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愣愣看着奶油蛋糕上的数字,惊叹:
“居然都三十二了啊……”
三十二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是个不痛不痒的年纪,尚且年轻,却又比更年轻的二十岁显得格外年长。
而一旦过了三十,到了四十五十,这中间的十年差,仿佛又会被无限缩小,缩小成一粒尘,落在酒杯当中。
岑云回笑了笑:“生日快乐,安安,许个愿吧。”
贺知安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双手交握,对着蜡烛闭上眼。
要许什麽愿望呢。
他偷偷睨了一眼岑云回,岑云回灼灼瞧着他,摇晃的灯影在他脸上落下斑驳的痕迹,恍然间,和年轻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岑云回的面孔交叠。
贺知安想起草原上,岑云回也是这样看着他,在风中,在湖泊旁,在漫天繁星下,说他也曾害怕。
“安安。”
贺知安忙合上眼,在心底默念,最后一鼓作气,吹灭蜡烛。
“啪嗒”一声,灯被打开,包装精美的礼物盒被岑云回递到他眼前。
方方正正的小盒,缎带蝴蝶结绑在顶端,实在不难猜出应该是什麽。
“先切蛋糕吧。”
岑云回并不着急让他打开,于是两人切开蛋糕,端着塑料小盘和塑料刀叉坐在窗前,对面是贺知安刚刚看见的那条贯穿南北的江河。
摩天轮,已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贺知安想问,岑云回到底是怎麽知道自己在什麽地方,又怕问了被追问自己为什麽要跑去摩天轮,于是只好窝在椅子里,甩开拖鞋,蜷缩着膝盖小口小口的吃蛋糕。
岑云回半晌咬下去一小块草莓,味如嚼蜡般抿着奶油,他同样看着摩天轮,心中的答案越发清晰。
确实是很高的地方,高到可以粉身碎骨,可以万劫不複。
“戒指呢?还在身上吗?”
他忽然道。
贺知安嘴里含着湿润的面包坯,很快放下盘子,跳下座椅跑进屋,不多时,双手捧着一枚婚戒走了出来。
戒指还是拍戏前找人硬拔下来的,费了很大的功夫,直到现在,他拇指上还留着隐隐红痕。
“其实丢了也可以的,”岑云回接过戒指,神色凝重。
贺知安几乎把舌头咬下来,三百万的东西说扔就扔,你们资本家怎麽这麽视金钱如粪土,怎麽不说让我变卖了补贴体己呢!
他咬着塑料叉,咬牙切齿:“说什麽呢,这是婚戒,怎麽可以丢掉,他回来了见你没戒指,不得难受死了。”
戒指重新被岑云回戴在了食指上,镶嵌着钻石的白金婚戒折射着微弱的光芒。
他没有接贺知安的话茬,而是拿起手机,对準自己的手拍了张照片。
贺知安瞬间警醒:“你要干什麽!”
“李成义给的公关方案,一枚三百万婚戒是石破天惊,两枚就是破釜沉舟。”
“你什麽意思。”
“就是说,一枚百万量级的戒指出现在你手上,肯定会被衆人围观揣测,但是如果这枚戒指在次于公开场合出现一次,就只能说明,这是一枚品牌外借的珠宝,只要资源到位,都可以拿下。”
贺知安倒是听明白了,只是担心:“但是这个节骨眼上不是明摆着拉你出来垫背吗,万一你的粉丝再一沖动,再——”
他霎时把剩下的半截吞了下去,做贼心虚般咬了口蛋糕。
可饶是岑云回再不上网,现如今关于贺知安的词条也难说不会被他看到,更何况两人背靠一家公司,哪怕贺知安不说,季岚不说,俞涵文也会于心不忍地旁敲侧击。
岑云回将编辑好的文案发给李成义审核,扭过身,注视着贺知安:
“可我不这麽觉得,反而觉得是我害了你,如果可以弥补这些过错,哪怕是粉身碎骨,我也甘之如饴。”
他紧紧握着拳,压抑着的情绪终于透出端倪,但又被死死勒住脖颈,难以言说。
“所以,不要害怕。”
所以,不要害怕,贺知安吞了口口水。
摇曳的烛火似乎再一次被点燃,橙红色的光覆盖着眼底,他在心中默默许愿,希望未来,无须害怕。
一起睡吧
贺知安拨弄着盘子里的蛋糕,奶油裱花被塑料叉挑开,碾平,变成一团湿乎乎的,散发着甜腻香气的不明物。
“我做不到不害怕。”
他叉了一小块猕猴桃,却没有吃,指尖不间断地用力,直到连着蛋糕坯一齐捅穿。
一些微弱的,报複的,施虐的快感随之而生,像劣质奶油一般被糊进嘴巴里,黏着上牙膛,泛着人造油脂的滑腻。
“为什麽不能害怕,嘴上说得轻巧,心底都怕得要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