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认知等同于谭栩在这一场双胞胎悬疑剧里只扮演工具人的身份。
但此时的这个问题显然话里有话,余宴川追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今天在酒席上见到林予了。谭栩说完停顿一下,似乎是在措辞出一个方便理解的表述方式,半晌才说,算了,见面再说吧。你来接我吗?
恼火,最烦话说一半的人。
余宴川头痛欲裂:我已经问你三遍了,飞机几点到。
早上八点。谭栩说。
头痛更上一层楼,余宴川说:你自己坐地铁吧。
他本以为谭栩会像往常一样骂回来,没想到对面沉默了下来。
自从出国前毫无预兆开启了暧昧期之后,余宴川对于他们两个之间的沉默格外敏感,见谭栩没有说话,下意识地回顾了一遍刚刚的对话。
没等他回顾完,就听谭栩问道:你不来接我吗?
我接你也是咱俩一起坐地铁。余宴川耐心解释着,机场太远了,我在这边开车还不太利索,暂时跑不了远路。
那你来。谭栩说。
行。余宴川从后视镜里瞥了眼B,他虽然不介意被外人知道性取向,但如今他在国外的调查要依仗B的技术支持,万一这人恐同跟他断交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搞黑科技的魅力比听八卦更大,B正一门心思扑在电脑上,看起来没怎么注意他。
电话中没有人再开口,谭栩没把对话继续下去。
那通意乱情迷的电话炮给即将到来的见面蒙上一层薄纱,是依稀能够窥见薄纱之下的面容,却又欲盖弥彰地装作不知道,可其实彼此都知道对方知道
这样的氛围让余宴川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场见面了。
一片安静里不知是谁先挂了电话。
余宴川放缓了车速,从镜子里看到B跃跃欲试的表情。
结束了?他问。
B点着头,语速飞快:储存卡里只有几部老电影,没有其他东西,但是我定位到了一个相关联的邮箱,争取这两天把邮箱黑掉。
余宴川听着他风轻云淡地说出这些话,有些惊讶:邮箱也能随便黑?
能的,就是我得一边看教程一边黑。B说得很平静。
余宴川噎了一下:谢谢,这活儿其实没报酬的,不用这么拼。
不要你钱,我就是想找点热闹凑。B皱起那张娃娃脸,有钱人家就是刺激多。
还有更刺激的呢。
距离见到谭栩还有四十几个小时,他已经开始如坐针毡了。
余宴川向来是做什么都洒脱,从没有因为要见一个人而如此忐忑不定。
要先打招呼吧,聊什么话题不会冷场,要不要带点东西给他
他难得重操旧业,用塔罗牌给自己算了一卦。
魔术师正位,不错的意象,顺其自然吧。
这样的心理暗示并没有奏效,他开始频繁的走神,从冰箱里拿了雪糕后忘记关上冷藏门、刷好盘子后忘记放回碗柜,以及拿着手机准备去蹲厕所,结果走到洗手间门口却忘记是要来做什么。
这种坐立难安一直持续到了谭栩落地当天,余宴川四点不到就自然醒,瞪着天花板再也没睡着。
在去机场的路上,B给他发了几条语音消息,余宴川没有心情点开。
这种心情仿佛社恐人和热恋三个月的网友奔现,他混杂在机场的喧嚣人群里,沸腾人声和语调平稳的广播播报环绕着他,把那一丁点不知所措挤压成了脚不沾地的不踏实。
心跳稳定在了一个加速状态,谭栩的航班准时到达,他夹在接机的人堆里,目光落在某个男地勤的帽子上。
余宴川开始发呆。
睡眠不足会让两眼呆滞,这是他的论文导师当年每天都会说的话。
谭栩随人流走出来的时候,站在余宴川前面的人刚巧看到了自己家属,激动地喊了一声,吸引到了谭栩的注意力。
他们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对视上,没有一丝缓冲,也没有预想中可能发生的任何意外,无比普通无比寻常,余宴川几乎在那一眼里看到了过往的无数个对视,带着熟悉的习惯感和默契的不经意目光相接。
扑腾到喉咙口的心脏猛然下落,不踏实感烟消云散,哪怕他们还没有说出来半个字。
余宴川对他挥了挥手。
谭栩穿着袖口垂到小臂的衬衫外套,平时能够遮住眉骨的头发修得短了一些,他没有带行李箱,只有一个单薄的背包,手里还拎了一个小手提袋。
等到他走到面前,余宴川才笑了笑:走吧。
几日不见,怎么感觉谭栩长高了。
先用这张坐地铁,有时间带你去人少的地方办一张新卡。余宴川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交通卡,放在谭栩的手心里。
指尖划过他的掌心,像燎起了火直烧进心底。
谭栩的目光过于炽热,比往日里要直白太多,余宴川实在承受不住,想要转身时被他拉住了手。
没等他反应过来,谭栩已经松开手,又把那个小手提袋递过来。
谭栩晃了晃袋子:何明天要我捎给你的,他说自从你走了以后,他连中了四天体彩。
余宴川低头看,袋子里装着一个小盒子,盒子封面印着中国传统风俗图送穷鬼。
未曾料想到的开场白,他只觉一阵晦气。
第32章 破壳
盒子沉甸甸的,余宴川知道里面还有其他东西,但现在这个情况不太适合他当众打开,只好先放回手提袋里。
走吧。他说着,视线略有些飘忽地扫了一眼谭栩,你有住处吗?
谭栩用极其无语的眼神看着他。
好吧。余宴川闭上嘴。
其实见面并不尴尬,但见了面还打马虎眼装傻最尴尬,谭栩是特意飞过来找他的,能有什么住处。
机场里人流如织,他们穿梭其中,顺着指示标的路径下楼去坐地铁。
因为家里一直试图培养出一个谭鸣第二,谭栩的外语在目的性极强的教育下成绩不错,但他才刚刚落地几分钟不到,语言系统无法立刻切换过来,看着满眼的外文仍旧有些别扭。
余宴川走在前面,既不扭头看他也不伸手拉他,他估计就算自己被人拐跑了余宴川都不知道。
他们站在站台上等待,期间两个人各自沉默地看着黑漆漆的地铁隧道。
他并不想先开口,主要是无话可说,毕竟他想说的都不适合在外面说。
地铁卷着一阵风呼啸着进站,随着报站声响起,地铁门缓缓滑开,进进出出的行人都带着沉重的行李箱,难免会有拥挤。
谭栩眼睁睁看着余宴川独自一人潇洒上车,他却还被一个带着三个行李袋准备上车的人卡在门口。
对方张嘴说了一串没听懂的句子,谭栩压根没仔细听,怒视着余宴川的背影。
余宴川被地铁冷风一吹才灵魂归位,终于想起来扭头看看他的好学弟,就见到谭栩被他气得不轻,冷着脸看他。
你他只说了一个字就不知道再说些什么,走过去把挤不上车的谭栩拽上来,两个人一同靠在车厢角落里。
余宴川都快要被这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急出汗了,他就连当年收到余长羽在写字楼大屏上循环滚动小川生日快乐都没这么尴尬。
列车开动,推背感让车厢里的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后撤了半步,余宴川直接把谭栩逼得牢牢靠在角落里,再靠近半步就可以表演一个当众热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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