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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好暂时放下自己的心事,乖巧地拨通了他家长的电话。

嘟嘟声响了一阵才接通。

沈忱:“……喂爸,是我。”

沈父:“怎么?”

沈忱:“……报平安啊。”

沈父:“哦,我知道啊。”

沈忱:“你怎么知道??”

电话那头顿了顿,键盘声响了响,沈父才说:“你表姐跟我打过电话了。”

“哦……”

“也给你妈说了。”

“!”沈忱头皮都紧了紧,“我妈怎么说……我受了这么大委屈,我妈不能再教训了吧?”

“不知道啊,”键盘再响了几声,“你妈在意〇利出差,说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她就跟我离婚。”

“……???”沈忱不是很理解。

但沈父很理解他在想什么:“不明白你妈的逻辑吧?我也不理解。不过她现在已经在回来的飞机上了,等你回来自己问她吧。”

“……”

“好了,你有事没事,我在上刑,等你到家再说。”

沈忱:“上刑?”

沈父:“我在写书。”

沈忱:“懂了。”

那边毫无留恋地先挂断了电话,季岸回来得恰到好处,沈忱放下手机时,季岸已经重新在他们对面落座。

“小季呢,你给家里打电话了没有?”

“打了的。”季岸说。

“你什么时候打的哦?”沈忱无意识问道。

“刚打的。”

“……哦。”

闲聊在这儿告于段落,茶姐低头操作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季岸则看着玻璃窗外的停机坪发呆。看起来大家都已经从担忧和惊心动魄的情绪里出来了,只有沈忱满腹心事,看看茶姐又瞄一眼季岸,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尤其是季岸,他能感觉他和季岸之间有什么在无形之中变了。

如果说从前他们只是各自忙碌着自己的生活而没有联络,那么以后他们大概是真的需要再也不见。

但究其根本,都是因为季岸莫名其妙地说喜欢他,所以是季岸的错。

沈忱自顾自想着,预订起飞的时间还剩四十分钟;机场登机广播如约而至,三个人很快排着队上了飞机。

茶姐挑了靠窗的单座,和陌生人坐一块儿,他们俩只能坐在一起。

从入座到起飞,再到飞机平稳下来,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

季岸抽了座位后的杂志在看,沈忱却无事可做:他既没有耳机听歌,也没有游戏机可以打发时间,更不喜欢看飞机上给乘客准备的各色旅游杂志。

他只能干坐着,时间因无事可做而流逝得异常缓慢。

于是在岛上的点点滴滴,走运与不走运,吻和喜欢,就在他的思绪里来回地转着。他时不时地偷看季岸的侧脸,试图从对方的神情中找出点什么;可季岸没什么表情,垂着眼看书,那双显得不耐烦的八字眼竟还都变得平和。

转念沈忱又觉得自己愚蠢——他都不知道自己想看到点什么,没有问题,又怎么可能找得到答案。

很快飞行时间就过去了大半,沈忱的思考从那些有的没的,变成了“有古怪”。

——季岸居然没睡觉!!!

要按照以往的情况,季岸应该在飞机起飞后的两分钟里就睡着了才对;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季岸仍旧在翻杂志,看起来一点困倦都没有。

察觉到这古怪,沈忱顿时忘了那些有的没的,小声问道:“你怎么不睡觉……”

“嗯?”季岸眼也不抬,看都不看他,“你不也没睡。”

“我又不是你,没那么爱睡觉。”

“你不是无事可做吗,无事可做不睡觉?”季岸淡淡说,“一直偷看我干什么。”

沈忱:“谁偷看你了啊别胡说八道……”

季岸:“你心里有数。”

沈忱一向嘴硬,尤其是面对季岸时。听见对方这么嘲讽他时,他倏地就来火了;可他还没开口反驳回去,火有倏地消了。

他别过脸,不再吭声。

也就在他别过脸去时,季岸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接着,季岸也没有再继续看杂志的心情,索性偏向另一边,也不再说话。

他们之间,好像存在一种诡异的应付。

十年前,季岸模模糊糊地对沈忱动过心,又过了好几年才理清楚当时自己的动心;而这半个月的荒岛生活,对野外求生来说太长,对感情而言又太短。

季岸在想这件事,沈忱也在想。

返航的后半程就在他们俩心照不宣的沉默里很快过去。飞机停稳后茶姐率先起身,站进下飞机的列队里;他们俩跟着排进长段,随着其他乘客一点点地往外挪。三个人都没有行李,不用去等托运,就径直走往机场的出口。

“你们就先回去吧,回去好好休息,尤其是小季,”在机场出口前,茶姐叮嘱道,“工作的事可以先放放,等身体恢复过来再说;我就先回公司了,还一堆事等着。”

两个人点了点头,茶姐潇洒地走往的士停靠站。

沈忱深深地吸了初秋微凉的空气,看向建筑间的天空:“……你怎么走。”

“地铁。”

“哦……”

沈忱当然是想打车回去,这么说的话他们俩应该各走各的。可不知为何,在这简短的对话后,谁都没先迈开步子。风吹得两人在荒岛上蓄出来的头发乱飞,有行人拖着行李箱经过他们身边,大家都行色匆匆,只有他们伫立着。

忽地有烟味飘过来,沈忱斜眼一看,旁边就是立式烟灰缸,有人正在那儿抽烟。

他下意识摸口袋,可他身上既没有烟也没有火……季岸当然也是。

他们俩是被茶姐从水深火热中带回来的,压根就没来得及买烟。

沈忱大多数时候还算个擅长交际的人,身上没烟他就干脆走到烟灰缸旁,问人家要了两根;对方马上就要登机,顺带着把打火机也给他了。

“喏,”沈忱走回去把烟递给季岸,“抽吗。”

“嗯。”

给烟的好心人恰好抽完,把烟灰缸旁边的位置留给了他们俩。

这场面就跟他们刚到N国首都机场那天几乎一致,两个人站在烟灰缸旁,各自望着机场马路的车流抽烟。

直到季岸问:“考虑好了吗?”

沈忱小声反问:“考虑什么……”

“别装傻。”

“……”

“…………”

男人叹了口气,拿着烟在烟灰缸旁轻轻弹了弹:“要继续,还是像以前一样。”

沈忱其实很清楚,“以前”指的不是他们互相讨厌那些事,而是指他们之间的《休战协议》——那时候是离开了病房,休战期就结束;而现在是离开机场,他们在岛上的一切心动就不作数。

沈忱一口接一口地抽烟,怎么也回答不了。

他能很坦然地说讨厌,能数出二十个、三十个讨厌季岸的理由,也记得四十件、五十件,他和季岸的互相暗算。

可在他以为季岸会出事时,他匆忙说出来的“喜欢”,竟如此地难以复刻。

很快烟就抽完了。

男人率先将烟摁灭,扔掉烟头道:“我知道了。”

“啊?我……”沈忱跟着摁灭了烟:“那什么,我打车。”

“好。”季岸低声道,“那我走这边。”

“……我那边。”

“……再见。”男人说,“不过可能也不会再见了,毕竟你打算辞职了。”

“确实是想辞职。”像是难以面对,沈忱转身面向的士停靠站的方向,迈开了腿,“走了。”

“嗯。”

沈忱从没想过,自己还有说不出话的时候。

说喜欢可比说讨厌难多了。

走进等车的列队里,沈忱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眼——季岸走得不紧不慢,看起来还是那么从容,像什么事都发生过。

也没什么不舍。

沈忱小声抱怨了句“算什么喜欢啊”,却也没别的话可说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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