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意情第十次在镜子里看这张脸。
这是一面椭圆形的玻璃镜,嵌在雕花木框中,宋意情看不出来这是什么木头,只觉得光泽细润,雕镂精秀,还有几颗不大的绿松石做点缀,阔气得很。这镜子比她想象的要清晰得多,凑近一点连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半点不比现代的工艺差。
镜中的宋意情鼻梁上有一颗痣,脸颊也有一颗,比鼻梁的略小一点,若抹上粉底液,就能遮得七七八八——哦,这个地方好像还没有粉底液,倒是有差不多的东西,叫鹅蛋粉,杭州货,就在她的抽屉里。
虽然五官一模一样,可从这两颗痣,宋意情依旧认为,这不是她的脸,更不是她的身体。
尽管,她们都叫宋意情。
牌馆里乌烟瘴气,漂浮的白烟快要把人眼睛给熏眯了去。被呛到的客人一边咳嗽着拿手拨开,一边还不放手中麻将。“幺鸡。”听到右边打出一枚,他急吼吼地夺来,与面前的牌凑在一起,推到旁边:“杠了。”这都是他第二次杠牌,另外叁人见着,“哟呵”地直抖肩膀,连问他这是想翻个几番。
“不求大的,就是个清一色。”这把手气不错,他喜上眉梢,就连呛鼻子的烟味也没那么厌烦了。这牌馆上头有人罩着,经营得还算正规,面积逼仄了点,环境尚佳,没人敢抽大烟。来这打牌的大多是家里有亲戚在四大家族做伙计讨生活,收入可观,他们稍微沾点裙带关系,分到田地。比大富大贵差得远,比巷尾小民略微富庶,闲暇时便来搓搓麻,喝口茶。
对面的人吸一口香烟,家族大少爷赏的东西,滋味非凡。烟头冒气火星,他打出一张牌,道:“听说了吗,宋叁小姐,好像失忆了!”
宋叁小姐在晖城从来都是头条新闻,她光顾过的店铺,次日就能生意火爆,风头不亚于当红歌星。有关她的风吹草动,轻易能掀起城中波澜。
“宋叁?”牌友还不信,“那个宋叁?”
失忆在哪个年代都是稀罕事,这样离奇的事件,勾起诸位浓烈的好奇,一时连牌都忘了打,忙不迭地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发起这话题的人将茶杯举到嘴边,卖关子似的猛喝一口,“呸呸”往地上吐掉茶叶渣,终于肯道:“我婶子她儿媳妇的小妹叫如珠,在宋家给送宋叁小姐当贴身丫鬟,亲口说的。那日宋叁午睡,她见时间差不多,照例去喊醒她,怎知她睁眼以后,一开口就问‘你是谁?’,鞋也不穿往外跑。如珠当时吓坏了,忙叫人来。后来宋家请了好多医生,谁也看不出门道,又送到医院检查脑袋。你猜怎么着?医生说没毛病,也没受刺激,要说有什么特别的,无非是上个月被宋大老爷带出晖城玩了一趟,宋老爷安然无恙,她却成这样。”
“啧啧啧。”有人听后感叹,“她下月就要结婚了,现在这事闹得……”
“可不是嘛,她现在除了自己,什么人都不认识,也就爹妈还记得清点。但说失忆吧,她脑子倒是清醒,学的那些叽里咕噜的英文一句没忘,算数还挺明白,就是不认人。”
怪哉怪哉。
晖城这地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什么奇闻都上演过,现在又添一桩。
可大家族的事,只要工钱照发,说到了与他们这些小市民无关,权当个桌上谈资讲完,便同这满室烟气一样,推开窗,便散得无影无踪。个中真实滋味,只有当事人知晓。
宋意情醒来之前,在一家剧本杀游戏馆里。
她和五个朋友约好,一起来玩新出的本子,名为《奇怪的宴席》。网上已有这个剧本的测评,据说逻辑感偏弱,故事感稍强,只要认真分析线索,都能找到真凶,但是剧情跌宕起伏,不断反转,每个角色的剧情线都很丰满,所以无论是普通角色还是狼牌,游戏体验都会不错,适合全水平玩家。宋意情只能算剧本杀入门,对推理类题材有些爱好,周末闲暇无事,便来试试。
拿到剧本没多久,人物还不熟悉,就听见朋友说:“宋意情,你死了。”
宋意情还以为她说的是角色,直道“不可能”,说好的所有人都有游戏体验,她不会一上来就演个死人吧?她速速翻到剧本最后一页,发现她的人物祝娴仍在,可死者“宋意情”倒在血泊之中。
好巧不巧,她和故事中的死者同名,一字不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他朋友也翻到最后,发现真是如此,开玩笑道:“小心穿书啊。”
身为21世纪生人,宋意情从小接受马克思教育,信奉唯物主义,当然没当真,嘴上说着“一定一定”,继续翻弄她的剧本,把嫌疑人和玩家对上号。六人中还有个朋友因为堵车未到,他们读完剧本,了解自己大概的故事线,喝着饮料等人。宋意情昨晚没睡好,趁这机会补觉,晕晕乎乎地趴到桌上,在他们的谈论声中睡着了。
没多久,她被轻轻推醒,耳边有人唤:“叁小姐。”
宋意情以为游戏开始,缓缓睁眼,眼前的人却完全不认识。她茫然地从床上坐起来——床上?她打量周围,空间已全然换了模样。完全不符合时代的装潢,古老的喇叭花唱片机,木制桌椅,仿欧式的真皮沙发,铜色台灯,窗帘挡着阳台……哪一处都不像她熟悉的地方。
“这是哪?”她自言自语,被旁边的如珠听见。
她只当宋意情在打趣,笑着说道:“叁小姐从外头回来也有大半月了,先前都好好的,怎么今个儿一觉醒来,连房间都不认得?”
“叁小姐……”
宋意情口中念着这个称呼,很是耳熟。
“宋叁?”
“我当睡糊涂了,叁小姐原来还记得自己是谁。”
那时宋意情还不认为自己遇到穿越这种事,听如珠真敢应,掀开被子跑出房间。长廊尽头的窗户开着,刺眼的光晃到她的眼睛,就连空气的味道都如此陌生,拂面而来,她光脚踩在这木地板,掠过一个个或开或闭的房门,被吹得清醒,步伐渐缓。楼梯就在前方,她伸出脚时,发现连衣服也被换过,里面空荡荡的,不着内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先闯入脑中的情绪是愤怒,宋意情觉得这是一场恶作剧。不经同意,将她丢到不熟悉的地方,再找来群众演员,暗中藏着针孔摄像头,测试她的反应。如果她当真,跟着玩下去,没多久就会有工作人员跑过来告诉她只是玩笑。
楚门的世界?
宋意情回头,如珠果然跟着出来。
“叁小姐怎么鞋也不穿就下床了,这是急着去哪……”如珠拎着她的鞋,蹲下放到宋意情脚边,“地板凉,受寒了可怎么办。”
宋意情怎样都看不出她的表演痕迹,真实得让她不敢相信,问:“你是谁?”
如珠这下真的慌了。
她赶紧站起来拍拍身子,以为自己哪里惹到这大小姐,竟同她说这样的话:“叁小姐别开玩笑了,我是如珠呀。”
如珠?她记得这个名字。
剧本里,她是宋意情的贴身丫鬟。太奇怪了,宋意情低头望向地上那双鞋,再昂头仔细看这栋建筑。能在现代找到这么原汁原味,又保留得宛如新修的民国风建筑,应该不容易。那墙壁和横梁如此结实,不像临时搭建的地方。影视城?
“这是哪年?”
“哪年?”如珠被她问得一愣,“今年是晖历20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晖历是个什么历,宋意情所学过的历史里,没有这种东西。
不出多久,听见异动的人也赶上楼,打头的是宋夫人,后方跟着一干丫鬟小厮。她动得匆忙,披肩从肩头耷拉下来,流苏在肘上歪歪曲曲地挂着,旗袍虽勾勒身段,也限制她的行动,步伐又急又碎。她听到宋意情在楼上大声,忙问“发生何事”,顺栏杆而上,与楼梯口的宋意情四目相接。
这位宋夫人与宋意情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
请到群众演员容易,请到她的生母来一起参加这场恶作剧,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她的气质与宋母还略有不同。
人群吵吵闹闹,宋意情脑内响起一个声音。她无比确信,这声音从她身体内部传出,并非广播,并非来自外界,并非通过耳朵。哪怕是她生活的时代,也没有普及过这样的技术。
那声音无情又冷漠,像上帝宣布审判。
“请找出杀害你的凶手。重复一遍,请找出杀害你的凶手。最后重复一遍,请找出杀害你的凶手——”
“游戏开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无论是穿越还是恶作剧,接受一个接一个的家庭医生问诊、又被送到医院检查后,宋意情意识到,不找出凶手,她恐怕是回不去了。这个世界的时间不会随着她的拖延而停止,故事的齿轮有条不紊地推动着,哪怕她就是坐在原地不动,真正的凶手也会主动找上门,杀害她。所以现在最紧要的,是重新融入故事。失忆,穿越者的万金油手段。
或许是剧本杀的限制,宋意情无法像其他穿越者那样继承原主的记忆,身旁的一切都如此陌生。
本来以为出现在身体里的那个声音至少是游戏系统,能够指引她一些什么,可除了那次提示,无论宋意情再如何企图召唤它,都得不到任何响应。她甚至不知道找到凶手后要如何回去,若找不到,又会有什么下场。连规则都不清楚就落入棋局,宋意情却只能选择参与。
既来之则安之,就当玩一场沉浸式剧本杀,还省钱。
宋意情梳理好思绪,首先要确定的是时间线。
书桌上摆着台历,宋意情翻看许久,企图找到原主是否在上面记录过什么内容,譬如特殊日期。她玩过一些密室逃脱游戏,通常都会在这里设置线索。可从头翻到尾,这台历崭新如初,好像只是个看日期的工具。她剧本时没有将具体日子记得那么牢,只等正式游戏中若有需要再慢慢确认,提供不了帮助。
此路不通,宋意情开始回忆剧情,至少她读完了手里的那个剧本。她拿到的人物叫祝娴,晖城祝家的大小姐,宋意情从小到大的闺蜜。
案发当日,祝娴依照约定,提前将毒茶放到宋意情的休息室,等待十分钟后,她放心不下,前去确认她的情况。祝娴推门时发现门虚掩着,进入房间后,宋意情已倒在地面,桌上的茶杯空空如也,她急忙上前确认,却发现血迹满地。
有人对她下手了。
虚掩的门恐怕就是凶手刻意布置,为了让路过的人及时发现死亡事实。毒茶真正的发作时间是半小时,宋意情绝非死于中毒,祝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当务之急是隐藏自己,不能当替罪羊。
她发现鞋子上不慎沾到血迹,怎么也擦不掉,现在去洗鞋太张扬,时间不多,趁楼下还沉浸在舞会的喜悦中,祝娴脱下这双鞋,赤脚穿过长廊,走到宋意情的房间。她将自己的鞋随便与宋意情的一双交换,混入其中。穿着不太合脚的鞋子,祝娴回到大堂,假装从未离开。她随意捉了个丫鬟,状似一无所知,让她去催催宋意情,怎么说休息片刻,这么久了还没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丫鬟上楼推门,发出尖叫——
这就是剧本杀的开始。
鞋子是祝娴的关键证据,除了沾到血迹以外,那双鞋比柜子里其他的鞋都大上一码,做工考究,西洋来的牌子货,绝非普通人家能够消费。种种迹象,会引导众人将怀疑转到祝娴身上。
但她知道自己不是凶手,剧本也写得清清楚楚:你不是凶手,你需要隐瞒一些事情,找到未知的真相,并指认真凶。
也算客气了,宋意情想,至少开局就排除个错误答案。
她打开鞋柜。
高高矮矮的鞋子整齐地码放在一起,款式和数目之多,甚至超过她这个现代人所拥有的。看来无论哪个时代,财富才是决定人与人真正差别的标尺。
宋意情把每一只鞋都拿出来比对确认,又找到放大镜——她的书桌上还真有这东西,寻找是否有不易察觉的血迹。全部检查过后,她确信,这个物证还没有被摆到这里。也就表明,现在不是她死而复生,而是穿越到了案发之前。
如珠敲门进来时,看到宋意情穿着睡衣蹲在鞋柜前,放下茶盏问道:“叁小姐找鞋子做什么,莫非是想出去?”
宋意情被确诊为不明原因的失忆,对晖城大大小小的事一概不知,大夫人特意交代下人,如果叁小姐想出门,得多派几个人跟着,提防她走丢了连回家的路都记不清,更不知道该找谁。
“没什么,就熟悉熟悉。”宋意情说完,想把丢了满地的鞋子摆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您放在那吧,我来收拾。”如珠几时见过这大小姐收拾东西,怕被其他丫鬟看到,到大夫人那告状说没眼力价,赶忙蹲过来。
她摆最顶上一排,宋意情学她的样子,把底下一排摆好。
如珠见到,开始笑:“叁小姐什么都记不住,倒是学会收拾了。莫非是想着还有一月就要结婚,想扮个贤妻良母?您别害怕,婚礼那天如珠与您一道,叁小姐只管当自己的大少奶奶,这些杂活呀,还是交给我们下人。”
都是打工人,谁又比谁高贵。宋意情听她说道着,依旧不曾走开,抓住话里的关键信息。
“结婚?”
如珠听她发问,又想起她是个失忆的人,哪还记得住这些,转而忧心:“是呀,本来您和韩署长定好下月就结婚,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失忆,夫人还忧心呢。他前几日就说要来看望,医生怕您情绪不稳,一下出现的人太多,脑子接受不过来,夫人便推辞了,说让您先休息段时间。”
宋意情听后,心里想的与她截然不同。
她不担心什么突然出现的未婚夫、韩署长之类的,她只记得,案发当日正好是她的结婚宴。
这也是剧本名字的由来。
新娘死于自己的婚宴,到场诸位,皆有嫌疑。
刚才如珠说的话告诉她,距离婚宴开始还有一个月。为了确认,宋意情拿起台历,举到如珠面前:“今天是几号,婚宴在哪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珠不曾有疑,依言指了指今天的日期,晖历20年8月9日,又翻个页指了指婚宴日期,晖历20年9月9日。
“大夫人说,九月九天长地久,宜婚嫁。”
正正好间隔一个月,宋意情穿越当天也是8月9日,一切都对得工整。比起坐着玩叁四个小时就要找出真凶的剧本杀,现在她有一个月时间,算很充裕。就是不知道这里的时间走动对应现实是多久。宋意情拿起桌上钢笔,把婚宴举办那日圈起来,提醒自己。
她又问如珠:“你说的韩署长是不是叫韩异廷?”
如珠惊讶得睁大眼睛,这还是宋意情第一次主动向她提起谁:“叁小姐竟然记得,莫非是想起来什么?”
“只是脑子里忽然闪过这个名字。”宋意情敷衍道。
“这话您可别和夫人讲,否则她又该念叨女大不中留了。这一失忆,记不得她,倒是还记得韩署长。”
如珠碎碎念着,宋意情却已开始盘算别的事,嘴上应付:“嗯嗯,知道。”祝娴的剧本中提过韩异廷,但他们的直接往来不多,都是通过宋意情,所以文中只有寥寥数句,说明他的名字和身份。作为结婚对象,韩异廷当然出现在婚宴上。
他亦是嫌疑人之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明明只是失忆,可宋意情俨然被当成了个易碎的瓷娃娃,全家上上下下生怕她累着,不等她蹲多久,如珠就将她搀起来推回床上。
柔软的弹簧床,坐进去时就像陷入一滩鹅毛,夏被盖在身上,凉得却似拂面春风,真丝床单是流动的水,躺上去如清泉洗礼,让人不禁醉入梦乡。一张床愣是令人品出“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滋味,宋意情总会在这些细节处为宋家透露出奢华所惊讶。
“叁小姐又不穿鞋,踩在地上当心生病,总是往医院跑也不吉利,夫人到时候又要拿我问罪了。您去床上歇着,大小姐从上海寄来了些沉大成家的桂花条头糕和青团,刚拿到厨房,您且等我去端点过来。”如珠比宋意情约莫还小两叁岁,尚未婚配,可这细致入微的模样,倒像极了关怀她的长辈。
她口中的“大小姐”是宋家的长女,宋大小姐,在剧本中只是个npc,连名字都没有。据说她与宋大老爷不知因何生了嫌隙,成年后便搬离晖城,多年未曾回来过。念及亲情,偶尔会寄些外界的东西,附上寥寥几句家书,现已婚配。
如珠合上鞋柜的门,刚要出去,又扭回来:“叁小姐想喝些什么?您以前顶爱喝咖啡——咖啡是什么您可还记得?就是那黑黑的苦水,像中药似的,能直接喝,还可以往里加牛奶和方糖,西洋来的怪玩意,反正我是喝不惯。又或者,眼下天气热,我去给您拿点冰淇淋,有香草味的、巧克力味的、香蕉味的,您看是需要哪一种?”
她这洋洋洒洒一大串,听起来像咖啡厅的服务生。
宋意情倒想瞧瞧这个时代的甜点都是什么味道,与现代对比,究竟是哪方好吃些,便答:“咖啡就不用了,你这才端上来一杯茶。”她顿一顿,又试探道,“我想喝可乐,这儿有没有可乐?”
“有倒是有。”如珠表情稍变,“就是您以前可讨厌这冒着气的水,总说蜇舌头得很,怎么这一失忆,反倒和小少爷抢起来。”
“小少爷?”宋意情现在无法从其他地方搜罗证据,只能靠这些口中的话发现蛛丝马迹,一听又解锁新人物,赶紧追问。她约莫记得剧本里提过此人,好像是宋意情的弟弟。可祝娴与他更不熟,就讲了个关系,其他一概不知。
如珠已习惯宋意情听个新东西就要问一问,还怕她全无好奇。医生说,失忆的人万一觉得周围太陌生,可能会心情阴郁,倍感寂寞,所以要多多与她交流,特别是以前熟近的事物,兴许能慢慢想起来。她赶忙介绍道:“小少爷名为宋显时,是您的弟弟,与您差不了几岁。他前阵子被大夫人派到洋行帮忙去了,这两天应当回来,兴许晚些时候就能见着人。这家里只有小少爷爱喝可乐,冰箱里放的那些原全是为他买的。”
宋意情听后点头:“那就这样吧。你帮我倒杯可乐,拿几个条头糕,不要太多我吃不完,冰淇淋要香草味的。”
如珠样样记下,答一声跑下楼取东西去。
其实宋意情尚不适应有人这么照顾她,恨不得睡觉都跪在床边帮她脱鞋,哪承得住这么大礼。可是这些丫鬟到宋家来就是谋个生计,不让她干活,表面是对她好,实际被大夫人发现,反而觉得是她奴大欺主,想要偷懒,没多久就会被打发,换个勤快的进来。念在做的这些事都琐碎,宋意情便不多客气,让她的工钱拿得心安理得一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再听见推门声,宋意情以为是如珠回来,刚要打招呼,发现先进屋的是宋夫人。
“休息得如何了,可还有什么不适?”她手上捏着块方巾,坐到宋意情旁边,握住她时一同塞入手心。那块方巾也柔软至极,她牵起宋意情,轻轻地擦拭她的手背。
虽然这张脸宋意情十分熟悉,可宋夫人的姿态中总是透露出一股不明显的威仪,她无法将她与现代的妈妈画上等号,还有些许怯懦,拘谨道:“其实身上没什么问题,总是关在房间,这么久没见到几个人,都快发霉了。”
她惦记找凶手的事,只想快快遇到所有嫌疑人,梳理线索,当然要争分夺秒,没时间享受这些民国年间的贵族待遇,浪费的每分钟都是在逼近死亡。
“着什么急,等你这些时间先认认人,以后有得忙。”宋夫人却说,对身后招招手,如珠把端来的糕点和饮料摆在床边的小茶几上,替她们掩上门,退出房间。宋夫人瞥见冒着气泡的可乐,联想到另一个人,悠长地叹口气,“不知宋家这些年是不是运势不佳,显时越来越大,懂事许多,却与我愈发生分。以前留学,隔两叁天就要联系,现在去洋行一星期,不过距离半个晖城,反而听不到任何消息……儿大不由娘,如今你又失忆。”
她抬起手,抚摸宋意情的头发。她烫着端庄的波浪卷,精心打理过,柔顺无比:“过些日子可要去尼姑庵和庙里都好好拜拜,供些香火钱,求老天爷开眼,保佑我宋家才是。”
宋意情微微张嘴,正想回话,又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的人。
叫“母亲”,太文绉绉,叫“妈妈”,又怕不够正经。
她只好略过这步:“我只是忘记了一些事,又不是成个傻子,该记的、认的东西,慢慢都能重新记下来,您不用太过忧心。”
宋夫人闻言,勉强地冲她笑笑,眉宇间的担心仍无法消散。
再坐不久,宋夫人见可乐的气泡都快消散,说不叨扰她休憩,唤如珠进来服侍。可那丫头好似被其他下人喊去帮忙了,没见着影子。
宋夫人摇摇头,嘱咐宋意情几句,合上房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日色再晚些,房间里变得昏暗,宋意情拉开窗帘,叫余晖从窗户照进来。这里的夕阳是橙红色,天边蕴着一抹奇异的粉,和云彩绘在一起,像染了色的奶油,蓬蓬地缀于天际。几只鸟从阳台上吵嚷着掠过,却不是麻雀,宋意情认不出来。
阳台下面是宋家的花园,几个花匠正在打理浇水,她瞧见如珠混在其中。原来是被使唤到这。
她与那些花匠很熟,似是经常帮忙,拿着剪子修理一排灌木,又蹲下来精心照料边角的几丛绿叶。若不是她的动作,宋意情还以为那几片是杂草,或是旁边灌木支出来的多余叶片。
正看她收拾到一半,花园外忽然有人喊了一句什么,如珠大声应答:“好!”
宋意情没听清,正疑惑,便见如珠对花匠们说:“小少爷回来了,我先去迎人,你们继续忙活。”
小少爷,宋显时?
宋意情见如珠匆匆擦干净脚底,跑向公馆,退身回到房间。
没过多久,她听见走廊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节奏不徐不疾。鳄鱼皮的鞋踩在木地板上,有意控制,声音很轻。宋显时经过房间的门,却没有推开进去,而是继续前进,带着那轻浅的步伐。
听见声音越来越近,几乎就在门外,宋意情回头。
门被叩响叁声,宋显时的声音传入。明明没有看到本人,却都能从音调中听出他微微扬起的嘴角。
“姐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还未等宋意情答,金色细长把手自行下压,一声木头的“嘎吱”,房门没有锁,被人从外打开。
棕色鞋尖探进去屋子些许。
宋显时,这场案件的第二个嫌疑人。
宋意情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攥紧,有些紧张。她知道这股紧张因何而来,面对第一个与死亡直接有关的人物,却对他毫无了解,无法预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任谁都会紧张。啪嗒,啪嗒,宋显时走进房间。敲门没有听到回应,他又喊了一声:“姐姐。”
她就站在房门正对的方向,双手撑着书桌,靠在打磨得光滑圆润的桌角边缘。
宋意情强迫自己镇定,至少要有点城府,不会情绪轻易出卖内心想法。被人一眼看透还找什么凶手,岂不是把证据都写在脸上?可是想到这个人极有可能在一个月后杀死自己——就算不是真正的自己,只是她暂时霸占的一副身躯,宋意情应该保持警惕。
她揣摩作者的想法。
有些剧本里存在真正完全无辜的嫌疑人,对死者不存任何反感,清白得像张纸,其中一部分却因为或这或那的差错误杀死者。还有些剧本,所有人都有其对应的动机和作案时间,想要真正捉到凶手,需要找到关键性证据。宋意情不知道这个剧本是哪种风格,她只记得店家将难度标为3.5。
略显无辜的祝娴已经占掉一个坑位,按照几率,他如果过于清白,不太符合难度设定。
房门距离这张桌子不过八九步的距离,从宋显时关门到走到她面前,宋意情的脑子飞速旋转,思考完所有内容,而后迎来他。
她的紧绷落在宋显时眼中,行至身前,还差半步就过于亲密,宋意情不自觉地向后靠。宋显时的眼神微微松了,略有意外,站在原地:“他们都说姐姐失忆,我还当是开玩笑的,原来你真的把所有人都忘了,连我也忘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表现来看,他好像并无恶意。
暂时可以相信他吗?宋意情不确定。
她尝试着唤他的名字:“显时。”
他扬起眉梢:“姐姐还记得?”
“如珠和我说过。”她实话实说。
生疏拘谨的状态,以前从未在她身上出现,那双清亮的眸子又变暗:“原来如此,所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宋意情摇头,想表示不记得,又发现略带歧义,改为点头。
又是否认又是肯定,宋显时却看懂:“我想也是,姐姐以前不会同我这么生分。”
落寞音调,令她有些自责。
“我……”却说不出什么话。
医生说过,失忆者对陌生事物都需要花时间慢慢适应,她的表现没让宋显时起疑。他环顾房间,目光停在冒着气泡的棕黑色液体。阳光正好照到杯壁,表面原本不断跃动的水珠在长时间的搁置下变少许多,只有杯中仍然可见些微气泡。他笑起来,为她突然的口味转变:“你在喝可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没喝。”她答。如珠端进来后,不断有人进入这房间,宋意情还未来得及品尝,一直搁在原处。
从水位看也知道那杯可乐还没被动过,宋显时收回注意。
“那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改些时日,我带你去街上逛逛,兴许能想起来什么。”他顿声,怕宋意情心里有负担,“想不来也没关系,你只要记得,我是显时、你的弟弟就好。”
宋意情轻轻地应了一句。
他再认真瞧了宋意情几眼,她一直垂着眼睑,任凭他观察。宋显时最终没得到任何结果,转身出去。他才从洋行回来,且需要更衣休息。
宋显时离开后,宋意情走到桌边,端起那杯可乐,一口气灌下去大半。
她畅快地呵着气挪开,将杯子举到阳光下,仔细端详。可乐的味道和记忆里区别不大,没有那么甜,气泡更加充足,连她都有些适应不了,怪说不得原来的宋意情会觉得蛰舌头。她放下杯子,端起快融化的冰淇淋。
香草的甜味依旧那么浓郁,在舌尖上融化打转。燥热的天气令人心里发闷,得到冰凉的舒缓,连她都松一口气。打理好花草的如珠回来,见宋意情大部分甜品都吃了些,把空碗搁到一起,准备送到楼下清洗。
宋意情叫住她。
“怎么了,叁小姐?”如珠刚拉开门,卡在一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意情叫她合上,进来说话。
如珠往外看一眼,走廊里没见着有人,听话地关上。
“我以前和宋显时关系好吗?”她问。
如珠鲜少听宋意情直呼宋显时的全名,以往只在生气时才这么叫,答道:“叁小姐和小少爷打小都是在大夫人跟前长大的,姐弟情深,小少爷也很依赖和相信叁小姐。如今您失忆,他忙不迭地就来看看情况,您表现得太生分,他心里或许有些伤心吧。是不是方才他说了什么,吓到您了?”
“那倒是没有。”听她这么说,宋意情再回想宋显时与她过近的距离,逐渐理解。作为陌生人,她或许觉得他贴得太近,但作为亲昵的家人,她的表现着实生分。
如珠的话就可以让她完全相信宋显时吗?倒不见得。
哪怕从结果反推,能把他列为嫌疑人之一,他们之间绝对没有表面那么简单,至少不会只是如珠描述的这样,但那就不是她的身份可以探知到的,就算问她也得不到答案。
宋意情明白过来,放她继续干活去。
看来光从这些人的话语中寻找线索,方式还是太过单一,她必须尽快搜集整理,理清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才能更有时间分析凶手。
那些鞋子耽误了她太多功夫,又被陆续探望的人打岔,宋意情相信,这个房间里一定还藏着许多她不曾发现的秘密。就从身边开始,她地毯式搜索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发现一个上锁的柜子,暂时拉不开,需要找到钥匙。也许藏在细微处,她掀开从木茶几边耷拉下来的桌布。
有东西。
她伸手去摸,发现它粘在桌底,却不是钥匙,比那大很多。
宋意情钻进去。这是个黑色的电子仪器,被胶布缠着,她不认识这是作何用的。脑中被强行灌入一个答案——窃听器。看来那个系统又起作用了,宋意情打量这个设备,它时不时闪烁一点灯光,说明在运作。缠上胶布,是为了阻隔窃听功能,她在电影里见过这样的手段。
有人在窃听她,原主很有可能发现了。这是她初步得出的结论。
原主没有将其拆卸下来,任由它留在那里,是为了不打草惊蛇,还是有其他目的?
宋意情不确定,但她既然这么做,她不打算破坏,钻出桌底。
会是谁想要窃听她,并且有足够的时间和能力安装。她暂时理不清,同样记到纸上,回忆在房间里说过的话。目前为止,她倒是没说过任何惹人生疑的内容,虽然缠上胶布,但她不确定这方法能管用到什么程度。
看来以后就连在自己的屋子里,也得时刻谨言慎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夏日蚊虫聚集,如珠给房间里点了蚊香,搁在角落。拧成盘的东西袅袅地冒着青烟,熏出一股化学制成的香,别说是蚊子,就是宋意情闻到都有些恹恹,心里升起股子烦闷。她刚刚钻到桌底找东西,出来后烫卷的头发乱糟糟的,又不敢直接用梳子,怕散得太开活脱脱蓬成只卷毛孔雀。一对耳环在梳妆台上搁着,吊坠切割成扇叶型,大片的红色珠宝原以为是玉髓,观察到表面细微若无的纹路,才发现是玛瑙。更不起眼的上方,扣入耳洞的连接处嵌着钻石,举到阳光下,七色斑斓。用手指比对,钻石约莫有两克拉,却只沦为点缀,玛瑙的陪衬。
宋意情翻证据时无意看到,出于对漂亮首饰的喜爱,她暂且停下正事,将它们取出来放到耳边比划。这一拨弄才注意,宋意情的梳妆匣中满满当当全是玛瑙,将各类珠玉宝石都挤到一边去,像个收集大户。
许是她对房间尚且不熟,这里摆设太过复杂,她再翻找后没能发现更多线索。有那窃听器限制,宋意情还不敢做太大的搬动,容易惹来怀疑。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还有那么长的时间,她制定计划,如珠每日会来清扫房间,时间不固定,她可以趁她挪动物件时仔细观察,省时还省力,每日一片区域,早晚能搜完。
但她也不是一无所获,书桌上的匣子里,她找到本电话簿。
宋意情想,至少从她所了解的剧情看,祝娴对她并无恶意,只是其中藏有尚不清楚的内幕。既然确认祝娴不是凶手,何不干脆先找到她打听点情况,兴许能够让事情变得简单不少。这电话簿里写满名字,没想到原主的交际这么广,甚至有街上豆腐摊老板娘的地址。她翻翻找找,未见祝娴,倒是在最后一页看到一行电话号码,被打上特殊标记,没有署名。
祝娴和宋意情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这么重要的数字,也许就是她的电话。
无论如何这是个线索,宋意情应该打过去看看。
她拿着本子走下楼。
宋夫人穿着件藏蓝色纱袖连衣裙,胸前坠着串珍珠项链,斜靠在沙发上看书。翻页时手腕的翡翠镯子轻轻撞到木扶手,清脆声响如同风铃。丫鬟正挑出一缕头发,拿犀牛角木梳缓缓顺着,往发梢擦些保养的油,直到头发乌黑发亮了,再换一缕继续打理。听见宋意情下楼,她合页关怀:“下来作甚?”
“想打个电话。”宋家公馆足有叁层,外围是花园,前方还有喷水池,继而才是正门。如此大的地界,宾客来访都需将车子开至楼下,宋意情最熟悉的却仅是她的房间那一亩叁分地,出来时倍感陌生。好在她适应能力倒是快,起初那股寄人篱下的不适慢慢消失,虽无法完全当做自己家,至少是个住处。
宋意情知道旋转号盘电话机如何用,没让佣人上来帮忙。她拿起电话时,看见宋老爷的贴身管家提了袋东西走出门,宋夫人唤住问他要去何处,他躬身说了个地方,距离太远宋意情没听清,宋夫人脸色不太好看,冷着脸将他打发走。他起身时注意到宋意情的目光,又对她恭敬地笑笑,而后出门。
在宋意情的印象里,总觉得剧情片里的大管家应当都是满头花白,对家中诸事如数家珍,深藏不露,爱说些俏皮话,温和的外表下有双锐利的眼神,警惕得如同夜里的猫头鹰,偶尔还会露出宛如主人般的威仪。可宋家的大管家年岁不过四十多,衬衣外套件米色格纹马甲,步伐沉稳,比她想象得年轻风雅。他身上肯定藏有线索,得探听一番,但不是现在。他这样的人城府太深,冒然前去搭话容易暴露,宋意情决定先从旁了解他一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以后再说,她先拨通电话。
没过多久便被人接了,却不是宋意情所期待的祝娴,而是个男音:“您好,哪位?”
宋意情听过家中佣人接电话,他们会先自报家门,再问对方是哪位、找谁,这开口不说身份直接问的,基本都是主人家。宋意情准备好的台词一下子哽在喉咙,不知该如何说出口。祝娴是家中独女,没有兄弟姐妹,这声音年轻,更不像长辈。
这不是祝娴,亦不是祝家。
“对不起……打错了。”多说多错,宋意情还不敢冒然与陌生人谈话,总怕做错一件事加速死亡进程。
直接撂下。
她拿起电话簿,再仔细看这个号码。
那这到底是谁呢,值得她刻意标注出来,却又不写名字。绝对是无可顶替的人。
宋意情正百思不得其解,往前翻两页,终于在一串名字中找到了祝娴的号码,后方标注着“新家”。怪说不得前几页翻不到,应当是祝娴搬过一次家,原来的电话号作废了,宋意情划掉后又记下新的。闺蜜的电话总是倒背如流,她或许早就记住,每次根本不需要查,直接拨打,所以这页没有反复打开的折痕。
她再给这个电话打过去,又被接了。
“祝公馆,请问是哪位?”
这回没错。宋意情抬手托起话筒,宋夫人又靠回沙发,呷口略带苦涩的咖啡。哪怕加了方糖,舌上也是擦不去的滋味。咖啡在浅口骨瓷杯中摇摇晃晃着,杯缘与柄都镀了金,柄角微微翘起的装饰,还雕刻了纹路。她的手指卡在里面,金戒指与之相碰,宛如成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意情不在乎这通电话被宋夫人听见,答:“我是宋意情,想找祝娴,她在不在?”
听是她,接电话的佣人声音更敬几分:“原来是宋叁小姐,可不巧,我们小姐出门去了。这几日听闻您身体抱恙,她还想去宋公馆探望,这些时日暂且脱不开身,过段时间得空,一定上门问候,还说希望您别生她的气才是。”
“没关系。”宋意情答,“就是这些日子我在家里快生霉了,想约她出来聊聊,真是不巧。”
“宋叁小姐还记得我家小姐,身体稍微好些便打电话过来,这真是……小姐知道后一定很高兴。”电话那边的佣人浮出几分感动,话里意思,她也听说了宋意情失忆的传闻,“您放心,我一定将话带到,不负您的情谊。”
“麻烦了。”宋意情挂下电话。
想做的都结束,她转身上楼。听了全程的宋夫人放下咖啡杯,喝到见底,只剩些没滤干净的渣滓和未化开的糖粒。
“你休息得差不多,有些事情,该重回正轨了。”宋夫人抬头对她道。
宋意情手都放到楼梯扶手,转身听她说,正轨?这些时间太过清闲,宋意情还以为自己只是个无所事事的闺阁小姐。她问:“什么事?”
“不急,一件件来。”头发都整理好,佣人端面镜子到她面前,宋夫人打量着检查,“早先就约的明儿个去看婚宴礼服,韩异廷打过电话,中午来接你。至于剩下的,回来再说。你头发怎么有些乱?一会如珠忙活完,叫她帮你梳理梳理。”
“清楚了。”宋意情听她说话像打哑谜,一时摸不清楚,先答应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浓夏正午,太阳高挂,拉开窗帘也找寻不见那通体橙红的圆盘,它悬于正上方,居高临下地俯瞰晖城。毒辣的阳光像从极远处射出的利刃,淬过火,锋利尖锐,照到皮肤上仿佛要将骨骼都扎穿。好在剧本的背景是民国,若是古代,宋意情恐怕已经蔫成一片脱水蔬菜,瘫在桌上起不来。空调虽在这个时代仍是个稀罕物,做不到每间房都配备,可宋公馆在重要位置都架上冷气机,加上特意设计的建筑结构,家里不算热,保住她半条命。
室外就是另一番光景了,她举把折扇,趴在窗口瞧花园里浇水的工人,分不清他们一揩额头挥下的究竟是水珠还是汗珠。宋意情叫如珠招呼他们早些回去休息,厨房备好消暑凉茶,可工人们反倒不肯挪窝,非说除完虫再走,特别那些金贵的花卉更要细致照料,偷懒一日,明个儿可就蔫巴了,他们将这些花看得堪比亲生子嗣重要。
宋意情见劝不动,便随他们去。
如珠将她好生打扮一番,打开首饰盒,问她想戴哪副。她随手举起昨天取出的红玛瑙,倒是衬这发型。如珠又从衣柜中选出套适合的连衣裙和一顶荷叶式软宽檐帽,叫她先换上。当大小姐的好处就是吃穿用行都不牢自己操心,否则真要宋意情打开这满满当当的衣柜,琢磨这个年代的人都如何搭配,还怕露怯。
汽车绕过喷水池,在宋公馆门前停下。司机下去按了铃,离得最近的仆人开门,不聊几句便回身上楼。
车门再关,韩异廷坐在后方,透过敞开的窗户打量这扇门。
只是一扇门,恐怕已抵寻常人家数月的吃穿用度。哪怕和署里打过招呼,整日未曾上班,他依旧穿着警服。短袖白衣,纽扣金黄,长裤下露出细细保养的黑色皮鞋,擦得锃亮。帽子搁在身旁,靠近门的一侧。他眸子下移,从门檐落到石台阶,良久不眨。
没多久略微透明的门后映出女影,有人拉开。
他推门下车,绕到楼梯,伸手接向来人。司机也同样钻出来,替她拉开后座的车门。
无论是客观剧情还是主观意愿,宋意情总要找机会和韩异廷见面的。作为本案的嫌疑人,他身上肯定有许多值得深究的地方,这场出行,对她来说正是机会。如珠推开门前,宋意情有些忐忑,她不知道韩异廷是怎样的人,只能从“晖城警备署最年轻的署长”中窥见一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好她有失忆为掩,如果硬着头皮扮演原本的角色,恐怕露出的任何马脚都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
屋檐的阴影将地面清楚地划分为两个界限,明暗可见。他像是不知温度,站于阳光下,胸口上别的徽章璀璨夺目。图案虽不认识,却能从风格判别出与警备署有关。她的系统未做任何提示,或许因为不是重要线索。
宋意情顺着指尖向上看,落入一双眉目。
她无暇顾及他的身材有多颀长,面容如何俊朗,愣愣地与韩异廷对视几秒。无法形容刹那的感觉。他没有表露出任何攻击性,却是锐利的,眼里潜藏着刀锋,随时准备出鞘,望见的一瞬间,她甚至下意识后退一小步,还好如珠暗中扶住,没让人发现。或许与他的职业有关,宋意情想。
见她许久不握自己的手,韩异廷闪烁眸色。
“听闻你失忆,原来这么严重,怪不得宋夫人几次不许我叨扰。”他的失望与宋显时如出一辙。他们虽都收到宋意情失忆的消息,心里却都期盼着,或许他们是特殊的人,不会被忘记的那个,等真正面对她的疏远与拘谨,意识到现实,自然会浮现相似的神色。
“上车吧。”他仍旧让开位置,让宋意情坐入车中。
老牌汽车开在石板铺成的路上略有摇晃,但已比在烈日下用腿脚强很多了,街边陆陆续续经过的人无一不满头大汗,看得宋意情都替他们累。小贩扯着嗓子叫卖,口干舌燥,时不时就要猛灌一壶水。
车子要开一阵,不能全程相对无言。既然她不主动,韩异廷便启口:“还记得我吗,我叫韩异廷。”
“我知道。”宋意情转回头来,第一次外出,她只是忍不住打量街上景色,不是故意沉默,“听说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婚礼前月新娘失忆,谁都没遇上过,不知该如何处理,更无法决定这婚约还要不要继续履行。宋家没有向韩异廷传达过确切消息,他亦不提出解约,都想遵从宋意情的意愿。
他道:“是。或许这对你来说有些突然。如若你一时接受不了,可以推迟些许时日。若是想要解约,我也……”
“你想结吗?”宋意情打断他。
案件就发生在婚宴当天,宋意情其实不愿取消,万一回不去怎么办。
一个月破案时间足够,推迟一天就晚归一天,还可能影响原剧情。她只希望将一切固定在自己熟知的那个框架内,才更容易找出凶手。
韩异廷似乎没对这声利落的截断感到惊讶,只是收起刚刚的话,转而说道:“当然。”他说着,听起来像发自肺腑。“无论你是宋意情也好,宋叁小姐也好,记得与否也好,我的心意从没有变过……”他注意到她耳边摇晃的吊坠,“你竟然戴了这幅。”
宋意情顺着他的视线摸上耳垂。玛瑙略软,不算冰凉:“怎么了?”
韩异廷摇头,语气忽然变得轻松:“这是我从前送你的。”
“真巧。”宋意情并未料到,转而觉得是缘分,笑起来,“也许是觉得要见你,所以冥冥中选了你送的首饰吧。”
她语调舒缓,略有调侃,让原本僵硬的气氛放松不少,韩异廷也一同弯了唇角:“或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们这次是去看婚服的?”宋意情听宋夫人这么说,又明知故问。
“之前样式你已经订好,裁缝做出了雏形,这次去试试尺寸。如若有需要调整的地方,还可以再改。”他细细解释。
在现代都没举办过婚礼,恋爱倒是谈了不少,现在却要在剧本中结婚。宋意情好奇问:“婚服是什么样的,凤冠霞帔?”对于旧时代的婚嫁,她脑中第一想到的就是这个词。
韩异廷的神色晃了晃,未料她会这么说,答道:“是西式的白婚纱。不过你若想换,现在去改,正好还来得及。”
“那倒不用,我只是随意说说。”宋意情道。
路上又变得安静。
不出多久,车子在一家叁层楼的铺面前缓缓停下。宋意情在车里就能望到牌匾,精致雕刻的英文,熟悉的品牌,让她恍惚觉得像时空错乱。发现客人赶到,戴着白手套的门童走上前来,替他们拉开车门。宋意情轻声道谢,刚要搭上他横过来的胳膊,手背被韩异廷按住。
她转过头,有些疑惑。
他只是看着她:“情情,你忘了我,这没关系,有关于我们的事我全都记得。还有一个月,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大哥,算了吧。
一个月以后你说不定想杀了我,还重新。
宋意情听见韩异廷的话,没有多入戏,即便他不像蓄意表演。发现未婚妻全然忘记自己,韩异廷表现得可谓相当稳重。可她与他并无情谊积累,无法感同身受,亦做不到应答。但她不会这么说,反而睫毛扑闪,像是对他所言动了心,抿出一丝极力接近端庄大小姐的笑容,回答:“去看礼服吧。”
韩异廷却未松开,依旧紧紧攥着。
宋意情蹙了眉,语气中生些不满:“不走吗?”
他终于松开桎梏,让她微微低头,在门童的搀扶下下车。
打过电话通知,店里早早地就将客人清空,专注于服务这位宋叁小姐。裁缝站在大厅迎接,一干瓜果糕点摆桌上,墙边燃着淡淡的熏香。木制混着花香的调,有些茉莉的气味,不算浓烈刺鼻,还有驱蚊功效。从大理石隔断门步入第二个房间,才是真正试衣服的地方。
人台上搭着几块布料,用大头针钉住,桌上散开的是大张打版图。在宋意情赶到前,她们正忙着做别的顾客的订单。
宋意情坐下没多久,几个伙计将她订做的衣服推出来,躬身道别后出门,顺便拉上遮挡视线的窗帘。
“这是婚纱。”裁缝先将那布满蕾丝的长裙推到宋意情面前,它像一片白色的绣球花,裙摆不如想象中蓬,层层堆迭的纹路似高山吹雪,领口仍是盘扣的设计,脖子处搭着两串珍珠做点缀,头纱长至膝盖。考虑到九月份的天气还未彻底转凉,裙子做成叁分袖,配以同样材质的长袖手套。
宋意情在婚纱周围踱步,提起那层纱,它柔得像水,不注意便从指尖溜走。她摸到内衬,怕蕾丝扎人,却只触到一层平整光滑。
裁缝将剩下的也推出来:“叁件旗袍,还有两套袄裙。”
“这么多。”宋意情感叹,不就结个婚,怎么玩得像换装游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韩异廷解释:“婚礼流程复杂,要辗转四个场合,不同时候更换不同的礼服,这都是你当初要求的。”
总觉得原主十分重视这场婚礼。
宋意情转回身,又仔细审视一番韩异廷。难道说,她如此爱他吗?
从相见到现在,她感觉得出来,韩异廷的注意一直落在她身上,一举一动都可谓是体贴入微。下车到店内的几步距离,他用手帮她遮阳;小厮端上来的茶饮,他先递给她;宋意情看婚服时,他也不会事不关己地坐下,而是站在身后陪同,又不发表任何个人意见。
她轻轻摸了摸那手套,可以想象在教堂中,婚戒套上去的样子。
“你喜欢吗?”她背对着韩异廷问。
但他知道是在问他,回答:“你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宋意情不置一词,她打量裙子的同时,玩弄食指上的戒指。比指粗的黑玛瑙嵌入白银座托,手指自然垂落时总觉得会掉下去。她转动两圈,一个不慎,果真滚入奶白色的毛绒地毯。
宋意情刚刚低头,韩异廷已弯腰捡起。
“小心。”他抬起她的手,将戒指戴回去。
指尖微热,传递到皮肤,她不太习惯这样的接触,忍不住抽手。他动作顿一下,轻轻放开她,双手悬在当空,有些怅然。
宋意情知道,韩异廷总会下意识与她做些亲密的互动,像普通的未婚夫妻那样,可又担心惊扰到失忆的她,在其中犹豫不决,最终还是选择克制。以前的他们是否相爱,到了什么程度,她一概不知。只有刚刚微妙的触碰,她才终于觉得,眼前的男人像个真实存在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是角色,不是虚构。
“先试试合不合身吧。”裁缝见宋意情对款式毫无异议,提议上身。
“你先换衣服。”韩异廷见状,眼神从她微缩的指尖收回,转身撩起门帘,到屋外等待。
她目送他出去,却觉得他的背影不似来时那般英挺。
宋意情对这些仪式感的着装并无太大要求,提不出多少精细的意见,况且里子换了,身体还是同样。每件换上都很合适,没有需要调整之处。裁缝不仅仅负责制衣,还早早就帮她规划好了妆容和造型,递过来设计图纸。宋意情也很满意,便让她继续这么做下去,该缝合的缝合,该锁边的锁边。
虽只是试衣服,但六套礼服更换下来,耗费的体力不少,再加上略作点评和考虑饰品搭配的时间,等结束已至下午。
有这几个小时的接触,宋意情对韩异廷略有熟悉,逐渐习惯他的陪同,送她回家的车上便没有中午那么尴尬,两人偶尔还会对街边事物议论上一句,气氛融洽。或许相当于她用行动接受了那句,“我们重新开始”。
车子开过一个路边的公共电话亭,里面空荡,无人使用,却激起宋意情的回忆。
那个神秘的电话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