,她不由得惊道:“当真是皇帝?”
这一惊,她甚至站起身来。
“不说十分中,亦有七八分罢。”宋熠索性牵她到一旁榻上坐下,“谢祭酒官阶虽不高,但他是国子监祭酒,官位特殊。当今朝廷,六部且不说,尚书左仆射与右仆射两位大人,又被称为左右二相。谢祭酒首先并不由六部统管,其次,即便是左右二相,也不应当被谢祭酒尊称为老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又不是奴仆,也不是直属的下属或属官。
一般官阶低的,见到官阶高的,称一声大人或上峰也就差不多了。这直接称老爷,要不是真的差距大到无可比拟,那就是谄媚太过。
国子监祭酒是清流表率,就算要阿谀捧上,他好意思谄媚得那样明显?
现在又不是权臣当朝的时代,皇帝权威还是很重的,不说谢昀敢不敢那样做,就是如左右二相那等人物,只怕也不敢受!
宋熠又道:“若说到皇家人,与当今同辈的几位王爷大多也只是爵位尊崇,有官职虚衔而已。谢祭酒与他们平淡相交也就罢了,恐怕更不敢做出这样的家臣姿态。”
他说到这里,江慧嘉却想起一人,当下脱口便问:“那景安王呢?”
景安王!
当今皇帝一母同胞之幼弟,今上登基时,景安王才只有八岁。然而先帝极爱他,甚至为他封号“景安”!
景安这个封号何等耐人寻味。
在其他皇子大多以瑞、贤、端、宁等字为封号时,景安王的封号却有两个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靖朝“王”之封号,以一字为尊,二字为下。
景安王封号二字,这看似是降等了,可“景安”音同“靖安”,又岂是寻常封号可比?
官场上的习惯,封号这种东西可不是随便能给的。
随便给的话,礼部官员都能咬文嚼字喷死你。
儒家习惯,讲究的就是一个正统。正所谓身前身后名,这个“名”意义不简单!
所以提起大靖朝的王爷,哪怕是市井小民,都会忍不住多想一想“景安王”。
江慧嘉初入京城时,听到的最多的八卦,也是景安王如何如何纨绔的。
据说这位景安王年纪不小,却不立正妃,为人狂诞荒唐,放纵恣意。他身上的种种韵事,随便在汴京城中抓一个小民,都能说出一箩筐。
宋熠倒笑起来:“景安王比当今圣上足足小了二十岁呢!今日那位秦老爷,年纪上看都有五十开外,怎么可能是景安王?况且……”
“况且即便不看年纪,景安王处境也十分微妙。”江慧嘉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随口一说而已,当然并不会以为那是景安王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熠点头道:“景安王处境虽然十分微妙,但娘子你方才又说了,秦老爷身具亡阳之兆,只怕命不久矣。”
“瞧来也便是一两年之间。”说到这个,江慧嘉神色不由自主便郑重起来,“是亡阳证,并且十分复杂。具体究竟如何,能不能治,我还要把脉才能知晓。但单只依我今日所见,这位……的确命不久矣。”
宋熠道:“据说太子自幼体弱,至今亦有弱症。”
两人不由对视,想到更深处。
江慧嘉道:“倘若真是那一位,他的身体应当时刻有太医照管着。我也瞧着他的病症是被人用高明医术压制住了的……所以他的身体状况,他自己应当知晓。”
“他若心知肚明,他命阳不久,而太子亦是体弱……”宋熠道,“当今圣上子嗣单薄,只得三名皇女,皇子更是只有太子殿下一个!”
江慧嘉心惊。
如果说皇帝命不久,唯一的太子又体弱到随时都有可能挂掉,那整个皇家剩下的还能有谁?
江慧嘉道:“景安王!”
宋熠道:“独景安王身强体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几乎是同声说话。
说完后又相视一笑。
虽然话题紧张,但到底不过是小夫妻关着门在自己家里议论而已。
他们又不是那些家里头随时都有可能存在十个八个政治间谍的大人物,这时候议论归议论,但事不关己的心态其实还是免不了的。
因此从心理上来说,他们又还算轻松。
江慧嘉又道:“不过,谁知道景安王是不是真的身强体健,太子又是不是真的体弱呢!到底只是传言,传言也当不得真。”
“正是如此。”宋熠点头道,“但依娘子所言,今上寿阳不久,这却假不了。”
这样的消息,要是被那些处在大靖权利中心的高官们得到,其价值将无可估量。
可宋熠毕竟还只是科考中的举人一名,连官场都还没进。因此这样的消息对他而言,顶多是让他对如今的政治局面有个更深入的认识,多余的帮助却没有了。
当然,他也可以将这消息拿出去同那些真正的高官交换人情,这未尝不是一条捷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一来此事敏感,宋熠不可能提出这样可怕的事情来增加江慧嘉的危险;
二来这种问题本来就是轻易“不可说”的,哪怕他当真利欲熏心做出这样的举动,最后的结果,除了当真得到某份高价值的人情,也还有很大的可能是,引来一道“杀人灭口”的命令!
江慧嘉感叹道:“如此想来,外放可比留京当真不知要好到哪里去呢。京城水太深,一不小心都有可能淹死在里头,我还要再老实些才好。”
说着,宋熠还没答话,她自己倒又笑起来。
嗯,被自己的话给逗笑了。
多少人想做京官夫人呢,她倒盼着老公外放!
还有,宋熠还没中进士呢,她就想着做官夫人的事。是不是想得略远?
宋熠道:“我只有些想不明白,今上若果真心知自己命阳不久,为何却还有兴致到民间来私访。甚至……”
甚至今天还那么感兴趣地来试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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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经起了,谢昀坐在谢夫人房里,手捧一杯热茶,微微皱眉。
谢夫人捏着两本账册从外间走进,抬头看到谢昀静坐出神的样子,便悄步走近,柔声笑道:“老爷怎地坐在这里出神?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早叫人同我说一声。”
“嗯。”谢昀意味不明地应了句,答非所问道,“蕊娘的婚事是要着紧了,先前我叫你留意的宋熠倒不必再考虑。”
谢夫人顿时一喜,面上还不显,只忙问:“怎地便不考虑了?”
谢昀有些心不在焉道:“他已有家室,当然不能再考虑。不过年节将至,他那边若送节礼过来,你回礼时不妨加厚一分。”
说着站起了身,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又道:“不,加厚两分!”
谢夫人有些惊疑,待要再问,谢昀却走到了门边,又脚步一停道:“崔家那边,往常相交便好,可以亲近一些,但结姻亲便不必了。我倒是瞧着,周家有几个儿郎还不错。”
说完这句话,他再没有停留。
谢昀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正院,谢夫人追了几步,忙又叫丫头去打听,得知谢昀是去了书房,并未往两个妾室那里去,这才悄悄松一口气,不再追究。只回头又叫了心腹,悄悄思量起周家来。
周家?为什么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谢昀的书房设置在内院外院相接之处,他离了正院,也没带随从,又屏退了伺候在书房外头的小厮,自己推门进屋。
书房里头竟是早有人在等着他!
谢昀关了书房门,上前便行礼:“岳父大人!”
坐在书桌后的老者放下手中书,抬起头。
灯光下,只见他面容古拙,两鬓上零星已见斑点,一双老眼却神采奕奕,犀利得不似这般年龄能有。
他轻应了声,眼睛微微眯起。
便显得映入他眼中的灯光也都蜷缩成了一团,在夜色下徐徐寂静。
书房里,两人的声音极轻极轻。
“二十年前,大靖内忧外患。四海之内时有刀兵起,东辽又一再犯边。那时陛下便已是年近四十,后宫中夭折了不知多少龙子,最后还只得两个皇女……”
“太子殿下这一根独苗来得太不易了。”
“因此陛下将他送到了大相国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皇上今日去见宋熠并非偶遇,而是有意相见。”
“陛下在为太子殿下铺路!”
“宋鹤轩年轻有才华,寒门出身,有师门,无党派,背景单纯,简直如同一张白纸!他狂性内敛,为人孤介,更有妻室,轻易不会再同其余官家联姻,最适合做孤臣。”
“……只怕是对左相有所不满……”
“左相大人面似谦冲,然而门生遍布天下。”
“太子殿下正妃便是左相嫡孙女!”
“因此更要制衡外戚!”
“一个宋鹤轩又算的了什么?”
“然而若是有十个宋鹤轩,百个宋鹤轩呢?”
“哪里来的一百个……”
“今科会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融的身影站了起来,翁婿两个立在窗边。
“太子身体到底如何?”
谢昀唇角逸出苦笑:“自郑家女进东宫起,太子便直接住到了大相国寺,至今都不曾出来。哪怕是陛下相召,他都能以修行为由避开不理!”
自古以来,哪个太子敢这样任性?
然而今朝的太子却是皇帝独苗,他简直还可以再任性一点,皇帝也只能选他,不可能选别人!
“好在陛下身体康健,瞧来足可以再支撑许多年。”
谢昀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出心里想的话。
陛下真的身体康健吗?
如果身体康健,他为何会在此时有这样为太子铺路的举动?
当然,皇帝的确没有任何不康健的样子流传出来。
官家喜欢微服私访,这是汴京城中市井小民都知道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是身强体健,皇帝又哪里来的力气微服私访?
谢昀徐徐叹了口气,或许还是太子性情太过寡淡,以至于陛下不得不为他多操几份心。
“太子殿下,唉……”
这位储君虽然是昌平皇帝唯一的皇子,但他的储君地位却曾被多方质疑。
盖因他不但体弱,更兼他性情寡淡孤僻,又喜爱佛法甚至痴迷。
在上层的官员圈子里,甚至还悄悄流传着太子殿下不能人道的传言。否则他成婚也有四年,那东宫中却为何半点也不曾传出女子怀孕的消息来?
国之储君代表国之未来与希望,尤其是在老皇帝天命渐长的时候。
可是如今的这位储君,却根本不能叫人放心!
偏偏他又是今上唯一皇子,储君之位不由他坐,又能由谁来坐?
“不论如何。”徐融道,“崇光,为臣必得要纯。便不做孤臣,也当做纯臣。”
谢昀应道:“岳父大人说的极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翁婿两个看似极交心地交谈着,却到底有些话各自藏在心里,不能说出口。
谢昀心想:太子的身体到底怎么样?
他是病还是没病?
是当真无心帝位,只求佛果,还是一切不过伪装?
虽是要做纯臣,可太子若当真立不起来,纯臣又该如何?
难道要选景安王?
想到这里,谢昀瞬间凛然。
“崇光!”忽然,徐融带着惊骇意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谢昀只觉得脑子有些混沌,心口似乎隐隐作痛。
他还在疑惑,岳父这是在惊骇什么?
瞬间心痛如绞,这痛楚终于清晰袭来。谢昀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心厥又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怎么会这样?
他捂住心口,也惊骇地将口微张。
平康坊,江慧嘉自与宋熠商议好“韬光养晦静待考试”的策略,便果然越加低调起来。
既然没打算在京城显露医术,她干脆就连门都不再轻易出。
反正她向来很能“宅得住”,虽不出门,但可以让白果和刘思源去采买各种药材,她则呆在小院里悉心调制成药丹丸。
有可供研究的事情做,当然就不会觉得“宅”有什么难受。
偶尔她也会回想起那天看到的谢昀的病情,倒也没太在意,只觉得京中名医有得是,胸痹虽然算是有可能引起大症候的病类,但要说有多难治,其实也不然。
因此,她认为自己就算不出手,应该也没什么。
出乎江慧嘉预料的是,年根底,一个她想也想不到的人,带着帖子来拜访她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十二月二十七日,汴京城又下了雪。
午后,一乘锦帷马车从京西转来,赶车的婆子孔武强壮,啪啪甩动马鞭,马车驶入了平康坊。
一名梳着双环髻,头戴翠玉,身披灰鼠毛大氅的年轻女子撑着伞娉娉袅袅地从车上下来,赶车婆子还献媚似的扶了她一下,好不亲切地笑道:“平烟姐姐,小心些,地上滑。”
她年纪一大把,却竟然称呼这年轻女子为姐姐。
平烟对她微一点头,撑着伞左转几步。微拧裙子,但见地上积雪倒是被清扫干净的,只是天上小雪还在下着,地面便有些******她微蹙的眉头稍稍舒展,又上前几步,来到这户人家的门前轻轻拍门。
门环扣击在简单老旧的铜座上,发出清脆又略带圆滑的声音。
咚咚咚——
外间敲门声响时,江慧嘉正在专门腾出来的一间药室里挑拣药材。
这些日子她长在家中,常做的事情要么是读各种医书杂书,要么就是练字作画,或者研药制药。
有时候也带带白果和刘思源,同他们讲些医理药理。
当然,白果的待遇跟刘思源是不一样的。
白果是贴身侍女,忠心耿耿,可以信任,刘思源却是个编外记名弟子,连记名弟子的正式名号都还没有捞到。一部分成药配方,江慧嘉会告诉给白果知道,却绝不会透露给刘思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然,她现在常做的,基本上也都只是些万金油式的温补类成药,那些特别高价值,有专门针对性的药物,她并没有做。
古代中医的成药多半做成丹丸或散剂,温补类丹丸配方固然珍贵,但并不出奇,也不出格。江慧嘉谨慎为上,现在都只做这类成药。
松风来送帖子,因是临时住所,江慧嘉来京以后便没有往家里再添人。
他们在京里交际简单,也没有专门的门房。就松风无事的时候,会多注意些门户。
况且这时已是年根底下,会出门来交际拜访的人可就太少了。
白果好奇道:“娘子,是什么人?”
江慧嘉也带着惊奇打开了帖子。
帖子上写明了来人身份:礼部侍郎崔衍嫡长女崔氏。
又指名要见:宋解元娘子。
这是专门来拜访江慧嘉的!
可是礼部侍郎崔衍之女?
这又是哪一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位崔娘子来得突兀,甚至是有些失礼的。
通常递帖子到别人家里去拜访人家,总要提前一两天,甚至是好几天。
毕竟人家未必时刻在家,就算是在家,也未必时刻方便。这要是碰到人家不方便的时候突兀来客,那不是两边都尴尬吗?
更何况,江慧嘉与这位礼部侍郎之女本是素不相识的,
但有些人有突兀的权利,这位崔娘子显然就是如此。
江慧嘉沉思了片刻,隐隐有些联想。当下道:“思源与松风留在此间收拾,白果带杏仁去请客人进来。上茶,请她们稍待,我马上就来。”
她净了手,也不要人跟着,自己就回房换了待客的衣裳,又戴上面纱。
走到门边江慧嘉却又心中起念,出门在外戴面纱还说得过去,在家里戴面纱却未免显得对来客太不尊重,并且有欲盖弥彰之嫌。
当然,就像人家不管失礼也非要这个时候来拜访一样,她在自己家里,非要戴面纱,旁人纵有说法,也管她不着。
江慧嘉仍然坐回梳妆台边,又摘下面纱,快手取了此前在宝庆府时自制的胭脂出来,用勾线笔调了,对着铜镜,就提笔在额前勾起了花线。
这时宋熠从门外走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熠本是在书房读书,但因书房离待客的小厅太近,家里来了女客,他便主动避开。
“娘子这是画什么?”他进了门,见到江慧嘉竟坐在妆镜前,倒有些吃惊。
江慧嘉平常很少化妆,宋熠这还是首次见她这样调弄胭脂。
“家里没有现成的贴面花钿,我便自画一个。”江慧嘉画得很快,不过片刻,一朵徐徐娇丽的莲花便在她额前绽放。
胭脂鲜红,朱光流溢。
江慧嘉又取笔沾了眉粉,飞快在眼角勾勒眼线。她将笔锋轻扬,眼角便有墨线斜飞而出。
她放下笔,眸光流转,唇角笑意轻扬。
简直似有妖灵,在此时弹开了旧时光,显露出真面。
历历风情,如真似幻。
宋熠不自觉停住脚步,一时瞧过去,目光移不开,竟闹了个大红脸。
江慧嘉扑哧一笑,很快又将面纱戴上。只露出额前花钿,与充满魅意的眉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原是梳的分心百合髻,这时就取了个点翠花冠戴在发髻中间。
款款行步,片刻走到宋熠身前。
宋熠喉结微动,凤目中流光深黯。
却有幽幽冷香蹁跹而过,江慧嘉与他擦身,并回眸轻笑道:“夫君,妾身这是要去待客呢。”
有这样待客的?
要不是这招待的是女客……不!简直是招待女客都过分!
但江慧嘉已经留下笑声,翩然而去。仿佛余存冷香,似绝还有,丝丝缕缕,使人不知东西。
小厅中,茶已续过一遍。
平烟侍立在崔娘子身旁,面上显出不耐之色。
要不是崔娘子一直神色沉静,她就要催问白果,这宋解元娘子为何还不出来了。
其实江慧嘉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半点没多耽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先前在制药,穿得确实太随便,不好见外客,是必须要换一遍衣裳的。
从起居室这边出来,往另一边的小厅走,江慧嘉也在心中思索:所谓崔侍郎嫡女,究竟会是哪一个?是她猜测的那一个吗?
终于,她从门外走进,抬眼见到坐在厅中的年轻女郎。
但见女郎雍眉丽目,神色楚楚,却不是崔琬又是哪个?
江慧嘉心中暗惊,岂不知对面崔琬更惊。
崔琬惊得甚至立时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一双细巧的手都绞在了一起,近乎瞠目地看着江慧嘉,神情却是悲喜难辨。
江慧嘉着实有些不大明白崔琬这样神色奇怪是因为什么,就如同她不明白崔琬为什么突兀来访一样。
但她心里却在悄悄庆幸:先前又是化妆又是戴面纱,本该算作多此一举,然而此时看来,却竟然多此一举得恰到好处呢!
要知道,江慧嘉可是曾经在崔琬面前表露过自己女儿身份的!
那时她又如何能料到崔琬竟是吏部侍郎之女?她更料不到崔琬竟会找上门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屋外细雪纷纷,屋内炭火烧得正暖。
两个女子相对望了片刻,各自心中无数念头,不待细数。
江慧嘉回复得更快,她虽然尴尬吃惊,但早先其实也是有心理准备的。更大约是因为戴了面纱,心中不自觉地似乎更有安全感,便弹了弹肩头雪花,解下披风。
白果过来将披风接过,站在江慧嘉身后。
除了主座,这厅中另还摆了两对桌椅。
江慧嘉没有去坐上首的主位,而是来到崔琬对面的位子,向她行了个平礼,并道声:“崔娘子。”
崔琬忙还礼,讷讷道:“是宋解元娘子么?”
江慧嘉在座位上坐下来,笑道:“是我。”
她心里其实没大想好究竟要不要在崔琬面前说清楚自己就是“江宣”,毕竟先前她做江宣时,虽然明确对崔琬说过自己是女子,但她却并没有明说自己就是“宋解元娘子”。
很多事情,大家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实实在在地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这要是在赴谢祭酒腊八宴之前,不,应该说是当众书写兰亭序之前,江慧嘉觉得自己不管对谁承认“江宣就是宋解元娘子”都应该没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时下的风气,也并不忌讳女子扮男装出行,只要不因扮男装而真行男儿事便成。
但偏偏“江宣”一到京城就接连出了两个那样大的风头,要不是宋熠后来一首回文诗盖过了兰亭才子之名,只怕“江宣”这里还要收帖子收个没完呢!
当然,在外人眼中,“江宣”应该是已经离京了的,所以“他”本来就该是淡出了京城的交际圈。
于是问题来了,现在江慧嘉面对崔琬,究竟是该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揣着糊涂装明白呢?
崔琬却是故作无意,实则很明显地盯着江慧嘉看了又看。
江慧嘉妆化得太显眼,愈是蒙着面纱,便愈见她魅色惑人,简直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与“江宣”的模样委实相差太远。
只怕任谁都很难联想,这两个竟会是同一个人。
片刻后,崔琬脱口而出:“他骗我的!是不是?”
江慧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真不懂啊,崔娘子你到底在说什么?
崔琬凄然一笑:“我早该知晓的,他不会是你。”
江慧嘉还是有点不明白崔琬究竟在说什么,她当然想不到,她当初都明白告诉崔琬自己是女子了,崔琬竟还以为这所谓女儿身之说,只不过是“江宣”为了要她死心,而故意编出来骗她的言辞。
或者说,崔琬不是不明白,不是看不清,只是她的心使得她不愿意看清而已。
“他不是你,我今日岂不是白来了?”崔琬喃喃片刻,终于凝眸,直视江慧嘉,“宋娘子,请告知小女……江郎君在何处可好?”
江慧嘉:“……”
她心里隐隐地,终于察觉出崔琬的状况是哪里不对了。
崔琬竟仿佛还当“江宣”是男子!
明明都明确告诉过她了,她竟还这样以为!
这是魔怔,还是魔障?亦或是心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慧嘉心中悚然而惊,终于脱口道:“崔娘子,江宣不曾同你说过她本是女儿身吗?”
崔琬身躯微微一颤,随即又是一僵。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慧嘉,大约没想到她竟然会将话说得这样直接。
江慧嘉心底百味杂陈,她大概是很难理解崔琬这种情感的,但她也不能将崔琬此时的状况视作事不关己。
“崔娘子,江宣本是女儿身。”江慧嘉又说了一遍,“世上已经再不会有江宣了。”
崔琬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才艰难地从口中吐出一句:“宋娘子,你可知晓自己说的是什么?”
“我非常清楚明白。”江慧嘉道。
她虽然说了江宣是女子,但她可没说江宣就是江慧嘉。
“崔娘子,你今日来此,倘若只为寻江宣,只怕是寻不到的。”江慧嘉又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崔琬只怔在那里,婉约地坐着,直到她的手无意识碰到了旁边桌几上的茶盏,带出轻轻的磕碰声响,才失魂落魄地苦笑声道:“江郎……江娘子医术十分高明,我今日来此,本为请……她去为一位世伯看病。”
忆起前缘,崔琬之母崔夫人曾经得“江宣”医治,疑难之症药到病除。
崔琬又是一阵出神。
而江慧嘉只觉得一个谎言套住另一个谎言,若是要圆,便会漏洞越圆越多。若是不圆,那就更加满是漏洞了。
可见人在世上,一定不要轻易说谎,就是要说,也千万不要说这样荒诞的谎。
江慧嘉简直比崔琬还想要苦笑了,这都是什么事!
她思量片刻,想及前后,只微不可查地叹了叹,道:“崔娘子,我也通些医术。不知崔娘子哪一位世伯有恙?病状如何?”
本来江慧嘉是思量好了,在京城不要显露医术的。
但崔琬亲自上门,又当面提起了治病的事,江慧嘉便再不能再做不知了。
且不提“江宣”到底是不是“江慧嘉”这个不能解答的问题,就说江慧嘉本身。她不想显露医术,本只为避免麻烦,倒也不是说有什么禁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