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
三人君臣拜别。
燕无忌顺着地面的花草脉络,追了出去,他已经会飞了,只是平时不好外露,此刻夜色沉沉,他顾不得许多,只盼自己地步伐能更快些。
大约追出去十几里,山道的尽头出现一个人影,燕无忌立刻从后紧紧抱住,司马曜身上淡淡的香味让他安心,但空气里同时弥漫着另一种味道,就像是生锈的铁器,十分刺鼻。
曜哥哥,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唉,我就说嘛,你这么厉害,什么妖怪能上了你,就算是神仙,不也一样被你打跑了?燕无忌说得甚急,以此来掩盖他内心的不安,好了,没事就好,咱们快回去。
他伸手去拉司马曜,但司马曜却原地不动,燕无忌把人抱在怀里,这是怎么了?你不是说,要跟我一起吃饭吗?我可还没吃呢!
司马曜把脸埋在燕无忌胸口,轻声问道:鸩奴,你喜欢我吗?
怎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只是突然发现,你好久没说喜欢我了,明明以前,你每晚都跟我说。
燕无忌哑然,他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变腼腆了,如果是以前,他一定毫不犹豫地说一百次,但如今却没那么厚脸皮去说那样的情话了,我只是现在有些不好意思,但如果你想听,我就跟你说。他小心翼翼地在司马曜耳边低语。
他从前有对着全世界告白的勇气,而如今肩上挑了担子,反而丧失了从前的勇气。
司马曜的声音有些颤抖,鸩奴,你今年多大了?不知为什么,这两年,我总是记不清你的年纪,总觉得你还很小,可是一晃眼,你都这么大了?
曜哥哥,我二十六了。
是啊,二十六了,不再是小孩子了。可你小时候的样子,还就在我的眼前,那个时候你什么都跟我说,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你种了小西瓜,结了好多龙眼那么大的果子,你把最大的送给我,跟我说你最喜欢我了司马曜有些哽咽,自顾自道:我都忘了,你失忆过,以前的事情,一定是不记得了。
后颈的逆鳞传来疼痛,燕无忌心急如焚,他不知道司马曜为什么会说这些,焦躁和不安占据了他的内心,这些年来他压抑了内心,尽可能让自己变得沉稳,久而久之,他几乎忘了着急是什么感觉。
但现在,燕无忌是真的急了。
从前的事情,怎么样都没关系了。我只知道,我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是你,我也不要脸了,就直说吧,当时我真以为是神仙哥哥下凡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这些年来我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希望有一天,你能把我当成伴侣、当成另一半、当成丈夫,而不是当成弟弟、当成小孩子。这些年来我剿灭山匪,收复叛军,就是为了有一天,可以重新回到长安,坐上我曾经的位子。我要做皇帝,因为只有这样,我才配得上你。
司马曜抬起头,捧着燕无忌瘦削的脸颊,眼睛里是意外和怜爱,傻瓜,你怎么才和我说?其实没关系,我不在乎那些,只要能跟你在一起,不管你是谁,是什么身份,只要你是你,怎么样都是好的。
我在乎。燕无忌眼睛里藏着自卑,我不想你曾经认识的那些妖怪,茶余饭后磕着瓜子说,你通天彻地无所不能,却喜欢上一个废物。
司马曜目光微顿,不知为什么,当他知道燕无忌对待这份感情,跟他一样满怀自卑的时候,他心口的结突然打开了。因为珍视,所以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
燕无忌紧紧抱住怀里的人,你总有事瞒着我,今天的事我也一无所知,我知道你也绝不会告诉我,可我求你,别离开我。
司马曜的身上湿湿的,有黏腻的液体浸湿了他的衣服,乌云移开,月光倾泻,燕无忌看到司马曜苍白的脸,还有被血染红的白衣,伤口在司马曜的肩膀,两条细长的锁链穿透了他的琵琶骨。
他伸出轻抚燕无忌的后颈,鸩奴,别难过,我早就知道有这一天了,这些年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偷来的,我罪孽深重、杀人无数,这是我应受的惩罚。泪眼朦胧中,司马曜轻声说:对不起,鸩奴,原谅我。
逆鳞发出锥心疼痛,燕无忌向前一跪,倒在地上,眼前越来越模糊,他看到司马曜转身离去,便用尽全力伸手一抓,意识就此中断。他醒来的时候已近黎明,手上只有一片残破衣角。
后颈的逆鳞还是很疼,燕无忌捂着后颈艰难地坐起来,刚想向前的时候,脑袋却嘭得一声撞到硬物。他揉揉眼睛,挥动双手,同样碰到冰冷的硬物。
山林间偶有鸟鸣,地上的落叶随风飘动,周围看似空无一物,实则却有一圈像墙一样的障碍物,就像一个看不见的罩子,把燕无忌困住。
香菇从泥土里钻出来,这是结界,龟仙人会解,小龙,你在这等等,我们去找
来不及了。燕无忌双眼通红,深吸一口气,接着侧过身子,用肩膀用力地撞了上去。
一声闷响破空而来,小麻雀急道:这是结界!是用法术设置的!不是真的墙,你撞了又有什么用。
话音刚落,燕无忌又一声大喝,连撞三次,几道闷响后,空中某个地方,出现一道细小的裂纹,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燕无忌意料中道:就是这儿了。
说完跳着后退,然后飞奔跃起朝着裂纹撞去,不可见的结界像瓷器破碎般,发出裂空震响,燕无忌逃出结界,他割开手腕,鲜血洒了一地,新生的花草为他指引道路。
没走几里,空气中的血腥味就越发浓重,但这味道不是司马曜的,燕无忌半跑半飞下抚上弓身,后颈逆鳞一阵颤痛,燕无忌拔出弓箭凌空后旋,箭矢飞出,正中一只巨大蜥蜴的心口,蜥蜴血流不止,缩成一团,大喊饶命。
燕无忌定睛一看,那蜥蜴约莫两丈长,能通人言,它腹部一个巨大伤口,像是被剜掉了什么东西,燕无忌举着弓箭靠近,那蜥蜴瑟缩着求饶,大侠饶命,放我一条生路。
生路?刚才我反应要是慢点,脑袋可都被你啃下来了。现在局面逆转,你倒要我放你一条生路?燕无忌借着晨曦的光芒反复打量这一只蜥蜴,从颜色到体量都跟多年前,屠戮连云寨的那只蜥蜴十分相似,只是那只蜥蜴应该能化成人形,可这只蜥蜴出了过分庞大,跟普通的蜥蜴没什么区别。
这会是同一只蜥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