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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鲤说着又看向张四维、王国光道:“且也让两阁老知道此事,毕竟学生人微言轻,只怕不能劝动师相改主意。”
枢密院设立后,文官们主动把方逢时以“枢相”称之,以显其尊贵,就如同对阁臣也多被称为相国,而其学生也称阁臣为“师相”一样。
在显尊贵体面这方面,对于文官而言,祖制什么的就不重要了。
“叔大,你要乞休?!”
王国光和张四维见沈鲤和方逢时、潘晟来了内阁,也就都站起身来,且王国光还先问了一句,朝张居正走了来。
潘晟也跟着道:“叔大,你这时可不能退!”
“仆怎么不能退?”
“仆退了,正好,就荐大宗伯入阁!仆知道,大宗伯是公忠体国之人,不会让仆所为之事,尽付东流。”
张居正笑着问了后就补充起来。
“叔大,你觉得我是公心作祟也好,私心作祟也罢。”
“我认为,你现在真的不能退,你退则新政必功亏一篑!”
“你一旦退了,后来人难有坚持下去的心气。”
“不是谁都是你张太岳,而有敢令权豪势家输一二利于国的魄力!”
“就算萧规曹随,但萧何就是萧何,曹参就是曹参,曹参代替不了萧何!”
潘晟这时说了起来。
因他比张居正年长,且资历比张居正还要大一些,也就对张居正以字称之。
王国光也跟着道:“叔大,你现在真不能退!清丈田亩还没完成,陛下的耕籍礼与谒陵礼还没完成,你退什么退?!”
王国光称张居正字,则是因为着急,且厉声问了张居正后就急忙补充道:
“我知道你这样是为后路着想,也是觉得该还政于陛下,但陛下没准真不愿意现在就让你退,也未必高兴你这时候撂挑子!”
“就算要退,也应该这两礼完成后再说。”
“只有你带着陛下完成耕籍礼,才能让天下人知道,这新政要由你亲自交给了陛下!”
“更重要的是谒陵礼,这是陛下第一次出京拜谒祖陵,叔大不趁此机会,带着陛下将新政之纲告之于大明列祖列宗,怎么让新政就此被定为祖宗承认而当遵循的国策?”
“说句藏心机的话,一旦叔大你陪着陛下完成了耕籍礼和谒陵礼,让天下人知道陛下在您的辅弼下已成可独治的明君,将来就算有变,你叔大也不至于落得霍光之下场。”
“毕竟陛下真要受小人蛊惑,行了无情之事,损的就会是自己的颜面,以天子之明,岂会做这样损自己颜面的事?!”
王国光接着说道。
“是啊,元辅,清丈田亩还没完成,许多新政还未展开,枢密院订的戎政方略也才刚刚开始,就算要退,不如也得等耕籍和谒陵两大礼完成,等马、申二阁老巡视回京后再说,问问他们巡视地方之情况,该不该再添新的国策?”
“如果不用再添,再退也不迟,这样后来者就可以萧规曹随,也才真的算是君臣一场,有始有终。”
方逢时也跟着劝了起来。
张四维这时也过来道:“元辅,他们说的有理。”
说着,张四维还张居正长揖一拜,哭了起来:“您真的不能退呀!”
张居正见此忙扶住了表现最为激动地张四维,道:“也罢!诸公说的皆有理,且等两礼结束后再说吧。”
沈鲤见此松了一口气,也笑了起来。
张居正则看向了沈鲤,沉着脸道:“很好,现在开始学着背着为师串联大臣,还真是为国可不理师道尊严也!”
“师相息怒!”
沈鲤忙拱手作揖。
张居正笑了起来:“罢了!你沈仲化,一向自有主张!”
不多时,朱翊钧就从张鲸这里知道了外朝传起了张居正要乞休的事,一时颇为惊慌地站了起来:“最后呢?”
接着,朱翊钧不待张鲸回答就自言自语道:“看样子朕这几日表现的太独立了,使得先生不但开始真的严于律己起来,还让他竟还有了这样的心思!”
张鲸回道:“皇爷放心,最后沈师傅带方、潘二公以及内阁二相公劝了张先生,使其放弃了乞休之意。”
第128章 缉拿异党
“没退就好。”
朱翊钧松了一口气,且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原历史是不是这样,反正这一世的张居正,朱翊钧是越用越香,打心里是不愿意张居正现在就致仕的。
因为没有冯保的缘故,这一世的张居正,反而成了他的政治同盟。
所以,朱翊钧内心里,巴不得张居正的设想真的能完成,即把他想做的各类完成难度极高的改革,都在其任首辅期间完成。
这样,他这个皇帝就真的可以在天下官僚们面前装一辈子的圣君仁主。
只是,朱翊钧没想到,因为他这几天锋芒有些太露的缘故,他的张先生竟然起了致仕之念。
不过,好在张居正已经被架在了火炉上,即便他想致仕,他背后的改革派也不想让他致仕。
毕竟不只皇帝朱翊钧一个人有私心。
其他改革派也有私心,都想让张居正在前面顶着,然后,自己可以一边做利国利民的事,还可以一边在官绅们不满时解释说,自己只是奉元辅之命行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没有借机过度执行新政,已经算是在照顾你们官绅们的感受了。
当然,从公心而论,张居正也的确更有威望和手段。
所以,张居正的乞休疏还没写,就被其他改革派官员劝住了。
朱翊钧对此张居正倒也有些不禁心疼起来。
他不得不承认,张居正现在真的是想退都很难抽身。
朱翊钧还是觉得,张居正将来能否抽身且不论,至于会不会被秋后算账,关键还得看他这个皇帝现在要怎么做。
朱翊钧决定还是要继续努力避免,自己将来被官僚集团逼着,去对张居正,对自己的老师行薄情寡义之举,乃至损了自己的皇家颜面不说,也还会间接损了自己在重视师道尊严的士大夫心中的威严。
而在张居正被其同僚劝阻了乞求之念的同时,何心隐也被押到了诏狱。
“啊!”
被上了重枷的何心隐一进到幽暗深邃的诏狱里,就感觉仿佛有人在拿冰刀割他的骨一样。
同时,他还听到从黑暗里传来的惨叫声,而顿觉身上一阵哆嗦,且不由得问着押他的锦衣卫:
“这里真是治学的好地方?”
“我说!我说!”
“我为豪民庇护,不清丈他们的田,且虚造清丈数字这事,收的的确不只是三万两银子,还有五万两,被我提前运去了广东道御史宫御史的老家!”
“为的是将来能帮我早一日升到按察使,你们饶了我吧,呜呜!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啊!”
“我现在真的十分后悔,我不该只读圣贤书,不行圣贤道理。”
“我丧失了君子该有的风度,也愧对君父,没能节制自己的私欲,也没能管住家奴们。”
“我真的追悔莫及!不该在考成法推行后还不收敛,也不该不珍惜以前自己在知府任上被考得的清廉一等之奖章!呜呜!”
很快,哭声越来越近,何心隐则因此清清楚楚地看见一人在一牢房里被打得皮开肉绽,也就问道:“此人是谁?”
“原徽宁兵备道程拱辰!收徽商重贿,而在清丈之事中,党护徽地大户。”
负责接触何心隐的锦衣卫堂官翟如敬这时出现在何心隐背后,沉声回了一句。
“他是我王学中人,虽不相信灭人欲,但也的确忘了寡欲,节欲,此时后悔真是晚矣。”
何心隐因而回了一句。
“我无视考成法法令,私欲作祟,以致于今日落到这个地步,教训不可谓不惨痛!”
“只是求诸缇帅可否别在这么审了,革员真的一两贪赃的银子都没了啊,真的都没了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