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们头也不敢抬,连忙躬身退了出去,守在外头的侍从立马就把殿门关上了。
秦真坐在红罗帐里,暗自把流苏拽在手心里,而后抬眸看向死对头。
这厮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半点也瞧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她想着那纸条的事儿,心里不由得有些忐忑,低声问道:你看见我让人送过来的东西了吗?
看了。
楚沉只说了两个字,神色也没有丝毫变化。
偌大的寝殿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夜里寂静悄然,只有风声轻轻拂过小轩窗,吹得殿外树影摇动,落花如雨。
有些许影子倒映在门窗上,斑驳了月色。
秦真看了看别处,又抬眸看他,那你怎么现在才来?
楚沉刚要开口,她忽的觉着方才说的话好像有点像在质问他,这态度显然不太好,连忙清了清嗓子,抢先解释道:我就是奇怪,你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在我准备就寝的时候来。
楚沉闻言,不由得微微挑眉。
那什么我忽然晓得了,你不用说了。秦真见状默默地松开了罗帐上的流苏,整个人都往榻里靠。
是她大意了。
死对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要就寝的时候来,还能为了什么?
肯定是怪癖又发作了!
楚沉有些好笑地问道:你又知道什么了?
这事你我心知肚明,你就不要明知故问了。秦真有些头疼得把脸埋进了软枕里,瓮声道:我今天头晕,嗓子也疼,咱们歇一天成不成?
楚沉站在边上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缓缓坐到榻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耳垂,语调如常道:真真,是你让孤过来的。
秦真身子一震,只觉得被他指尖碰过的地方都如同被烈火灼烧一般忽地开始发烫,当即翻身坐起,一把握住了楚沉的手,就想卸了他的胳膊。
奈何后者的动作比她还快,另一只手在她手臂处点了一下,秦真立马就脱力松开了他的手。
她心知自己如今武功全失,来硬的肯定拼不过死对头,当即就垂手,指尖穿过了他的指缝,柔弱无骨一般与之十指相扣。
楚沉眸色不明看着她,好似有那么一点搞不清楚状况。
秦真趁机往他肩上一靠,垂眸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嗓音温软道:你看,我就想牵一下你的手,你就这么凶,我手臂都差点被你卸下来。
这话听起来委屈极了。
若是换做旁人,定然会被她哄得团团转。
偏生楚沉同那些人都不一样。
他闻言眸色微动,面色如常道:你确定你方才只想牵一下孤的手?而不是卸掉孤的胳膊?
秦真:
她无言以对了片刻,抬眸看向楚沉 ,满脸真诚地说:当然不是。别说我现在根本卸不掉别人的胳膊,就算能,也绝不会对你动手的。
这话说的,好像方才动手不成还恶人先告状的人不是她一般。
楚沉也不同她计较,一边伸手让她扶着坐稳,一边不咸不淡道:下次说这种话的时候记得把眼睛闭上。
什么?秦真一下子都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硬着头皮笑道:我就喜欢看着你说话,手不让摸就算了,难不成你连看都不让我看了么?
楚沉默然片刻,才拂了拂衣袖端正了坐姿,徐徐道:你看便是。
说得好像挺大方的样子。
秦真顿时: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楚平澜!
怎么现在桩桩件件、连说话都能把人克得死死的,这让人怎么接话?
楚沉看她这模样,心中了然得很,不紧不慢道:孤没让人递纸条试探你,此事你大可放心。
我知道不是你。秦真被看破了心思也不慌,面色如常道:只是瞧不出是谁的字迹,所以想让平澜兄帮着一起瞧瞧。
后者凝眸看她,一时没有开口说话。
秦真思忖了片刻,又道:反正肯定不是谢荣华和萧景明他们,齐桦就更不用说了,你知道的,他没那个暗地里搞事的脑子。
楚沉哪能不知道她是在为那几个旧友开头,唇边扬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总归是对你有意,又想杀孤的人。
秦真觉着这话有点危险,连忙拉着楚沉的袖子,眸中盈满情深似海,望着他说:天地为证,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楚沉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伸手往枕头底下摸去。
片刻后,他摸出了一把匕首扔到她脚边,笑意淡淡道:你爱慕孤爱慕地相当特别。
秦真惊了惊,这匕首是她偷偷白日里的时候偷偷放到枕头底下的,避过了所有人的眼目,连贴身的小侍女们都不知道。
这人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她实在想不透这事,但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秦真心思转得极快,刚要开口狡辩几句,手里的袖子就被抽了回去。
楚沉一语未发,忽地起身,衣袂飘然地出殿而去。
他头也不回,殿门一开一合,此处就只剩下秦真一个人。
她有些郁闷,抬脚踢了踢地上的匕首,低声喃喃道:脾气越来越怪了!都不听人狡辩一下说走就走!
也不知道死对头这次究竟是真生气,还是在试探她?
第21章 上路
秦真想了许久,愣是搞不懂楚沉在想什么,躺在榻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却做了一晚上的怪梦。
先是梦见自己同死对头成亲了,穿着龙凤喜袍,拜天地告祭四方,结百年之好,楚沉面上带了笑,温情脉脉牵着她的手说:真真,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此生白首同心,一世不离。
不得不说,死对头这皮相长得是真的好,淡漠疏离的时候,像是九天神仙客,温和一笑,又似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溺在无边温柔里。
秦真还没想好该说点什么,方才还眼中含情的楚沉,手里忽然多出来一把匕首,微微笑着,一刀捅了她的心口
秦真从梦中惊醒,猛地坐了起来,额间冷汗遍布。
心口好似真的挨了一刀,撕裂一般疼得要命。
她睁眼,扫了四周一圈,见楚沉不在,这寝殿也同梦中的喜房大不相同,这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抬袖擦了擦额间的细汗,心中满是庆幸。
还好。
还好只是做梦。
不过死对头如今这阴晴不定的性子,着实让人吃不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又那般喜怒不形于色,唇边带笑,未必是高兴,面无表情,也不一定是不悦。
秦真伸手揉了揉眉心,忍不住喃喃自语道:这么难相处,怎么哄得好啊?
但是如今小命都在人家手里捏着,再难也得哄下去。
她起身下榻,唤侍女们进来伺候洗漱更衣,又觉着填饱了肚子才比较容易想出好主意,就在殿中用完了早膳,才出殿去找楚沉,准备说几句软话,再好好地哄一哄他。
结果秦真刚走出了殿门,就看见七八名侍卫迎面走了过来。
带头的那个似乎是长伴楚沉左右的,名叫无星。
秦真心下惴惴不安,该不会是死对头气了一晚上,觉着留着她也没什么好处,所以一大早就派人来把她结果了吧?
她这样想着,默默地往后撤,一只脚越过门槛退到了殿中。
郡主无星见状,连忙带着一众侍卫在几步开外站定了,而后齐齐抱拳行礼,异口同声道:属下奉君上之命,来送郡主上路。
这七八个侍卫都是二十来岁的青年人,嗓音响亮中气十足,话声阵阵回荡在秦真耳边,差点直接送她上西天。
她深吸了一口气,扶着门框站稳了,强自镇定下来开口问道:他让你们怎么送?
众侍卫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下子有些不知道怎么回话。
无星灵机一动,立马回话道:自然是郡主想怎么走,属下就怎么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