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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去看看。”
“下去?看看?看什么?”沈忱道,“有什么好看的啊!”
“看尸体。”季岸说着,将几根枯藤拧到了一起,两只手握着绷直了狠拽两下测试强度。
很好,应该够支撑住一个人。
烟虽然是个坏东西,但此时此刻,它确实是能把沈忱从混乱、焦虑、恐惧里稍稍扯出来一些。他一连抽了好几口,终于定下心;也就这几口烟的时间,男人拿着枯藤回到了他面前。
“你干什么?”
“等会儿把我拽上来。”
“哈?”
男人也不多解释,强硬地靠近他,张开双手绕到他背后,用枯藤绑住了他的腰。
沈忱吓得后退,可稍微晚了点,枯藤已经将他捞住,退无可退:“干什么干什么……”
“免得你拿不住,”季岸说,“你腰还挺细。”
前半句沈忱本想反驳,但后半句直接把他的注意力带跑:“就想说我是细狗呗,你有腹肌,你了不起,嫌哥们儿瘦呗。”
“你说是,那就是。”季岸敷衍着,握着枯藤在自己手腕上缠了几圈,转头便往坑里跳。
“哎哎,你真的下去啊?……”沈忱下意识地追过去,目光有一次落在那具尸体上;他赶忙别开视线,蹲在坑边缘,还叼着烟,模样像极了无家可归的二流子,“你什么癖好啊,好怪……”
“嗯嗯,你说得都对。”季岸一边应付,一边观察着坑底的情况。
这坑并不像是天然产生的,应该是人为挖的,约莫一米五见方,高度超过两米。凑近了季岸才确认,那确实是具干尸,看打扮和身形大小,应该是个男的;尸体上更具体的信息,他也看不出来,但尸体旁边的包很让人好奇。然而要去尸体身上拿东西,对常人来说确实有点难;饶是季岸,也不得不给自己做点心理建设。
他望着尸体,郑重地点了点头,才皱着眉伏下身去拿包。
好在那包并没挂在尸体身上,不然他的挑战还会多出“触碰尸体”的额外项目。
男人打开包,里面只有一个牛皮包的笔记本,和一支墨水早就干了的钢笔,还有把厨师刀;翻开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潦草的内容。
季岸把笔记本装回去,连着包扔到坑外,接着查看坑里。
他在上面看到的罐子,是大概他手掌款的罐头,一般这种高度的都是水果罐头。他捡起来一看,罐身已经被砸烂了,里面的内容当然早已经蒸发——被这个人吃掉了。除了罐头之外,坑里还有两根长棍。其中一根很普通,另一根却是削尖了的;男人思忖片刻,捡起长棍对照了下断口,这两根应该原本就是一根,断口能大致拼上。
“……我抽完了!”沈忱不敢看洞里,所以压根不知道季岸在里面干什么,“你上不上来。”
“上来,拉我。”
“哦……”
有了准备,从两米高的洞里爬出来就并不难了。
男人很快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再度捡起包。
沈忱连忙问:“包里有什么吗?”
“有个笔记本。”
“写的什么?”
就在这时,季岸忽地起了兴致:“我没看,要不然你看看?”
他说着,掏出笔记本直接往沈忱怀里塞,就像刚才塞烟一样。但塞烟,沈忱会接下;塞陌生尸体的遗物,沈忱会弹射起步,像搞笑视频被黄瓜吓到的猫。
“你干什么!!走开走开!!别挨我!!……”
男人嗤地低低笑了两声:“写的外语,我也看不懂。”
“行了吧!走了吧!”沈忱说,“能不能不呆在这儿了!我都不敢呼吸了!!”
“走,”男人瞥了眼前面的路,“我估计马上要到出口了,直接从前面走;哦对了,那几瓶酒带上。”
“肯定都过期了!带着干什么!”
季岸:“你认真的吗?。”
沈忱:“认真的啊?”
“朗姆可以保存十几二十年。”季岸说,“再说了,我也没说拿来喝,酒精可以拿来烧火,可以消毒,酒瓶可以拿来装水,能理解吗?需要我写一个攻略给你看吗?”
沈忱思考了半秒,实在找不到反击切入点,只能别开目光:“……就你有文化,就你会荒岛求生。”
第四十五章 成年人的崩溃
沈忱怀疑,季岸的脑子里有个在实时运作的3D构图软件,不然他凭什么知道马上就到出口了?
洞的另一边就连到了海岸边,比起他们绕着小山包走一圈要近得多,如果没有尸体的存在,那就是横穿无人岛的捷径。
踏出洞穴的那一刻,沈忱狠狠呼吸,像是要把胸口里的浊气通通吐出去似的,呼出了声响。
而季岸才不在乎尸体,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他直接挎上了尸体的小包,四瓶朗姆立着塞在里面,从包口支出来。
“也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死的……”他们一边闲聊一边往回走,沈忱随口问了这么句。
季岸忽地便滔滔不绝起来:“两种可能,第一种他是自己来这座岛上体验荒野求生;第二种,他是渔民,因为海难或者其他原因,才到了这里;那口锅就能说明问题,他甚至有炊具,还有这些朗姆。”
“……那你还有泡面锅呢。”
“你也知道是泡面锅,没人会在行李箱里塞一口大铝锅,除非他特意带着的。”季岸接着说,“具体发生了什么就不知道了,他的日记我也看不懂。”
“那他怎么死的呢?”
“八成是个意外。”
沈忱不明所以,瞥了眼季岸的脸。
男人为了能言简意赅地给沈忱说清楚,正眉眼认真地思考着措辞;他这模样确实是有点帅气,沈忱多看了半秒,就觉得心跳莫名地加快了。
啊,怎么突然间就开始心悸了,就像早上刚醒的那时候。
沈忱虽然念书的时候成绩很差,工作的时候能摸就摸,但他并不笨——这种心悸,跟他以前,暗恋前桌学委的感觉好类似。
他这么想着,猛地摇了摇自己的脑袋:谁他妈会暗恋季岸?疯了吗?
“怎么了?”男人停下思绪,轻声问道。
“没,有蚊子。”沈忱瞎编道,“你接着说,说到哪儿了?哦日记,日记写了什么?”
季岸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好几秒才转回正面看路:“……不说了,反正你也没在听。”
“在听啊,我在听,刚刚真的有蚊子,你接着说啊,”沈忱连声道,“我错了好吧哥。”
男人并没跟他计较,重新续上刚才的话题:“那个坑很可能是他自己挖的。”
“挖了干什么?给自己提前准备好坟?”
“用来抓小动物。”
沈忱拎着两瓶酒,在起起伏伏凹凸不平的路上走,肩膀时不时会撞到季岸;他不自在地稍稍往外走了点,保持着和季岸隔半个人的距离,垂着头低声说话:“……那不是应该插很多尖尖的棍子在里面吗,动物掉下去就死了那种,我也没看到棍子啊……”
“嗯,按道理应该那么做,”季岸道,“为什么没这么做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他的做法是等小动物掉进去之后,拿削尖了的长棍去把动物插死,再提上来。”
沈忱:“要吃新鲜的是吧,现吃现杀。”
季岸:“你这说的是人话?”
沈忱:“不好意思……”
“然后他掉进去了,饿死了,”季岸道,“就这么简单。”
听见这总结,沈忱不经大脑地感叹了句:“那还好我们是两个人,我们俩只要待在一块儿就很安全。”
男人无声地勾了勾嘴角:“……不是跟我在一起很倒霉吗?”
“啊,对,”沈忱道,“倒霉归倒霉,两个人比一个人好,这不是常理吗?……到了诶,也不是很远。”
言谈间他们绕着山包走回了他们的据点,季岸把朗姆放下,简单安排了下工作:沈忱负责去小溪边洗衣服,他负责去忙点别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