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似和所有人都能打成一片,实际上从来没有把任何人放进心里。
冷漠、傲慢又鲜活,矛盾到极致,反而展现出另一种生机勃勃。
他看了她一年,才终于决定找一个恰当的幌子走到她身边。
这一年他看过了她无数种模样,他已经习惯了在人群中寻找她,静静的将她的嬉笑怒骂都藏进心里。
而一年后,他固执的站在陈北身侧,逼出了她所有的冷嘲热讽,却也令陈北逐渐熟悉了他的存在。
陈北高二有段时间很无聊,那时随口问周呈:周呈,如果我追你,你会答应我吗?
周呈刷题的笔尖微顿,眼底有一瞬间的迷茫,最终却在落日下偷偷红了耳廓,淡声说:不会。
陈北来了兴趣,追问道:为什么?
周呈那时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对她太过了解,所以也更加了解她这玩闹式的追求。
他在等,在等陈北心底真的能有他那么一点点位置,如果有那么一天,他一定不顾一切的握紧陈北的手。
他愿意照顾她,偷偷使手段陪在她身边,就是想要这么一个机会。
她根本不用追他。
他的全身心早已在叫嚣着朝她靠拢。
可等到后来周呈才发现,这些原来都是无用功。
年少的陈北心底从来就装不下年少的周呈。
木呈的结果来得飞快,没有过几天就将拟定的合同发来了北鸣星的邮箱。
中间需要扯皮的部分并不算多,毕竟双方目的一致,各自都进行了部分让利,以实现合作快速达成。
最终的合同终稿递交到陈北面前时已经到了五月末。
江南迎来了几场暴雨,摧枯拉朽的洗礼着长青的叶木和钢铁丛林,等到太阳再占据天际时温度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升高,连带着土壤里的气息都氤氲在了城市的各个角落。
陈北最终没有将签合同的场所定在木呈或北鸣星的办公楼,她选了另一个相对不那么正式的场合。
陈老爷子回国后在国外的那些老毛病像是一夕之间全好了,吃嘛嘛香,干什么都有股新鲜劲,这段时间迫不及待的接收故乡文化的洗礼,迷上了昆曲和苏剧,不止自己看还要强拉着陈北一起看,言之凿凿的说什么带她感受祖国戏曲艺术的魅力。
可实际上陈北从小到大,都在这里长大,听过的小曲比他这个老华侨多太多了。
陈北喜欢姑娘们的吴侬小调,哪怕是清唱都带着股婉转的妩媚娇俏,和周呈商定合同时也定在了城南的私人戏台。
当天是个晴朗许久后乍来的绵绵细雨天。
周呈进门时收起手中的商务黑伞,迈过门槛便已经听到了里头一唱三叹的吟咏曲调,丝乐声密集,唱的是千古佳话中的靡靡情爱。
陈北坐在戏台下,一身深黑绣白菊霜雪丝绒旗袍,脚下踩了双十二厘米的黑高跟,双腿交叠的坐着,后背惬意的靠在座椅上,微眯着眼抿了口茶。
动作随意且优雅,有股行云流水的畅意。
旁边的小桌上摆满了瓜果点心,还有个穿长袍的男侍应在一旁添茶倒水。
坐。
见他来了,陈北目光没有从台上移开,只用手指向对面的椅子,示意他落座。
周呈坐下后,一旁的侍应连忙给他倒了碗茶然后又站回了两人身后。
戏台子上今儿个演的是出《牡丹亭》,正唱到柳生丽娘相会,夜夜说笑惊动了石道姑这一节,哪怕下头只有两个观众,演员也演的尽心尽力。
周呈从小到大被迫看过的戏不比陈北少。
周母算高嫁进周家,那时学着周家其她妯娌看台戏,委屈着自己迎合他奶奶的喜好,连带的必定带上半大的周呈,教他循规蹈矩,用他讨人欢心。
周呈脸上没什么表情,按照看戏的规矩等这幕戏结束,抬了下眼镜边框,突然开口问:陈小姐想要什么?
陈北没有回答他这句过于突兀的话,终于肯托着下巴看向他的侧脸。
周呈右边眼角下有一颗泪痣,像颗点缀上去的星,与他整张脸结合得恰到好处,中和了几分他冷冽的气质。
星星?陈北下意识开口。
周呈骤然回过头,眼底带着甚至来不及藏起的震惊和无措,他放在扶手上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冷声干硬的说:别这么叫我。
以前陈北过分喜欢叫周呈星星。
情到浓时这样叫他,哄着他陪她胡闹这样叫他,做错了事也这样理直气壮的叫他。
过去听的时候他有多意乱心慌面红耳赤,现在再听就有多难受讽刺。
抱歉,我失态了,周呈捏了捏眉心,强迫自己不要再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里来,合同,你还有什么条件,可以明说吗?
他太了解陈北了,如果不是还有别的要求,她不可能再单独约他出来。
陈北冲他笑了一下,并没有把他刚刚的失态放在心上,饶有兴致的说:以前的事我做的很不对,想要补偿你,可以吗?
不用。
周呈握茶杯的手略微缩紧,他略微抿了下唇,心口泛出一阵刺痛,眸光翻涌。
补偿。
为什么她能用这么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这个词?
周呈从来就不需要陈北的补偿。
陈总有什么别的条件,可以继续开。他强自平复下来,淡声说:木呈很看重这次合作,会在承担范围内尽可能的满足您的要求。
陈北替他补充,红唇轻扬,除了要补偿你?
周呈颔首:是。
她支着小巧的下巴,长久的凝视他,过了良久才轻声开口:给我做两个月饭吧。
周呈微顿,蜷了蜷指尖,尾指有一瞬的痉挛,半敛着眼睑缓缓喝了口茶掩盖自己眼底的情绪。
陈北,还是和过去一样会折磨人。
周呈过去,为陈北做过不止一顿饭。
陈北整个高中都是一个人生活,她并不算个会照顾自己的人,经常由着性子,饥一顿饱一顿。
周呈和她熟悉后看不过去,时常向他父母找个理由周末出门,去为她做饭。
数不清的周末,周呈在陈北的别墅里与她共同度过。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北北向阿呈发动了第一轮进攻,阿呈惨败。
我可太喜欢旗袍配西装了,老有那个韵味了!
第七章
陈北还在等周呈的回答。
实际上对她来说也没有什么悬念。
这样的要求,周呈无法拒绝的。
如何做一个傲慢又有分寸的甲方,陈北这么多年不要太明白。
她将最优质最适合木呈,其它任何一个老牌投资机构都无法同意的条件摆在木呈面前时,她就已经从被动地位转换到了主动位置。
这场合作也不再是供过于求的卖方市场,而是一个卖方锁定最佳买家的买方市场。
因为任何一个企业的驱利性都只会让他们选择最适合企业发展的方案,而她作为既定甲方,在底线范围内提出的要求,无论是李木子还是周呈都无法拒绝,只能接受。
为什么?
过了半晌,周呈才开口问道。
声音肉眼可见的哑了几分。
他看不透陈北在想什么。
假如陈北笑着说要补偿他像个掺了谎言的糖衣炮弹,那后面提出的要求更像她要达成目的特意拐离轨道的假动作。
她在诱骗他上钩,和过去无数次一样,并且令人无法拒绝。
甲方有权力不回答提出条件的理由,陈北回答的理直气壮,她晲了一眼周呈,笑意盈盈:你如果答应的话,我今天就可以签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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