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松了口气:还好。奉孝还清醒着,应当无
郭嘉:因为你喝不过我,主公要把你扫地出门。
荀彧:话说早了。
秦楚眉头一动,在听到郭嘉那声扫地出门时,才悠悠转醒。
她睡得本就不安稳,吕布郭嘉两只醉鬼也不知道压低了声音,醒来也是理所应当的。
刚睡醒的大将军还伏在食案上,此时慢吞吞抬起脸,表情还有些懵,伸手揉了揉眼睛,盯着前方反应了片刻,才算真的醒了,看了眼阿湘,缓缓吩咐道:
阿湘先找人,把奉先奉孝送走吧。房间我自己回去就好。
诺。
吕布还在梗着脖子嚷嚷:谁喝不过了?把郭奉孝扫地出门!扫出去!
郭嘉哼了一声:我比你多一坛,你算什么?
秦楚眼皮一跳,感觉太阳穴有些发胀。从榻上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捞起斗篷披在身上,向门外迈出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扭头对着阿湘体贴地吩咐:
赶紧送回去,实在不行就打晕了拖走。
她说完也不回头,拉门便走倒不是生了气,只是今夜宴上太忘形了,她喝多了酒,睡得又不踏实,乍被惊醒,便觉得头昏脑胀,只想出门透会儿气,赶紧回屋睡觉。
没想到刚走出去没几步,便啪地撞上了人。
那人脚下一停,揉揉生疼的下巴,皱起眉,借着灯光定睛一看,不由咦了声:阿楚?
秦楚眨眨眼,见来人是他,也不客气,抬手一搭,半边的力气都压在他胳膊上,半推着茫然的孙策向前走:
宴会上喝多了,阿策扶我一把。
喔。他老老实实应了声,小心翼翼地隔着斗篷扶住了秦楚的胳膊,搀着她走了小段,才忍不住偏头看了眼她。
她是真的不常喝酒,即使被夜里凉风吹了一阵,醺色还是从眼角眉梢透露出来,看起来困乏又懒倦,与往日分外不同。
孙策心里一跳,立刻意识到自己心态有异,赶忙低下头,加快了脚步,几乎是拉着她落荒而逃。
只是还没走出十步,忽听见身后哒的一声,他立马转头,便看见秦楚一个踉跄,差点被他拽得摔了跤。
孙策:
看来是真的喝了不少。
他赶紧去扶,右手不经意拂过秦楚手背,感觉到轻微的凉意从掌心传来,不知怎地呼吸一滞,紧张于是变了味。他鬼使神差道:
阿楚,我背你吧?
他嘴上虽规规矩矩地征求着意见,挽着秦楚的手却已放下了,微微屈下膝,一双闪闪的鹿眼眨也不眨地向后望去,已经是等她上前的架势了。
左右四周无人,她也的确腿脚发飘。秦楚想,孙策既然愿意做这样幼稚的事,她也不嫌丢人反正斗篷能挡脸。
人说借酒销愁,大约是因为醉酒后人常会做出些例外的事情。
秦楚一拢斗篷,动作利索地爬上总角友人宽阔的背上,左手流利地搂住他的脖颈,右手又隔着冬衣一拍,给了孙策肩背一个响亮的巴掌:驾!
孙策被她手背蹭了下喉结,整个人一僵,头皮炸开似的背后发麻,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又听见秦楚那一声荡气回肠的驾,托着她膝的手一抖,各种莫测绮念霎时间烟消云散,耳朵通红地背着她,低下头,一步步走在青石路上。
今岁除夕恰好是望日,满月高高悬在天上,四下寂静。秦楚趴在他背上,酒精带来的倦意被夜风一阵阵地吹过去,涨了又落,让她没法直接睡着,便抬了头看天边明月。
月夜宁静,唯独踩在石板上发出的轻微声响传入人耳中,秦楚眯了眯眼,忽然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孙策脚步微顿,偏头看她:阿楚,怎么了?
想起扬州的月亮了。
唔,富春的月比这里亮一些。孙策说着,默了一默,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很小声地说,父亲还在袁绍那里。
那是因为袁绍借信息差骗了他。董卓已经不在了,他却想借题发挥,文台将军有忠义报国之心,才会上他的当。
一谈到军政上的事情,秦楚的思路便清晰了不少。她一手还搂着孙策脖颈,另一手却放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头,语气又回到了往日会议时的镇定与淡然:
袁家人不会长久的。
嗯,我相信阿楚。
庭院里忽扬起夜风,将他微乱的发丝吹拂起来,显些眯住了眼睛。孙策脚步慢下来,伸手想将碎发别开,却在下一刻听到了悠长的更声。
咚
一年三百多天,只有岁末这日,才会有子时二刻的梆声,提醒着人们新一年的到来。
两人不约而同抬起头。秦楚鼻尖一凉,抬起手背轻轻一蹭,雪化的水珠很快被风吹去。
她睁大了眼,瞳仁在路旁灯火的映照下,闪烁起微暖的色彩:
新年,下雪了。
第101章
除夕的大雪沸沸扬扬下了整夜, 到了清晨才渐渐停息。
正月初一,按着规制,天子是该举办大朝、祭祀天地先祖的, 只是刘辩病得太是时候, 现在连床都起不来了。百官们再想进宫庆贺,也得顾及着皇帝身体, 于是只能老实待在家中, 与同僚友人互相道个喜,便算是过了新年。
至于将军府,护院门房都是西凉的士兵, 一个个脸板得比铁甲都黑,路过正门前五米都能闻到冲天的煞气,只要不是想不开,没人乐意大过年凑过来讨黑脸看。
大将军本人于是也能安安心心睡个懒觉。
秦楚醒来时, 太阳已经高悬在正空了。大雪过后的天空简直蓝得稀奇,很有些一碧如洗的意思。
她透过窗户望了眼,天朗气清, 冰凝雪积, 的确是忽如一夜春风来了,心里不由也轻快了些。
只是心情虽算愉悦,身体却靠不太住宿醉的感觉的确不太好, 哪怕秦楚天生感觉不到疼痛, 这种浑身无力的疲软感也不太好受。
她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胡乱扯了件狐裘披在身上, 非常不体面地揉了揉脑袋, 又打了个小喷嚏。
感觉自从救了刘辩后, 身体免疫力好像变弱了。
她与铜镜里头发凌乱、眼神空虚的自己面面相觑了一阵, 正考虑着要不要换个婢女过来帮着梳洗,门就唰地一声被拉开了。
秦妙脸色不妙地站在门口,绢门被她甩得晃荡了两下,发出嗡嗡的余音。她招呼也没打,神色凝重地对着秦楚行了一礼,口中道:
主公,冀州使者求见!
冀州使者,就是袁绍的使者。
秦楚脑中僵硬的齿轮总算慢吞吞滚动起来,恢复了正常思维。她脸色骤然一变,稳了稳心神,忙道:什么事?
来人自称袁本初的谋士,姿态傲慢,只说非大将军不见,因而不知他所为何事。
袁绍的谋士?
有这闲工夫不去北宫面圣,大年初一就来雒阳给她拜年呢?
秦楚眼皮一跳,脑中飞快地划过田丰沮授郭图许攸等一连串的名字,只记得这些人都不像好对付的货色,顿时皱起了眉:
先让人应付下,我稍后就到。
诺。
秦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得了命令转身便走,还体贴地替她拉上了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