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法子自是不差,两个人虽是不与对方说话,但一左一右,已将李长胜明日之事安排妥当,即便是李长胜心中起疑,可桃源杏林招牌在,方采苒又巴不得离他远些,自是能信得过幽梦这本事。
话说到这里,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云平云澄两个人中间隔着二娘,一左一右,清风朗月,气氛却尴尬。
二娘又绞尽脑汁想要说些什么,却听得身后屋子里砰的一声,于是三人急忙推门进去看,只见得方采苒面色苍白,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口中喃喃念着什么,见到三人推门进来,表情微一错愕,随即越过三人出了门去。
云澄见得此景,神色出奇冷静,只是进来摘了面具,倒了桌上一杯茶饮了一口道:你都告诉她了?
枫桥站在那里,神色恹恹,脸色也不大好:她迟早要知道的,既然如此,不如早些说了。
你也不拦她?云澄将水一口饮尽,又倒了一杯茶推给二娘,随后将茶壶搁下,竟是把云平视若无物。
云平也不恼,也摘了面具坐下,自己斟了一杯茶坐下,呷了一口。
让她静静也好。枫桥有些颓丧坐在桌前。
可明日太阳一升,她就要一如往常去汤哲那里问诊,既然要去汤哲那里,那势必就要看到他,你觉得她会如何?
云平听得云澄这般毫不在意说起汤哲名字,下意识扭头去看,就瞧见白龙那戏谑不满的眼神,于是急忙低下头去,装作喝茶。
所以才要她静一静,我知道她性子,应当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这边两个打哑谜,另一个只是闷头喝茶,好似是世间奇珍不饮可惜,留得二娘一个人有些手足无措,听不懂这两个说话的人打的是什么哑谜。
你喜欢她是不是?云澄又问。
枫桥的手攥成拳头,低下头苦笑:我不喜欢她。
云澄哼了一声:你撒谎的道行不到家,你若不喜欢她,何必听我要去薛家,就求着我带你来。
云澄素来随心做事,不想给枫桥留余地,便不给她留余地,直白说出来,却叫二娘和云平都抬头看她。
枫桥脸色有些白,显出一种困倦的神色,听了云澄说话,就有些自暴自弃道: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总归她心里只有她的黎师兄
她说着说着想到什么,似乎有些懊恼,摆摆手不肯再说。
云平只知道枫桥跟方采苒的师兄黎箫有些干系,但现下看云澄与枫桥模样,又思及方才云澄所言,便不由得怀疑起枫桥到底是什么身份。
她心里有喜欢的旁人,你便放弃了?那你的喜欢也是廉价得很,我看你是真的不配喜欢她。云澄说话刁钻,意思就是要激上一激,却叫一旁竖起耳朵听人说话的云平心里咯噔一下,便偷偷用余光去看云澄。入裙@叩叩七#一灵!五]巴巴+无?九灵
但见得白龙神情慵懒,拈着青白瓷茶杯在手中把玩,灯火之下显出一种霸道凛然的妩媚来,直直撞到人心里去,与以往撒娇扮痴决然不同,不过短短数日不见,云澄竟脱了少女稚气皮相,说话间显出一丝薄凉凌厉,与往常大不相同。
似是察觉到有目光明晃晃往她这里看,便将头转过去看,只瞧见云平错愕神情,于是轻轻一笑,笑里带着艳色,可随即抿唇肃容,冷笑一声:你瞧我做什么?
云平叫她这样一看一问,急忙回过神来,低头喝水,却在人瞧不见的地方,不知不觉红了耳根。
枫桥被她一激,立时站起来,在室内来回踱步:不!不是的!我自小,我自小就喜欢她!
自小?
云平听得这两个字,不免回过神来,她原以为枫桥可能是黎箫的随行扈从或者小厮仆婢之类的,可现下听枫桥情急之中所言,只怕还有些别的干系在里头。
哦,瞧不出来,你倒是个痴情种。云澄啧了一声,你说从小就喜欢了,可见你这情窦初开,开得很是早。
枫桥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讪讪闭口,只是低头坐着。
云澄见激她无用,便也悻悻然喝水,扭头闲聊一般问二娘:你方才说薛家那个机密地方,是在哪里?
二娘听得云澄问她,于是轻声道:现下要去也不是不行,只是要待我先料理了李长胜才好带人过去。
云澄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起身正想帮二娘一把,又听得门外脚步声传来,于是又急忙将面具戴好,云平与二娘也紧随其后,方一戴好,就见门被一推,方采苒双目红着走了进来。
这个温柔的女子现下胸口起伏不定,见到云澄还在,急忙伸手就要去抓,但还没抓到手,云澄就被云平抓住手护在身后,方采苒这才稍稍冷静下来,道了一声歉,略带鼻音对云澄说道:鳞霜姑娘,你说我师妹现下在哪里?
云澄盯着云平抓着自己的手,只觉得心中滋味复杂,但她勉力忽略,回答方采苒道:她现下在北地倚风刀苏家做客,一时半会只怕是离不开的,你若想要寻她,只管往那儿去,我可派人护送你去。
方采苒于是欠身道:多谢。
枫桥听了却着急起来,几步上前把住方采苒手臂道:你要走?你不在这里呆着了?
方采苒眼眶通红,见得枫桥于是又落下泪来:你不叫我知道也还好,既然叫我知道了,我又怎么还能在这里待下去?
枫桥这才有些懊悔,不肯放开她道:我不该告诉你的。
不!我要多谢你告诉我。方采苒语气颤抖,若是你不说,我都不知道我还要被骗多久!
可是
不管你怎么说,今次我都走定了!方采苒神色坚定,不容置喙,可她身子却在告诉众人,她恐惧不已。
枫桥瞧出端倪,心道只怕不单单是方才那件事这么简单,于是上前握住她手道:你是不是还害怕李长胜?
这话一出,方采苒便将头抬了起来,似是陷入回忆里缓缓道:我要是我说,我曾见过他,你们信么?
云澄回忆起方才在药圃李长胜之言,面具下眉头蹙起来:他说的不是假话?你果真认识他?
方采苒言语戚戚:我进薛家,便是因为他的缘故
接着她便娓娓道来。
原来方采苒当年出谷去寻自己的师兄黎箫,一路上靠问诊治病求得路费,途经大赤城时也做同样事情,以往旁人知道她是桃源杏林的门人,多是不会轻易得罪,但不曾想,李长胜就毫不顾忌此事。
彼时他将我掳去,对我欲行不轨,好在我手中有调制好的药粉用以防身,才得以侥幸逃出,不料他不依不饶,对我穷追不舍,我这才遇上了薛老家主薛苒,捡得一条命在,我怕他对我不肯放手,这才进了薛家,做了客卿。
可现在方采苒目光看向隔壁,神色仓惶,我不知道他竟也到了薛家来,两件事情一块,只怕我不得不走。
云澄听了,在一旁用指头卷了卷自己鬓边的头发轻声道:你既要走,自是随你,可你有没有想过,旁的人愿不愿意叫你走?
她说这话时,目光如炬,一语惊醒梦中人,叫方采苒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立时叫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
方采苒茫然跌坐在椅上,口中喃喃道:是了,是了,他只怕不会轻易放我离开才是。
云澄啧了一声,语带厌恶自言自语道:他装得好,可惜底子里全烂透了。
方采苒于是抬头看向云澄道:多谢姑娘提醒,只是这里,我半刻也呆不下去了。
云澄的舌头舔了舔上颚,眼波流转:我可没有阻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到一个不错的法子来。
什么法子?方采苒急忙抬头去问。
云平扭头去看这个小祖宗,见她眼睛亮晶晶的,只怕心里头又在想鬼点子了。
真是一肚子坏水。
云平轻笑一声,也只由得她去。