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树不语。
你可以好好想想,是愿在这里为人奴仆轻贱一世,还是付出三十年来换得余生自由?
云平这话一出,便瞧见嘉树的双目中迸发出渴求的光来,可随即又熄灭了下去。
我不着急,我可以等的。云平站起身来去望床上躺着的那个少年,可你甘心一辈子都这样吗?
随后她低下头来在嘉树耳边轻声低语:只要你还在这儿一日,你便永远是个奴仆,是个卑贱之人,你在这樊笼中挣脱不得,你想要的,所求的,终究会离你而去。
嘉树浑身一震,颓然低下头来,她知道面前这个人说的是什么,只要还在这里一日,她便永不能脱离奴仆的身份,永不能正大光明地站在李无尘面前去瞧她,她们便永远有着不能跨过去的阶级,哪怕一个人拼命去追逐,另一个也只能拒绝她的靠近。
想到此处,蓦地,嘉树抬起头来瞧她:你当真能救活他?
云平还未说话,一旁的云澄倒是先抢在前头道:他中的毒世上罕见,伤你们的是不是一只六足海兽?红皮紫目,背有白纹,其音如留留,扁嘴利齿,细尾黄鬃?
嘉树的眼睛睁大了,心跳地极快:你们怎么知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云澄瞧见她这模样,冷哼一声:伤你们的那海兽叫厌康,传说是数万年前天地所至毒之物的化身,厌康狂妄,以为这世间无人能解它的毒,于是想向上天诸神发难,上天派下一个心善的仙女来制止它,那仙子百毒不侵,手中宝剑削铁如泥,切金断玉,她与厌康大战九天九夜,最终厌康为其所伤,遁入海中,那仙子将其驱逐至远海,却不料被那海兽所伤,死前用剑割伤了厌康,所以厌康的背上都会有白痕。此兽平日匿于深海,轻易不出,也不知你们当初是怎么回事招惹了它。
云平立在一旁拜了一拜恭敬地明知故问道:那敢问姑娘,这毒要如何去解?
云澄被她这动作弄得浑身不自在:你不是知道么!却来问我做什么!解也不难,却是要当康之血做引,以其之血引导消解毒性才行。
云平歪着头笑道:既然如此,也非难事。
嘉树闻言却是不可置信,颇为诧异。
云平瞧见嘉树那副模样,只觉得有趣,便对云澄道:何时拿到,何时能解?
云澄道:这是自然。
既然如此,那边说定了。云平将手一拍,明日此时之前,我将在城郊星柳村里东面第五户人家那里等你的消息。
随后她转过头去去看嘉树,伸手解了她穴道,随后伸手自怀中摸出一枚玉戒指来:若是你信我,拿着这个戒指去,我明晚便带着药来见你,若你不来也无妨,这个便当做是我送你的礼物,不必归还。
云平抛下这两句话,转身抓了云澄的手欲走。
等等!我要怎么才知道没找错人!
嘉树站在那里问道。
你去了便会知道有没有找错人。
云澄转头看嘉树,身子依旧像是没骨头一样靠在云平身上。
然后话音刚落,一阵风过去后,二人便消失不见了。
第二十五章 :兽名厌康
自李府出来后,云平同云澄二人便并肩而行往城外走去。
大赤城临海而立,若是有功法或法器在身,不过数十息便可到海边。
一路上二人安静并行并不出声,少见的连打闹都无。
云平不说话是正常不过,可云澄都安静不语,倒叫云平心下吃惊,恰到此时二人已行到海边,白日里热闹嘈杂的码头在此刻寂静无声,只能听见浪潮拍打和海风掠过的声音。
你在想什么?
云平站在码头带着潮气的木板上,伸手摘下了面上的兔子面具,有些漫不经心地拿在手上把玩,然后抬眼去看面前的云澄。
云澄并不答话,只是随意找了个箱子靠着,闭上眼嗅闻咸咸的海风气息。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想什么。
云平伸手去掀云澄的面具,瞧见皎洁月光下女孩白皙的肌肤,因为不再刻意掩饰,那双红如宝石的眼睛也在月光下生出盈盈光彩来。
你在想为什么她还没答应,我便漏夜前来这海上给她取厌康的血。
女人的凝视着面前的女孩,脸上带着和善温柔的微笑:你说我猜没猜对?
云澄盯着云平,神色迷茫:是,我是在想这件事。
云平又笑:我没告诉你吗?
你告诉我什么?
告诉你曾经有两个人在我最为难捱的时候曾施与我援手,而嘉树姐弟便是那二人。
你是说她们便是
是,是。所以哪怕她不答应我的要求,我也会救她和她弟弟。
云澄脸上露出孩子般天真的神情,叫人心中怜爱,云平又忍不住伸手去捏她的小耳朵,女孩早习惯她的动作,那手法娴熟,叫幼龙忍不住眯起眼睛露出享受的神色。
云平瞧见她这副模样,便也挨着她坐下,女孩极为自然地靠进她的怀里,伸手去勾云澄鬓边垂落下来的头发。
怎么又不说话?
云平被云澄的动作弄得有些痒,低下头来去瞧小姑娘,轻轻用头去撞了撞云澄的头。
云澄脸上写满了疑惑:我只是在想一件事,你要报仇,只管找上那些仇家一剑杀了便是,你要报恩,只管将帮了你的恩人带出泥潭便是,做什么要弯弯绕绕,纠缠不清?
少女的眼睛总是亮着,仿佛是一张未被污染的纸,一面无尘的镜,一轮皎洁的月,她总是直来直往理所当然,说她不通人情,却又能知人心意,说她心机深沉,却又算得上是心若赤子,她总是这么不遮不掩,仿佛天地之间所有的事都应当简简单单去做,想要什么结果,就能得到什么结果一样。
云平瞧着她的眼睛,便觉得自己像是裹满了污泥从肮脏的泥潭里奋力爬出来一般,即便穿了一身干净的皮子,可里头早已臭不可闻了。
因为有的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云平只是笑着,但笑意不达眼底,同样是上山,你可以御风掐诀扶摇直上,可我呢?我却情愿用自己的手脚爬上山去。
她低头去看云澄:同样都是上山,不过是去的方法不同,你明白吗?
云澄若有所思,却还是不解:可是这样不辛苦吗?
在她瞧来,能简单做成的事便用简单的法子来做,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这么辛苦。
辛苦?怎么会不辛苦?云平又伸手捏她耳垂,瞧见云澄眯起眼却忍不住又笑,可个中滋味却也不尽相同。
你求快,上下纵横不过数息,快意自然,却会失了雅趣,瞧不见山间风情。
而想要看这山间风情,那就要一步步爬上去,同样都是上山,御剑而上直来直去是道,但漫步山野蜿蜒而行,亦是道。
阿澄,我知道的,你我的道不同,若你不愿,自是不必强逼自己随着我的心意去做事,你你合该开心快乐才是,不必为我心中的念而乱了自己的想法心思才好。
云澄听她说完,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我讲真的,我能懂人情世故,却总也不能懂你们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撕扯争夺,那东西真有什么好?值得人不惜做出不齿的事情来。
云平的手顿了顿,却不说话,只是看着面前的少女。
云澄也在瞧她,面上神色柔软,竟隐约带着无可奈何的宠溺意味:可我知道你是很好的人,而且你对我很重要。
接着她站起身来低低叹了一声:我也晓得你吃了很多苦,可是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