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眼时依旧在这张床上,胸口还残留着刺痛,他抬了抬还未褪去麻痹感的手指,嘴里弥漫着一股血气。
楚霄没有动手,在自己将他的真心彻底践踏过之后,他甚至没有多斥责一句,转身投向了茫茫月色。
谢承看着他的背影,转过身来冲着杨淞声叹气:“你说,他为什么不杀我?”
他还在笑,却看到杨淞声的脸色从嘲讽变成惊恐。他的胸口疼了一夜,满口甜腥粘稠,连日积压的疲惫和郁结发作,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谢承向四周看了看,杨淞声坐在桌边,隔着屏风,有人跪在外头说话。
他对杨淞声的私事没有兴趣,动了动酸痛的腰,窗棂通过些微光,这一夜终于结束了。他虽然觉得疲惫,却并不困,翻了个身侧躺着。杨淞声坐着的时候,无论何时都要挺着腰背,这是他从小学的规矩,行事再混账,外人看来都是矜贵的世家风度。
他在谢承面前已经算得上很放松,会在床上喂他吃些东西,或者说些荤话,但对着手下人又会端起姿态来。
等那人退出去,杨淞声绕过屏风,在他身边坐下,低头亲了一下他的眉心。
“还疼么?”他手里提着一个玉壶,谢承闻见一点香味,便说要,口中血腥气未散,杨淞声也不介意,先含了一口让他漱净了。花露冰凉,他喝完小半壶,觉得胸腹一片也冷冰冰的,又拽着杨淞声披在身上的外袍一角,要抱。
杨淞声低头看他,他的脖子上伤口刚结了痂,还是鲜红的,后颈也有自己掐出来的指痕,他好像把这些都忘记了,向自己毫无芥蒂的撒娇。他向里挪了挪,靠在床头,让他伏在自己身上,谢承身上有些凉,软玉一样贴在胸前。
“你什么时候惹了李光弼的人?”
杨淞声突然问他,谢承先是反驳,他和朝廷才没有关系,又问,另一拨人你查出来了。杨淞声哼笑,看来你早就知道,怎么,借着我避风头?
谢承埋在他胸口闷笑,他们这个时候气氛难得缓和,能够平心静气地说几句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猜。”
他不肯说原因,杨淞声便有些烦躁,他不怕麻烦,但那些追杀之人,怎样审都是奉命行事,要杀谢晗。这个名字是谢承出谷后用的,他做些见不得光的玩意,落的标就是一个晗字。
不是公事,但又是件要命的事,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他们要灭口。
“你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
谢承并不意外他能猜出来,而他的反应让杨淞声明白,谢承自己也是有预料的。他只是有些想不通,以谢承的性子,不像会参与到什么与朝廷相关的机密里去。
“既然是不该知道的,你又何必要问?”
杨淞声冷笑:“你觉得我会怕?”
“你不怕,但这件事对你也没什么好处,不如将我舍了,落得清净。”
“你不说,我也早就成了你的同党。”
这话不假,当初谢承离开万花谷,一路遭人截杀数次,明显不是一伙人。后来楚霄被他支开围杀,又截走了谢承,那些人也失了目标,这两日才重新冒出头来。
“这些人我已经处理了,你说与不说,我都不会放你走。”
谢承叹口气,道:“我除了弄虚作假,哪里还有别的本事。”
这话就算承认了,杨淞声不由得头痛,他以前不当一回事,却不想谢承捅娄子也挑个大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与朝廷扯上关系,除了最近闹得沸沸扬扬那封信,还能有什么,没有被当场灭口就已经是他命大,不老老实实待在万花躲着,竟然还要出来乱晃。
“你接活之前,不知道是要命的东西?”
谢承还是笑,不知是有恃无恐还是刻意为之,回道:“我知道啊。”
杨淞声被他气的胸口发闷,把人捞起来重重咬了一口,除此之外他竟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法子,打不得说不通,若将他就此抛下不管,的确少一桩麻烦,但他又不甘心。
谢承爬起来,跨坐在他身上,亲一下他的嘴唇又贴到颈侧,乖顺地伏在他怀里。
“想那么多,不如想想接下来还有没有力气操我。”
他的外衫本就松松搭在肩头,一拽就散开,露出一片精实胸膛,虽然是文人打扮,但他身上的线条,一点都不输人。谢承双手撑在他腹部肌肉上,主动凑上来舔他的嘴唇,喉结,又埋在他胸前轻咬两口。
杨淞声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一把,没回应他的撩拨,他的眉头一直锁着,手指在谢承背上抚了几下。
“师父快到了,我就在楼下,你先睡着。”
谢承嗯了一声,又躺回去,他的力气在昨晚似乎都耗尽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又空又涩,回想起楚霄昨夜的神情,竟泛出点闷闷的痛。
他叹了口气,手指在心口按了按,楚霄那口血,是心神俱震道心受损的结果,此时应当在闭关,勘破了,一片坦途,勘不破——那是命该如此。
胸口总是滞闷发痛,他睡不着,起来坐了一会,找了件干净衣服披上,拢了拢头发出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门口的守卫撤了,他也不觉得意外,这座客栈从里到外都被围着,不差这么两个人。更何况,以他的身手,想要硬闯,不是件可行的事。
晏琢就在大堂里坐着。
杨淞声在他面前,什么跋扈飞扬的劲儿都没了,略低着头坐在下首,沈兰摧就在他对面,一口一口地吃一碗银鱼蛋羹。
晏琢先遣了人来准备,一进门茶水点心全捧了上来。
“人走了?”
杨淞声含糊着应了一声,楚霄来过又走了,他也不算骗人。晏琢抬了抬眼,哼笑一声,他们略带嘲讽地笑起来的时候十分相似。
“顾头不顾尾,那么多人,你是瞎的?”
杨沛自知疏漏,才露了踪迹,试探地看了一眼,晏琢不耐道:“都杀了,看什么。”
“是李光弼的人。”他知道晏琢不会在意,便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而是问道:“师父不是说,让我自行处置,为何插手。”
沈兰摧搁下碗,回道:“是我答应楚道长的。”
杨淞声这次没有话说了,先不提这事对错,沈兰摧要过问,晏琢无论如何不会偏向自己的,他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