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少尘拧了毛巾盖在脸上:哦?是谁?
言娘子道:数月之前,少家主你来信提的这两位,好巧不巧,现下正来了呢!
薛少尘猛地将身子坐直,大声道:是云平云澄二人么!
言娘子听见他这样说话,便晓得是上了心的:是,少家主要现在看么?
薛少尘急忙喊道:你拿过来,我现在便看!
那言娘子装作吃惊啊了一声,随后笑道:少家主,男女授受不亲,我这样进来不大好吧?
薛少尘急忙缩进水里,改口道:你搁在那边桌上,我等等自己去看。
言娘子自是应下,随后又道:少家主。
薛少尘有些着急她怎么还不走,只是匆匆应了一声:怎么?
那位李长胜李公子,明日怎么安排?言娘子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发冷,若是细听,便能听出她叫李长胜三个字时,带着隐约的恨意。
薛少尘听得李长胜名字,神色一凛:不要怠慢,但也不要太恭敬,李家势大,与我家同有威名,不好得罪,但也不好过于谄媚。
言娘子听了,只是答应,随后退出屋子去了。
那门扉一关,薛少尘也顾不得一身都是水,只是跳出水去,取了浴巾粗粗裹了,急忙去看桌子上的拜帖,捧在手细细读了几遍,在瞧见拜帖上的日子后,又急忙算了一算,约莫十来天后便会前来拜见,于是急忙穿了衣服,趿拉着鞋子边往外跑,急忙去找言娘子说事去了。
翌日,薛少尘起了个大早,只是简单梳洗过后,便直往汤哲院落中去。
还未进到屋中,光是站在院里,便闻得浓郁苦涩的药味,几个侍候的小厮站在门口,见到薛少尘来,便行礼低声道:方客卿正给相公把脉呢,昨日听得公子回来,相公脸色都好了不少呢。
薛少尘简单点头,又问道:父亲怎么不在?就留爹爹一个人么?
那小厮道:家主这几个月基本上都不在,公子您偷出府去,家主心急如焚,亲自出去寻您,后来得了您消息,放下心来,但又遇上事,回来还不久,便又出去了。
话说到这里时,忽的听到里面传来一个清冷女声:汤相公思虑过重,还是过往的旧毛病,需得静养,安神的汤药还不能停,但这是心病,汤相公若是自己想不开,我也没有办法。
那里头有人咳嗽一声,声音有些哑:劳方客卿费心,只是我这毛病
话未说完,便又咳嗽起来,薛少尘心中焦急,急忙推门进去,便见得床上一个男人靠着软枕,瞧着约莫三四十岁,但神色疲惫,年轻时应当也是风度翩翩之人,可现下丹凤眼下青黑,嘴唇毫无血色,一头黑发束在身后,衬托那面色更加苍白,屋子里燃香混合着药味,叫人觉得气味特殊古怪。
爹爹!
见得榻上男子这般模样,薛少尘几步上前坐在床头,便伸手去抓男人的手:儿回来了。
男人的手握在薛少尘手心,肤色有些黄,且无几两肉,骨节分明,藏在空荡荡的袖子里,只觉得他瘦弱不堪。
方客卿,有劳你了。男人却不理会薛少尘,先对着方采苒又说了几句话,待到人走后,才转头去看薛少尘,伸手敲他头,神色严肃,你做的好事!撺掇人去那个地方,也没个护卫!好在性命还在!若是人死了,你是要明云阁与薛家交恶吗!
话一说完,便又转头剧烈咳嗽起来,一张苍白脸上因着这动作而稍微显示出一丝血色来。
爹爹,是我的错,你只管打我骂我便是,不要动气,动气伤身!薛少尘给他抚胸顺气,急忙认错讨饶。
汤哲又咳了一阵,缓过气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信里说不清楚,你自己好好说个清楚明白!
薛少尘见他如此,自是不敢隐瞒,于是一字一句细细说了,只隐去黑市之事不说,囫囵编了个理由糊弄过去了事。
汤哲一边听一边皱眉道:你说还有谁?天极宗的赵瑞儿?
他问这话时眼睛发亮:她现下是什么情况?可还好?
薛少尘道:我瞧她精神奕奕,修为不低,但总是板着张脸,好像总是不大高兴的样子。
听儿子说完,汤哲眉头收得更紧:你若是日后再遇到她,需得对她恭敬有礼,不可轻忽怠慢。
薛少尘心中有疑惑,想要追问,但他知道汤哲对自己的来历过往都讳莫如深,只字不提,也不敢深究追问。
你啊,都这么大的人了,将要成亲,怎么行事还是如此鲁莽!汤哲伸手又去敲他头道,对了,既然你说救了你的那两个人会来薛家拜访,但是不知是什么时候?我们也好早做准备,人家对你有救命之恩,万不可草草敷衍了事。
薛少尘道:这是自然,便是爹爹你不说,我也会早做准备,我已吩咐了言娘子了。
汤哲点头,又问道:旁的也不多问,我再多问你一下,李家的二公子又是什么事情?怎么跟你一块回来?
薛少尘道:他父亲遣他出门去找妹妹,他半道上遇上我,与我谈佛论道起来,正在兴头上,儿子便请他来家中坐坐玩耍了。
汤哲皱眉:李家现下是李大姑娘掌权,这二公子据说原本是李家家主属意的继承人,但不知怎的,近些年来毫无进益,又加之陆续闯下祸事,为李家家主不喜,我听闻他为人风气不大好,你不要与之深交。
薛少尘岂有不听之理?自是乖巧应下,又给汤哲说了一些零碎琐事,便听得小厮进来道:相公,好喝药了。
于是薛少尘亲自奉药,侍候汤哲休息睡下,又忧心汤哲病症,出了汤哲小院,便急忙往方采苒居所去了。
第七十九章 :父慈子孝
薛家是多年的老牌修真世家,虽说以佛入道,与人为善,但不知为何子嗣凋零,多年来都是一脉单传,偶有几代是子嗣繁盛的,但也只有一个能成大器,其他的也不过是泯然众人罢了。
以至于到了现在,虽说也多少有了些人气,但比之其他家族,也只有寥寥百人而已。
而到了薛灜这一代,一直延续家规中不纳妾一条,加之又好男风,这么多年来也只汤哲一个人,所得孩子也不过薛少尘一个孩子罢了,于是早早为他定下长生门剑秋白亲事,只盼得早日成亲,好为薛家开枝散叶,但这门亲事的当事人,一个沉迷于练剑修行,一个喜欢出门玩耍游历,倒叫薛灜的计划落了个空,直到前任家主薛苒辞世前,也没来得及看到自己的孙子成亲。
方采苒在这府中呆了快五十年了,这事情她自然再清楚不过,但她只是方家客卿,性子又孤冷高绝,并不热衷于这种豪门秘辛,只是在薛家自有一家小院,平素除了采购草药等都是闭门不出,只是专注于医道上的研究。
而薛灜却对此人分外敬重,原因无他,盖因汤哲进了薛家的五十年来,身子都不大爽利,旁人都只道汤相公是小病小痛,可药一剂剂喝下去,身子也不见好转,反倒一天天差下去,而在这时,方采苒的出现对于薛灜来说不若于久旱逢甘露,这五十年来若非方采苒为汤哲调理身子,只怕人都不能说话了,哪还有现在的样子?
但知道的,也都只说是前任家主薛苒为人善良,方采苒也是有恩必报,原来在汤哲进了薛家不久,薛苒一次出门在外经过大赤城,遇着这个方采苒为人追杀,举手之劳救人下来,而方采苒又于医道之上颇有研究,一来为了独子的喜欢之人,二来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于是二人一拍即合,方采苒就进了薛家做了客卿,但没想到也因此救得汤哲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