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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来举例子的,却并不是常见的蝴蝶,而是蝉。
陈宴已经毕业太久,完全记不清课本上是否有这麽一节了,但他还是被莫名地吸引着,看了过去。
“第一个阶段,是卵,成虫会将它们産在植物的枝条上。”
随着“张铁钉”的声音,大屏幕上的幻灯片也切换到了下一张。
“第二个阶段,是幼虫时期,这也是占据它们生命最长的一段时期。”
陈宴仍旧在看着,不太明白项旸为什麽要让他看这些。
很快,幻灯片就又切换了,这次是到了“蛹”的阶段。
“与蝴蝶、蛾子等需要结茧的完全变态昆虫不同,蝉并不会结茧,而是直接从原本的外壳中脱出。”
幻灯片上随即展示出了蝉蜕的过程,幼虫时期的外壳从背部撕裂,成虫则从那裂口处艰难地钻出——
“这个过程十分艰难,如果成虫无法摆脱它原本的外壳,就会很快死去,而只要成功了,就能变成另一种形态。”
“张铁钉”的嗓音突然变得嘶哑,像是空气与喉咙剧烈地摩擦着,艰难地发出声音:“当然,并非所有的‘蝉’都能独立完成蜕变,其中的某些部分,也许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
他的话语就此戛然而止,原本面对学生的脑袋,突然僵硬地“咯嘣”一声擡起,歪斜地朝向陈宴。
陈宴以为“张铁钉”是发现了自己在偷看,毕竟是自己过去的老师,他其实并不太害怕,甚至想着是否要主动过去打个招呼。
可下一刻,他就看到“张铁钉”的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就像是刚刚在走廊上看到的那些画像般,扭曲又疯狂地对着自己。
陈宴被吓得下意识地闭眼后退,可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却发现小门玻璃后的教室,只剩下一片漆黑。
没有学生,没有屏幕,也没有“张铁钉”。
所有的桌椅都空着,像是太久太久没有人使用过。
陈宴的思绪出现了瞬间的空白,所以刚刚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吗?
是项旸故意让他来,让他看到的幻觉?
可那又是为什麽呢?
“蝉——”他低声喃喃着,转身看向自己身后的架子,很快就在陈列的实验用品中,找到了被封在玻璃相框里的“蝉”标本。
起先是卵——
他伸手抚摸上了自己隆起的肚子。
然后是幼虫——
陈宴闭上眼睛,还能回忆起昔日里项旸的英俊模样。
接着撕裂自己的外壳——
河滩上,那些看不出人形的皮肉片。
最后是成虫——
陈宴乍然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看向缠裹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无形的漆黑。
所以这就是项旸“死亡”的真相?
遗照四
旧时的身体,对于项旸来说,只是需要挣脱蜕变的躯壳,而现在无形的漆黑,才是他真正完成的形态。
在某个瞬间挽竹几乎就要相信了,这就是他要寻找的答案。
但很快,他又重新冷静下来。
如果说,所谓的“死亡”对于项旸而言,仅仅是一场通往成熟的蜕变,那麽项旸究竟是什麽呢?
“蝉”只是项旸为了让他理解蜕变这一过程,而推出的例子,项旸的存在显然并不是能够变态的昆虫那麽简单。
而且,根据他曾经多次去往医院的记录来看,在进行这场蜕变前,项旸似乎也并不清楚自己身份存在问题。
一切显然并不能就此停止,谜团之后还有更多未解开的谜团。
陈宴定定地看着手里的标本,无形的漆黑还在他的身边,像液体般缓慢地流动着,然后沿着他的身体,蔓延覆盖上了他的手臂,最后停留在相框上。
装着标本的相框发出被侵蚀的声响,紧接着里面所有的标本小虫都掉落到了液体中,很快就被吞噬了,只剩下空蕩蕩的白色底板。
陈宴意识到了什麽,将那白色底板扣开,果然发现下方还有一张相片!
一切真的还没有结束,陈宴立刻取出了相片,对着窗外的月光,只是一眼便认出了这次项旸出现的地方。
那是栋老式的居民楼,灰褐色的水泥外墙,交错着蛛网般的电线,项旸就站在楼上的某个窗口中,对着他微微而笑。
又是一个陈宴无比熟悉的地方,二十多年前他跟随养父母来到了那里,认识了隔壁的小邻居项旸。
他们一起在那里长大,又一起从那里离开。
这栋老楼占据了他们人生中十多年的时光,是陈宴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的地方。
“你是想要我去那里吗?”陈宴擡手感觉到无形的漆黑,从他的皮肤上流淌而下,然后重新回到地面上,又渐渐地浸入其中。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