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人这么些年来种的最好的菜就是萝卜,虫太多了,一个疏忽,照顾了一两个月的青菜就只剩茎了,时间长了就没人种了。
晚上洗漱后躺在炕上,巴虎喜滋滋道:等正月阿斯尔一家来了,我就给他们做牛肉辣锅子吃。
蜜娘好笑,你是真跟阿斯尔玩的来,什么都想着他。
除了你跟孩子,我也没旁人可想。巴虎想到茂县住的人,不及深思又摇了摇头。
你明天请扈家父子来家里吃饭,知道番椒能做菜的人应当不多,看他们能不能用上。
巴虎还真没想到这儿来,就是一味佐料,应当没什么大用。但他还是答应了明天去喊人。
扈家父子过来的时候已经到饭点了,人还没进门声先透进门窗,什么好吃的菜?还打哑迷。见到其其格和吉雅,扈大人从袖中掏出两支紫毫笔,四岁了吧?能开始拿笔学写字了。
还没四岁,快进来坐,这天阴沉的像要下雪,风吹在身上跟没穿衣裳一样。巴虎站檐下招呼,饭已经好了,洗个手就能吃了。
扈家父子闻到风里带的辣味,嗅了嗅问:这是什么味儿。家里做摆设的番椒在打蔫后就被仆妇收了下去,两个大爷只知道番椒呛人,什么味都忘了。
等饭吃到半途知道是番椒还斥巴虎大胆,什么东西都敢吃,也不怕吃出事。
老鼠吃过人才吃的,你放心吃,不会要了你的老命。巴虎阴阳怪气,也把蜜娘的意思透露了,我家里还有不少番椒籽,留了几十颗明年种,剩下的你都给拿走,看用不用得上。
扈家父子脸上露了喜意,扈文寅搂住巴虎的肩膀,师兄啊,你真够意思。简直是他爹官途上的福星,不过他爹刚升县令没两年,顶多就是在上官眼里留个好印象,得些赏赐,升官是不可能了。
别谢我,谢你嫂子,种子是她买的,种法也是她琢磨出来的,就连吃也是因为她有孕口重才想吃这玩意。巴虎不承这份谢。
是了,是该谢嫂子,之前包谷的事也是嫂子的功劳。扈文寅转过身冲蜜娘拱手,我代我父亲谢过阿嫂。
机缘巧合罢了。蜜娘摆手,你们用得上就好。
饭后送走扈家父子,巴虎刚洗了锅碗,天上就开始飘雪,雪正大的时候,家里的大门被拍响。
巴虎一开门,扈文寅就招呼人把两个箱子放进来,没说几句话就转身跑了。
还有十张银票。蜜娘把匣子里的一叠纸拿出来,一千两,她拿着有些心慌。
倒是巴虎还稳得住,再看箱子里多是女人用的发簪耳坠镯子和胭脂水粉,他只叹:当官的可真有钱。犹记得扈家在他小时候还赶不上他现在的家底。
收着吧,对他家估计就是毛毛雨。他翻了下箱子里的东西,纳闷道:就一个番椒罢了,跟花椒八角也没差,一个吃食,值得这么大的手笔?别回头没达到想要的结果再后悔的肉疼。
可能是达官贵族家里都拿番椒当盆栽摆设吧。她一个养蜂的,在漠北也少见,扈家也吃了两三年了,也不见他们有什么想法,不就是因为蜂蜜在中原不少见,于达官显贵也无用。
不管了,反正我们又发财了。蜜娘拿了一对粉色的耳坠出来,等明年其其格过生送给她。
作者有话说:
中秋节快乐
今晚见
第一百五十一章
家里的东西多了, 其其格最先发现,夜里要睡觉的时候,迟迟不愿意出门, 赖在梳妆台面前,就着昏黄的油烛光对着铜镜往头上戳一对蝴蝶簪子。
我要睡了啊。蜜娘躺在炕上懒洋洋提醒, 快跟你哥到隔壁去睡觉。
我不困。的确是不困, 声音里中气十足,小丫头贴心地说:娘,你困了就睡,我不会打扰你。
蜜娘看了眼抱臂等着的男人, 拉高了被子躺下去,怂恿道:不耐烦就给掐着咯吱窝提出去。
别挑事,我没不耐烦,我大闺女这么好看,我看一晚上都不烦。巴虎故意腻歪, 冲回头甜笑的小丫头说:也就我闺女了,换个人就不带这么好看的。
话落腿上就挨了一记轻踢,他故作嫌弃地挪开, 别想逼我改口, 我说的是实话。
其其格特别满意,甩着满头的珠钗慢吞吞走过来,仰头问:爹, 我美吗?
漠北最美的小娘子。
其其格忍不住笑开了花, 还害羞地扑他腿上,头上的发簪钗子甩了一床, 甜腻腻地说爹爹最好了。
蜜娘被腻的抽了口气, 一口气还没呼出来, 就听巴虎温声问:天黑了,该睡觉了,你多睡觉快长高,长大了才能戴这些珠钗。
等我长大了就给我?其其格偷换意思,还心虚地瞥她娘一眼。
巴虎含糊地应了,爹给你买你喜欢的。
小丫头终于磨到她想要的承诺,立马乖巧听话,喊炕尾翻跟斗的吉雅回去睡觉。
巴虎不给兄妹俩磨蹭的机会,一手夹一个给送回隔壁厢房。
下雪了,好凉啊。其其格和吉雅伸手去接飘下来的雪花,在进屋后,手心里冰凉凉的雪花化成了水,在炕上留下两个印记,转眼又消失不见。
蜜娘听到脚步声过来,紧接着门开了又关上,她睁眼问:都睡了?
睡了,早就该睡了,躺进被窝就打哈欠。男人脱掉外袍和软靴,掀开被子坐进去,探身往桌上一吹,室内沉入黑暗。
哎呀,为啥掐我?话里带笑。
蜜娘轻哼一声,他心里明白,赶在他开口前捂住耳朵:嘘,别说话,我想睡了。
次日一早其其格又来了,翻着花样往头上别簪子,也不闹人,嘴里呜呜啦啦的,也不闹着要去雪地里玩,还挺让人省心,也算歪打正着了。
晌午吃牛肉锅子?还是羊肉锅?铲雪的时候巴虎问,冬天是最适合进补的季节。
羊肉锅,辣一点,你们要是吃不成就炖两锅,我想啃羊蝎子。蜜娘披着狼皮披风站檐下看他在雪地里清雪,见艾吉玛从门外进来突然想起还要去念书的事,精神一萎,招手说:艾吉玛,你帮我往救济院跑一趟,去找盼娣或是兰娘,问今年的私塾什么时候办。
哎,好。艾吉玛转身又出去,没多大一会儿就匆匆跑回来,婶,她们说今年好像不开私塾授课了,我回来的时候见扈小爷从衙门里出来,就去问他,他也说不办了,以后都不办了。
蜜娘先是惊讶后是惊喜,一时没忍住露了笑,被巴虎逮着又好一通打趣。
她疑惑道:都办了三年了,好端端的,怎么就不办了?原先说的考核也不考了?
时间久了,人也疏懒了,再加上现在家家户户养的羊群扩大,一心扑在养羊上,谁有心学一年到头用不上两句的蒙语。巴虎很有经验,在他看来私塾里教的也就养羊和药草有些用,三年多了,该学会的也学会了,学不会的就是再耗三年也还是学不会。
像其其格和吉雅,他俩在外面玩偶尔从老人嘴里听几句蒙语,回来了还会学给他和蜜娘听。反而是蜜娘这个正经学的,除了喊人名字,其他跟蒙语沾边的,他就没听她开过口。
大雪连下了五天,第六天雪停的时候,巴虎带着三个男仆去瓦湖凿冰,他走了没多大一会儿,盼娣兰娘和莺娘她们三个来了,带了个确定的消息:私塾不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