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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候,季岸出声了:“醒了?”
“……”沈忱的反应很慢,犹豫了好几秒才哼唧了声,“嗯……”
男人约莫也是才醒,声音沙哑,话也说得慵懒:“……要去找点吃的了。”
“嗯……”
“不起?”
“嗯……”
“起还是不起?”
“……再眯一会儿……”沈忱道。
他虽是这么说,可其实在几句对话之后,瞌睡就彻底飞远了。沈忱用他已然清晰地大脑再梳理了一遍现状——他正因为冷,本能地抱在季岸身上,肆无忌惮地汲取热量。“没关系”是神志不清的他说的,其实有关系,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真的很那个。
尤其季岸的性取向是男,是非常坦诚的。
他意识到了,尴尬也就来了。
沈忱缓缓将眼皮掀开条缝隙,尽量不动声色地观察情况;然而首先进入他视野里的,就是季岸的眼睛。对方正看着他,眼神还很朦胧,同样是刚从睡梦中出来的混沌模样。
沈忱没几次和别人一块儿睡觉的经验,就这为数不多的经验里还好几次都是和季岸。他实在不知道接下来是该继续合上眼装睡,还是就这么跟对方大眼瞪小眼地干看着。
可他有种直觉——如果有人动了,场面就会尴尬翻倍;而且谁先动,谁就会更尴尬。
很显然,季岸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接下来的几分钟,他们就保持着面对面、四肢缠绕的姿势,在棕榈叶铺的床上对视。
旁边取暖的火堆已经没了明火,只剩下碳在发着幽微的红光。
于是洞穴里光线昏暗,沈忱看不清对方近在咫尺的面孔。然而人就是可以靠着想象补足五感,就算看不清楚,他依然觉得自己看清了。
季岸其实长得挺不错,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
他如此想着,手脚黏在季岸身上不敢动弹,视线也不敢挪开,就连呼吸都刻意收敛。
这种小心翼翼在经历过短暂发酵后,就进化成了要命的敏锐——沈忱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怦怦跳的动静。
——他在紧张,没错,他现在很紧张。
——可他在紧张什么?
刚刚才清醒的脑子,在昏暗对视里又重新变成浑,思考断断续续,季岸身上淡淡的体味、体温,包括呼吸与睫毛的细微震颤,都在阻挠他想明白现在的状况。
这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他好像是经历过的,但最多只经历过一点。
而这场紧张刺激的对抗赛,最终收场于季岸突兀地出声:“……起了吧。”
沈忱:“!”
季岸:“……!”
他倏地弹起来,带着薄毯完全掀开,冷空气立时缠上他们俩。沈忱抖了抖,屈起膝盖,用一般般冷的双手握住冷得没知觉了的脚掌:“……火好像灭了?冷死我了……”
“……那加点柴。”
他们醒得恰到好处,天光以肉眼可见地速度越来越亮,季岸重新让火堆烧起来的功夫,光已经照进了洞穴里。
见沈忱还在捂脚,季岸说:“起来走走就不冷了。”
“还走呢,我脚都冷得没直觉了。”
“至于吗?”
“至于,”沈忱没好气道,“早知道穿着袜子睡了。”
男人用干净水浸湿了毛巾,再拧干,给自己擦了把脸后,又重新洗过拧干,送到了沈忱面前:“洗把脸。”
沈忱满脸不情愿地腾出一只手:“……洗什么洗,活人都见不到一个,还洗脸。”
他话是这么说,手却很诚实地拿着毛巾开始慢吞吞地擦脸。
谁知道季岸突然在他脚边坐下了,二话不说从他另只手里躲过他一双冰冷的脚。这动作来得太意料之外,沈忱都没来得及惊叫出声,接着他的脚掌便碰到了一片温暖——季岸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精神萎靡的表情,一手撩着自己的衣摆,另手抓着沈忱的两只脚脖子,把他的脚塞进了衣服里。
沈忱:“你干什么!”
理智告诉沈忱,这也太神经了,应该马上把脚抽走;可冷了大半宿的脚一碰到热源,就再不想分开。
“嚯,”季岸不咸不淡道,“还真挺冷。”
这下沈忱有两只手洗脸了。他逃避似的用湿毛巾捂住整张脸,小声道:“夜里冷风一直吹我脚心,不冷才怪。”
“是吗,我没什么感觉。”季岸说,“但是哪来的风?”
“我怎么知道……”沈忱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
季岸一边替他捂脚,一边垂着眼边思考边说:“……我们头朝洞口脚朝里面,有风也应该吹得头痛才对。”
“是哦?……”沈忱赞同了声,接着终于放下毛巾,“我洗好了。”
“洗好了自己去洗干净晾了,还要我帮你做全套吗少爷?”季岸说。
“对你态度稍微好点,你就开始阴阳怪气,”沈忱不轻不重地往对方腰腹上踹了踹,“爬开,老子去洗。”
男人也不多说什么,松了他的脚,转头便自顾自地刷牙去了,好像替沈忱暖脚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倒显得沈忱有点神经过敏。两个人你洗毛巾我刷牙,你刷牙我喝水,分工明确次序也很明确地洗漱完,沈忱自觉抖开一只挺大的塑料袋,把他们俩的脏衣服全塞进去。
就在这时,一股冷风吹来,钻进沈忱的后脖子。
他冷得哆嗦了下:“……你看,又开始吹风了,冷死人了。”
闻言,季岸挪了挪脚,和沈忱、洞口站成一条线。果不其然,凉飕飕的风从身后而来。他循着风来的方向走了几步,抬眼便看到是外面天光照不到的石壁,和不少从缝里挤出来的野草。
刚找到这里的时候,季岸只草草查看了下环境,在野外求生能找到个半封闭的洞穴已经是天大的幸运,还要什么自行车。因此洞穴深处的石壁他都没有仔细检查过。现在,风就是从这个风向来的,除掉那些玄幻科幻梦幻魔幻的因素,就只有一种可能——这洞还有更深处。
“出去吗,”沈忱随意问道,“洗衣服得去溪水那边洗吧?”
“等等,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儿。”
“啊?”
季岸调转回头,从火堆里捡出一只烧着的粗柴火,重新走向洞穴最里面。
沈忱不明所以,好奇地跟上去。
火光照亮了石壁,也照亮了那些茂盛的杂草。男人试探着伸出手,轻轻把杂草拨开来——
有一个半人高的洞中洞。
沈忱惊得瞪大了眼:“……这还有个洞?总感觉好像恐怖故事的发展啊……”
“难怪有风,这下合理了。”季岸说着,将更多杂草都拨到一旁,露出洞口的全貌。
下一秒,男人弯下腰,举着火把,就要往洞里钻。
沈忱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你干嘛!!”
“进去看看。”季岸反倒很不解,“不去看看吗?”
“看什么啊,这很吓人好不好!”沈忱说,“再说了,我们又不是要在这荒岛上生活一辈子,探什么险啊!现在应该找点吃的,然后想办法叫救援!!”
“这里面有风吹出来,说明里面应该是会通到外头的,”季岸说,“探探路,总比不清不楚的好。”
“……不探,”沈忱抓着他的手臂,抓得死死的,恨不得把指甲都抠进去,“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肯定要说‘你不去我一个人去’,也不行,我们现在一条绳上的蚂蟥,不允许分开行动。”
“……”季岸没进去,也没出来,就半蹲在洞口僵持,“是蚂蚱。”
沈忱:“是小蜜蜂都行,反正你不准去,不准离开我的视线。”
季岸:“为什么?”
沈忱睁着他的大眼睛,嘴微微撅着,不爽又蛮横道:“因为我是胆小菇,我怕!”
男人这才从洞口完全出来,由蹲变成站,语重心长道:“沈忱。”
“……突然叫全名干什么,不准叫。”沈忱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