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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还这么做?”

“不这么做怎么做?”男人一边反问,一边手脚不停地继续,“要么你来做?我给你打下手?”

“不了不了,”沈忱道,“我是玩生存游戏从来活不过三天的人。”

支架立住了,男人开始往上铺棕榈叶:“那你要破纪录了,我努力让你活到第四天。”

沈忱:“我该说什么,该谢谢你吗?”

季岸:“不客气。”

因为骨架很简陋,季岸也不敢铺太多叶子,怕那些小树枝支撑不起重量;剩下的棕榈叶便一片一片全铺在了“帐篷”里面,季岸割得叶子足够多,全部铺进去竟然还铺出了点厚度,离地超过十公分。两个人沉默着把这个又矮又小的临时庇护所搭好,季岸又指挥沈忱去捡点有分量的石头过来,在庇护所门前半米处,用石头围出了个篝火点。

生火这种技术活当然也是他来做,他一边折树枝,一边轻声地问:“怎么不说话。”

沈忱跟着一起折:“……说什么?”

“没什么,”男人将那些细枝架起来,给下面留足了缝隙,“很少见你没说话。”

“说什么,说‘哇真人版荒野求生哎,好刺激哦’?”沈忱有气无力道。

男人拿出打火机,点着了一张他打印出来的资料,立着纸等火完全燃起来了才扔到柴火上:“也可以。”

“我怎么觉得你很享受呢?”沈忱说,“你不会真的觉得现在这情况很有趣很好玩吧?”

“倒也没有,”季岸生火很有技巧,一下就点着了;他再撕了几张资料里的纸,仿佛中元节给逝者烧纸钱那样,一张一张往里加,“太安静了我要睡着了。”

“……”沈忱完全理解不了这人的脑回路,“这种情况你怎么还能想着睡觉的啊?”

“那总不能这种情况就不睡觉了吧?”季岸说,“什么情况人都要睡觉。……你看会儿火。”

“你到哪儿去?你不会打算丢下我吧?”

季岸只是把他们的行李箱都挪到了庇护所旁边,找了块地方打开了自己那个:“……我丢下你我现在能去哪儿?”

男人拿出一卷外套,再拿出一卷毛毯,脱了鞋,坐进了庇护所里。

他那么大一只,坐进去显得很局促,动作间便多了点滑稽。沈忱看着他把外套抖开穿上:“你难道还冷吗,也没有那么冷吧?”

季岸不语,把外套拉链都拉到了顶,立领直接顶着他的下巴;接着他又抖开毛毯,把自己裹得像个肉粽子。

然后,就在沈忱不解的目光里,季岸蜷缩着往旁躺下:“我先睡了。”

沈忱:“???”

不等他出声质问,季岸已经合上了眼。

“不是吧?不、是、吧?!”沈忱把手里的树枝一扔,一个健步就到庇护所前,弯腰钻进去质问道:“你还睡得着?不是,这情况,你先睡觉??逗我呢吧??”

男人的眼皮像是涂了胶水,一黏上就再揭不开了:“没逗你,我真的要睡了。”

沈忱都有些佩服这人了——怎么会有人那么能准确地让他生气,他明明刚才已经体力散尽、没力气生气了的——他佝着腰,在局促的庇护所里揪住了季岸的领口……处的毛毯。对方裹毯子裹得很紧,这一下沈忱几乎要把他拎起来:“你他妈怎么睡得着啊?”

季岸无奈极了:“我们现在被困在荒岛上。”

沈忱:“是啊!”

季岸:“你刚才有看到一点人类活动的痕迹吗?”

沈忱:“没有啊。”

季岸:“电话也打不出去对吗?”

沈忱:“对啊!”

季岸:“情况已经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是吗?”

沈忱:“是啊!”

“所以,”男人掰开他的手,重新在厚厚的棕榈叶上躺好,“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沈忱根本不想理会他这番话里拐弯抹角的逻辑,他只是被现状弄得极其焦躁,别说睡觉了,他焦躁得现在连呼吸都是手动挡。这次季岸用下巴抵住锁骨处,让他想揪领子也没有地方发挥;沈忱直接双手并用的撑在对方侧腰上,像揉面似的推:“你别睡了啊,你起来想办法啊,生火啊,烧狼烟啊……”

男人可是沾床就能秒睡的人,就躺了这么一分钟,他已经困得声音都半死不活了:“我想睡觉……”

“你睡了我干什么啊……”沈忱话赶话地说。

“你也睡,你昨晚不也没睡吗?”季岸说着,就那么闭着眼把毛毯打开,像大蝙蝠似的,还往里挪了挪身体,“你也睡,我分你点盖的。”

——啊,不行了,这个人是真的没救了。

意识到想让季岸不睡觉,比让太阳从北边出来难度还高,沈忱绝望了。他的理智彻底崩盘,心理状况也一塌糊涂,焦躁过度之后,他突然间有种“大家一起死算了”的平静感。

“他妈的睡就睡,”沈忱干脆也脱了鞋,钻进庇护所里,“你睡我也睡,睡死算逑!”

男人真言出必行,等沈忱躺下,就把刚才牢牢裹在自己身上的毛毯分出去了一半,盖在沈忱身上。

在躺下去的瞬间,疲累感就像巨大的海啸,倏地扑在沈忱身上。

庇护所局促逼仄,两个大男人躺在里面非常极限,季岸只要再腾两厘米空间出来,背就会抵上冰冷的石壁;沈忱要想跟他拉开五厘米距离,就会从棕榈叶的边缘滑出去。

因此,他们只能紧紧挨着;季岸在沈忱的背后,手无处可放,索性就搭在他腰上。

沈忱想计较这该死的手,但还没来得及计较,他就昏睡了过去。

外面风吹得树叶擦着树叶沙沙作响,海浪在远处一波又一波地冲刷着沙滩,火堆时不时烧出噼啪地响动。季岸明明该秒睡的,却因沈忱这顿折腾又多清醒了几分钟。在这几分钟里,他合着眼,在这些纷乱的环境音里找到了沈忱沉沉的呼吸。

他听着呼吸,安然睡着。

第三十三章 山洞

啪嗒,啪嗒,啪嗒。

沈忱做了个噩梦。

噩梦的内容在他睁眼的瞬间便消失得一干二净,只有潮湿阴冷的恐惧感还残留着,但很快也随着他的视线逐渐清晰而消退了。

面前火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熄灭了,让他不安到醒过来的啪嗒声,是豆大的雨点打在棕榈叶上。外面天光黯淡,几乎就要天黑,好在季岸摘的叶片够多,搭得也够密,雨水才没从叶片缝隙里渗下来。

沈忱倏地坐起身,这才察觉自己手脚冰冷,浑身都冷得厉害。

他先抓起那条薄毯把自己裹成牛角面包,混沌的脑子在动作间慢慢的转动,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儿,可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儿。

外面在下大雨,海岛上茂密的植被在大雨冲刷下噼里啪啦吵人得厉害,沈忱听着那声响,摸出烟含进嘴里。但他刚醒来血压很低,浑身使不上劲儿,连塑料打火机的按钮都按不下去。好半晌过后,沈忱终于成功点着烟,他吸进肺里一大口,再像是要把身体里所有的浊气都吐出去似的,长长地吐息:“呼……”

接着,他终于想起哪里不对劲儿了——局促的庇护所里只有他一个人,季岸不见了。

他睡着之前,季岸应该是躺在他旁边,跟他盖同一条毯子;然后他就秒睡了,他远比自己以为的更疲惫。

所以季岸呢?

男人什么时候醒来的、什么时候离开的,沈忱毫无察觉。

一千种最坏的发展从他脑子里闪过,沈忱冷得手都在微微哆嗦,他就像电影里的中年老头,极力想让哆嗦停下,却依然只能哆嗦着抽烟。

——就他和季岸这种糟糕透顶的关系,季岸找到了什么离开荒岛的方法,然后把他一个人扔在这儿……完全有可能啊!季岸就巴不得他死!

——但现代人莫名其妙身上就背条人命,仿佛也不是那么好承受的;季岸虽然讨厌他、喜欢折磨他,也不至于要他死在这儿吧?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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