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设想过许多情况,唯独没想过会是这位名不见经传的路人。
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谭栩的同学,三番两次跟踪他,这人不是闲就是脑子有问题。
谭栩把摇摇欲坠的领带拽下来,覆盖在他的眼睛上。
刚刚适应黑暗的双眼再次被剥夺了视线,他转了转头,恍惚里错觉有一瞬的失重。
耳边传来谭栩的低语:所以你们第一次见面,他就开着车跟你到了楼下,一整场暴雨都没走。
余宴川脑子里乱七八糟像被轰炸后的垃圾堆,前两天他还把目标锁定在健身教练小周身上,怎么现在就变成林予了?
他暂时无法把疑点串联在一起,也无暇去顾及其他事情,谭栩所触碰之处滚烫,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你注意到这辆车很久了?那他在暴雨之前就盯上你了吧。谭栩撕开一个新的安全套包装。
余宴川听着这声音就犯怵:不来了,先睡觉你怎么说话酸溜溜的,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没记住。
他一边骂一边惦记着小周,要是睡一觉起来肯定会把这事情忘记,偏偏两只手还被皮带绕在一起,他干脆转过头直接喊了一声:siri,给何明天发消息,让他把小周约出来。
谭栩扳正他的脸。
余宴川看不到他,但谭栩的声音听上去怒气冲冲:你是一点都不困是吧?
第11章 机场
余宴川转天睁眼时已经日上三竿,谭栩连个影子都没有。
他仰躺在床上,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从沙发上挪进卧室的,谭栩也不像是会好心把他搬过来的样子。
明明就差两岁,谭栩甚至能精力充沛地回学校上课。
在床边摸了一圈没有找到手机,他把散落在脸旁的碎发一股脑捋到后面,走到了昨晚战况惨烈的沙发边。
余宴川从缝隙里找到手机,打开看到有无数条未读消息。
交代给siri的任务确实完成得很完美,但他忘记交代时间地点,何明天连发了七条消息问他什么情况。
剩下几条是余长羽在凌晨发来的。
先是一张截图,上面是他的航班信息,显示飞机将在今天中午一点二十到达安城。
余长羽:要不要来机场接我?
他看了眼表,正午十二点半,余长羽差不多都快入境了。
余宴川第一次这样着急忙慌地出门,边给余长羽的工作助理打电话边在车载屏上调出导航,从小区开出去时还准备顺便买点早饭,但这个时间正赶上午饭,没几个早点摊还营业。
余长羽的助理接电话很快,在听到他问有没有去接她老板时,用非常公事公办的语气说:余先生在登机之前说已经通知过您去接了。
余宴川猛踩油门。
谭栩也并非全无良心,在他把车开出内环后才打了电话来,让他记得起床,冰箱里有几个包子,别把自己饿死。
余宴川把车窗开到最大,风呼啸着卷进来,听上去像在从悬崖上自由落体:让你早点发个消息真是为难你了?
谭栩说得理直气壮:我以为你自己能看到。
上了快速路后一路顺畅,余宴川从扶手盒里拿出墨镜戴好,压着限速驶过。
谭栩犹疑片刻,还是问道:你开车出去了?
猎猎风声代替余宴川回答了他。
但谭栩说:你今天不是限号吗?
墨镜掉到鼻尖上,余宴川倒吸一口凉气,面色僵硬地驶过了一个电子摄像头。
此时已经没有回头路,总不能把车停在机场等明天再跑一趟开回来,这一晚上的停车费已经和罚款不相上下了。
余宴川硬着头皮,在一点二十之前赶到机场。
余长羽的航班延误了十分钟,他在出口处站定,终于得空回复何明天的消息。
不过何明天已经提出了新的方案,昨天响哥拿了漂移板的市赛冠军,准备攒个局庆祝庆祝,这倒刚好是个不错的机会,叫小周出来也不会感到突兀。
余宴川言简意赅:批准。
陆续有乘客从出口走出,身旁熙熙攘攘接机的人纷纷挥起胳膊,余宴川挤进人群里,很快就看到余长羽的身影。
为了十几小时的路途能舒服一些,余长羽难得没有穿那身熨帖的西装,运动常服敛了敛那股藏在温和气息下的锋芒,两个人总算有些亲兄弟的相似。
哥。余宴川接过他的行李。
余长羽紧紧盯着他,走出几步才说:是不是熬夜了?气色不好。
没有。余宴川不动声色地打岔,公司什么情况,麻烦吗?
他侧过头看过去,余长羽的气色没比他好到哪里去,平日里打理妥帖的头发此时随意散乱着,眼底隐约透着青乌。
公司不麻烦,就是他抿着嘴角想了想,最后叹口气,没事,你不用操心。
余宴川打开后备箱,里面还遗留着零星几片干枯的花瓣,他把行李箱丢进去:我不操心,就是随口问问。
余长羽没再说话,等到车子起步后才轻声说:家里有点账对不上,无意中查到的,等我查清楚了再跟你说。
两侧的窗玻璃升起,余宴川从扶手盒里拿了一枚谭栩批发给他的薄荷糖,扬手递给余长羽,没有追问。
他平时不插手公司里的事,如果这事情只涉及到公司,余长羽不会加这句再跟你说。
对不上的账和家里有关。
分公司刚刚起步,不能没有人镇着。余长羽撕开糖果包装,现在是几个董事在管,但是爸不太放心。
余宴川沉默地看着一个个迎面而来的指示牌。
我知道了,等秋天吧。他说。
这个薄荷糖挺好吃的。余长羽看了看包装纸上的字,这是龙鼎酒店里那种吧?
余宴川没料到他连一颗糖都能记住:是。
他忽然有些心虚,就算此时问话的是余兴海他也能面不改色地糊弄过去,但面对余长羽他总是不太敢撒谎。
就像小时候在外面偷吃了零食,要对着路边车镜子擦半天嘴,回家过夜的时候门要关严实,不能让余长羽发现他熬夜看手机
爸说你跟谭栩关系挺好的?余长羽说。
余宴川从后视镜里扫了他一眼。
一般般。他说。
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余长羽揉了揉眼睛,开始低头拿手机回邮件。
他把余长羽送回了公司,立刻掉头找了最近的地铁口停车。
何明天已经在群里风风火火地定好时间,明天晚上六点在体彩,说是要不醉不归,庆祝响哥巩固了不可动摇的行内大拿地位。
余宴川饿得饥肠辘辘,他没有精力再回出租屋热包子吃,直接坐地铁回了学校。
在学校里上班好处很多,比如可以名正言顺地随便吃食堂。
这个时间段开设的窗口不多,他买了整整二十九块钱的麻辣烫,刚捧到桌子旁坐下,就收到了林予的微信。
这是他们加上好友以来第一次互通微信。
林予:好巧呀,学长你也在食堂?
余宴川抬起头,看到从门口背着书包走进来的男生。
林予笑着对他打了个招呼,弯着眼眉,看上去心情很好。
好巧。余宴川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坐到面前,怎么这个时间来食堂?
刚从校外回来,有点饿了。林予脚步轻快地坐过来,探头看了看他冒着香气的碗。
余宴川夹起一筷子面:你们班下午不是有课吗,你也去接人了?
那倒没有,我做调研作业,请假了。林予把书包放下,站起身,我也去点一份麻辣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