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宴川把头埋到碗里,挤出一句带着回声的嗯。
等到林予从桌前走开,他才皱着眉闭了闭眼睛。
他刚刚说你也去接人了,林予不仅没有对这句话发问,还十分自然地接下话茬。
八成是知道他刚刚去过机场。
余宴川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他还没在法治社会遇上过这么邪门的事情。
去机场这事情,他没跟谭栩说,没跟何明天说,除了他自己、余长羽、余长羽的助理,也就只有交警能知道。
按照这个套路进行下去,别是明天就该被人头上套着麻袋绑架,向余兴海要钱赎人了。
余宴川摸不清他的目的,此时他身在明处林予在暗处,要想反将一军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他飞快地吃了一口面条,被烫得连连吸气。
不靠谱的谭栩倒是一点不担心他的安危,光知道吃那些不着四六的飞醋。
要是放在以前,谭栩昨天晚上的态度他能复盘好久,从每个眼神每个语气入手分析,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到底是自知还是不由自主,毕竟世界上没有飞来横醋,有果自然有因。
但在谭栩可能爱上我了和林予会不会绑架我之间,余宴川还是觉得后者更恐怖一些。
他本以为塔罗牌算出来的这两年的劫数是前面那件事,总不会其实还有更要命的事情。
余哥,你要不要加一份烤肠?林予在身后问道。
余宴川呛了一口菜叶,一边咳一边摆摆手。
那我自己吃啦。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又远去一些。
人的主观色彩实在是浓厚,一旦想象力顺着某个岔路延伸下去,看待当事人的目光就蒙上一层滤镜,林予清亮的嗓音都如同暗藏阴霾。
余宴川感觉自己在以身饲虎。
林予端着同样大的碗坐到他对面。
你是走读生吧?余宴川吹了吹面条,以前没见过你。
嗯。林予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说,我家离这边不远,大三申请的走读。
挺好的。余宴川说。
更方便在半夜回家路给他从后面兜头一个麻袋了。
余宴川喝掉最后几口汤,站起身来,冷下脸垂眼看着林予。
他倒是想看看这小子打的什么算盘,普通麻袋可套不住他。
第12章 喜剧
这一顿二十九块钱的麻辣烫一直顶到了转天早上,余宴川连早饭都没吃下去。
临近毕业季,花店业务日渐繁忙,小风一个人忙不过来,他每天都会去店里帮着她一起。
除了昨天那通提醒他爬起来吃包子的电话,谭栩连个句号都没有再给他发。
估计这段时间也不会再回海景公寓了。
谭栩这人属实是一身正气,连若即若离都不玩,要么洒脱抽身,要么一头扎进去就再也不出来。
但感情并不是像黑白棋子一样清晰分为两个选项,喜欢与不喜欢看似只有一字之差,可挣扎其中的人要花费许多时间、经历数不清的自我反问,都未必能够得到标准答案。
不过标准答案也并非客观,学会看清自己究竟爱不爱是个很难的课题,在感情世界里挂科的人构成了遗憾和错过的那部分,虽然每个人都不想,但总有人不可避免又不自知地落入其中。
就像谭栩一样。
而另一个极端就是响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是安城万千流连于酒吧夜场里的多情人之一,比何明天更像个风流少爷,平生爱好有二,玩漂移板和说油腻情话。
余宴川感觉自己这几年被谭栩治得安分守己,但响哥仿佛永远找不到一个能收服他的人。
不过他的漂移板确实玩得数一数二,余宴川当年标榜自己是狂野少年,踩着漂移板打遍校内高手,谁料在市赛被响哥打得落花流水。
响哥在那时初露头角,如今也算是鼎鼎大名,市赛冠军的含金量很高,这个庆功宴必须得开。
入夜后的酒吧热闹非凡,余宴川被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吵得头疼,何明天在后面连叫了他三声才被听到。
小周来了没?余宴川问。
没,人家今儿晚上有排班。何明天挤过来,揽着他的肩往里面走,不过我下午去健身的时候问他了,他说上次是坐网约车来的,我不信,他还给我看了下单界面。
他夸张地猛拍着余宴川的胳膊:我里里外外验证了一遍,账号和绑定手机号都对得上,看既往订单确实是他常用号,卧槽,他网约车约到了嫌疑人,这有点离奇了吧?
余宴川嫌弃地把他推开:小点声说话。
两个人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到最靠里的位置,响哥已经和两三个朋友点好单等在那里。
响哥染了一头金色的头发,在绚丽灯光下看上去花里胡哨。
他抛了一盒烟给余宴川:上次从你那顺的,忘还了。
还知道还我?余宴川随意抽了一根,把烟盒扔到了桌子上。
屁,前两天约你你也不出来,干个花店跟从良了一样。响哥开了几瓶酒,酒瓶当啷碰撞着在桌上排好,歪歪扭扭拼了个正方形。
余宴川伸长腿,瘫倒在沙发上。
你川哥要忙家族大业了。何明天抓了一把瓜子,我听我爸说,余叔正准备直接把他绑出国。
余宴川仰着头冷笑:想得美。
坐在响哥后面的朋友问:这半年都说好几次了吧?怎么突然这么急啊,以前也没见余叔忙活这个。
就跟要把你支出去一样。
余宴川在心里替他把话说全。
他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也没搞明白公司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有一件事非常明确,余兴海在瞒着什么,并且急着把他送到国外去。
说不定就是余长羽跟他提的对不上账的事。
得了,先喝,庆祝咱终于在上半年的最后一天聚上了!有人喊了一句。
余宴川倾身拿了一瓶罐装的,在七嘴八舌的喊声里碰了碰杯,不知道是谁用力过猛,从瓶嘴里溅出来几滴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酒吧里还放着节奏感强烈的流行音乐,余宴川反手扣着啤酒喝了一口,眼风扫到座位旁边放了一个小盒子。
这是谁的?他拎起来看了一眼,发现里面居然是蛋糕。
何明天连忙把桌子清扫出空地:差点忘了,我订的,分了分了!
蛋糕并不大,一群人推搡着把塑料刀传到响哥手里:响哥切!
余宴川把几个小纸碟分发下去,就看见响哥抖着手切了一刀。
歪了,六个樱桃代表咱们六个人,这都不规整了!何明天在旁边指指点点。
响哥两手握着刀:切完一人放一个上去不就行了!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蛋糕一角挪到纸碟上,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尖叫。
几人同时扭头去看,拐角处的一桌乱糟糟一片,一个女生倒在地上,还有一个看样子是同伴的女孩正跑过去要扶她。
余宴川眼角一跳。
见他神色不对,何明天凑过来低声问:你认识?
安城大学的学生。余宴川回神,收回目光,去年在我店里干过兼职。
响哥又切了一角歪歪斜斜的蛋糕,但眼睛还盯着那边看。
赔不上没事,一瓶酒一百,要么喝出来,要么把女生推倒的那人抬高声音,手里转着一个启瓶器。
女生似乎说了些什么,被音乐声盖住,余宴川没能听到。
不过看情形也能猜个大概,女生也许在酒吧做兼职,也许就是个路人,无意或是被迫故意打翻了酒,那几个人借机耍耍流氓找找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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