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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为华人,单熵时常约沈怀珵一起吃饭。可沈怀珵不爱出门,五次里也许只赴约一次。
“这次可不许推脱了,我刚算了算,夏天之后,你就没有再答应过我的邀约。”
沈怀珵下车,边关门边说:“今天真不行,我要给老板您办正事呢。”
风吹乱他的长发,沈怀珵轻笑几声,“甲方催我的画稿了,我来加班。”
“你在画室?”单熵的声调乍然高了几分,说,“真不巧,那你可能会遇到不喜欢的人。”
沈怀珵停下脚步,他已经瞧见廊下站着个陌生的人影。
“谁要来?”
“大卫。”
“……”
沈怀珵虽觉得有些恶心,但尚可接收。无非敷衍一番,把这块烫手山芋推走就是了。
但单熵又说:“他之前来找过我,让我向你施压,我没答应,可听出一点话外之音,大卫和中国那边谈好了合作,还要带另外一些人去见你。”
沈怀珵冷哼出声,不屑地说:“搬出哪尊大佛来都没用。让我先去会会他。”
雨势初散,飞翘的乌黑檐角上挂着水珠,沈怀珵一身素白装束,宽大的衬衫在腰肢外随风晃荡,他在单薄的雾气中走来,走向守株待兔的讨厌鬼。
大卫身边还站着一个正装男人,侧耳倾听大卫说话。
“连,并不是我故意要拖慢项目进展,你看过沈橙的画就明白了,新电影的海报非他不可。”
被称为“连”的人面容古井无波,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如果今天和他谈不妥,我们必须要启动备用方案。”
大卫脸上立刻露出惋惜的神色:“你见一见橙,就会改变急功近利的想法了。”
大卫比划着手势还想再说什么,可面前这位中国来的经理没有再听他讲话了。不苟言笑的西装男侧过身去,瞳孔骤然缩紧,像看到了什么极为不可思议的东西。
“他,他是谁!”西装男捏住大卫的胳膊。
大卫往门前的大路上望去,一道白色人影一闪,隐入竹林深处了。
“没看清……”
西装男迈步追了上去。
“哎!你别忘了我们在等人。”大卫在后面呼喊,叫那人,“连,徐连!”
徐连觉得自己疯魔了,他竟然在纽约,看到了一位极像沈怀珵的人。
那人本沿着路朝自己的方向走来,可当他望过去的一刹那,穿着白衣的立刻闪身离开了。
稍纵即逝,如同孔雀漂亮的尾羽乍开乍合,昙花一现。
许连的身体先于脑袋做出反应。他怎么能不去追着一探究竟,沈怀珵也许成了他的一个梦魇,庄总认为沈怀珵没死,所以徐连出差去任何一个地方,都会注意与之长相相似的人。
他跑得飞快,钻入竹林里,横生的枝叶刮过侧脸。竹竿还在晃动,空气里残留着一股柚子香味,他没看错,刚才一定有人慌不择路地逃进了这里。
可竹林里有万千条路可走,哪里还寻得到那惊鸿一瞥的人,只怕是鱼沉雁杳了。
大卫寻到徐连时,徐连正在竹涛声中兀自失落。
“唉,这个时间了,今天恐怕等不到沈橙了。”大卫说。
徐连却像被拨动心弦,福至心灵,道:“对……沈橙,你说过他叫沈橙。你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
第151章 恍惚看到类似庄弗槿的人影
晚上坐在杭帮菜菜馆,沈怀珵依然心有余悸。
怎么就见到徐连了?就那样巧,大卫和庄氏搭上了线。
出国的这几年,沈怀珵活得如清修的老道,不问世事。无论外界风云如何变幻,他只想握着画笔,创作出蜚声世界的作品。
脑中对庄氏的印象仅寥寥几笔:庄弗槿盲了眼睛,庄弗槿和陆家斗得你死我活。
他支着下巴,在木质轩窗边出神。缭乱的街灯透过窗格照进来,在清秀的眉骨之下投出一片阴影。
单熵慢慢品着一杯乌龙茶,问:“怎么魂不守舍,见大卫一面后劲这么大?”
“不算见到他了,”沈怀珵停了一下,又说,“但见到了一个更不想见的人,他的变化真大,已经是一个西装革履、可以独当一面的人了。”
“想和我讲讲你的故事?我一直都觉得你格外不简单,但你呢……太警惕了,很少交心。”
算起来,单熵做他的老板这么久了,但却不知道沈怀珵在纽约的住址,也不清楚他老家在中国何处。
沈怀珵从不回国,即使在春节这类重要日子。
极度内敛的性格,极度张扬的美貌,让任何见过沈怀珵的人都对他欲罢不能,像窥探一口古井一样去盯住他的眼珠,却都只能从中窥见全部的自身倒影。
别无他物。
当真纯洁如雪鉴。
可镜子的另一面是什么呢?
单熵:“你现在使用的名字不是你的本名吧?”
沈怀珵灵活地从他的诘问中脱身,答:“画家都习惯于有一个艺名。”
单熵苦笑,觉得桌上的西湖醋鱼更加难吃了几分。
赌气道:“厨师什么破水平,这家馆子最近风这么大,难道来过的客人都没长舌头?”
餐馆里确实座无虚席,外面也排起长队,只有预约过的客人才能立刻用餐。
单熵指着旁边那个放了“预订”牌的桌子,说:“等那桌人来,我肯定提醒他们别点鱼吃,连鳞片都刮不干净……”
门被推开,几道交谈声后,服务生引着几位客人,恰好往那张桌子来。
沈怀珵夹着一块八宝豆腐,想看热闹:“你可要言出必……”
他舌头骤然打了个结。
单熵看到沈怀珵十分慌乱地放下筷子,垂着头,长发挡住大半张脸。
“怎么了?”
旁边的客人已经落座,单熵听到熟悉的声音,不用转头看,他就知道是大卫。
冤家路窄。
沈怀珵小心翼翼地把食指放到唇前,示意单熵别开口。
而后一阵香风袭过,乌发雪颜的美人,已经从桌对面移动到单熵的身边。
五指掩唇,轻声细语:“亲爱的,我吃好了,结账吧。”
单熵云里雾里地站起了身。沈怀珵身体一旋,完全藏进男人宽阔的肩背后。
“那个我最不想见的人来了,”他低声说,“和大卫一起的那个中国面孔……”
单熵拿起靠椅上的外套,顺势拦住沈怀珵,道:“好,走。”
一对体型差很大的情侣走向前台,长发女生小鸟依人地靠在男人肩头。她腰肢过细,在男人发达的手臂肌肉的对比下显示出一点伶仃的韵味。
沈怀珵以为能顺利掀过这一页。
他们都没和邻桌的人对视过,店里人来人往,很难有谁眼尖地察觉出他的慌乱。
偏偏天不遂人愿。
单熵把纸币递给收银员时,身后有人用中文对他们说:“先生,我似乎在哪见过你。”
沈怀珵的肩膀猛地一缩。拉了拉单熵的衣服。
单熵把头侧过一点,对跟过来的人说:“先生?那你应该是说我咯?我可没印象在哪遇到过你。”
面前的中国人看起来斯斯文文,戴着厚厚的眼镜,身穿严整的西装三件套。
沈怀珵竟然怕他吗?单熵心想,自己揍起这种人来可以一拳打趴三个。
“不是的,”徐连说,“我指你身边的那位。”
单熵挑眉,把沈怀珵又搂紧了点,捞了一缕长发在手里玩,道:“我女友,你眼神不太好吧。”
徐连的五官严肃到几乎凝成一块石头,他太想知道那人的身份了,竟绕过单熵,向乌发覆面不辨男女的人伸出手,自报家门说:“你好,我叫徐连。”
“够了!”单熵常年健身,孔武有力,压着眉头没有半分画室老板的文艺样子,反而像极黑.道暴徒,他呵道,“你新来纽约的吧,当着我的面和我女朋友搭讪,信不信……”
“哎哎,都别生气。”大卫不懂中文都听出了火药味,连忙挤进两拨人中间调停,对单熵说,“这么巧,单老板也来吃中国菜?”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